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史傳(19)頭骨酒杯的傳說

足利義昭被流放以后,織田信長回到了京都,向朝廷提議改元,朝廷方面給出了幾個年號作為備選方案,最后信長選定了“天正”為年號。在室町時代,改元通常都是由室町幕府提出,朝廷下詔。而“天正”改元已經(jīng)由織田信長代行將軍職權(quán),這意味著日本即將進(jìn)入一個嶄新的時代。
天正,出自《老子》中的:“清靜者為天下正”。
收拾完足利義昭,織田信長便開始著手收拾反信長勢力了。先前投降的三好三人眾之一的巖成友通,在足利義昭“御謀反”后也跟著將軍一起反了,織田信長便派遣木下秀吉、細(xì)川藤孝率軍前去將其殺死。
隨后,織田信長宣布自己將討伐淺井、朝倉兩家。朝廷對信長的決定大為支持,下令在各地舉辦法會,祈禱信長的出兵順利。
淺井長政這邊已經(jīng)滿頭大汗了,這武田信玄到底還來不來了。情急之下,便請求朝倉軍出陣支援自己。朝倉義景雖然不太情愿,但是依舊率軍前來救援。沒曾想,作為朝倉軍援軍出陣的若狹武田軍在出兵途中折返回國,讓朝倉軍的士氣大受打擊。
隨著織田軍的到來,小谷城周邊的支城不是開城投降,就是被織田軍攻陷,最后僅剩下由朝倉軍、淺井軍共同防守的大岳城一地??椞镄砰L并沒有急著攻取小谷城,而是下令對大岳城發(fā)起攻擊。在織田家的調(diào)略下,在大岳城三之丸守備的淺井軍臨陣倒戈,打開城門將織田軍放了進(jìn)來,在二之丸守備的淺井軍見到三之丸淪陷,便一槍不發(fā)棄城逃走。守備本丸的朝倉軍沒有料到三之丸、二之丸的防御如此脆弱,一覺醒來成了織田軍的俘虜。
大岳城陷落后,小谷城已陷入重圍,成為了一座孤城。家臣們建議處決俘虜?shù)某瘋}軍士兵,以此來恐嚇小谷城守軍。
織田信長搖了搖頭,下令將這些士兵放回朝倉軍陣中。
這依舊是信長的計策,當(dāng)這些俘虜逃回朝倉軍之后,四處散播織田軍強大的消息,搞得朝倉軍內(nèi)部人心惶惶。朝倉義景得知大岳城陷落后,自認(rèn)為無法突破織田軍重圍支援小谷城,便決定撤軍回國。
這一走,反而走不了了。
得知朝倉軍后撤,織田信長親自率軍追擊,攻取了朝倉軍在戰(zhàn)場最前線的據(jù)點丁野城,而后信長下令不得就此放朝倉軍回國,自己則趁著夜色迫不及待地帶著馬廻眾出擊。接連丟失大岳、丁野兩地,朝倉軍早已戰(zhàn)意全無,面對織田軍的追擊,許多士兵幾乎沒有做抵抗便逃走了。
與信長不同的是,織田軍諸將沒有及時跟上信長的腳步,帶著軍隊姍姍來遲,導(dǎo)致許多朝倉軍士兵還是逃走了。信長氣得對幾人破口大罵:“我三番五次提醒你們不要大意,你們卻延誤戰(zhàn)機,真是一群庸才?!?/p>
包括瀧川一益、柴田勝家、丹羽長秀等人頭一回見到信長如此生氣,跪在信長前瑟瑟發(fā)抖地請罪,只有信長的首席家老佐久間信盛一人覺得委屈,哭著對信長說:“您說這樣的話會失去我們這些家臣的。”
信長絲毫沒有準(zhǔn)備給這個首席家老面子,見他敢頂嘴,愈加大聲地斥責(zé)道:“你難道覺得自己很有才嗎?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能說出如此荒唐可笑、不自量力的話?!?/p>
確實,佐久間信盛雖然從信長繼承家督開始就一直追隨信長,從未背叛過信長,但是他的能力的確已經(jīng)不適合出任如今這個強大的織田家的首席家老了。
