第二卷 意外的目擊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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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學校的校區(qū)內(nèi)一共建造了四棟宿舍。其中三棟是學生宿舍,而一到三年級各別在不同的宿舍中生活。是種有點特殊的制度。也就是說,我們今年使用的宿舍,是去年的三年級學生在三年期間所使用的建筑。剩下的那一棟,則是老師們以及在購物中心等地方工作的員工所居住的宿舍。
我想說的就是,既然一年級全體學生都生活在同一棟宿舍,就必然也會遇見別班的學生們,或者與其建立起關(guān)系。
迄今不曾映入眼簾的陌生人,我也都自然而然變得會去特別留意。
「謝謝您,還請您多多指教?!?/p>
少女向宿舍管理員致謝并邁出步伐。她注意到我的存在之后,便向我打了招呼。
「哈啰,綾小路同學,早安。你起得真早呢?!?/p>
少女有著一頭漂亮的大波浪長卷發(fā),以及圓滾滾的大眼睛。還有一對撐開了以兩顆鈕扣扣起的西裝外套的大胸部。她那直挺的體態(tài)與其坦蕩的性格非常相稱。在覺得她可愛或漂亮之前,我就先被她的帥氣模樣給吸引住了。她就是一年B班的一之瀨帆波。
「今天起得稍微比較早。你在跟管理員說什么啊?」
「我們班有幾個人提出像是對宿舍的請愿之類的東西。我剛剛正在把統(tǒng)整好的意見交給管理人員。其中有像是關(guān)于用水設(shè)施,或者噪音等等的意見。」
「為什么一之瀨你要特地做這種事情???」
房間的問題一般都是各自自行處理。一之瀨特地匯整大家的意見,又是基于什么理由呢?
「早安,一之瀨班長?」
搭電梯下來的兩名女學生向一之瀨打招呼。一之瀨也回應了她們。
「班長?她們?yōu)槭裁唇心惆嚅L?」
這個字眼在這里很不常聽到。這間學校應該沒有班長這個職務才對。
她看起來感覺也不像是書呆子。
「因為我是班級委員。應該是這個關(guān)系吧。」
「班級委員……該不會除了D班之外的班級都有吧?」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如果是一般情況的話,我應該會很驚訝。可是假如是我們的導師,她則很可能不替這件事做決定并且置之不理。
「這是B班自作主張設(shè)立的喲。如果決定好職責分配,之后在各方面不是都會比較輕松嗎?」
我了解她想說什么。可是即使如此,我們也不會自己選出班級委員。
「除了班級委員之外,你們該不會還有其他職位吧?」
「算是吧。雖然能否發(fā)揮功用是另一個問題,但形式上都已經(jīng)決定了喲。有副班長以及書記。而且像在文化祭或運動會的時候,也會比較方便。也是可以到時候再決定啦,但要是產(chǎn)生糾紛的話會很麻煩?!?/p>
之前在圖書館看到一之瀨的時候,她就率領(lǐng)了數(shù)名男女舉辦了讀書會。
說不定從那時開始,她就已經(jīng)在發(fā)揮著類似班長的職責。
通常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想當什么班長。因為不只會被迫處理麻煩事,校方要商討事情時,也會被強迫必須出席。
然而,B班有一之瀨率先擔任班長并開始行動,想必他們在決定職責時應該進行得很順暢,不會互相推諉。
「B班好像很團結(jié)一致耶。」
我坦率地這么認為,回過神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說出口了。
「我并沒有特別意識到這件事耶?大家只是很開心地在做事。而且我們班也有不少會惹事生非的人呢,所以辛苦的事情也是很多?!?/p>
雖然一之瀨說辛苦的事情也很多,可是她卻很開心似的笑著。我們聊著天,順便一起并肩走去上學。
「你平常是不是都比較晚呀?話說回來我沒在這個時間見過你呢?!?/p>
一之瀨拋來一個很制式、很安全的問題。
我才正打算跟她提出類似的問題,感覺心里有點暖暖的。原來像一之瀨這種人也會從這種普通話題來與人構(gòu)筑關(guān)系啊。
「因為早去也沒事做。我大概都會在房間多待個二十分鐘?!?/p>
「這樣的話會很趕呢?!?/p>
我和一之瀨越接近學校,學生數(shù)量也變得越來越多。
很不可思議的是,女生們接連投來羨慕的眼神。每個人人生中都會有三次桃花期,難道它已經(jīng)來臨了?我連一次都還沒碰到,所以這時候也差不多該來了吧。
「早安,一之瀨!」
「早安,一之瀨同學!」
獨占女生視線與呼聲的人,是走在我身旁的一之瀨。
「你真是個大紅人耶?!?/p>
「因為我在當班長,所以或許比其他女生還引人注目吧。就只是這樣子而已?!?/p>
一之瀨似乎并非謙虛,而是真心如此認為。
看來她好像以很自然的形式接受著自己的吸引力。
「啊,對了。絞小路同學,你有聽說過暑假的事情了嗎?」
「暑假?呃……暑假不就是暑假嗎?」
「我從傳聞里聽說暑假要去南方島嶼度假。」
這么說起——我的腦中閃過某件事情。
雖然我忘記是何時,不過我記得茶柱老師曾經(jīng)提過「度假」這個字眼。
「我原本不相信,不過原來真的有度假這回事嗎?」
這又不是教育旅行……我環(huán)視周圍,試著認真想了想。
這所學校即使說是奢華至極也不為過。暑假去南方島嶼度假,寒假說不定甚至還會去溫泉旅行。
……真的非常可疑。我不認為這所學校有這么友善。這不禁令我懷疑是否有什么隱情。一之瀨是怎么想的呢?
