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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漫記之三 云都(上)

2023-05-14 10:13 作者:櫻桃樹下月婆娑  | 我要投稿

43困窘

熙熙攘攘的鬧市之中,走著兩個面容干凈,但卻衣衫襤褸的人。這兩人是一男一女,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年紀(jì)都不大,都只有大約十六七歲,但兩人身上的風(fēng)塵讓人不禁懷疑這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孩子,如此年輕就在外如此漂泊。少女的頭發(fā)衣服都甚是干凈,但卻半只釵環(huán)也無,僅有的一只簪子還是竹筷子充任的;衣服上也到處是小小的補丁,雖說都有細心縫補過,但究竟已是破敗不堪,與她整個人的氣質(zhì)很不相符。少年就更不用說,衣服上到處是大大小小的破洞,也不知是縫好了又在裂開的還是根本就沒有理會過,這些大大小小的破洞一齊咧開嘴,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少年也不在意,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鬧市里有買漂亮衣服的,有賣異域奇香的,有賣胭脂水粉的,有賣金銀首飾的,更有賣香車寶馬、俊奴艷婢的,兩人一概不加理會,絲毫都不感興趣的模樣。路人看見兩人迎面走來,都紛紛閃避,怕沾上了兩人的窮酸氣,一面卻又不禁為那少年少女獨特的氣質(zhì)所吸引,偷偷地回頭望上一眼,但又覺得如此窮困潦倒之人終究不宜招惹,所以還是各自趕緊走開,一面思慮著回家告訴家里人今天可遇見兩個奇怪的人呢。

紅枝和悟走在鬧市中,竟如走入無人之境一般。想來勢利兩個字,豈不是天底下大多數(shù)人的通病?

紅枝和悟兩人一路向前,走至城中最大的酒樓醉仙樓門前。

紅枝站住腳步,既想進去,又想起身上的銀兩不夠,正躊躇間,悟向紅枝眨了眨眼睛,道:“在九尾國的時候我就說過,云都是天下第一繁華富庶之地。到了這種地方,焉能不嘗嘗醉仙樓的小吃?”說著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紅枝忍不住一笑,搖頭嘆氣,尾隨而入。

店小二看到這兩人衣衫襤褸,身上半點值錢物事也無,只當(dāng)他們是來要飯,急匆匆趕來制止道:“哎哎哎要飯的怎么能進來呢?這外面盡是空地,你們兩位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悟哼了一聲,一手叉腰訓(xùn)斥道:“誰是要飯的?你才是要飯的呢!我們是這樓上難得的貴客,虧得你們竟然如此接待!”

“貴客?哎呦呦,你們可別欺我眼瞎,你們這明明就是兩個小叫化子,混進樓里來騙吃騙喝,當(dāng)我沒見過?”小二更加沒好聲氣。

“信不信由你。紅枝,給他看看你的劍!”

紅枝聞言皺了皺眉,便將身后包裹中的寶劍劍鞘露出,讓那小二看了一眼。

原來懷靈劍的劍鞘是以上古時期極為名貴少有的材料制成,當(dāng)世已無此物,劍鞘上更是鑲金嵌玉,龍纏魑護,任何人都能看出此劍絕非凡品,更絕非一般人所持。那小二在此跑堂倒也跑了些年頭,還從未見過如此寶劍。

小二一看之下,目瞪口呆,連連堆笑賠不是道:“二位大人息怒!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可不是有意冒犯!小的這就去拿菜單來!”

悟道:“我們還是不是小叫花子?你說?”

那小二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賠笑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一面手腳利落地收拾了桌子,滿頭大汗地下去沏茶去了。

悟得意的笑道:“怎么樣?”

紅枝笑道:“是不錯,只是你也未免太過招搖?!?/p>

悟道:“反正你拿了這把劍也甚少用處,偶爾拿來嚇唬嚇唬外人也好?!?/p>

紅枝道:“我只是擔(dān)心……”

小二拿上菜單,紅枝突然叫了一聲道:“哎呀不好了!”

悟嚇了一跳,忙問道:“什么?怎么了?”

紅枝愁眉苦臉道:“我本以為還剩下一些的,今日才看到,我們的銀子……只怕已經(jīng)用光了……”

紅枝將僅剩的一點散碎銀子盡數(shù)倒出,但也僅僅是杯水車薪。付了這頓飯的錢,也就只能再撐個一天兩天了。

悟也皺起眉頭,道:“這可怎么辦?”旋即又舒開眉頭,道:“明天的事情,還是明天再去想它吧。來,吃菜吃菜!”

片刻工夫,松鼠桂魚、西湖牛肉羹、叫花雞、蜜汁東坡肉,還有木須肉、鐵板魷魚、燒烤牛羊肉串、各色小菜等已全都落了肚。悟又要了二兩燒酒,痛快的喝了下去。

酒足飯飽,悟斜倚在椅子上,摸著自己吃得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地感嘆道:“人生在世,夫復(fù)何求??!”

紅枝端著一杯清茶,皺眉道:“不管怎么樣,今天晚上住客棧的錢,你總得求一求吧?”

悟眼珠子一轉(zhuǎn),突然坐直身子,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我不信憑我們兩個的身手,在這偌大的云都竟然會混不下去。我們?nèi)ゴ蚬赍X吧!”

紅枝一口茶差點嗆出來,道:“你認(rèn)真的?”

悟鄭重其事地點了一點頭,忽然就站起身來,理理身上的衣衫,走入了酒樓后院。

紅枝不由得捏了一把汗,生怕剛剛的店伙會把他給轟出來,然而一炷香功夫過去了,悟卻還沒有出來。紅枝不禁納悶,也不知道悟在里面怎么樣了。又過了片刻,卻聽見一片大笑之聲從后堂傳來。笑聲有男有女,有中年男子,又有年輕后生。又過了一炷香功夫,只見悟換了一身跑堂的衣服,倒像是穿著皇上御賜的黃馬褂一般威風(fēng)凜凜地走了出來,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樣?不錯吧?”

紅枝的茶這回卻是真的嗆出來了,咳嗽個不住,道:“你……你你你……你怎么換了這身衣服?”

悟道:“從今天起我就為他們跑堂,工錢每月十兩!”

紅枝道:“難道你方才就是跟他們說的這個?”

悟道:“當(dāng)然。銀子都沒了,我們總不能吃霸王餐吧?!?/p>

紅枝愣了一下,道:“那倒是……”一面上下打量起悟來,面上仍是忍俊不禁。

悟道:“我已經(jīng)找到了差使,你不去碰碰運氣?咱們二人賺夠三百兩銀子再出發(fā)如何?”

紅枝笑道:“那是自然?!币幻嬲酒鹕韥?。

又有幾位客人進了醉仙樓,悟腳底踩風(fēng),像模像樣地招呼去了。

紅枝搖了搖頭,自己走出了醉仙樓的大門。

紅枝尋思著,自己并不擅長四處逢迎,見風(fēng)使舵,像悟那樣的差事自己大約是干不了的。若是有出力使勁的活兒,自己倒是可以試一試,但畢竟習(xí)武之人和空有蠻力之人不同,做久了恐怕也并不適合。文職呢,自己并不擅長于文書,字也寫的并不好看,恐怕也是不行。想來想去,竟然沒有一件適合自己干的,不由得大傷腦筋。

偌大一個繁華的云都,此時在紅枝心里卻成了一座空城,一座空有繁華樣貌,卻無法讓人立足其間的空城。

紅枝就這樣,在云都徘徊了整整三天,都未能找到適合自己干的活計。幸而飲食住宿有悟那邊照應(yīng),才沒有露宿街頭。

第四日,紅枝來到云都永安當(dāng)鋪門前,看見門口已排了個長得嚇?biāo)廊说年犖?,從門前一直排到街尾,怎么著也得有一二百人的樣子。紅枝不由的疑惑,一問之下方才得知這當(dāng)鋪正在招算賬先生。看來這當(dāng)鋪的確油水甚多,不然怎會有這么多的人,不論男女,都削減了腦袋想要往里擠?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44?面試

排了一天的長隊,紅枝被告知,第三日午時前來面試。今日,便是第三日了。

春日的午時,人人都慵懶得提不起精神。紅枝要去碰運氣的那家永安當(dāng)亦是如此,自門口向內(nèi)聽時,只聞靜悄悄一片。

干凈整潔的大堂中,只有一個年輕的后生在搖搖欲墜地打著瞌睡。他坐的位子區(qū)分于其他柜臺,獨獨擺在這大堂之中,顯然是專為值班而設(shè)的。

紅枝小心地走上前去,腳步聲還是驚醒了這年輕人。他一睜眼,紅枝不由在心中暗念了一句:這里怎么會有這么疲懶的人在?面上還是很有禮貌地微笑著問了聲:“請問面試是在哪里?”

這年輕人睡眼惺忪地站起身來,懵懵懂懂地隨意打量了紅枝一下,便向內(nèi)指道:“在里面?!?/p>

不待紅枝有疑惑的機會,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漂亮女人走了出來,面上掛滿親切溫暖的笑容,笑迎道:“面試是嗎?請跟我來。”

紅枝簡直是毫不懷疑地就跟著這女人走了進去。即便這女人要領(lǐng)她去看的是一條毒蛇,只怕紅枝也同樣會毫不懷疑地跟著走去——這女人就是有著這樣的魅力。

一間不大的房間里面,對面擺了四張椅子,中間是一張矮幾。似乎這房間專為接待貴賓用的,家具和桌子都一塵不染光可鑒人,紅枝坐下后不由覺得有些拘謹(jǐn)。

女人卻很是殷勤,叫這里服侍的阿姨端來茶水,自己方抽身去請永安當(dāng)?shù)睦习濉?/p>

又過片時,一個身形瘦削、鷹鉤鼻子的男人出現(xiàn)在紅枝的面前。他向面前的兩個陌生人笑了笑,笑容也甚是親切,一面翻看著下人提供給他的紅枝的履歷。

紅枝仔細觀察著這男人,卻覺得他的笑容深處,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精明狡詐之意,是以暗自提心,小心回答他提出的各種問題。

原來此人便是永安當(dāng)?shù)漠?dāng)家,金老板。

冗長而有些無聊的面試結(jié)束,金老板向紅枝道過再見,禮節(jié)性地親切微笑了一下,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面試本已結(jié)束,然而就在此時,紅枝看見此人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倨傲無比的表情,看來根本就不把今天來面試的眾人放在眼里。雖然只是側(cè)面的一瞬間,紅枝已在心中大驚,暗自后悔來到這里面試,心知此人必定不好對付。不過想想剛剛迎接自己進來的漂亮女人,紅枝又稍稍放下心來。看起來這女人在這永安當(dāng)亦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有她罩著自己恐怕也不致闖禍。眼下,還是聽天由命靜靜等待面試結(jié)果吧。