隨著主力部隊的到來,織田信長判斷朝倉義景會往刀根山撤軍,便派兵緊隨其后。朝倉家的許多家臣為了掩護(hù)主公撤退,紛紛率軍迎戰(zhàn),包括朝倉景氏、朝倉景行等朝倉一族、重臣,以及自丟失美濃國后四處流浪的齋藤龍興在內(nèi),紛紛戰(zhàn)死在這場刀根坂合戰(zhàn)中。
朝倉軍的潰敗可以稱得上是兵敗如山倒,織田信長進(jìn)入越前國后休整了三天,命令越前國國人向自己交納人質(zhì)投降,而后便一路高歌猛進(jìn),幾乎沒有遇到什么抵抗,朝著朝倉家的根據(jù)地一乘谷朝倉館進(jìn)發(fā)。
朝倉館既然被稱為“館”,就知道這里其實是一處別墅,適合居住但是根本不適合防守。在朝倉景鏡的建議下,朝倉義景燒毀了朝倉館倉皇出逃。由于走得比較急,朝倉家的女眷們也是光著腳跟著朝倉義景徒步離開。據(jù)說在此期間一個朝倉家的貴婦與侍女們走散,被當(dāng)?shù)氐囊粋€鄉(xiāng)下武士給綁回家玩起了人妻幽禁play,不久后這個女子不堪受辱,找來紙硯寫下辭世句后便投井自盡了。
太田牛一其實也挺八卦的,打仗就打仗,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干什么。真想建議他多寫點,我愛看。
織田信長進(jìn)入一乘谷后,許多朝倉家家臣被織田軍搜出殺死。此時,越前國平泉寺的僧人派出使者表示向信長投降,朝倉義景無路可走,最后在朝倉景鏡的逼迫下切腹自盡。朝倉景鏡隨后帶著主君的首級前來投降,隨后信長赦免了他的罪過,命人將朝倉義景的首級送到京都示眾。不久后,朝倉義景的母親和嫡子也被織田軍士兵搜出,遭到丹羽長秀的處決。
稱霸越前國近百年的朝倉家,在半個月不到的時間里便煙消云散了。
朝倉家滅亡后,織田信長任命朝倉家舊臣前波吉繼為越前國守護(hù)代,而后帶著織田軍主力回到了近江國小谷城下。
淺井長政絕望了。
返回小谷城的第二天夜里,織田軍就對小谷城發(fā)起了總攻。小谷城是一座狹長的山城,南邊的本丸由淺井長政防守,北邊的小丸則由淺井長政的父親淺井久政防守,本丸和小丸由中央的京極丸相連接。
織田軍攻城的主力是木下秀吉,在秀吉的指揮下,木下軍很快就攻陷了京極丸,切斷了小谷城本丸和小丸的聯(lián)系。淺井久政在京極丸淪陷后,在小丸里用過最后的晚餐便切腹自盡了。本丸的淺井長政卻依舊堅持抵抗到了天明。
天亮以后,織田信長親自來到了京極丸督戰(zhàn),淺井長政自知難逃一死,便將妻子阿市和三個女兒送到織田軍陣中,隨后也在本丸內(nèi)自盡而死,年僅二十九歲。自大永三年(1523年)淺井亮政崛起以來的淺井家,歷經(jīng)五十一年三代人后也滅亡了。
信長命令家臣將淺井久政、淺井長政的首級也送到京都示眾。
織田信長仰天長嘆,仿佛憋了半天的尿這下一口氣全尿完了一樣,真是太爽了。
因為木下秀吉在這一戰(zhàn)中立下了不小的戰(zhàn)功,織田信長便將淺井家舊領(lǐng)大部賜給了木下秀吉為領(lǐng)地,將居城選在了長浜城。雖然秀吉此前一直駐守橫山城,但是那時候只是城將而已,從淺井家滅亡后,秀吉才正式成為了城主,一躍成為了大名階級。
因為成為城主的緣故,再用妻子娘家的姓氏就不太好了,秀吉便將自己的姓氏從“木下”改成了“羽柴”。竹中半兵衛(wèi)的兒子竹中重門后來給秀吉寫傳記時,說“羽柴”兩字是秀吉為了拍信長重臣柴田勝家、丹羽長秀的馬屁,所以從二人名字里各取了一字作為自己的姓氏。
那為什么不叫丹田秀吉?