我還沒直接問,一之瀨就露出了苦笑,似乎也對此感到懷疑。
「果然很可疑對吧?我認為暑假會是一個轉(zhuǎn)捩點喲?!?/p>
「換句話說,你的意思是暑假期間班級點數(shù)可能會有大幅的變動?」
「對對對。它應該會是比期中考或期末考還更具影響力的課題吧?否則我們很難填補跟A班之間的差距。而且我們現(xiàn)在也正在逐漸被拉開距離呢。」
確實如此。即使現(xiàn)在有大型活動應該也不怎么奇怪……
「你們現(xiàn)在跟A班的差距是多少啊?」
「我們班是六百六十多點,所以已經(jīng)被拉開將近三百五十點了呢。」
剛?cè)雽W點數(shù)當然會下降,但他們卻已經(jīng)好好止住了下滑。非常厲害。
「除了期中考之外沒有增加班級點數(shù)的方法,所以不管怎樣我們都無法避免點數(shù)慢慢下降呢。但A班剛開始也是這樣?!?/p>
即使如此,A班這次期中考結(jié)果還讓點數(shù)提升了。
「你還真是不緊張啊。」
「我很在意喲!不過因為我覺得接下來才是反擊的機會。我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
著眼未來而非現(xiàn)在。這種想法一定是正確的。
然而,這種事情只有在某種程度上切實打好穩(wěn)固基礎(chǔ)的班級才辦得到。
我們班這個月頂多只有八十七點,與能夠跟別班競爭的等級相差甚遠。
「一切就取決于那個活動中會有多少變動呢?!?/p>
想必不會只有十點或者二十點吧。
不過,也很難想像會有五百、一千點之類的數(shù)字變動。
「這對我們班反而是個危機。差距要是再這么擴大下去就很難追回來了。」
「我們彼此都必須努力了呢?!?/p>
話雖如此,但要去努力的人不會是我。而是堀北、平田,以及櫛田他們。
「反正不管怎樣,感覺這都不會是什么好事。」
雖然我不想從現(xiàn)在開始就抱怨,但麻煩事似乎就在未來等著我。
「不過假如真的要到南方島嶼度假,感覺好像也非常有趣呢?!?/p>
「誰知道呢……」
「咦?你不開心嗎?」
只有與朋友之間感情深厚的人,才會有這種能夠盡情享受假期的想法。
要是沒有特別親近的人,就沒什么是比旅行還更令人難受的了。
如果是團體行動的話就更糟了。我光是想像就覺得想吐。
「你該不會討厭旅行吧?」
「我想是不討厭吧……」
盡管叨叨絮絮說了這些,但這也全是我的想像。我根本就沒跟朋友出去旅行過。
說到旅行,我幼時曾與雙親去過紐約,但也僅有那次。當時我一點都不開心。痛苦的回憶閃過腦中,令我疲憊不已。
「怎么了呀?」
「我只是稍微回想起自己的心靈創(chuàng)傷?!?/p>
我的干笑聲虛無縹緲地回蕩在熾熱的林蔭大道。
不行不行。要是散發(fā)負能量的話也會對一之瀨造成困擾。
然而,看來我好像無須操心,一之瀨毫不在意地說道:
「還有呀,我有件事情很疑惑,你能聽我說嗎?」
即使形式上與櫛田不同,但我認為一之瀨也是個耀眼的存在。
不知道該說她無論何時都很純真,還是該說她總是按照著自己的想法在行動。
就連在跟我這種人說話時,她都有種全力以赴的感覺。
「我們一開始不是分成四個班級嗎?那真的是依照實力排序的嗎?」
「目前可以知道它并不等于入學考試的結(jié)果。因為光論成績,我們班也有幾個人是頂尖等級?!?/p>
堀北、高圓寺、幸村,這三人的筆試成績在整個年級中無疑屬于前段。
「應該是依照綜合能力之類吧?」
我隨便答道。我也曾經(jīng)思考過好幾次,可是都沒得出答案。
「我呀,剛開始也認為或許如此。像是只會讀書但不擅運動,或者很會運動但不擅讀書這種感覺。不過,若是按照綜合能力來判斷,那么對下段班豈不是壓倒性的不利嗎?」
「這不就是競爭社會嗎?我不覺得這是什么特別奇怪的事耶?!?/p>
一之瀨似乎無法認同,她雙手抱胸如此低吟道。
「如果是個人戰(zhàn)就確實是如此,但這可是以班級為單位喲。要是完全把優(yōu)秀者聚集到A班,那不就幾乎不會有勝算了嗎?」
不就正因為如此,目前班級點數(shù)才會有這么悲慘的差距嗎?
一之瀨的想法似乎與我不同。她接著說出這種回答。
「雖然現(xiàn)階段A班到D班有差距是個事實,不過這只是件小事,而且應該也隱藏著某種足以填補差距的事物吧?」
「我姑且問一下。這件事情你有根據(jù)嗎?」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有。我只是隱約這么覺得而已。不是這樣的話就太殘酷了——或許這么說會比較恰當呢。D班也有擅長讀書、擅長運動的學生。這也意謂能研擬各種對策?!?/p>
這個部分確實與一般制度有著很大的差異。
如果光憑學力分班的話,那我們不管再怎么掙扎,也無法在這點上面贏過其他班級。
班級中聚集著各領(lǐng)域的專家是個很重要的要素。
「……這種事不告訴別人不是比較好嗎?」
我開始覺得有點擔心,于是便如此勸告一之瀨。
「嗯?你指什么?」
「像是剛才那種想法。堀北也說過,這可是向敵人雪中送炭的行為喔。」
我也很可能因而獲得提示并將其活用。
「但我不這么覺得耶。藉由交換意見所獲得的東西也很多,而且因為現(xiàn)在我們是合作關(guān)系,所以這完全沒問題、沒問題?!?/p>
B班還真從容不迫……不,這是一之瀨的性格特征。我總覺得自己好像了解了她的個性及想法??傊@家伙是個好人,而且真的表里如一。
「我的頭腦可沒好到能夠交換意見喔。這點我也只能跟你說抱歉了?!?/p>
「這是我自己擅自要這么想、這么說出口的,所以你別介意。要是你認為這是能夠運用的情報,那就盡管拿去用也沒關(guān)系。」
「??!」一之瀨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停下腳步。
我心想她怎么了,一看她的側(cè)臉,便發(fā)現(xiàn)她以認真的眼神往我看來。
「那個呀……為了當作參考,我有事想問你,可以嗎?」
一之瀨露出了無法想像她直到剛才為止都還很開朗的表情,讓我的身體不禁緊張得有點僵硬。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我就會回答?!?/p>
我的頭腦里灌滿了一億本書的知識量,幾乎沒有什么我回答不了的問題(大謊言)。
「你有被女孩子告白過嗎?」
咦……這件事沒寫在我讀過的那一億本書里頭耶……
「我應該是那個吧?類似那種,到現(xiàn)在都沒被告白過的男生吧……?」
像是很惡心、處男等等,反正我就是會被這樣瞧不起的那類人吧?我可是要哭了喔!
我還只是高中一年級的學生耶!這種事根本就太早了,對吧?喂,你不這么覺得嗎?
何況要說比例的話,有被告白經(jīng)驗的家伙應該還比較少吧。雖然我并沒有任何根據(jù)。
在人類繁榮生活的背后,孤獨至死的人也是不計其數(shù)。
「不是啦不是啦。抱歉,沒什么事?!?/p>
她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沒事。只是,與其說這是在瞧不起我,倒不如說她看起來就像是煩惱中的少女。
「你該不會被告白了吧?」
「咦?啊——嗯,就是這種感覺?!?/p>
看來除了平田、輕井澤這對情侶之外,校園里每天都充滿著許多為交往而行動的學生們。
「那個呀,如果可以的話,放學后能耽擱你一些時間嗎?關(guān)于告白的事情我有些問題。雖然我非常明白你因為事件的關(guān)系很忙碌?!?/p>
「沒什么關(guān)系。而且我也沒特別要做的事?!?/p>
「沒有要做的事?」
「我認為這次事件尋找證據(jù)或目擊者并沒有什么意義。花時間在那里也只會得到勞累辛苦。」
「但你到了事件現(xiàn)場對吧?」
「該說這是為了其他目的嗎?反正這件事沒什么問題。」
「謝謝你。」
不過一之瀨的告白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她該不會想用「這是我男朋友」的老套謊言來搪塞對方吧?我一瞬間這么想。但假如真是如此,她應該也會找個更有出息的帥哥吧。
「放學后……我在玄關(guān)等你喲。」
「喔、喔喔。我知道了。」
即使我很清楚這絕對不可能,可是被她這么一說,我還是覺得很期待。這應該就是男人的天性吧。
7
學校門口前擠滿放學人潮。
我在來到這里之前有點苦惱該如何與一之瀨會合,但這個煩惱馬上就解決了。即使學生這么多,她也非常醒目。
可愛或許也是理由之一,不過她就是擁有一種支配全場般的存在感。
老實說,我不清楚該如何形容她。我只隱約感受到她那既溫柔又堅強可靠的內(nèi)心。而我也只能如此表達。而且,我也看得出來周遭一年級學生們對她的認識度之高。
一之瀨也許與櫛田屬于同個等級,或者凌駕其上。不論在男女之間,她都有著極高的人氣,因此不停有人向她打招呼。結(jié)果我不斷錯過打招呼的時機,浪費了大約五分鐘。
「??!綾小路同學,這邊這邊。」
最后是一之瀨注意到我,并向我打招呼。
「嗨?!刮椅⑽⑴e起手如此回應。假裝自己才剛到似的與她會合。
「那么接下來我該怎么做才好?」
「我打算盡快了結(jié)這件事。跟我過來?!?/p>
我穿上鞋,接著一之瀨就這樣帶領(lǐng)我前往學校后方。
不久我們便抵達體育館后面。這是個被公認為最適合表白的場所。
「那么……」
一之瀨調(diào)整呼吸后,便迅速轉(zhuǎn)過身來。一之瀨該不會是要對我……!