接下來的幾天,紅枝又去了幾家別的鋪子面試,但總是不盡如人意。要么是鋪子太小,活兒太累;要么是要求太高,工錢又太少。總之愿意要紅枝的店家倒是有,只是不能定下去處。

直到五天之后,紅枝估摸著永安當(dāng)?shù)拿嬖嚧蠹s不成功,方接受了一家小酒館的請聘,預(yù)備著從打雜做起。

但就在這時,永安當(dāng)卻托人傳來消息,說紅枝被錄取了。

不管怎樣,永安當(dāng)?shù)幕顑耗缅X最多,而紅枝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錢。因此紅枝幾乎是毫不猶豫便跟酒館的人道了歉,說自己另有了活計,然后就打起精神去了永安當(dāng)。

紅枝去了永安當(dāng)才知道,自己應(yīng)征的原來是一個相當(dāng)于雜役的位置。這位置每日里雜事不斷,一面要應(yīng)付當(dāng)鋪上下所有的人,一面還要注意跟所有進來拜訪的客戶搞好關(guān)系,自己的活兒干完了,還要時不時地充任其他人的角色幫其他人干些活兒,真是吃力不討好。放在別的店家,只怕工錢要少上一倍。然而畢竟永安當(dāng)是個當(dāng)鋪,財大氣粗,做這個位置的人雖然工錢在當(dāng)鋪里只怕最低,但比起外面的人來說還是多上許多。因此紅枝也就咬緊牙關(guān),一天一天地學(xué)習(xí)著技巧和要領(lǐng),一面周旋于客戶和當(dāng)鋪的人之間,過得十足辛苦。

教紅枝做活兒的人叫銀花,紅枝平日里便喚她銀花姐。她比紅枝大不了多少,才剛結(jié)婚,對待紅枝親如姐妹。此外還有穎姐,玲玲姐,越哥哥,水仙姐,小環(huán),俊花,恩姬姐。最后是掃地的阿姨和金老板的趕車車夫。

玲玲姐就是面試那一日接待紅枝的漂亮女人,紅枝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在這當(dāng)鋪里的地位僅次于金老板,而在其他所有人之上,是個十足聰明漂亮有手段又懂拉攏人心的人。

越哥哥是這當(dāng)鋪里面除了金老板之外唯一的男性,就是那一日在大堂里面打瞌睡的年輕后生。他被當(dāng)鋪里的女人們當(dāng)成寶,而被金老板當(dāng)成是一條不受歡迎的狗。若不是他干活兒利索又懂得拉攏客戶,只怕處境要比現(xiàn)在悲慘許多。

穎姐是除了銀花姐、玲玲姐和越哥哥之外又一個對紅枝很好的人。平日里紅枝有什么不懂的便去問她,她也多半會熱心加耐心地加以解答。也許是因為位置離得近,但紅枝心里還是很感激。

水仙姐和恩姬姐是外族人,對待紅枝不冷不熱,有著十足的戒備心。俊花和她們是同族,但卻十分勤勞樸實,不像他們那樣對紅枝刻薄。

小環(huán)比紅枝小上幾個月,但比紅枝先進這永安當(dāng),坐的位置也比紅枝重要,因此時時處處覺得自己比紅枝高上一等,動不動就露出一副高傲的表情。不過除了這點,她對紅枝還是很好的,因為整個當(dāng)鋪里面,就數(shù)她和紅枝的年齡最為接近,受上面的壓迫也最多,多少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紅枝還從未打過工,因此只是憑著直覺和思考小心做事。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當(dāng)鋪里地位實低,僅僅在掃地阿姨和車夫的前面。而且這阿姨和車夫在此干活也有了些年頭,因此不如說紅枝在這里才是地位最低的人。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我們只知道紅枝進入永安當(dāng)?shù)牡谝惶?,順利無虞地度過了。

第四十五章 風(fēng)波

一個星期之后,紅枝開始獨立做事。她的位置也從銀花姐旁邊的一個小座兒,挪到了外面大廳里面一個配有紅木桌椅的地方。

四下投來艷羨的眼光,因為紅枝才剛來這里竟分配到了這么好的一套桌椅,讓那些老伙計都有些嫉妒。紅枝卻覺得這并非好事,因此只是兢兢業(yè)業(yè)小心謹(jǐn)慎做事,不敢有絲毫馬虎。

一日,玲玲姐分配紅枝和銀花姐一起去清點憑證。途中銀花姐被叫出去做事情了,紅枝便一個人繼續(xù)清點。不巧又來了一個人叫紅枝出去,紅枝剛好要清點完畢,只好手忙腳亂地將憑證搬回柜子里頭,自己便急忙把門鎖上出去了。過了片刻,坐柜臺的恩姬姐便嚷了起來,說紅枝連柜門兒都沒關(guān)就出了倉庫。紅枝被嚇到一身冷汗,又不好辯駁,覺得自己做事兒怎么這么不仔細呢?

又一日,水仙姐的一摞賬本兒找不到了。她四處尋找不著,便硬說是交給紅枝后不見了。紅枝不知底細,顧不上接待接二連三進來的客人,慌忙四處幫她尋找。找了半天無果,紅枝嚇出一身冷汗,再次跟水仙姐確認(rèn)過賬本兒不在她那里,紅枝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這時進來的客人已排成一長隊,在那里等得不耐煩。更有脾氣壞點的,甚至都已經(jīng)開罵了。紅枝按下心頭的驚慌和火氣,開始一個一個地處理客人的事情。待事情處理完,已經(jīng)大半天過去,而水仙姐已經(jīng)將此件事情弄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紅枝在其他人異樣的眼光中走到水仙姐位置上,陪笑道:“水仙姐,東西真的不在你位置上么?我四處找了都沒有啊?!?/p>

水仙姐一副理直氣壯的神情:“那是當(dāng)然。東西不在我這里。”

紅枝低下頭,眼角一撇,發(fā)現(xiàn)了一樣?xùn)|西。她彎腰便把那一摞東西拿在手上,翻了翻,正是水仙姐要找的東西。

紅枝再次陪笑道:“水仙姐,可能你沒看仔細,東西就在你這里的。”水仙姐臉紅了,但仍然辯駁道:“我確實找過了,確實沒看見?!奔t枝也就笑了笑,回去自己的位置上,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再過一日,金老板的趕車車夫趁著空閑來找紅枝,說紅枝發(fā)給他的錢少了。紅枝仔細核對過他的加班記錄,按照他的工時給他發(fā)的工錢,怎么會少了呢?因此那車夫辯駁了幾回,紅枝仍耐心跟他解釋說自己并沒少給他工錢。那車夫倒氣上心頭,嚷嚷著要去找老板理論。紅枝想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事兒,便點頭同意了。不想到了金老板那邊,金老板也理不出個頭緒,又叫紅枝的師傅銀花姐過來,兩相核對,才發(fā)現(xiàn)是銀花姐以前的算法錯了。但車夫在那邊義憤填膺,一副紅枝虧了他錢的樣子。金老板沉吟良久,對紅枝道:“我那車夫平日里也很辛苦。你這次就仍按例給他銀子吧。下一次,可按照你現(xiàn)在的算法來給他?!笔虑榻鉀Q了,紅枝領(lǐng)命而出,心里卻并不好受。因她知道自己這次只怕把銀花姐和金老板的車夫一并都給得罪了。車夫看起來職位最低,其實卻不然。整日里陪著老板東奔西走,他們陪著老板的時間可比自己要多得多。若是車夫?qū)ψ约翰粷M,隨意在老板面前說自己兩句壞話,自己的日子還能好過?后來的事情證實了紅枝的推測。

自這件事情開始,紅枝便覺得金老板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以前對自己親切信任的模樣也不見了,轉(zhuǎn)而代之以懷疑冷漠的神色。紅枝心里悔不當(dāng)初,心想當(dāng)時為什么一定要計較那一點銀子呢?反正那錢是當(dāng)鋪出又不是我出,算錯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世上沒有后悔藥可賣,紅枝亦沒有回頭路可走,日子就只能這樣在金老板漠視加懷疑的目光中過去了。

一晃一個月過去,紅枝才剛覺得自己摸熟了門路。后來發(fā)工錢,紅枝發(fā)現(xiàn)自己領(lǐng)的工錢僅僅是當(dāng)初說好的一半。原來試用期兩個月之內(nèi),工資是要打折的。但是紅枝想想自己這個月給人家添的麻煩,又想自己最近很不招老板待見,決定還是認(rèn)了。否則現(xiàn)在跳出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手頭又沒有半分銀子,紅枝確實不知道該投奔何方。

發(fā)工錢的這一天,紅枝和悟相約在一家小茶館里面碰頭。

紅枝見到悟以后,也不說話,重重地往凳子上一坐,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里。

悟見狀調(diào)笑道:“怎么?我們的女俠受氣了?這么一副不開心的樣兒?!?/p>

紅枝抬起頭,兩眼無神地道:“別笑話我了。你怎么樣?我現(xiàn)在只想趕緊掙夠錢,然后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越快越好!”

悟微微有些吃驚,然而還是微笑道:“怎么啦?你倒是和我說一說。”

紅枝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大聲道:“我就是進錯了地方!我自以為自己小心謹(jǐn)慎,但卻被那當(dāng)鋪里的人揪住了尾巴不放。我做事講究公正公平,但卻被那當(dāng)鋪里的人認(rèn)為是冷血無情不給人面子。我是我這族的人有錯嗎,卻非要被其他族的人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了心里不爽!我現(xiàn)在心里一把無名火,你要是給我一把柴火,我能把那當(dāng)鋪給燒了!”

悟點頭沉吟,道:“這樣??磥磉@地方不大適合你?!?/p>

紅枝道:“沒錯。等掙夠了銀子,我鐵定走人,就是他們哭著喊著留我也沒用!”

悟微微一笑道:“他們不見得會這樣。你還是多壓壓火氣,好好學(xué)點東西,以后說不定還能用得上。”

46 竊賊

和紅枝分別后,悟走出那小茶館,走上一條狹窄的青石板路,隨手拋起了手中那只有一兩銀子不到、空空如也的錢袋。不想這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一陣風(fēng)似的刮過來,刮過去的時候就連悟手中的錢袋一并刮走了。

悟瞠目結(jié)舌的愣了半晌,這才跳起身來舍命追趕——錢袋里的銀子雖然不多,但卻是他辛辛苦苦掙來的,怎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搶了去。

追了盞茶時分,前頭那人已實在跑不動了,眼前又已是車水馬龍、擁堵不堪的十字街頭,想要逃脫看來已是不大可能。

那人索性調(diào)轉(zhuǎn)了頭,瞪大眼睛看著悟道:“這位兄臺,不知如此追趕在下所為何事?”