開玩笑開玩笑,實際上這個記載吧,在我看來并不是很靠譜。首先,當(dāng)時織田家內(nèi)部地位最高的家老,還是信長在尾張時代的家臣佐久間信盛、林秀貞等人,柴田勝家、丹羽長秀暫且還排不上號,秀吉如果想拍馬屁,肯定是拍這兩個老頭子比較合適。其次呢,前文有提到過,當(dāng)時日本的賜名里,字的順序是有講究的。柴田勝家在織田家的地位比丹羽長秀要高,即便秀吉想拍他倆的馬屁,從柴田勝家姓氏里取的“柴”字,也理應(yīng)放在“羽”字前面,否則就是對柴田勝家的不敬。
實際上呢,“羽柴”這兩個字的由來,很可能是從長浜城的地名演變來的。“長浜”,從名字就能看出這是靠湖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又有一個別稱“橋場”,“橋場”在日語里的發(fā)音和“羽柴”是一樣的。
此外,也有人推測“羽柴”的由來,會不會是秀吉母親的工作所致。秀吉的母親可能在尾張國從事過“土師”職業(yè),就是加工瓷器、瓦罐等工作,而土師的工作場所“土師場”的發(fā)音也和“羽柴”差不多。
從我個人角度來看,還是橋場靠譜一點。
是吧,橋場秀吉。
消滅淺井、朝倉兩家后,織田信長馬不停蹄地對北伊勢發(fā)起攻擊,北伊勢的許多豪強對織田家素來是面服心不服,一直都是長島一向一揆的幕后支持者。在被織田軍暴揍一頓后,北伊勢的豪強們也紛紛向織田信長送來人質(zhì),表達(dá)了自己的忠心。
另外在畿內(nèi)這邊,三好義繼的河內(nèi)若江城被織田軍攻陷,三好義繼不愿投降,在殺死女眷與子嗣之后自盡而死,曾經(jīng)的“天下人”三好家也滅亡了。三好義繼死后,大和國的松永久秀提出投降請求,因為久秀一開始的謀反是因為將軍足利義昭的騷操作所致,所以信長并未追究他太多的責(zé)任,宣布赦免久秀,但是卻要求拆除松永家的根據(jù)地多聞山城。
似乎“元龜”這個年號確實和織田信長不太對付,換成“天正”以后,信長的作戰(zhàn)就順利了許多。
天正二年(1574年)元旦,大家前往岐阜城向信長拜年,寒暄完之后,信長命令重臣和馬廻眾留下用餐。
隨著幾壺酒和花生米端上餐桌,織田信長神秘兮兮地對大家表示想給眾家臣展示一下自己新收藏的手辦。大家早對信長的獵奇感到見怪不怪了,紛紛猜測信長是不是又淘到了什么寶貝??墒钱?dāng)手辦端出來后,大家又突然止住了聲音。
盤子里放的哪里是什么手辦,分明是朝倉義景、淺井久政、淺井長政的首級。由于保藏不當(dāng)?shù)木壒?,三人的首級已?jīng)有些白骨化了,信長特意命人將白骨化的地方用金漆掩蓋。
大家對信長的惡趣味感到十分無語。
這個故事到江戶時代、近現(xiàn)代越傳越離譜,甚至出現(xiàn)宴會上端出來的不是未完全腐爛的首級,而是三個骷髏頭。光看骷髏頭就能認(rèn)出是誰的首級,看來信長家臣的生物學(xué)遺傳學(xué)都學(xué)得挺好的嘛。更有甚者,在骷髏頭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出了信長用頭蓋骨做酒杯喝酒的故事,比如現(xiàn)在網(wǎng)上流傳的骷髏頭酒杯的圖片,其實就是大河劇劇組拍電視劇時做的道具。
從《信長公記》來看,信長只是命人把首級端了上來,壓根就沒碰過這三個首級,更別提用頭蓋骨喝酒了。
那就不是惡趣味,而是變態(tài)了。
信長不是變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