「告白——」
不,這怎么可能——
「我好像會在這里被人告白?!?/p>
「……咦?」
一之瀨這么說完,就拿出一封信給我看。這是封貼著可愛心形貼紙的可愛情書。因為她說可以看,于是我便冒昧地拜讀了內(nèi)容。信中的字跡與信封風格并無不同,相當漂亮?;蛘邞撜f,上面全是不像男孩子會寫的可愛字跡。
內(nèi)容寫著「我從入學開始就很在意你」、「我最近察覺了自己的心意」等兩件事。
信中以「星期五放學四點,我想跟你在體育館后面見面」一事做總結(jié)。時間大約剩下十分鐘。
「這件事我不在場應該比較好吧?」
「我對戀愛不是很了解……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不會傷害到對方,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當好朋友……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幫忙?!?/p>
「雖然我想這件事并不能拜托像我這種沒有被表白經(jīng)驗的人……如果是B班,能拜托的人應該多得很吧?」
「因為告白的對象……就是B班的人呢?!?/p>
原來如此,是這么回事啊。我好像可以理解為何她要帶我過來。
「我想盡可能地保密今天的事情。要是不這么做,之后似乎會變得很尷尬。而且是你的話,感覺也不會去到處宣揚。」
「不過一之瀨你應該很習慣被人告白了吧?」
「咦!不,完全沒有,真的完全沒有。我從來沒被人告白過?!?/p>
假如我沒被叫來這里當幫手,八成絕對不會相信。
「所以我真的不懂為什么會這樣?!?/p>
還不都是因為一之瀨你很可愛,所以這也沒辦法——我也只能這么想了。再說,看到早上到現(xiàn)在其他學生對一之瀨的應對態(tài)度,她的個性好像也很不錯。
「所以……能不能請你假裝成我的男朋友呢?」
唔哇,還真的是這種老哏嗎……!
「我進行各種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有正在交往的對象』這理由最不會傷害到對方……」
「我了解你不想傷害對方的心情,但事后謊言被揭穿,可是會更傷人喔!」
「就說我們馬上分手了。也可以當作是你把我給甩了?!?/p>
雖然我認為并不是這種問題……
「你們一對一彼此談談,絕對會比較好喔。而且還要坦白地講清楚?!?/p>
「可是————啊!」
一之瀨似乎發(fā)現(xiàn)某種東西,接著感覺有些僵硬地舉起了手。
看來告白者比想像中還要早到。對方究竟是個怎樣的視覺系男子呢?
我瞻仰對方的尊容后,發(fā)現(xiàn)是個面貌很男孩子氣的女裝男子。而且他還細心到連裙子都穿了。
不不不,再怎么看她都是名女孩子。
雖然看了那封信件,我有如此猜想過,但沒想到對方還真的是個女孩子。
這種情況與男生向男生表白不同,成功交往似乎也不錯。而會如此看待,想必是因為我是男人吧。
「那個,一之瀨同學……這個人是誰?」
現(xiàn)身在告白場所的女孩對于身為陌生人的男學生表示警戒。
「他是D班的綾小路同學。對不起呀,千尋。把你不認識的人給帶了過來?!?/p>
「……難道說他是一之瀨同學的男朋友……之類的?」
「啊……呃……」
我覺得一之瀨大概打算回答「是呀」。然而,自己說謊所帶來的愧疚感、罪惡感,卻把這句話拉回喉嚨深處。
「為什么……那個叫作綾小路同學的人……會在這里呢?」
這名叫作千尋的女孩,對于意料之外的狀況感到混亂,眼眶泛淚。
他是你男朋友嗎?如果不是男朋友,那為什么會在這里?——她似乎無法理解為什么。
一之瀨看見這種情況又更加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并且同樣很恐慌。
我以為她是值得依靠的女孩,不過其實她也意外地擁有弱點。
「那個,能不能請你去別的地方呢?因為接下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對一之瀨同學說?!?/p>
「哇,等一下,千尋。那個,呃……其實綾小路同學他是……」
看來一之瀨似乎打算搶先一步拒絕她。
她應該覺得對方如果直接說出「我喜歡你」這句話,之后將會很辛苦吧。
「……是什么呢?」
「綾小路同學呀,是那個,是我的——」
基本上我沒辦法在這里幫上什么忙。若要說唯一能做到什么,那就是……
「我們只是朋友?!?/p>
我在一之瀨構(gòu)筑出語句之前,就如此斷言道。
「一之瀨。雖然由我這個沒被人表白過的來講或許有點不妥,可是我認為你把我叫來這里是不對的?!?/p>
我為了她們兩個而如此直截了當?shù)鼗卮稹?/p>
「向人告白應該不是件這么輕而易舉的事吧。每天都過得很煩悶,而且還會在腦中做無數(shù)次的模擬練習,但就算這樣,也還是無法表白。一旦要表白時,快從喉嚨蹦出的那句『我喜歡你』卻怎樣也說不出口。我認為表白就是這么回事。對于這份拚命的心意,被表白的這方應該必須做出回應吧?要是制造這種局面含糊帶過,也只會讓彼此后悔?!?/p>
「唔……」
一之瀨恐怕還沒有真正喜歡過誰吧。
所以才會不知所措,也才會不知道事情的對錯。
她不想傷害對方的這份想法,結(jié)果只是白忙一場。
拒絕表白,是條無可避免會傷及對方的道路。
一之瀨如果絞盡腦汁想出拒絕臺詞,說不定多少還會比較好。
像是現(xiàn)在想專心在課業(yè)上,或者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等等。又或者是像這回一樣,說自己已經(jīng)有正在交往的對象??墒遣还茉趺椿卮饘Ψ蕉家欢〞艿絺?。
假如還滿口謊言,那就更傷人了。我沒等一之瀨回答就離開現(xiàn)場。接著,我沒有回去宿舍而是在連綿至宿舍的林蔭大道上停下了腳步。
我倚靠著扶手,仰望頭上的綠葉,稍做休息。
現(xiàn)在應該過了五分鐘左右了吧。一名少女從我身邊小碎步地跑了過去。
她的眼眶中浮著薄薄的淚光。
接下來,我也還是在這地方一動也不動地繼續(xù)打發(fā)時間。
在夕陽差不多要西下時,一之瀨無精打采地走了回來。
「啊……」
她發(fā)現(xiàn)我之后有點尷尬似的低下了頭。不過卻立刻又抬起頭來。
「我錯了。我不去理解千尋的心情,還只想拚命想出不會傷害她的方法來逃避。這是錯誤的呢?!?/p>
「談戀愛還真困難呀?!挂恢疄|如此低語。接著就來到我身旁,坐到扶手上。
「雖然她說明天起還是會像平常一樣……但真的能像從前那樣相處嗎?」
「這就要看你們兩個了?!?/p>
「嗯……」她又繼續(xù)說:
「今天很謝謝你。還讓你陪我做了奇怪的事情?!?/p>
「沒關(guān)系啦。偶爾有這種日子也不錯。」
「我們的立場顛倒了呢。我明明是打算幫忙才向你們搭話,卻反而麻煩了你?!?/p>
「我才是。說了那些自以為是的話,真是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一之瀨眨了眨眼往我看過來。
「綾小路同學你沒有理由道歉,完全沒有?!?/p>
一之瀨用力將雙手伸向天空,接著輕盈地站到地面上。
「下次就輪我?guī)兔α?。能做的我都會試著去做?!?/p>
身為B班學生的一之瀨,打算如何應對這個難解的事件呢?