悟氣喘吁吁地追到那人跟前停下腳步,指著那人大叫道:“還我的錢袋!你這無恥小賊!”一面這才看清眼前那人是個一臉泥污的少年,比自己高了些,然而瘦骨嶙峋,看起來像沒吃飽飯的樣子。

少年不以為然的拿眼角瞟著悟,道:“這錢袋上又沒寫你的名字,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么?你倒是拿出證據(jù)來?!?/p>

悟道:“錢袋內(nèi)現(xiàn)有一兩銀子七錢,是也不是?”

那少年道:“你好好看著?!闭f著便一項一項地將錢袋內(nèi)的物件掏出,掏到最后,只得一兩銀子三錢,他卻藏了另外四錢在自己的褲兜里,只因做小偷的人手速極快如變戲法般,旁人卻是萬萬看不到他藏錢的動作的。

悟恨聲道:“你這小人,偷了別人的財物,還要硬說是自己的!”

那人將銀子悉數(shù)放回錢袋,如同安置自己心肝寶貝那樣的小心,放完才道:“這里的銀錢數(shù)目和你說的既不一樣,這錢袋便不能算是你的。不好意思,再見?!闭f著轉(zhuǎn)身便欲離開。

悟突然大叫一聲:“慢著?!壁s上前去,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滿面春風(fēng)地微笑道:“不好意思,剛剛的確是我錯怪兄臺了?!?/p>

那少年一時卻有些懵了,嘴里嗯啊應(yīng)著,一面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要自悟的身邊速速離開。

忽聽旁邊一個人叫道:“不好!這個人身上著火了!”

那少年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破爛衣服早已噼里啪啦地?zé)?,而且已將自己的頭發(fā)點燃,轉(zhuǎn)瞬就要將自己燒成個炭烤豬頭了。

那人叫一聲,手里的錢袋也顧不得了,脫了上身的衣服便在地上打起滾來。

悟接了錢袋,笑看他在地上滾了好幾個來回,滅了身上的火,又直沖到附近店家的水缸里把頭整個浸了下去,滿面淋漓地自水缸里抬起頭來對自己怒目而視,這才慢悠悠地說道:“這位兄臺好雅興,竟然喜歡在飯店老板的水缸里洗澡。不知水缸里是不是養(yǎng)了螃蟹,有沒有夾得這位仁兄的臉痛???哈哈?!?/p>

那人罵道:“臭小子耍什么花樣,快還老子的錢袋!”

悟道:“這錢袋上又沒寫你的名字,我怎知這錢袋是你的!”

那人道:“錢袋內(nèi)現(xiàn)有一兩銀子三錢,你怎知那不是我的?”

悟輕蔑的拿眼角瞥了他一眼,道:“哦?那你可要看仔細咯?!闭f著解開錢袋,一件一件地自錢袋內(nèi)掏出錢來,到掏完為止,一共竟然有一兩銀子五錢。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表情好像吞了只蒼蠅一般。

悟也并不理會他,笑道:“數(shù)目既然對不上,這錢袋可就不能算你的了?!钡嗔藘傻啵瑢㈠X袋拿在手里。

圍觀眾人也有鼓掌叫好的,也有嘲笑那小偷的,也有拉著自家孩子教育的,也有默默看熱鬧的。那少年精赤著上身,一臉不甘,水從頭發(fā)上直淋下來,牙齒咬的格格作響,良久才低下頭,道:“你那點銀子,我不稀罕!”

悟道:“你有手有腳,又并不眼瞎耳聾,為什么不好好找件正經(jīng)事去做呢?你年紀(jì)這么輕,正是學(xué)習(xí)的大好時光,為什么要浪費在搶錢這種事情上?你的父母親人呢?即便是為了你自己瞧得起自己,你也該換一條路走走了?!?/p>

那少年笑了,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一般,道:“我是不是聽錯了?你竟然敢教訓(xùn)我?換一條路走走,你說的倒是輕巧。哪家店、哪個地方愿意收留我們這樣的人呢?你倒是說說!”

悟道:“即便云都城里容不下你,你也總有一個地方可以安身立命。只要你愿意去找,總能夠找得到的?!?/p>

那少年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連嘆幾聲氣,用異樣的眼神瞧了悟兩眼,飛奔而去。

悟挑了挑眉,望了那少年的背影一會兒,轉(zhuǎn)身而去。

然而走不到十幾步,卻有一個矮小的老者擋在身前。

悟錯愕的停下腳步,看那老者長長的白色胡須。

老者抱拳一揖,道:“兄臺留步?!?/p>

悟抱拳還禮,道:“不知這位老丈找我何事?”

那老者道:“適才兄臺出手不凡,必然是有奇能異秉之人。不知可有興趣來王爺府上謀個一官半職?”

悟道:“王爺?哪個王爺?我只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老丈未免太過抬舉在下了?!?/p>

老者道:“吾乃西王爺府上專為王爺搜集各類奇能異士的獵鷹老人。今日見你如此天賦異秉,必能為王爺所用,是以才冒昧發(fā)問?!?/p>

悟道:“加入王爺府?這我倒要考慮考慮?!?/p>

老者道:“是了。我這里給你一道密令,你若想通了,便到西門附近王爺府上來找我便是?!?/p>

說著遞給悟一塊玉牌,便如閑云野鶴一般地走了。

悟拿著那塊玉牌思索了一會兒,將玉牌往懷里一揣,便悠哉游哉地回醉仙樓去了。

47 初遇

今天醉仙樓的生意不錯,是看不完的紅男綠女,喝不完的觥籌交錯。

忙了好半天,正午時分的熱鬧勁兒總算過去,酒樓里面漸漸冷清了下來。

悟好不容易得了閑靠在桌邊歇一會兒,又見一個穿的標(biāo)志齊整已極的公子施施然走了進來。悟看他時,只覺他身材與自己相似,頗為短小,長得也并不怎樣俊秀;幸而不胖,肌肉勻稱,又經(jīng)過了顯然是精心搭配的衣物修飾,看起來竟是個風(fēng)度翩翩的公子哥兒。

?悟忙上前去陪笑問道:“公子,打尖還是住店?”

不待回答,大堂里跳出一個人來,“啪”的一聲拍上這人的后背,道:“柳爺,可算是見著你了,這幾日都在哪里逍遙?。俊?/p>

被稱作“柳爺”的這人立即嘴角掛上了微笑,道:“真巧呀!熊爺!”

兩人你推我讓,在一疊聲的客套話里坐上了酒樓的客桌。

倆人飲酒吃菜,不知不覺酒喝得越來越多,話也說的越來越響。

悟坐在大堂里,只聽見他們一面喝的舌頭都大了,一面指手畫腳、慷慨激昂地說道:“女人算什么?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不不不……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對女人好沒有用,對兄弟好才是真的有用!”

“女人嘛,對她好她也不會感激你,只會騎在你的頭上指揮你欺負(fù)你。所以說,要馴服女人,就絕對不能對她好!”

“男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錢,和女人!錢嘛,拿到手了就是自己的。女人呢,到手了也會跟著別人跑!有了錢,自然就有了女人。有了女人,她就只會不停的花你的錢,把你的錢都花光!”

悟聽得不亦樂乎,心想:“這是哪里來的鄉(xiāng)野村夫,聽他這一番粗鄙不堪的言論,倒像是農(nóng)夫的兒子。偏偏又穿的這么齊整標(biāo)致,倒像個城里的公子哥兒。被這樣的人看上,可是要倒大霉的?!?/p>

這時候,只見一個涂脂抹粉,擁金疊翠的美貌姑娘走過,向他們笑了一笑道:“原來是柳爺和熊爺在這里喝酒,今天倒是挺巧的。”

這原是客套話,但那柳爺立刻就不醉了,說話也不粗野了,而是殷勤陪笑著說:“范姑娘好啊,今日怎么有空來醉仙樓?”

范姑娘笑道:“我那位今日忽然想吃這里的煲仔飯,我這不就來了嗎?”

柳爺?shù)溃骸霸瓉硎沁@樣。區(qū)區(qū)小事,下次跟我說一聲,我替姑娘拿過去便是了?!?/p>

范姑娘笑道:“那敢情好,下次就找你啦?!闭f著人已經(jīng)去遠了。

那柳爺依然直勾勾地朝著范姑娘走去的方向望著,熊爺用手在柳爺面前上下?lián)]了幾下,醉醺醺地道:“人都走了,別看啦。人家都有主了,你還對人家這么上心,圖啥呢?”

柳爺?shù)溃骸澳遣皇沁€沒成親呢嗎?這么漂亮的大美人,能親近一刻也是好的?!闭f著又端起一杯酒,一面意猶未盡的細細回想剛剛那范姑娘的花容月貌,一面心旌搖晃慢條斯理地喝了下去。

悟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心想這位柳爺口不應(yīng)心,見到美女就貼上去,原來是一條好色之極的大色狼。

沒過多久,就見遠處又走來一位妹子,在窗外探頭探腦。熊爺轉(zhuǎn)頭望見了,道:“哎呦,這是聰聰姑娘來了?!?/p>

悟急忙看時,見是一位打扮普通,姿色也平平的姑娘,正從窗外往里瞅。

聰聰姑娘望見了熊爺,笑了一笑。待到望見柳爺,眼睛登時一亮,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噀芳,原來你在這兒。我家親戚給我們送來了些土特產(chǎn),我想著你也許愛吃,所以特意帶了一盒給你。”

原來這位柳爺叫做柳噀芳。悟心想。

只見這位噀芳少爺慢吞吞站了起來,卻是滿臉堆笑,道:“這怎么好意思呢?”一面手里早已接過了聰聰姑娘的東西,連聲道謝。那姑娘見他接了東西,自是滿心歡喜,待要說幾句話又說不出來,戀戀不舍地瞧了他幾眼,終于去遠了。

熊爺歪著頭一臉不解地問道:“這又是為了什么?聰聰姑娘長得也不漂亮吧。”

柳噀芳一臉不屑地啐了一聲道:“你懂什么?女人這種東西,總是多多益善的好。你收集的越多,才越有可能收集到王牌,到那時你就賺翻了,懂不懂啊你!”說著拿起聰聰姑娘送的一片云片糕便塞進了嘴巴里。

熊爺呵呵笑了兩聲,也不爭辯,而是繼續(xù)喝酒。想來也只有憨厚的人才能跟精明過度的人交朋友,才能忍受他們一直占自己的便宜。

悟暗自為那位聰聰姑娘惋惜了一回,本以為這就是這位柳爺?shù)娜肯嗪昧耍幌霙]過一炷香的時候,又跑來一位看來年紀(jì)稍幼的女孩子,嘰嘰喳喳對他們說了半天話,笑著跑開了。

之后,又來了一位看來比較成熟的姐姐,跟這位柳爺笑著交談許久,留下了幾顆水果走了。

如此絡(luò)繹不絕的來人,少說也來了十幾二十號人之后,這位柳爺?shù)倪@頓飯總算是吃完了。悟看得是目瞪口呆,這位柳爺樣貌普普通通甚至略有些丑陋, 竟能如此地招女孩子喜歡,倒真是世間少有。

只見熊爺拿起桌上的一只橘子,看了看;又拿起一枚柿餅,聞了聞,瞪圓了眼睛看著柳爺?shù)溃骸傲瞬坏昧肆瞬坏昧耍∧闶且砂。∵@么多的姐姐妹妹這么喜歡你,你如何能消受得起!哪像我,走遍云都城都不見一個妹子樂意搭理我。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上天也未免太不公平了點吧!”

