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現(xiàn)實被割裂成兩種。一種是散兵坑里的黑暗，還有就是坑外被炮火轟炸成的耀眼的煉獄。

卡夫然和維特里安士兵龜縮坑底黑暗的爛泥里，在他們頭頂，炮彈帶著狂怒呼嘯而過，就如同直面恒星時產(chǎn)生的火焰風暴。

“媽的！我覺得咱們得死在這了。”卡夫然失落地說。

維特里安士兵一眼都沒看他?！吧鸵馕吨呦蛩劳?。而我們的死亡和我們同胞的逝去一樣是可以接受的?！?/p>

卡夫然想了想他的話，然后悲傷的搖搖頭?！澳隳奈唬恳粋€哲學家嗎？”

維特里安士兵佐加特轉(zhuǎn)過頭，鄙視的看著卡夫然。他打開了頭盔的護目鏡，讓卡夫然能看到他眼睛里的一絲溫暖。

“Byhata教給我的。這是維特里安人的戰(zhàn)爭哲學，也是我們的圣典，是用來指導我們戰(zhàn)士階級（caste，有種姓，階級的意思）的。我不指望你能理解?！?/p>

卡夫然聳聳肩。“我又不傻。繼續(xù)說，戰(zhàn)爭哲學啥樣的？”維特里安人似乎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被卡夫然嘲笑著。但是他們說的語言都是相同的，低哥特語。雖然這不是他們各自家鄉(xiāng)的本地語言，而且卡夫然說的比佐加特更好一點。在文化上，他們各自的世界實在是大相徑庭。

”Byhata里記載著我們戰(zhàn)士們的實踐和哲學。所有的維特里安人都要學習他，并且將其作為自己的信條，讓它指引我們到達戰(zhàn)場。它的智慧指導著我們的戰(zhàn)術(shù)。它的力量強化了我們的雙手。它能令我們的頭腦更加清晰，更加集中，而他的榮耀決定著我們的勝利。“

“那么這肯定是本了不起的書。”卡夫然諷刺道。

“正是如此?！弊艏犹剌p蔑的聳聳肩，回答道。

“那么你是背下了全本還是將他隨身攜帶著？”

維特里安士兵按下了護甲上的按鈕，向卡夫然展示著一個薄薄的，灰色小袋?！八旁谖倚呐K的位置，這本800萬字寫成的書被印刷在單纖維的紙上。”

卡夫然幾乎被打動了?！澳茏屛铱纯磫?？”

佐加特搖搖頭，又按下了按鈕?！皢卫w維紙是由所攜帶的士兵的基因編碼的，所以其他人不能打開它。而且它也是以維特里安本地語言寫的，所以你肯定讀不懂。而且就算你能讀懂，讓一個非維特里安本地的人去讀這本偉大的書也是對擁有者的極大的冒犯。”

卡夫然坐回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拔覀兲鼓崴谷恕覀儧]有那種東西。沒有戰(zhàn)爭的藝術(shù)?！?/p>

維特里安人看向他身邊?！澳銈儧]有作戰(zhàn)指令？沒有戰(zhàn)斗哲學嗎？”
“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笨ǚ蛉徽f了起來?！拔覀円孕艞l活著。“如果要戰(zhàn)斗就好好打，并且別讓敵人看到你的蹤跡?！?br/> “就我所言，這看起來太少了?！?/p>

維特里安士兵思考著。“這的確，你們?nèi)鄙僖环N文字記錄形式，并且沒有像維特里安戰(zhàn)爭哲學那樣給人更深刻的教誨?！?/p>

二人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卡夫然偷偷笑起來。然后他們都大笑起來。

他們的狂喜持續(xù)了幾分鐘才歇下來，一掃之前因恐懼而在二人之間形成的緊張關(guān)系。甚至即使現(xiàn)在炮彈仍然在他們頭頂飛過，并且時刻威脅著他們的生命安全。但是二人已經(jīng)不再害怕了。

維特里安人打開了他的水壺，喝了一口，然后遞給卡夫然。

“你們坦尼斯人……據(jù)我所知，你們?nèi)藬?shù)很少是吧？”

卡夫然點點頭。”也就大約2000人。在建團的那天，政委上校盡他所能，將咱們從我們的家園拯救出來。也就在那天，我們的家鄉(xiāng)被毀滅了?！?/p>

“但是你們很有名呢“維特里安人說。

“是嗎？的確，這名氣害得我們得去執(zhí)行各種潛行和骯臟的突擊任務(wù)，也害得我們被派往沒有人能夠突破的敵人重重把守的巢都和死亡世界。我總是想，要是我們被打光了，那么誰來接替我們的工作呢？”

“我一直夢到我的家鄉(xiāng)?！弊艏犹厝粲兴嫉恼f著?！拔覊舻侥遣ＡС鞘校О愕哪缓?。雖然我這輩子肯定再也看不到了，但是它激勵著我，并且永遠在我的腦海里。在我看來無家可歸的確是很艱難?！?/p>

卡夫然聳聳肩?！坝猩峨y的？比沖擊敵軍陣地還要難嗎？比死還要難嗎？在帝國軍隊里，生活的一切都是艱難的。所以，從其他角度看，無家可歸反倒是一種優(yōu)勢?！?/p>

佐加特疑惑的看著他。

“我一無所有了，再也無法失去什么了。沒有什么能威脅我，沒有什么能作為逼迫我服從的砝碼。只有我，帝國衛(wèi)隊士兵德爾蒙（Dermon）·卡夫然，一個帝皇的卑微仆人。贊美帝皇，希望他永垂不朽?！?/p>

“那么你看，你們還是有哲學的?！弊艏犹卣f。他們二人都不再作聲了，久久地聽著外面的炮聲。

”那么，你們的世界是……是怎么死亡的？”維特里安人問道。

卡夫然閉上了眼睛，想了一會兒，就好象他在從自己腦海深處挖掘一段塵封的記憶，一段被鎖住丟棄掉的不愿再提起的往事。最后他嘆氣道：“這是我們建團的時候發(fā)生的。”

他開始說起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