關(guān)于這點我覺得有點期待。
8
晚上,當我在用電腦瀏覽購物網(wǎng)站時,有通電話打了過來。在床邊插座上充電的手機,螢幕發(fā)出了亮光。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是櫛田結(jié)梗。我不禁看了兩次重復確認。如果電話斷掉,我也沒有勇氣回撥,于是我便滑動椅子的滾輪、抓住手機,然后跳到了床上。
『抱歉呢,這么晚還打給你。你還沒睡嗎?』
「嗯?是呀,我再一下就要睡了。有什么事嗎?」
『佐倉同學的數(shù)位相機不是壞掉了嗎?我覺得部分原因是我向她搭話,害她緊張。所以我想負起這個責任……』
「至少我是覺得你沒必要覺得這是你的責任。何況只要拿去修理就好了吧?如果那是重要的東西,即使放著不管,她不是也會拿去維修嗎?」
可是我這么問,才知道事情似乎沒這么單純。佐倉就如她的形象那般,極度不擅與人對話。她似乎沒有自信獨自到店里維修。說不定這就跟自己進餐廳會覺得有點猶豫的情況相當類似。
這或許一時之間會讓人難以置信,但世上就是有各式各樣性格、特征的人。
即使有不擅長與人相處的人,也不必特別驚訝。
「于是櫛田你就主動向她提出了建議?」
想要和佐倉有接觸,就只能由自己展開積極的行動。
『嗯,雖然她似乎有點猶豫,不過她說如果是后天的話就可以。我想對佐倉同學來說,數(shù)位相機大概是非常重要的東西?!?/p>
櫛田為了敞開佐倉的心房,已經(jīng)漂亮地踏出了第一步。
「不過你為什么要跟我說?你們兩人獨處不是會進行得比較順利嗎?」
『如果只是去維修的話確實如此呢。不過,因為現(xiàn)在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我希望綾小路同學你可以幫忙?!?/p>
「你的意思是,要我問她知不知道須藤的事件嗎?」
『堀北同學都有把握是這樣子了。而且我跟佐倉同學接觸,我也感覺她知道些什么。既然她本人否定,我想應該是有某些理由?!?/p>
若這是真的,那么帶堀北去才是最好的。不過櫛田跟堀北假日外出的那幅畫面,我即使幻想也無法看見。她大概是使用消去法,才選定了最無害的我吧。就算帶池或山內(nèi)去,他們眼中應該也只看得見櫛田。
而且這也剛好。我才正在想去一趟家電量販店。
我坐起身,然后把背靠在緊鄰床邊的墻壁上。因為總覺得躺著和人約定外出好像很沒禮貌。
「好,我知道了。那就去一起吧!」
明明只要正?;馗簿秃?,我卻不自然地發(fā)出有點振奮的聲音。
幸虧櫛田好像沒有特別覺得這句話很奇怪。她沒有對這件事吐嘈。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跟櫛田熱絡地聊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
我跟她進行日常對話似乎已經(jīng)不太會緊張了?;蛘邞撜f不會覺得聊得很不自然。
這就是她就算踏入別人的個人領(lǐng)域,也不會令人不愉快的證據(jù)。
我心里已經(jīng)確實將她視為朋友了。
『話說回來,高圓寺同學跟須藤同學差點打起來的時候,還真是可怕呀?!?/p>
「對啊。應該說狀況一觸即發(fā)嗎?或者該說他們雙方眼看就要開始互毆了。」
高圓寺的性格很我行我素,須藤要是打過來他應該會反擊。
事情如果變成那樣,也許就會是件大慘案。
『當時我都嚇得無法動彈……平田同學真是厲害呢。真讓人尊敬。』
「是啊?!?/p>
我反省了自己對于平田受稱贊而稍微感到嫉妒的心。
他有勇氣與膽量在那種場面挺身而出,受尊敬也理所當然。
「D班之所以能夠成形,多虧了你和平田。男女生各自分開也很重要。」
有時候女孩子的事情,只有女孩子才能夠解決。
『我只是很普通地過著校園生活喲。而且我也沒做任何特別的事情?!?/p>
「我想平田一定也會說出相同的話?!?/p>
特別的人多半都不會認為自己很特別。
『要說特別的話,比起我這種人,堀北同學不是還比較特別嗎?她會讀書,又會運動,甚至讓人覺得為什么待會在D班』
那種人不叫作特別,而是行徑異于常人。
要是多說壞話,日后事跡敗露時會很可怕,所以我還是先閉嘴好了。
「她不擅交際,所以應該是這點讓她被分到D班的吧?」
『不過,她跟綾小路同學你相處卻很正常吧?』
「你居然說那是正常……?」
如果把我所認識的那個堀北作為標準,那么比起我,其他人的待遇就真的很悲慘了……
我回想起痛苦掙扎并且暈厥過去的池,便哆嗦了一下。
「我和堀北之間感覺好像還有隔閡?;蛘邞撜f,我們的關(guān)系就只有這點程度。我先說一下,以防你誤會?!?/p>
『哦??』
耳邊傳來了有點懷疑、打趣般的聲音。我還真不想被櫛田誤解。
「啊——對了,有件事情想問你。櫛田你的房間是在九樓?」
『咦?啊,嗯,對呀。這又怎么了嗎?』
「不,沒什么。我只是有點好奇?!?/p>
回過神來,櫛田陷入了沉默。沉默突然毫無預兆地造訪。
剛才都還持續(xù)著的對話忽然中斷。
大部分時候櫛田都會馬上丟來話題,然而她卻停止這么做。
難不成問她房間在幾樓很不恰當嗎?