柳噀芳暗暗偷笑,故意一本正經(jīng)道:“這有何難,我來介紹個妹子給你認(rèn)識,如何?”

熊爺?shù)溃骸昂檬呛?,只是怕人家一早就看上了你,哪里還能來搭理我這種夯貨?!?/p>

二人都笑了。

這時,忽然柳爺?shù)哪抗饴湓诹藙倓傋呷刖频甑囊粋€年輕秀士身上。這人頭戴斗笠,黑發(fā)披肩,看起來頗為英氣。悟迎上去問道:“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年輕秀士只是含含糊糊應(yīng)了一聲“吃飯”便轉(zhuǎn)身向大堂里走去。

就在這時,柳噀芳忽不慎掉了樣?xùn)|西在地上。急忙去撿時,正好擋在了年輕秀士的面前。年輕秀士嚇了一跳,噌地跳開一丈距離。柳噀芳在地上摸了半天,總算撿到了那顆橘子,抬起頭來,不勝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擋你路了?!?/p>

年輕秀士不置可否,含糊的說了聲沒關(guān)系,自去找了別的位置坐定。

悟急忙拿上菜單,見那年輕秀士生的白白凈凈,有一雙極美的黑眼睛。

48 鮫人

柳爺和熊爺總算是走了。這位年輕秀士看來又要久待。悟看著她點了十八樣小菜,四樣大菜,另外還有一大碗湯,一籠湯包,倒像是沒吃過東西似的,忍不住提醒道:“客官,這些只怕您一個人吃不完。”

那年輕秀士抬起頭來,疑惑道:“不是給錢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嗎?”

悟道:“雖然是這樣,但……”

年輕秀士已經(jīng)摸出一大錠銀子放在桌上,問道:“這些夠不夠?”

悟道:“夠了夠了!”

年輕秀士笑道:“那不就行了!快點給我上菜!”

悟一面連連點頭稱是,一面暗自納悶這位爺?shù)降滓绾蜗@么多飯菜。

不一會兒菜已上了一半,悟只見這個人把斗笠摘了,隨身寶劍放在桌邊,一頓風(fēng)卷殘云,竟將菜全都吃了下去,倒像是十天半月沒有吃過飯一般。

悟一面暗暗稱奇,一面繼續(xù)上菜,見他又將剩下的菜慢慢地也都吃了下去。

又過了許多時候,這客人還是坐著未走,扶著頭坐在桌前,簡直連一動都沒有動一下,

此時已經(jīng)是秋天,日照較短。悟看見夕陽的余暉都已經(jīng)探進大堂,踩上桌椅了。再過些時候就得準(zhǔn)備晚飯時分的客流用飯。然而那位客人還是沒有走。

悟忍不住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說道:“這位客人,介意我把你面前的盤子收一下么?”

那位客人不答。

悟又問了遍,還是沒有回音。悟有些奇怪,于是輕輕拍了拍客人的肩膀,沒想到客人竟然搖晃了一下,仰面直倒了下去!

悟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把他扶起來,發(fā)覺他渾身竟然冰涼。再一探鼻息,竟然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

悟嚇得一蹦三尺高,連退三步,一面驚疑這個人到底是因何而死,一面告訴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這種事也是常有的;一面又罵自己說:“常有個屁!客人在飯店吃了頓飯死了,倒霉的難道不是飯店嗎?得趕緊想辦法把他藏起來才行!”忍不住開始擔(dān)心自己這個月的工錢。

于是醉仙樓的客人便看見悟把一個昏迷不醒的客人扶進了酒樓后院,桌上還留著一大堆吃的干干凈凈的杯盤盞碟。

悟把客人扶進后院,靠在假山石之上,累得氣喘吁吁,一面叫相熟的伙計去向老板娘報告。老板娘聽說這事也嚇得不輕,但想到地窖里倒是存了口棺材,原是為這醉仙樓老板的老母親預(yù)備的。如今如此情景,也只能把他先放進棺材了。

于是悟又氣喘吁吁地把客人背進地窖,放入了棺材。合上棺材蓋,一面在胸前合十,念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是他自己死的,可不關(guān)我的事啊,老天爺你可千萬看清楚了,要找也千萬別來找我啊?!币幻嫦裼泄碓诤竺娉楸拮铀频呐芰顺鰜?。

悟回到酒樓大堂,見到那位客人的斗笠和寶劍還在桌上,杯盤盞碟也都沒有收拾,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想這位客人的吃了這么多菜,帳還沒付清呢,猶豫了一番,還是拿起斗笠和寶劍送去了地窖。

悟吃力地移開棺材蓋,把斗笠放在客人胸前,把寶劍放在客人身畔。地窖里燈光微弱,這時悟才忽然發(fā)現(xiàn),這位客人的腰畔有樣?xùn)|西在微微的發(fā)著藍盈盈的幽光。

悟?qū)⒛菛|西解下來看時,發(fā)現(xiàn)是一片貝殼下面墜著一顆珊瑚紅寶珠,最下面是一塊長方形的海藍色翡翠玉佩。那藍盈盈的幽光就是從這玉佩上發(fā)出來的。

悟仔細看時,發(fā)現(xiàn)玉佩上還刻著幾個字,從上到下是“阮紅綃”三個字。

悟默念道:“阮紅綃……阮紅綃……這怎么倒是個姑娘家的名字?”

回到棺材邊仔細打量,見那秀士容貌秀麗,皮膚白皙,若是換身衣服,說不定真的是個大美女。

“原來是女扮男裝?只可惜她已經(jīng)死了……”悟喃喃道,一面繼續(xù)觀察那塊玉佩發(fā)出的幽光。

悟看來看去,忽有所悟,忽然舉起左手,對著玉佩釋放出法力。

那塊玉佩的光頓了片刻,忽然凝聚在一處,和悟的法力應(yīng)和著,發(fā)出燦爛的藍光。

“呵……原來是親族……”悟長舒一口氣,轉(zhuǎn)過頭去看那阮紅綃,見她依然沉沉的睡著。

“把我嚇了這么一大跳,可不太公平?!蔽蚴种竿腥壑樽愚D(zhuǎn)來轉(zhuǎn)去,不知道在想什么鬼點子。

從華燈初上到燈火闌珊,不知不覺,晚間的客流也已經(jīng)散盡。由于廚子和伙計沒有一個敢去地窖的,所以今天晚上的菜愣是少了幾樣——地窖里的茄子和白菜沒人敢去拿出來。

悟好不容易把酒樓的活兒干完,估摸著阮紅綃也該醒了,拿起一塊白色的門簾便去了地窖。

阮紅綃果然如他所料,悠悠醒來。

阮紅綃睜開眼睛,只見一片黑布隆冬的,坐起身子,卻咚的一聲撞到了一塊木板,疼的叫出聲來。她使出渾身的力氣,總算把頭頂上那塊又厚又沉的木頭蓋子移開,看到了些許微光。等她站起身來,卻看到一個一身白衣的無常鬼,正坐在地窖里的油燈旁,一口一口地啃著蘋果吃得正香。

無常鬼聽到聲音,轉(zhuǎn)過頭來,道:“阮——紅——綃,你的壽數(shù)已盡,你自己知道么?”

阮紅綃嚇得一激靈,尖叫一聲癱坐在棺材里,道:“你是誰?”

無常鬼道:“我是黑白無常里的白無常,因為你今天壽數(shù)已盡,特來勾魂的?!?/p>

阮紅綃道:“我又不是人,又不在生死簿上,你只怕是弄錯了?!?/p>

無常鬼道:“你不是人?看你的樣子明明就是人。你今天吃得太多,做了飽死鬼??靹e啰嗦,跟我下地獄去吧?!鄙斐鍪謥?,就要箍住阮紅綃的脖子。

阮紅綃嚇得跳出棺材,連退幾步,道:“我是鮫人,的確不是人,你肯定是弄錯了。”

無常鬼道:“哦,是嗎?讓我來看看……”從懷里掏出一本破爛賬本,一頁一頁地翻過去,道:“嗯……今日子時……”

阮紅綃這才平復(fù)下來心情,道:“是弄錯了吧。”

無常鬼忽然眨了眨眼睛道:“確實弄錯了,原來你是鮫人,還是個女的?!?/p>

說著把白衣和賬簿一甩,露出原來店小二的裝扮,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

阮紅綃眉毛挑起了八丈高,一臉不可思議地瞧著悟,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抓起了寶劍,拔劍便刺。

悟這下可笑不出了。跳來跳去地躲避阮紅綃的劍鋒,道:“好姑娘,我是和你鬧著玩兒的,你不用就為這個殺了我吧?!?/p>

阮紅綃道:“家里長輩交代過,凡是知道了我鮫人身份的,一律得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悟叫苦不迭,心想這玩笑可開大了。

49 尋親

悟左躲右閃,還是差點被阮紅綃削下半只耳朵來,心中大駭,一面繼續(xù)躲閃,一面大喊:“手下留情!我和你是親戚,你何必這么兇!”

阮紅綃聞言十分驚異,心想自己在云都怎么會有這樣的親戚,手里的劍已經(jīng)不由得停了下來,道:“親戚?”

悟忙滾到離阮紅綃最遠的角落里,召喚出左手的水花,道:“我的母親正是東海的水神,和你們同屬水系,怎么不是親戚?”

阮紅綃拿著劍不動,思索片刻,道:“那你是鮫人族的嗎?”

悟道:“那倒不是。”

阮紅綃又想了一想,道:“母后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外面的人花言巧語,千方百計,不知害了我們的多少族人,絕對不可輕信!既然你并不是我們鮫人一族,那我就還是不能相信你!納命來吧!”刷的又刺出一劍。

悟只好召喚出冰凌和水柱來抵擋,二人斗得不分勝負(fù)。悟皺起眉頭,說道:“那到底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我?”阮紅綃道:“除非你永遠不說出我的秘密!”

悟道:“若是我也有秘密呢?”阮紅綃動作稍停,道:“你有什么秘密?”

悟道:“你怕別人說出你的秘密,我也怕別人說出我的秘密。若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秘密,就不用再互相殘殺了,這樣豈不更好?”

阮紅綃思索片刻,道:“那也得是個足夠分量的秘密?!?/p>

悟道:“這個你放心?!?/p>

悟忽地召喚出右手的火焰,道:“你看?!泵利惖幕鹧嬗持鴥扇说捻?,同在這黑暗的地窖里閃閃發(fā)光。

阮紅綃驚奇、不可思議地望著悟片刻,忽然記憶里的某個傳說被喚醒,詫異道:“原來是你?!?/p>

悟平靜地望著阮紅綃道:“不錯,正是我。我就是那個被詛咒的凡人,注定早亡的靈力繼承者。這下你總算能相信我了吧。”

阮紅綃垂下劍尖,忽然一笑道:“幸好?!?/p>

悟道:“幸好什么?”

阮紅綃嫣然笑道:“幸好你有秘密。我可以不用殺人了。這也是我第一次殺人,心里其實挺沒底的。”

悟瞪大眼睛看著阮紅綃,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就好像沒見過這個人似的。然后他飛快地退出了地窖,只丟下一句:“把劍收起來,來大堂?!?/p>

阮紅綃果然聽了悟的話來了大堂。但是卻已經(jīng)換了女裝。

悟一抬頭,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道:“你你你……你什么時候換的衣服?”

阮紅綃道:“就剛剛。”

悟長吸一口氣,道:“已經(jīng)這么晚了,還換什么女裝?”

阮紅綃道:“我高興,我樂意。我可是東海的三公主,這么多天女扮男裝不跟別人說話早已快悶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你,當(dāng)然要回復(fù)一下本來面目?!?/p>

悟點點頭,道:“好吧。”把面前的賬簿往阮紅綃面前一丟,道:“你自己看看,快點結(jié)賬吧?!?/p>

這回?fù)Q阮紅綃吃驚了,不可思議地看著悟道:“你叫我來大堂,就是為了讓我結(jié)賬?”

悟道:“那是當(dāng)然。你要是不結(jié)賬,白天吃喝的那些銀錢不得從我工錢里扣?我這么窮,還在打工掙錢,可不能白請你??!”

阮紅綃無奈,搖著頭從包袱里拿出了錠銀子,拋給悟道:“這些總該夠了?”

悟拿出秤砣稱了稱,道:“夠了。剛好二兩銀子。你吃的可真不少。”

阮紅綃沒好氣地道:“好你個小氣鬼,這下我們可以談?wù)剟e的事情了吧。”

悟笑道:“不錯,你不說,我也要問你呢。”

二人在一張小方桌對面坐定,阮紅綃道:“我來云都……”

悟忙搶著道:“你先別說,讓我來猜猜看?!?/p>

阮紅綃好笑的看著悟道:“好,你猜。”

悟道:“我猜你是從家里偷偷跑出來的?!?/p>

阮紅綃道:“你怎么知道?”

悟道:“看你這沒出過遠門的樣兒,你家里人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來呢。所以,你必定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

阮紅綃道:“不錯,還有呢?”

悟道:“你自己人生地不熟,卻敢跑到云都這樣的鬧市里來,想來是有親戚朋友可以投靠。我看,大概率是你的親戚?!?/p>

阮紅綃道:“沒錯,我是來找我二哥的。”

悟得意道:“哈,我都說對了吧?!?/p>

阮紅綃道:“除了一件事?!?/p>

悟奇道:“哪一件?”

阮紅綃道:“我二哥失蹤了?!?/p>

悟道:“失蹤了?”眨了眨眼睛,望向窗外。

窗外漆黑的夜幕,將云都城遮掩的嚴(yán)嚴(yán)實實,絕不吐露絲毫秘密。

憂愁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在阮紅綃的臉上。

鮫人一族,自然是十分特殊的存在。他們泣淚成珠,編織鮫綃,為自己積累了數(shù)不盡的財富。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也往往成為人類的獵殺對象,從幼年到老年,很少有鮫人能夠安全的在人類的活動范圍內(nèi)善終。

看來阮紅綃的二哥,只怕是被人識破了鮫人的身份,就此釀成災(zāi)禍。

悟一手托著下巴,皺眉問道:“你來云都多久了?”

阮紅綃道:“今天剛到。就碰見了你?!?/p>

悟又問道:“你二哥又是為了什么來到云都的?”

阮紅綃道:“他是為了做珍珠和綃絲生意來的。我們家族本來每年都會上云都來做些買賣?!?/p>

悟再問道:“你二哥來到云都后是立即沒了消息,還是后來才斷了消息的?”

阮紅綃道:“這個么……一開始還照常有信來,一個月前,他告訴我們他認(rèn)識了一個叫做阿寶的姑娘,之后就再無音信了?!?/p>

悟聽說這個名字,一拍大腿直跳起來,道:“這就對了!找你二哥有希望了!”

阮紅綃驚訝道:“什么希望?”

悟道:“因為我認(rèn)識阿寶……也不能說認(rèn)識,只是……”他撓撓頭,又問道:“你知不知道云都城里的阿寶?”

阮紅綃吐吐舌頭,道:“世上女孩子千千萬,叫阿寶的不知有幾千個幾萬個,我怎會知道哪一個是他說的阿寶?”

悟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就算叫做阿寶的有幾千個幾萬個,但在這云都城里的阿寶,卻永遠只有一個。”

阮紅綃道:“哦?”驚奇地望著悟。

悟道:“她可是這云都城里有名的頭牌歌姬。非達官貴人休想踏上她家門前的臺階?!?/p>

阮紅綃更加驚奇了,道:“這么厲害?可是我二哥也只是一般富貴,賺的錢也都是要寄回家里的,怎會認(rèn)識她呢?”

悟撓撓頭道:“這個么,就只有問你二哥了?!蓖A送?,又皺眉頭道:“但還有一個問題,像我們這樣的人,連阿寶家的大門都進不去,該怎么向她打聽消息呢?”

50 阿寶

傍晚時分,一輪圓月穩(wěn)穩(wěn)地懸在半空,晶瑩剔透,不染塵埃。街上的店鋪紛紛張燈結(jié)彩,將一條條街道裝飾得流燈溢彩。人們喜氣洋洋,一家人一同出游,手里提著月餅、瓜果之類,有的懷里還抱著焰火、摔炮等,供小孩子們玩樂。

阮紅綃從未來過人類的都城,問道:“他們這是在慶祝什么?”

悟道:“人族是在慶祝中秋。中秋節(jié)又叫做‘團圓節(jié)’‘女兒節(jié)’,每到這個時候全家都會團圓,連出嫁的女兒也會回到娘家?!?/p>

阮紅綃道:“原來是中秋。二哥倒也向我提起過。沒想到還挺好玩兒的。”

阮紅綃第一次出遠門,玩心大起,買了一只兔子燈籠提著,又問悟要不要。悟無奈的拒絕了,提醒她此行是為了尋找二哥,不能掉以輕心。

悟和阮紅綃隨著人流涌向湖岸,見湖岸燈火通明,已經(jīng)搭好了一丈多的高臺,上鋪著紅毯。

高臺前面,已經(jīng)預(yù)先留好了幾百人坐著觀賞演出的位置,用柵欄隔離了起來。柵欄之外,只見黑壓壓一片人群,都伸長了脖子在看著臺上,爭著一睹名角兒的風(fēng)采。

悟和阮紅綃來得稍晚,已經(jīng)擠不上前面,只能站在稍后面的位置。后面仍有人在不斷地擠上來,將兩人周圍圍到水泄不通。

兩人等了許久,人群忽然又騷動起來。在觀眾席前面的位置空出了一大塊空地。

悟和阮紅綃正驚異間,忽見一隊舞獅舞龍的人小跑著入場,又過片時一聲炮響,舞獅舞龍的人同時開始表演,只見獅子耀武揚威,龍亦騰云駕霧,圍觀的人頻頻喝彩,好不熱鬧。

一片鑼鼓喧天之中,舞獅的人猛地向悟和阮紅綃的方向沖來。阮紅綃和悟大驚之下,各自隨著人流向兩邊回避,竟被舞獅的隊伍給沖散了。等她站住腳,早已瞧不見悟的影子。阮紅綃禁不住有些慌亂,忙四下尋找悟,一個不小心,竟是被后面的人沖撞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就在這時,忽地從人群里伸出一雙手來,扶住了馬上要摔倒的阮紅綃,伴著沉著的語聲:“姑娘小心?!?/p>

阮紅綃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好容易站穩(wěn)腳跟,松了一口氣,抬頭看時,見是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和悟竟是差不多身高。

阮紅綃滿心感激,道:“多謝你。我和同伴走散了,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那男子笑了笑,道:“無妨,你跟著我就好?!?/p>

說著便撥散眾人,帶著阮紅綃到了一個人稍微少點的地方,道:“這里人少一些了,你可有看到你的朋友么?”

阮紅綃四下里張望了一回,仍然是沒能看見悟在哪里,不禁急的跳腳,道:“可惡,這種緊要關(guān)頭卻偏偏找不到他……”

那男子眨了眨眼睛,饒有興趣道:“什么緊要關(guān)頭?”

阮紅綃想了想,道:“我本有事情想要問問今天登臺的阿寶姑娘,但沒有他在,事情就愈發(fā)難了。”

那男子“哦”了一聲,摘下面具,原來竟是那日酒樓里掉了一只橘子在阮紅綃面前的柳噀芳。

阮紅綃還未認(rèn)出柳噀芳,柳噀芳卻已認(rèn)出了阮紅綃,道:“姑娘看來頗為面熟,似乎曾經(jīng)與在下有過一面之緣?!?/p>

阮紅綃驚奇道:“是嗎?”禁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柳噀芳一回。

忽然酒樓里的那一幕閃過她眼前,她不禁悄悄后退半步,剎那間心中狐疑亂擬,但仍定定心神,搖頭道:“我確實沒有見過公子您,公子只怕是認(rèn)錯了?!?/p>

聽到如此回復(fù),柳噀芳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失望,又有一絲的疑惑。但他又瞧了瞧阮紅綃那俏麗的臉龐,臉上表情瞬間便又已回復(fù)自然,笑道:“是嗎。但我既看姑娘面善,心里就當(dāng)是早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姑娘。今日我們相遇,也算是有緣呢?!?/p>

阮紅綃不答。停了一會兒,一臉焦慮道:“阿寶馬上就要出來了,我卻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這可怎么辦?”

柳噀芳笑道:“你今天若碰見的是別人,這事情確實很難。但你今天運氣好,碰上了我。我豈能不幫你呢?”

阮紅綃驚喜道:“真的?”