我心神不寧地無法鎮(zhèn)定下來。于是就無意義地環(huán)視起房間的各個角落。
唉,我現(xiàn)在真想變成溝通能力超群的帥哥。我實在不得不這么想。
這段時間寂靜到仿佛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已經(jīng)很晚了。差不多該掛了吧?」
我無法忍受沉默。宣布投降。
與女孩子之間的沉默通話,也太令人心痛了吧。
『那個呀——』
「嗯?」
櫛田打破沉默,不過沒把話接著說完。感覺她罕見地正在猶豫著自己的發(fā)言。真不像平時開朗熱絡聊天的櫛田。
『如果……如果喔?我……我——』
她的話又中斷了。接著沉默再次降臨。時間經(jīng)過了五秒,十秒。
『……算了,沒什么?!?/p>
這是「有」什么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的反應……
然而,我完全沒勇氣說出像是「什么嘛?既然都講到一半,那就講完嘛?」這種輕率回覆,所以就簡單帶過了。抱歉,櫛田。假如今天要上戰(zhàn)場的話,我就是會說出自己要躲在后方偷偷戰(zhàn)斗,當狙擊手的那種膽小鬼。原諒我吧。
『那后天就請你多多指教嘍,綾小路同學?!?/p>
櫛田這么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她最后講到一半的話,究竟是什么呢?看來今天會是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9
星期日上午,我為了履行與櫛田之間的約定而來到了購物中心。對于星期六日基本上都在自己房間里度過的我而言,這里是個讓我有點緊張的地方。
兩張并排長椅的其中一方已經(jīng)有人先入坐了。那個人也跟我一樣,都在等著與人會合嗎?一到假日,學生果然幾乎都隨心所欲地外出走動。我一面想著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一面在另一張空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雖然我認為住在同一棟宿舍,一起過來就可以了。可是櫛田似乎有某種講究。她表示在現(xiàn)場會合是有其意義的。
「早安!」
櫛田像是劃開周遭嘈雜般滿面笑容地走了過來。
「喔、喔喔。早安。」
不禁枰然心動的我雖然有些語塞,但還是微微舉起了手。
「對不起呀。等很久了嗎?」
「不會,我也才剛到?!?/p>
當我們進行像是約會的固定對答的時候,我不自主地從頭到尾看了看櫛田的全身。好可愛。櫛田好可愛啊。我第一次看見櫛田穿便服的模樣,無法壓抑心中的感動。
「我們是第一次在假日見面呢。感覺真新鮮?!?/p>
櫛田似乎有相同感受,因此如此笑道。什么呀,那張可愛的笑臉。簡直犯規(guī)。
池他們該不會沒有見過吧?難不成這是頭香?
在我無法壓抑興奮之情時,櫛田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如此說道。
「你上星期休假很忙嗎?綾小路同學你要是也能來就好了。」
上星期?要是你也能來就好了?她究竟在說什么。
「我是指跟池同學他們一起去咖啡廳的事情喲?」
這是我初次聽聞。
我可不記得自己學過讓這隱藏事件出現(xiàn)的方法。
「難道說……」
「啊,啊——這樣呀。話說回來這件事情——我還真沒聽說過?!?/p>
我仰望天空,悲嘆自己的不中用。
錯的人并不是不邀請我的池,而是不受邀請的我。
「你剛才是打算逞強對吧……對不起,我好像太多嘴了……」
「你別放在心上,因為我完全不介意……你們玩得開心嗎?」
「我只知道你非常介意……」
別說是頭香,我搞不好還是最后一個看見櫛田假日模樣的人。
即使只有一瞬間也好,只要能夠兩人獨處,我就當作自己已經(jīng)算是很幸運了吧。
偶爾經(jīng)過我們面前的學生們,也都會被櫛田的便服模樣給奪走目光。如果是情侶,女方甚至還會拉著男朋友的臉頰,看起來很不高興地鬧著別扭。
她可愛到就連有女朋友的人也會看得入迷。
……總覺得我好像相當抬舉櫛田。
雖然我說的全是事實,但也感覺有點難為情。
「怎么了呀?」
櫛田似乎覺得站著僵硬不動的我很奇怪,于是稍微向前彎著身子,往我看過來。她每一個動作都很可愛。

「我在想……今天天氣還真不錯?!?/p>
我用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老套的臺詞搪塞過去。
給我冷靜點。可愛這個字眼,光是今天你就用多少次了?
照這速度繼續(xù)使用下去,一天之內(nèi)可就會重復說上一兩百次。
「是那個啦。我在想自己的打扮也許跟你有點不搭調(diào)。抱歉啊?!?/p>
我穿著方便活動、樸素的服裝。即使是講客套話,我也確實不是那種可以與櫛田并肩走路的男人。
「完全沒這回事。我認為這身打扮非常適合你喲?!?/p>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批評我很適合土氣的裝扮嗎?」
「嗯,對呀!」
我感受到有把尖刀狠狠地刺了過來。雖然我不是刻意要自作孽,但怎么說呢……我覺得非常大受打擊。
「綾小路同學,其實你的心思意外地細膩嗎?感覺你明明不管被別人說什么似乎都不介意。我完全不是在說你壞話喲。因為我是真的認為這很適合你?!?/p>
看來我好像被她捉弄了。即使是一般情況會讓人生氣的事情,要是換成櫛田,她也只要說出一句淘氣的話便能解決。真狡猾。
「那么,佐倉同學人呢?」
「好像還沒來?!?/p>
約定的時間剛好到了??墒俏覀儏s尚未見到佐倉的蹤影。
「不過,你邀我過來真的好嗎?」
「她拜托我也邀請你呢。你和佐倉同學有接觸呀?」
「佐倉說的?不……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
我回想起在特別教學大樓撞見佐倉時的事情。要說接觸的話,也只有那種程度。
「該不會是她對你一見鐘情之類的?」
櫛田賊笑說道。不過再怎么說,這種戲劇性發(fā)展實在無法令人期待吧。
「總之,我們先坐著等吧?!?/p>
「好呀。咦……欸,坐在隔壁長椅的不就是佐倉同學嗎?」
我急忙轉(zhuǎn)過頭。坐在隔壁長椅的人物便不好意思似的輕輕點頭打招呼。
真沒想到一直坐在隔壁長椅的人居然會是佐倉……
不知該說是氣息,還是氛圍才好。她的路人感太強烈,導致我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她。
「對不起,我沒什么存在感……早安……」
「不,我并沒有覺得你很沒存在感。我有感覺到你的存在。」
「這并不算是在打圓場喲,綾小路同學?!?/p>
我抱歉般的低下頭。佐倉接著慢慢站了起來。
不過我也希望她能諒解我沒注意到她。佐倉不僅戴著帽子,甚至連口罩都戴上了。若是親近的對象那就姑且不論。只靠這些特征的話,要認出佐倉真的很困難。她是感冒了嗎?
「佐倉同學看起來有點像是可疑人物呢……」
「與其說她是可疑人物,我認為這樣反而更顯眼耶?!?/p>
「說得也是呢……尤其在這里的話會特別顯眼?!?/p>
佐倉說完便抱歉似的脫下口罩??磥硭⒉皇歉忻埃撬^的口罩女。她到底有多討厭引人注目?。?/p>
「要維修相機的話,只要到購物中心的電器行就可以了對吧?」
「我記得他們應該也有受理維修。」
「不好意思……還讓你們陪我做這種事?!?/p>
佐倉仿佛打從心底感到抱歉般低頭道歉??傆X得就連我自己都開始覺得抱歉了。
10
學校里設(shè)有一間在國內(nèi)也很有名量販店,校方似乎與他們有合作關(guān)系。由于客群只有學生,因此店面本身占地并不大。不過日??赡軙枰挠闷罚蛘邔W生們有可能會利用的電子產(chǎn)品都販售得十分齊全。
「嗯——我記得受理維修的地方是在對面的柜臺呢。」
櫛田好像來過很多次,她一面回想位置,一面往店面深處走去。我和佐倉則跟在她的后頭。
「不知道能不能馬上修好……」
佐倉看起來很不安地緊握數(shù)位相機。
「你還真是喜歡相機耶?!?/p>
「嗯……很奇怪嗎?」
「不,完全不會。還不如說這是個很好的興趣吧?雖然你可能會覺得我是了解相機的什么啊,但要是能趕快修好就好了呢?!?/p>
「嗯!」
「我找到嘍,能夠受理維修的地方?!?/p>
店內(nèi)有著許多商品,因此視野不太好,不過受理維修的地方就在店鋪的最里面。
「啊……」
佐倉不知為何猛然停下腳步。她的側(cè)臉看起來感覺就像是看見什么討厭的東西,并且露骨地表現(xiàn)出厭惡感。
我雖然也往佐倉的視線方向看了過去,卻沒發(fā)現(xiàn)特別奇怪的事物。
「怎么了嗎?佐倉同學?」
櫛田似乎也覺得停下腳步的佐倉很奇怪,因而向她搭話。
「啊,呃……那個……」
雖然她看起來欲言又止,但最后卻還是左右搖搖頭,并且做了個深呼吸。
「沒什么……」
佐倉這么說完,就拚命地露出笑容,走向受理維修的地方。
我和櫛田看了彼此一眼。但既然佐倉都說沒事,于是我們便跟了過去。
櫛田向店員搭話,并委托對方維修數(shù)位相機。
這段期間我閑得發(fā)慌,因此就先去附近看了電子產(chǎn)品。
不過,櫛田的處世之道還真是厲害。她和初次見面的店員,仿佛就像老朋友般,彼此相談甚歡。而拿相機維修的物主佐倉,則只有在對方征詢同意以及提問時做回答。
話說回來店員的情緒也太高昂了。他正以滔滔不絕的氣勢向櫛田積極搭訕。而根據(jù)隱約聽得見的交談內(nèi)容,對方似乎正在邀約櫛田一起去電影院看上映中的女性偶像演唱會。他好像是個很夸張的宅男,從偶像選舉如何如何的話題,一直聊到了雜志的偶像。他藉由廣泛的話題,企圖以花言巧語接近櫛田。
櫛田并沒有表現(xiàn)出覺得討厭的模樣,所以說不定對方自以為能夠順利約到她。但我想這是個大失敗,而且她應該覺得很反感。
店員似乎因為對象是可愛的女孩而情緒興奮。對話一點進展都沒有。
感到情況實在不太妙的櫛田,認為應該進行正事,便催促佐倉拿出數(shù)位相機。
店員打開相機做了簡單的檢查。結(jié)果他說是掉落的撞擊造成部分零件損壞,因此電源才會無法順利開啟。而幸好數(shù)位相機等私人物品是入學后才購買的,保證書也有確實保存,所以可以獲得無償維修。
剩下只要填寫必要事項就結(jié)束了。照理來說是這樣沒錯,可是佐倉的手卻在表單前面停了下來。
「佐倉同學?」
櫛田覺得很好奇,于是就向佐倉搭話。她看起來好像在猶豫什么。
我原本不打算插嘴,但是她的態(tài)度實在讓我很擔心。
而且——
直到剛才都還沉醉于與櫛田對話的店員,現(xiàn)在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佐倉。
雖然佐倉和櫛田都將視線投在表單上,因此沒有察覺。但這名店員的可怕眼神,就連身為男性的我都覺得有點不寒而栗。
「能借一下嗎?」
「咦?」
我一站到佐倉身旁就伸手請她將握著的筆遞給我。
佐倉看起來好像不懂我的用意,但她還是不安地把筆交給我。于是我就收了下來。
「維修完畢后,請你連絡我?!?/p>
「喂、喂,你做什么?這個數(shù)位相機的持有者是她吧?這樣有點……」
「廠商保證書已證明販賣店家及購買日都沒問題,我想這并沒有任何法律上的疑慮。況且,購買人與使用者即使不同,也不會有問題?!?/p>
我在聽見「我明白了」的這句答覆前,就開始在表單上填入像是自己的姓名及宿舍房號等必要事項。
「還是說,你有什么非她不可的理由嗎?」
我沒抬起頭,并補上這句話。
「沒、沒有。我明白了……沒有關(guān)系?!?/p>
不久我就填完必要事項,然后將單子連同數(shù)位相機一并順利交給對方。
佐倉雖然放下心中那塊大石,但對方表示大約須耗時兩個星期,維修完畢的數(shù)位相機才會送回來。佐倉對這點非常失望,泄氣地垂著雙肩。
「那個店員還真可怕呢……他氣勢驚人地說個不停,我都有點焦急了?!?/p>
「……有點惡心對吧……?」
「是、是不會惡心啦。難道說你認識那個店員嗎?」
佐倉輕輕點頭??磥硭齺碣I相機時就認識店員了。
「綾小路同學,你怎么想呢?」櫛田也問了我的看法。
「嗯,他或許有種讓人有點難以接近的氣質(zhì)吧。特別是女孩子?!?/p>
「之前我有被他搭訕過……所以,我才會害怕自己過去維修……」
櫛田吃驚地察覺此事,然后睜大雙眼看向我。
「難不成,綾小路同學你是因為這樣才……?」
「因為她是女孩子啊。所以我想她應該很抗拒寫出自己的地址或手機號碼?!?/p>
關(guān)于這點,身為男性的我則沒有任何曝光后會困擾的情報。
「謝、謝謝你……綾小路同學。你真的幫了大忙……」
「不,這沒什么。而且我只不過是寫了住址。如果有收到維修的連絡,我會再通知你?!?/p>
佐倉開心似的點頭。這種程度的事就足以讓她如此高興,我甚至反而很過意不去。
「你對佐倉同學還真是觀察入微呢?!?/p>
「這說法可是會害人產(chǎn)生誤會喔。正確來說,我只是觀察了那個很有個人特色的店員。該怎么說呢?他似乎散發(fā)出一種非常喜歡女孩子的氛圍,對吧?」
「啊哈哈……確實如此?!?/p>
連櫛田都受不了他。對無免疫力的佐倉來說應該相當難熬吧。
「今天因為櫛田同學你也一起陪我,所以我才完全沒被他搭話。非常謝謝你?!?/p>
如果是一對一面對那個店員,佐倉說不定早就逃跑了。
「不會。如果只是這種事情,我隨時都愿意幫忙。佐倉同學,你很喜歡相機呀?」
「嗯……雖然我小時候并不是這樣。不過應該是在上中學之前的那陣子吧,我爸爸買了一臺相機給我。于是我就漸漸喜歡上了。話雖如此,我也只是喜歡拍照而已,根本完全不懂相機呢?!?/p>
「了解相機與喜歡拍照是兩回事喲。我認為能熱衷于某樣東西,是件很棒的事情呢?!?/p>
「我記得佐倉你說平常都是拍風景嗎?你不會拍人物之類的照片嗎?」
「唔咦!」
佐倉迅速往后退,慌張地上下擺動雙手。我問了什么不妥的問題嗎?
我認為自己應該是問了極為自然的問題。純粹拍景色,也就是說她的專長是拍風景嗎?