柳噀芳頷首道:“自然是真的。”

少時阿寶登臺演出,柳噀芳便帶著阮紅綃去了阿寶的轎子旁等候。

只聽阿寶拿腔拿調(diào)地唱了幾首,無非是花好月圓、祝頌人間等語,倒也有幾分動聽。

不一會兒阿寶下臺來,一眼就看見了柳噀芳帶著個漂亮姑娘站在轎子旁,身材高挑,顏色竟然比自己還要更勝幾分,心中不快,道:“哎呦喂,今兒個什么風(fēng)把柳爺給吹來啦?”

柳噀芳心知這是阿寶的毛病又要犯了,趕忙陪笑道:“今日是中秋佳節(jié),小的這不是給你送月餅來了嗎?”說著急忙取出一盒精致的月餅,恭敬地雙手奉上,嘴中還道:“這可是我特意排隊了好久才買到的京城寶芝齋的月餅,姑娘可千萬要收下?!?/p>

阿寶禁不住笑了一笑,道:“瞧把你給機靈的?!?/p>

阿寶收了月餅,又問道:“這月餅是你送的,還是你們府上王爺送的?他已經(jīng)有好一陣子沒到我那里去,想是已經(jīng)把我給忘了。請你轉(zhuǎn)告他,要是他再不來,我可就再不接待他這位客人了?!?/p>

柳噀芳道:“這您可就誤會王爺了。他巴巴地盼著要來拜會姑娘,只是家里事務(wù)繁多,一時半會兒抽不出空來。這月餅還是他提醒小的去買的呢?!?/p>

阿寶啐了一口道:“呸!這話也只好騙騙小姑娘罷了?!?/p>

又故意把頭揚得高高的打量了站在一旁的阮紅綃幾眼,明顯瞧不上的樣子道:“這又是你給王爺物色的新丫鬟?”

柳噀芳忙擺手道:“這就是天大的誤會了。這位姑娘今天晚上才同我認(rèn)識,她來是有件事情想要請教姑娘的。”

阿寶聽說阮紅綃不是要送去王爺府上的丫鬟,態(tài)度登時緩和下來,道:“原來是這樣?!弊呱锨袄鹑罴t綃的手左瞧右瞧,贊了一聲道:“真是個標(biāo)致的姑娘。不知你有什么事要問我?”

柳噀芳忙搶著道:“她確實有事情要求問姑娘,但這里人多嘴雜,十分喧嚷,不如我們移步到那邊荷花池,也好解解姑娘的乏不是?”

阿寶一笑,似乎是答應(yīng)了。

阮紅綃便如夢一般地和柳噀芳、阿寶二人一同走了。

51爭斗

到了荷花池畔一間小小的茶室,阮紅綃只聞見一股銷魂的香氣,混合著荷葉的清香撲面而來,大約是這茶室主人的雅趣。茶室的一面正對著荷花池,滿池荷花荷葉,襯著池畔數(shù)點明燈,兼以潺潺的水聲,更顯得如夢似幻,猶如仙境。

阿寶贊道:“這里大約就是天上了。”揀了個最好的位置坐下,毫不理會阮紅綃和柳噀芳二人。

柳噀芳道:“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情要問的,現(xiàn)在就可以說了。”

阮紅綃道:“那就打擾了。”取出一幅水墨畫像,問道:“只是想請問姑娘,是否有見過此人?他和我們素有往來,但在一個月前忽然在云都城里失蹤,所有和他相識的人都沒有他的消息。我前幾日才到云都,正在努力地找他。”

阿寶接過畫像來看了看,心中一跳,抬頭看了阮紅綃一眼,又低下頭道:“倒是個俊俏的公子哥兒?!遍]目思慮半晌,睜開眼睛道:“以我的交際之廣,竟是沒有見過這位公子。你只怕找錯了人。但你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幫你的?!?/p>

阮紅綃一聽這話,滿懷的希望頓時灰飛煙滅,低下頭道:“怎么會是這樣?他明明寫信說……”

就在這時,悟忽然跳進窗戶,道:“哈,原來你在這兒。找的我好苦?!?/p>

阮紅綃驚喜道:“哎呀!你來啦!”

柳噀芳皺起眉頭,他已經(jīng)不記得這個店小二了,但看悟和阮紅綃一副親密的樣子,他心里登時不快。

悟卻記得柳噀芳,此時一眼便看出了眼前之人便是前幾日那登徒子,心想:他在此作什么?不覺又動了游戲之心,要來試玩一下。

只見悟奇怪的看了阮紅綃一眼,似乎不認(rèn)識她的模樣。轉(zhuǎn)向柳噀芳道:“原來柳公子在這兒。聰聰姑娘有話要我?guī)Ыo這位柳公子,她現(xiàn)在就在這茶館的門口等著?!?/p>

柳噀芳嚇了一跳,道:“聰聰姑娘?她今天不是去看戲了嗎,怎么會來這兒?”

阮紅綃一頭霧水,也道:“聰聰姑娘,哪一個聰聰姑娘?怎么沒聽你提起過?”她雖然是向悟發(fā)問,但柳噀芳和悟站在一處,聽起來倒完全是沖著柳噀芳問出的。

柳噀芳正待辯解兩句,悟眼珠一轉(zhuǎn),又朝著阮紅綃道:“我竟沒看到這還有一位水靈的姑娘,比起城里水月坊的范姑娘來也毫不遜色。柳公子,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吶?!?/p>

柳噀芳還未答話,阿寶和阮紅綃四道直勾勾的目光已直射過來,瞧得柳噀芳額頭直冒冷汗。偏生這檔口聰聰姑娘還在茶室的門口等著,去吧也不是,不去吧更不像樣子,只好干咳了兩聲,把心一橫說道:“我這里還有些要緊的事情要跟阿寶姑娘說,是王爺吩咐下來的,不得不從啊。請這位仁兄再麻煩一回,幫我告訴聰聰姑娘一聲罷?!币幻媸煤?。

悟早已經(jīng)大搖大擺地在茶室中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在喝,聽他如此說不由心里竊喜,掏出之前那老者給的令牌道:“王爺也吩咐了,讓你有空即刻回去。你不如趕緊去見過聰聰姑娘,順道回王爺府上,豈不一舉兩得?”

柳噀芳見悟忽然掏出令牌,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悟半天,心想這是哪里來的新人,自己整日混跡于王爺府上,竟然從來沒有見過?但既然持有令牌,那便不好輕易得罪了。于是向阿寶行了個禮,道:“既是王爺有事,我也不便在此耽擱,倒使姑娘擔(dān)了罪責(zé)。姑娘請寬心,柳某去去就來。”一面腳步已出了茶室。

悟只等他出了茶室,便捂住肚子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從椅子上直摔到地上去。

阮紅綃好像不認(rèn)識一般望著悟,心想這個人好奇怪,從剛剛開始就在胡說些什么,而且還不認(rèn)得自己了。但她又隱隱約約感覺到,悟這樣做必定有他的原因。是以一直站在阿寶旁邊,也并未和悟相認(rèn)。

阿寶亦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等悟笑夠了,才直起身子來道:“無妨,他再過一會兒還要再來的。你們就等著看好了。”

原來這演出的湖岸離王爺府并不算遠,一炷香的功夫便可來回。悟算準(zhǔn)了柳噀芳回去碰了一鼻子灰,又找不見聰聰姑娘,必定還會再回來找自己的。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柳噀芳果然回來了。而且氣喘吁吁,滿面怒容,一來便揪住悟的衣領(lǐng)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來騙我?!”揮拳便揍。

悟急忙閃開,跟柳噀芳在茶室里砰砰乓乓打了起來。阿寶再也坐不住,從她那寶貝位置上跳起身來,躲到了房屋的角落。阮紅綃多少有點武功,站在她前面保護著她。

二人打了個天翻地覆,將這茶室里的茶杯和茶壺也不知打爛了多少。虧得這柳噀芳武功稀松平常,身材也與悟相仿,悟不用使出靈力,也能與他打個平手。

二人都打得累了,還未分出勝負(fù),各自站在房屋的一端,只見柳噀芳向悟瞠目而視,悟則滿臉壞笑,好整以暇地整理著身上的衣物。

柳噀芳低吼道:“你這小子到底是誰?竟敢偽造王爺?shù)男盼?!?/p>

悟道:“偽造信物?我怎么會干這種事呢?這塊令牌的的確確是王爺身邊的人交給我的,你不信,便去問那位白頭發(fā)的獵鷹老者吧?!?/p>

柳噀芳怔了一怔,想起獵鷹本是王爺搜羅人才的使者,又深恐是悟的詭計,道:“我不信。他憑什么將令牌交給你?”

悟昂著頭驕傲地道:“憑我有普通人沒有的本事?!?/p>

柳噀芳嗤笑了一聲,道:“你有什么本事?連我都打不過,看你武功不也稀松平常的很嗎?”

悟聽聞此言,甩手便向柳噀芳的脖子丟出一根冰箭,柳噀芳大驚閃避,叮的一聲,冰箭已經(jīng)釘入墻壁。

柳噀芳回頭再看悟時,只見一團藍幽幽的熒光已然凝聚在悟的手掌之上,也不知是修煉的什么奇怪的法術(shù)。悟緊緊逼視著柳噀芳,一時間小屋內(nèi)殺氣縱橫。

柳噀芳冷靜考慮了好一會兒,終于決定再相信悟一回,勉強一笑道:“原來是自己人。誤會誤會。”

悟笑道:“就是嘛。這點小事,柳公子怎么會放在心上呢。我素來知道柳公子深明大義,極得王爺和姑娘們的歡心,萬萬不會因為我的一個小小的玩笑,就生起大氣的。獵鷹老人邀我加入王府,我本想和柳兄開個玩笑,沒想到柳兄如此真性情,弄出如此大的動靜。若是讓別人知道了,豈不是玷污了公子的清譽?”隨即熄滅了手中的藍光。

說完這些話,悟四下里張望了一回,道:“哎呀不好,剛剛我們打斗得太劇烈,把這茶室里的茶杯茶碗也不知道打爛了多少。這些可都是少見的古董啊,賠起來只怕要人命?!笨嘀槾髶u其頭。

柳噀芳這才看見這屋里的擺設(shè)俱已被打爛打碎,皺眉道:“這可怎么辦?”

悟道:“你看我身上這破衣爛衫的,哪里能賠得起這些?只能請柳公子先行墊付了。若是這茶館老板叫嚷起來,今晚的事可就難免給別人知道。柳公子正在前途無量的時候,怎么能因此事壞了名聲呢?”

52遺骨

悟讓柳噀芳墊付所有損失,柳噀芳自然不樂意之至,道:“我們兩人打架毀壞了東西,只是我一人賠錢怎么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兄臺是那種摳門吝嗇之徒呢。兄臺高姓大名?不如我去請老板打個欠條,兄臺的那一份日后再奉還如何?”

悟笑道:“就算你愿意,只怕這茶館的老板也不愿意。你看我穿得這么破爛,都像個叫花子了,哪里還能出得起錢來賠償這些?日后王爺若給我發(fā)了餉,我必定會還你這筆錢,你放心好了?!?/p>

柳噀芳道:“當(dāng)真?”