佐倉的嘴巴一張一合,身體僵硬。
「……秘、秘密。」
原來如此。她不想對我這種人詳細回答。
「那、那個呀,因、因為這件事情很讓人害羞……」
佐倉紅著雙頰低頭說道。她有在拍會讓人害羞的照片嗎……?
雖然我正要進行各種想像,可是要是寫在臉上就很沒禮貌了。于是我便使勁忍住。
「對了。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我能順便稍微逛一下店里嗎?」
「你有想買的東西嗎?」
不知該說是我有想要的東西,還是應該說是我有點在意某樣東西。
「你們兩個也可以隨意逛逛?!?/p>
「我們也一起去吧。好不好?」
「好、好的。讓你們陪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而且也還有時間?!?/p>
雖然我并沒有如此希望,但看來她們兩人也要跟著我走。
看了櫛田與佐倉并肩走路的模樣,就覺得她們兩人的距離似乎在一天之內(nèi)就有大幅的縮短。這種處世之道,我還真希望櫛田能分一點給我。
她們兩人好像一個接著一個地聊起女生之間的話題。為了不打擾她們,我還是去確認目標物品吧。我點開手機的通訊錄。
之前我偶然透過池參加了賭局。過程中我和人交換了連絡方式。
雖然登錄的連絡人還很少,不過我的朋友人數(shù)毫無疑問正在穩(wěn)定增加。
我選擇了通訊錄中S行的「外村(博士)」(注:外村日文發(fā)音為Sotomura),撥了過去。
「博士,能打擾一下嗎?」
『嗯?綾小路殿下打來還真稀奇呢。請問有什么事?』
我的通話對象是外村,綽號博士。他有個聽起來頭腦很好的綽號,但實際上他只是個厲害的宅男。他每天都在搜集情報。大幅涉獵了美少女游戲至動漫等等的內(nèi)容。
「博士你平常使用的筆記型電腦,是用學校點數(shù)買的對吧?」
『是的,我花了八萬點。不過這怎么了嗎?』
「我想在學校販售的電子產(chǎn)品中找個東西。」
我向他說明商品概要,并且也告訴他,我目前來到了店里,眼前雖然有幾種類似商品,但不曉得選擇哪種會比較好。
雖然我想問店員的話應該會比較快,只不過我有一些苦衷。
『……綾小路殿下,您難道認為在下精通于這個領(lǐng)域嗎?』
「你如果不清楚的話就算了?!?/p>
『請等一下?!?/p>
他叫住正要掛電話的我。
『其實在下清楚。因為那種類型的東西,在下的老家約有兩臺?!?/p>
「你該不會從國中開始就在做壞事了?」
『您別誤會。在下只是為了學習外語而進行著實驗。』
「那么,如果我有需要時,能拜托你幫忙設(shè)定嗎?」
『呼呼,交給在下吧。再說在下總有一天或許也會需要您的幫助呢。』
所謂術(shù)業(yè)有專攻。即使是我不懂的領(lǐng)域,也會存在著對其熟習的人物。
「讓你們久等了。」
「已經(jīng)買完了?」
「今天只是預先看看。而且我也沒剩下這么多點數(shù)能買家電?!?/p>
這時櫛田忽然盯著佐倉的側(cè)臉發(fā)起呆來。
「咦?……佐倉同學,我跟你是不是之前有在哪里見過面?」
「咦?沒、沒有。我認為并沒有?!?/p>
「對不起呀。我無意間看著你,就突然隱約覺得我們好像有在哪里見過面。那個,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拿下眼鏡呢?」
「咦咦!這、這有點……!因為我的視力差到什么都看不見……」
佐倉在胸前左右揮著手,對櫛田表示拒絕。
「欸,下次我們一起出去玩吧,佐倉同學。不只是跟我,還要邀其他朋友一起。」
「……這……」
佐倉雖然想要說些什么,可是卻沒把話繼續(xù)說到最后。
櫛田正因為也感受到要是再問下去事情會變得很麻煩,于是才沒有多說什么。不對,應該說是她無法繼續(xù)問下去嗎?最后,我們就這樣回到一開始會合的地點。
「那個……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們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p>
「不會啦不會啦。這也不是什么需要道謝的事情。另外,佐倉同學。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用一般的方式來說話呢?我們明明是同年級學生,使用敬語可是很奇怪的喲。」
佐倉的用字遣詞確實并不適用于同年級學生,更不用說是同班同學了。
然而,這對佐倉而言似乎不是件簡單的事,她看起來很不知所措。
「我并不是故意這么做的……請問很奇怪嗎?」
「我不是在說這樣不好喲。不過,要是沒有敬語的話,我會比較開心呢?!?/p>
「啊……好、好的……我……我知道了。我會努力試試看?!?/p>
我原本以為櫛田會被佐倉拒絕,不過她似乎想回應櫛田的提議,而如此賣力地濟出聲音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應該就是像這樣一點一滴建筑起來的吧。
即使對象是讓人幾乎沒有頭緒的佐倉,櫛田也穩(wěn)扎穩(wěn)打地拉近了距離。
「你不用勉強自己喲?!?/p>
「沒、沒關(guān)系……因為……我也……」
佐倉微微低著頭。她的話在中途變得小聲,因此傳不到我的耳里。不過她看起來似乎并沒有感到不愉快。
櫛田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然后就沒有繼續(xù)硬是說些什么了。
說不定這就是最恰當?shù)木嚯x感。
從不擅與人相處者的立場看來,有人能在前方引領(lǐng)自己雖然很值得感謝,可是反過來說,這似乎也會令人煩擾,或者應該說有時候要是太過于積極,反而會讓人退避三舍。
「那么我們學校見嘍?!?/p>
櫛田如此說道,宣布解散。然而,讓人意外的是佐倉卻站在原地不動。
「那個……!」
她稍微大聲喊道,并且直視著我們。雖然我們一對上眼神,她馬上就撇開了雙眼。
「關(guān)于須藤同學的事情……如果說當成今天的謝禮,或許會有點不妥……但是如果可以的話……」
她稍做停頓,接著又清楚地把話說出口。
「……須藤同學的事情,我、我說不定能幫上忙……」
佐倉親口說出了自己就是目擊者。
我和櫛田彼此對看了一眼。
「也就是說,佐倉同學你看見須藤同學他們打架了對吧?」
「嗯……我全看見了。雖然真的只是碰巧……很難以置信對吧?」
「沒這回事喲。不過,為什么你要在這個時間點說出來呢?這是很值得開心的事,可是我希望你別勉強自己。我并不是為了賣人情才找你出來的喲?」
佐倉好像無法好好說出話來,而左右輕輕搖頭。
她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說出口,說不定就是自己比誰都還更介意須藤事件的證據(jù)。佐倉應該也想藉由某種契機來提出協(xié)助吧。
「真的可以嗎?你沒有在勉強自己嗎?」
櫛田說出了我想說的話。她似乎正和我想著同樣的事。
對于這些詢問,佐倉似乎感受到櫛田正在擔心自己,于是便抱歉似的輕輕點頭。
「沒關(guān)系……我覺得如果默不作聲,之后應該會很后侮。我呀……也不想讓同學困擾??墒牵亲鳛槟繐粽叱雎?,我無論如何都會引人注目……我就是不喜歡這樣……真的很對不起?!?/p>