悟道:“自然當(dāng)真。”其實他壓根就沒去王爺府上任職,當(dāng)然也絕不會領(lǐng)到王爺發(fā)的餉銀。

柳噀芳皺皺眉頭,躊躇道:“只是……只是鄙人的家母近日重病在床,醫(yī)藥花銷過大,在下雖然心有余但力卻實在不足。真是讓人羞愧?!?/p>

悟道:“哦?有這種事?”

柳噀芳點頭不語。

悟忽然道:“既然如此,這茶館的賠償先不論,我怎能不去拜會下柳兄的老母親呢?順便還要叫上聰聰姑娘、范姑娘、阿寶姑娘和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姑娘一起,給老人家盡點心才是?!?/p>

柳噀芳聽見這話,臉色變了變,道:“家母素來不喜見外客。各位的心意我領(lǐng)了,不過倒也不必興師動眾前來探訪?!?/p>

說來說去,這茶館的賠償還是誰也不愿出。

阮紅綃看他們推讓來推讓去,誰也不想出這筆錢。心里既覺得悟一來便得罪了柳噀芳未免太過魯莽,又覺得柳噀芳幫過自己,自己好歹也該有所表示,便大聲道:“好了好了都別再啰嗦了,這茶館到底要賠多少銀子,你們?nèi)枂?,我來幫你們給吧?!?/p>

悟和柳噀芳都吃了一驚,看向阮紅綃。阮紅綃昂著頭,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柳噀芳道:“這怎么好意思呢?”

阮紅綃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沒有錢,你也沒有錢,難道就這么站在這里站到天亮嗎?你們不累,我還累了呢。況且柳公子幫過我的忙,我?guī)退彩菓?yīng)該的?!毙睦飬s知道自己實際是想幫悟。

柳噀芳擔(dān)憂道:“若是阮姑娘愿意幫忙自是再好不過。只是這茶館古董甚多,只怕姑娘財力承受不起?!?/p>

阮紅綃自信滿滿地道:“你先去問問吧,我想我還出得起這個錢?!?/p>

柳噀芳心中雖然懷疑,但還是去叫來了茶館老板。

茶館老板見了這一地狼藉自然是一頓捶胸頓足痛不欲生,但又無可奈何,只得細細核算,最后得出應(yīng)該賠償五百七十二兩銀子。

悟也心中好奇,問道:“這位阮姑娘,你可出得起這些錢么?”

阮紅綃吐了吐舌頭,道:“幸好幸好?!睆难先∠乱粋€錦囊,數(shù)出幾張銀票,放在茶館老板手上。

那茶館老板眼睛都直了,頓時像看到活菩薩一樣恭恭敬敬地接了,點頭哈腰的出去了。

柳噀芳眼睛也直了,并且放出光來。

悟也忍不住感嘆了兩句:“乖乖,原來這丫頭真的有錢?!?/p>

阮紅綃得意道:“怎么樣,我沒騙你們吧?!?/p>

柳噀芳忽然想起什么,走到阮紅綃面前道:“姑娘和這位兄臺是否早已互相認(rèn)識?你要找的那位同伴就是他么?”

阮紅綃還未答話,悟便搶著回答道:“我可不認(rèn)識這位姑娘。若是認(rèn)識這么個大財主,我還用的著去給別人做事么?”

柳噀芳看看阮紅綃,又看看悟,露出一臉狐疑。

阮紅綃也忙點頭道:“我的同伴找不見我,只怕已經(jīng)自己回去了。這人如此奇怪,我不認(rèn)得他。”停了停又道:“夜色已深,該打聽的我也都打聽過了。我該走了?!?/p>

柳噀芳忙換過臉來,道:“姑娘這就要走了?姑娘住在哪里,夜深了我送姑娘回去吧。”

阮紅綃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棧,離這兒也不遠,自己走回去就行?!?/p>

柳噀芳叮囑道:“即便如此,姑娘也請多加小心?!?/p>

阮紅綃道:“那是自然?!备孓o走出了房門。

悟站在屋內(nèi),仍沒有走,感嘆道:“真是個好姑娘。”

柳噀芳道:“哦?哪里好?”

悟道:“哪里都好,幫我們付清銀子最好?!倍送瑫r大笑。

悟道:“剛剛打架真累。我也該走了。柳兄,改日再見?!被顒恿艘幌陆罟牵沧吡顺鋈?。

柳噀芳目送著悟走了出去,眼中懷疑之色頓起。然而轉(zhuǎn)過頭面對阿寶,他瞬間便又成了這世上最有風(fēng)度最搶手的男人。

更深露重,夜來風(fēng)。阿寶輕輕咳嗽了兩聲。

柳噀芳詫異道:“你生病了?”

阿寶道:“哪里,只不過今日走遠了些,又看你們鬧了這半天,有點累罷了?!?/p>

柳噀芳急忙站起身來,從茶室老板那討了一些枇杷膏送來,又伺候著阿寶用溫水喝了下去。

這一切做完了,他又送阿寶回了家。看看夜色越來越深,月亮已上中天,他便向阿寶告辭離開。

阿寶卻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道:“別走。你再陪我說說話?!?/p>

柳噀芳不解地看著阿寶,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即說道:“好?!痹谧狼暗囊巫由献讼聛?。

他忽然發(fā)現(xiàn),阿寶不再是白天那個風(fēng)情萬種,永遠在男人堆里游刃有余的女人,而是有些蒼白,有些疲憊……

此時,月亮正掛在中天,那么圓,那么大,月華如水,照著這兩人……

?片刻之前,悟早已趕上了走在前面的阮紅綃,拍了她一下肩膀道:“別走那么快,我這里有些好東西給你看?!?/p>

阮紅綃站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道:“什么好東西?”又道:“剛剛你為什么裝作不認(rèn)識我?”

悟道:“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說著取出塊粗布把臉蒙上,領(lǐng)著阮紅綃一路往回走,一面注意著不要碰上柳噀芳和阿寶,竟又回到了剛剛他們離開的茶室。

悟領(lǐng)著阮紅綃繞著荷花池一頓好走,直走到離茶室相當(dāng)遠之后才停下來,道:“你看?!?/p>

阮紅綃看來看去道:“看到了,荷花很美,荷葉還很多?!?/p>

悟搖頭道:“你再看?!?/p>

阮紅綃看看悟,又看看池塘,道:“這里除了荷花和荷葉什么都沒有啊?!庇帜堪肷?,道:“這荷花池里竟有鯉魚和金魚?!?/p>

悟還是搖搖頭,道:“不對不對?!?/p>

阮紅綃大傷腦筋,又看了半晌,道:“這里還有幾盞燈?!?/p>

悟點頭笑道:“對了。我?guī)銇砜吹?,就是這幾盞燈?!?/p>

阮紅綃奇道:“幾盞燈有什么好看的?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跟你回來了?!?/p>

此時夜已經(jīng)深了,蕭瑟的秋風(fēng)吹起。碧圓的荷葉被吹得嘩嘩作響,露出底下業(yè)已枯黃的殘荷枝桿,原來繁華底下竟是一片蕭索。

阮紅綃凝目注視著池邊一盞燈,覺得這盞燈的形狀有些特別,上有著絲絲裂痕,燈油也頗為特別,竟然是白色的。

過了片刻,她忽然倒退幾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不已,駭?shù)谜f不出話來。

悟道:“怎么樣?”

阮紅綃道:“血!是鮫人的血!還有骨頭,鮫人的骨頭……”

她忽然掩面痛哭起來,道:“二哥他是不是真的永遠回不來了……”

悟蹲下,溫柔地說道:“別這么說,我們只不過發(fā)現(xiàn)了幾盞用鮫人頭骨和血肉做的燈?!?/p>

阮紅綃道:“我現(xiàn)在腦子很亂……這云都城里到底有多少鮫人被殺?看來母親和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人族真的不能相信!”

悟道:“這荷花池既然有鮫人燈,那這附近的茶室便必定有問題。不知道這茶室是如何拿到這些東西,還敢把他們光明正大地擺出來?!?/p>

阮紅綃道:“是呀。我看那茶室老板多半是個壞人。明天我就去找他算賬!”

悟道:“不可沖動。反正我們已經(jīng)得到了一條線索,今天這趟總算是沒有白來?!?/p>

阮紅綃道:“還有阿寶說她并不認(rèn)識我二哥,這也奇怪。那我二哥認(rèn)識的到底是哪個阿寶呢?”

二人站在荷花池畔,只感到絲絲涼意沁人心脾。鮫人被殺,在這云都城里只怕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背后牽扯的利益之復(fù)雜,只怕遠超他們二人想象。

打更的梆子聲提醒著他們夜已經(jīng)很深。阮紅綃懷著不安的心情回到了酒樓,隨便洗漱了下便睡下了。第二天,她打開房門,第一眼就看見柳噀芳竟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自己了。

53尋親

?阮紅綃剛打開房門就看見柳噀芳在門口等候,吃驚了半天,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這兒的?”

柳噀芳道:“姑娘既然說是住在附近的客棧,那我一家一家打聽了,總能找得到的?!?/p>

阮紅綃禁不住背后直冒冷汗,道:“哦。原來是這樣?!卑逊块T關(guān)上,往前走了幾步,刻意與柳噀芳拉開了一段距離。

柳噀芳眨眨眼睛,舉起手里的兔子提燈,遞給阮紅綃道:“這是姑娘昨天落下的兔子燈,我怕姑娘著急,天一亮就趕著送來了?!?/p>

阮紅綃這才長舒一口氣,道:“你心可真細。連這都記著?!苯舆^了兔子燈。

柳噀芳道:“這沒什么,物歸原主嘛。姑娘一人在云都多有不便,萬一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請千萬別客氣。”

阮紅綃點點頭,看著他走了下去。

阮紅綃走下樓吃早點,剛剛吃到第三個包子,就看見悟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了進來。這個人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樂天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被詛咒會短命的人。

悟走到阮紅綃面前,將一個荷包擲給她,道:“任務(wù)已完成。”

阮紅綃打開看了看,便收了起來,道:“這活計還不錯吧?”

悟道:“自然不錯,還望姑娘多給我點跑腿費,我也就不用這么辛苦在酒樓跑堂了?!?/p>

二人都笑了。

阮紅綃道:“你出去的很巧,剛剛柳噀芳已經(jīng)來過了?!?/p>

悟道:“哦?他來做什么?”

阮紅綃指指桌上的兔子提燈,道:“來送這個給我。想不到吧。”

悟用手摸著下巴,一臉懷疑的眼神看著兔子燈,又看看阮紅綃,忽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p>

阮紅綃道:“你知道了什么?”

悟道:“他想泡你!”