她懊侮似的道歉了好幾回,同時也向櫛田約好自己會出面作證。
「謝謝你,佐倉同學。須藤同學一定也會很高興的喲!」
櫛田握起佐倉的雙手。佐倉則注視著滿面笑容的櫛田。
此時此地,是否誕生了一份新的友誼了呢。
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個獲得須藤他們所盼望的目擊者的瞬間。
11
與佐倉外出維修數(shù)位相機的這天晚上。我緊握著手機。
我拿著手機的那只手所流出的汗,多到讓人不覺得是身在開著冷氣的室內(nèi)。
「我們與佐倉的距離縮短了……應該可以這么說吧?」
『如果跟昨天為止比起來是沒錯。唉——還差得遠呢。我真是對自己失望。』
想必櫛田本人心中是打算跟她變得更要好吧。然而,總覺得佐倉在自己與他人之間放置了一坐高大的墻。只要不翻越這道墻,就很難召集她作為目擊者出面吧。
「話說回來,為什么你想讓佐倉拿下眼鏡???」
『嗯——你問為什么,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不過總覺得佐倉同學好像不適合戴眼鏡?;蛘邞撜f她和眼鏡很不搭調(diào)嗎?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而且我覺得自己跟她見過面,大概也只是錯覺而已?!?/p>
「不……說不定這并不是你的錯覺喔。佐倉她不是打扮得很不時髦嗎?我也是這樣子,而且還盡量挑選色調(diào)樸素的那種不顯眼服裝?!?/p>
『是呀,她應該不會刻意打扮得時髦吧。不過這又怎么了嗎?』
佐倉打算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數(shù)位相機時,我從旁邊看見了她的眼鏡。
我一直都將當時所感受到的異樣感掛在心上。
「這種女孩會戴裝飾用眼鏡,讓我覺得有點不自然。」
『咦?佐倉同學的眼鏡是裝飾用?可是她不是說自己視力不好……』
「一般眼鏡與裝飾用眼鏡乍看雖然相同,不過卻有一處決定性的差異。那就是鏡片另一側(cè)的畫面會變形。佐倉鏡片中的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變形。我還以為她鐵定是為了打扮才會戴上。不過聽完佐倉今天說的話,我就開始覺得很奇怪?!?/p>
『只靠眼鏡打扮?嗯——一般人不會這么做呢。』
如果連裝飾品都很講究,那她應該也會在服裝或妝容上面花心思。
「還是說,這是為了掩飾自卑感呢?例如說,戴眼鏡的話會看起來很有知性對吧?」
『確實如此呢。戴眼鏡的話看起來就會很聰明。』
「佐倉的情況,則或許是由于她不想讓人看見真實的自己,所以才會戴上眼鏡吧。從她總是駝著背,以及不與人視線交錯看來,我也不認為她只是純粹不喜歡社交?!?/p>
我隱約覺得那里似乎隱藏著某種能夠跨越那道高墻的手段。
『帶綾小路同學你一起來,果然是正確的選擇呢??傆X得你很用心在觀察對方。』
……有點害羞。
與櫛田互動的輕松之處,就在于她會巧妙地將對話自然延續(xù)下去。
對于我這種不擅長做球的人,她會向前縮短距離,走到能夠讓我容易丟話題的地方。
『然后呀——』
當我再次受到櫛田溫柔的引領(lǐng)之時,有通插撥打了進來。
我不讓櫛田察覺地偷偷確認來電者。如果是池或山內(nèi),那就之后再說。而如果是堀北的話……就到時再思考該怎么做吧。雖然我這么想……
但螢幕上顯示的名字是「佐倉」。
「抱歉,櫛田。我可以等一下再打給你嗎?」
『啊,好。對不起呀,講了這么久?!?/p>
即使依依不舍,我還是掛了電話,并趁來電還沒掛掉之前,接起佐倉的插撥。
我按下通話鍵。接起后的數(shù)秒期間,聽筒都沒傳出任何聲音。
『那個……我是佐倉……』
「我是綾小路?!?/p>
我們已事先互相交換了連絡方式。這對話開頭還真是奇怪。
雖然我們形式上交換過連絡方式,不過我原本預估她十之八九不會打給我。因為需要連絡的話,只要打給櫛田就可以了。
『謝謝你今天能夠陪我?!?/p>
「不會……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被答謝這么多次的話,連我都要覺得不好意思了?!?/p>
『嗯……』
沉默時刻降臨。與其說是佐倉的錯,不如說是因為我沒有好好回覆她拋來的話題。我深深感受到自己在和櫛田對話時,有多么仰賴她的引領(lǐng)。
即使如此,我也覺得自己似乎必須在這通電話里付出努力。
「怎么了?」
『呃……』
沉默再次持續(xù)。這種時候我該如何是好呢?平田大哥,請您告訴我。
『你有沒有……想到什么事情?』
她實在是說出了一句既籠統(tǒng)又不明確的話。
想到的事情?像是「櫛田穿便服的模樣好可愛」,或者「佐倉你意外地是個有趣的女生」——她想要的應該不是這種答覆吧?
線索實在太少,我完全不知道佐倉期待我回答什么。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我在她的話中察覺到不安的情緒,便想辦法試著將那條細細的線索拉過來。然而,我輕輕拉住的那條線,卻像是融進水中般輕易斷開。
『對不起,沒什么事……晚安?!?/p>
我連叫住佐倉的時間也沒有,她就把電話掛掉了。
雖然我有想過要不要立刻回撥,可是了解到最后只會重蹈剛才的覆轍,便作罷了。為了慢慢思考,我站起來走到洗手臺洗把臉。
我和櫛田的通話時間約為十分鐘,不過這段期間,櫛田的手機好像沒有電話打進來的跡象。櫛田在這之前如果有接到佐倉的電話,即使告訴我也完全不奇怪。那么,她是打算打給我,再打給櫛田?……這也很難以想像。一般人要打電話時,都會先打給較親近的人,或者輩分較高的人。換句話說,把這次情況視為她只有打電話給我,會比較合理。
為求慎重起見,我傳了訊息給櫛田,問她佐倉是否有和她連絡。
幾分鐘后我收到了回覆。她果然說佐倉并沒有連絡她。
『她拜托我也邀請你呢。你和佐倉同學有接觸呀?』
今天早上見到櫛田時,她是這么對我說的。
當時我以為是因為她和櫛田獨處會緊張,所以才請櫛田隨便邀個人。不過……原來事情并非如此嗎?
櫛田所說的「一見鐘情?」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就先姑且不論。她會有什么非我不可的理由嗎?我回想今天一整天與佐倉互動時的感受。
雖然幾乎都是櫛田與佐倉在進行對話,不過也有向我拋來的話題。內(nèi)容是關(guān)于量販店受理維修的店員。除此之外我就想不到了。
假如她是因為這件事,才問我「你有沒有想到什么」的話呢?
我拚命搜集來的拼圖還太小,而且數(shù)量也很不足夠。
我的腦中浮現(xiàn)了幾種想像、幻想之類的東西,但不論哪種都缺乏可信度。
都無法成為足以下決定,并斷言「就是它了!」的這種判斷素材。
一般都會認為去學校問本人就行了,然而,佐倉的情況則沒這么簡單吧。
要是我向沒跟任何人說過話的佐倉攀談,從不好的層面看來,會很引人注目。
我一面祈禱我對這通電話的這份操心,最后會以杞人憂天告終,一面開始準備就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