阮紅綃正在喝粥,聽了這話差點把嘴里的粥噴出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生咽了下去,道:“怎么可能?騙人的吧?”

悟道:“這個人對付女人很有一套,你可要小心了?!?/p>

阮紅綃道:“是嗎?他能怎么對付我?”

悟坐下來,一本正經(jīng)地道:“對付女人的戰(zhàn)術(shù)很多,但最重要的就是攻心為上,但死活不表白?!?/p>

“一開始他會對你百般熱情,殷勤不已。你會感到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對你更好的人,就連你的父親都不行。這個時候你會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并毫不懷疑他一定是對你有意。像這樣過去一段時間,他們第一階段的任務(wù)就完成了?!?/p>

“緊接著他們就會開始對你冷淡,不再頻繁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你會明顯的感覺到他們的態(tài)度差異,并且懷疑他們對你的態(tài)度變化是因為你自己的原因。這時已經(jīng)對他們情感依賴的你就會謹(jǐn)慎的主動靠近他們,詢問他們對自己冷淡的原因。只要你主動,他們第二階段的任務(wù)也算是完成了?!?/p>

“最后的這一階段,他們會越來越被動,而你越來越主動。他們會不斷挑剔你的各種毛病,想盡辦法打擊你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讓你對自己形成錯誤的自我認(rèn)知,認(rèn)為自己不配和他們在一起。到這個階段,他們就可以想讓你做什么就讓你做什么,想怎么對你就怎么對你,而不用擔(dān)心失去你了。”

“在你被榨干所有價值之后,他們就會把你一腳踢開,像踢開一個垃圾一樣。而你沒有得到過他們的任何承諾,也沒有得到過他們的任何核心利益,只是白白浪費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和感情,當(dāng)然還有金錢和利益?!?/p>

阮紅綃已經(jīng)聽得呆住了,道:“真有這么可怕?”

悟笑道:“我敢擔(dān)保他會這么對你,你就等著瞧好了?!?/p>

阮紅綃道:“那那位聰聰姑娘豈不是很危險?”

悟道:“你先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吧,哪里還有空去擔(dān)心別人。”大笑著去遠了。

阮紅綃從未出過遠門,也從未和家門之外的男人們說過話,對這套理論自然是似懂非懂。她一臉疑惑地吃下了最后一個包子,發(fā)了半天呆。外面的世界,真的這么復(fù)雜?

?終于到了晚上,悟和阮紅綃一道,悄悄又去了昨天的荷花池。兩人一人找了一棵樹縱了上去,在樹上隱蔽身形,靜悄悄地等候獵物出現(xiàn)。

原來悟昨天已經(jīng)把所有的燈油都倒了個干凈,滿池的燈火早已變成了一片漆黑。悟料著有人看見燈油沒了,自然會來加。到時候抓住他們問清楚,就能知道燈油是哪里來的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換燈油的人卻遲遲不來。阮紅綃等得實在沒有耐心了,道:“他們真會來?”

悟道:“今天不來,明天也會來。”

阮紅綃道:“但若他們一直不來呢?”

悟道:“那我們就去問這茶館的主人。”

忽然豎起手指“噓”了一聲,果見一個中等個頭的仆役向著這邊來了。

那仆役穿著一身再平常不過的短打扮,手里提著一個陶罐,嘴里罵罵咧咧道:“才剛換了多久啊,這就燒完了,什么長明油脂也不過如此嘛……操你奶奶的奸商……”

悟和阮紅綃悄然縱下樹去,刷的一聲阮紅綃劍已出鞘,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那人猛地看見一截劍尖從自己的脖子旁邊穿出來,唬得一動不敢動,道:“哎呦,這位大俠,您要劫財可是劫錯人了,小的身上可沒多少銀子啊!”

悟道:“誰說我們是劫財了?我們是想問你,你手里的燈油是哪里來的?”

那仆役道:“燈油……這燈油,乃是我們從云都城天字第一號商鋪天物閣買來的。您若是想要,我這一罐都可以給你……大俠饒命……”一面簌簌發(fā)抖。

悟道:“竟然是買來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那仆役道:“是啊,這燈油號稱是長明不滅,自海里的鮫人身上取得,千金才得一罐呢。二位大俠若是打聽清楚了,就請放小的回去吧?!币幻嬉淹溶浌蛳铝恕?/p>

阮紅綃聽說自己族人的血竟被人拿來高價販賣,心中激怒,恨不能殺了面前這人;但又終究下不去手,劍尖抖了兩抖,只刷的收回了劍,咬牙道:“你走吧?!?/p>

悟道:“別告訴別人今天遇見過我們,否則有你好看!”

那人連連答應(yīng)著退走了,連頭都沒敢多回一下。

阮紅綃木立良久,道:“沒想到我們族人的血,竟被人族當(dāng)成商品?!?/p>

54天物閣

時辰還早,悟和阮紅綃決定去那仆役所說的天物閣探個究竟。

這天物閣聽說是達官貴人們專屬的地盤,一般平頭百姓即便去了也買不起里面的東西。如今月已東升,夜色已深,天物閣的生意卻剛剛開張,顯得十分熱鬧。再想想這天物閣最便宜的商品都要五百金朝上,云都城的繁華便可想而知了。

悟和阮紅綃走進天物閣的第一層,只見一片珠光寶氣,連空氣似乎都是香甜的,和天物閣之外截然不同。悟看著那隨便一顆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珠,和貴的嚇?biāo)廊说碾僦?,以及金光燦燦仿佛會發(fā)光一般的金條、金塊、金鏈子,又看看自己手里癟癟的荷包,嘆了口氣道:“這里可真不是我該來的地方?!?/p>

阮紅綃卻不以為然,畢竟東海的寶物繁多,她早已見慣了各色各樣的珊瑚、翡翠、寶珠、玉石,何況是這些。

悟不禁想起和紅枝約定要來云都一睹此地繁華的話來,然而他們卻萬萬沒想到,云都雖然繁華,卻和他們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這可真是絕妙的諷刺。

又上了第二層,見是各式各樣的華貴衣服。有一千片狐貍皮毛才織成一件的狐皮大衣,有珍稀野禽的羽毛制成的羽絨外套,還有用千里之外的雪峰花草萃取出來的香料,用象牙和牛皮制成的皮帶。悟搖了搖頭,這里還是跟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上了第三層,悟和阮紅綃依然沒有看見有售賣燈油的地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悟忽見一個四面都裝飾著黑色絨布的房間門口寫著“拍賣行”三個大字,里面還掛著一道黑色的幕布將房間內(nèi)部完全擋住,看起來極為神秘,忍不住拍了阮紅綃一下,道:“你想會不會是在這里?”

阮紅綃點點頭道:“這種買賣想來總是要避人耳目一些的?!?/p>

二人掀開幕布一角,見里面是一個小型的拍賣會場,雖然不大但五臟俱全,最前方的拍賣臺略高于下面的座位,被無數(shù)道純白而柔和的燈光照射的比白天還要明亮——畢竟這里經(jīng)常出售一些天價古董字畫,鑒定古董和字畫總需要光線明亮的。

下面的座位上,密密麻麻也坐了不少人,但是無一例外都戴著頭套。悟只見有戴著雞頭套的,有戴著牛頭套的,有戴著馬頭套的,還有戴著熊頭套的。悟和阮紅綃大為不解,對視了一下,均在想這些人為何都戴著如此奇怪的頭套。

悟又回頭看了看,這才發(fā)覺外面的幕布旁邊正有一個黑色的大箱子,里面放著各種頭套,正是讓人們隱藏身份用的。

?悟和阮紅綃各挑了一個頭套戴上,悟選了猴子的,阮紅綃選了仙鶴的。

二人剛走進會場,便迎上來一個文質(zhì)彬彬穿得整整齊齊頭發(fā)也梳的油光水滑的年青男子:“請柬麻煩出示一下,謝謝?!?/p>

悟吃了一驚,假裝用手在身上的口袋四下里搜尋了一遍,道:“請柬忘了帶來,這可怎么辦?”一面腳步已在向后退。

阮紅綃在他身后,忙轉(zhuǎn)身時,后面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兩個大漢,將他們的去路完全封死了。

二人還在驚疑不定不知該怎么辦,那年青男子已老練地下令:“又來了兩個冒充的。把他們綁起來,扔到拍賣后臺去。”

于是兩個大漢二話不說,三下五除二把悟和阮紅綃用極粗的麻繩結(jié)結(jié)實實綁了起來,把他們丟進了拍賣的后臺。

年青男子隨后便來,將二人頭套一摘,想要看看來的究竟是什么人??纯次颍凶右荒樝訔?。轉(zhuǎn)向阮紅綃時,年青男子眼里瞬間發(fā)出光來:“竟有個這么漂亮的小妞……只可惜我已有了老婆,只能把你賣給別人了……”露出一臉的惋惜。接著揚聲道:“這兩個人都不在冊子上?!比罴t綃一臉郁悶地看著那年青男子垂涎欲滴的臉,發(fā)現(xiàn),原來眼睛里是真的可以冒出綠光的。

年青男子好容易走了,阮紅綃沮喪道:“這下可怎么辦?只是來找燈油,馬上連我自己都快成了燈油了?!?/p>

悟道:“別擔(dān)心。我正想乘此機會看看他們到底都交易些什么。等打探清楚,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p>

阮紅綃道:“一言為定?你可不要騙我。這地方弄得如此神秘,來人又都戴著頭套,想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們撞破了他們的秘密,只怕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悟道:“正是。連我們想溜進來都立刻被抓住了,說明這地方的交易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交易?!?/p>

一語未完,前方拍賣臺上人聲鼎沸,顯然已經(jīng)開始在拍賣了。

只聽前面拍賣臺上的司儀開言道:“各位尊貴的客人,鄙人知道各位來到此處,必是抱著極高的期待,本次一年一度的匿名拍賣會匯聚了各色各樣萬金也買不到的無價之寶,正是為各位客人們精心準(zhǔn)備的?!?/p>

“為了給各位客人們起個興,我們準(zhǔn)備先拍賣一個小物件,請各位客人賞臉?!?/p>

接著就是一片嘖嘖驚嘆之聲,悟只恨自己被綁在幕布后面,半點看不到那拍賣臺。

只聽那司儀介紹道:“這可是禁宮里面皇帝用過的擺件,高三寸,長六寸,用幾乎絕世的獨山玉雕刻而成的碧玉白菜。您看看這龍石種,這帝王綠,還有這雕工,這玉質(zhì)。想要再得一件這樣的珍品也是萬萬不能夠的了?!?/p>

“為了給大家優(yōu)惠,起拍價一萬。歡迎大家踴躍競拍。”

“三萬。”

“五萬?!?/p>

“十萬?!?/p>

“十五萬!”

悟忍不住感嘆道:“前幾日我還遇到連真白菜都吃不起的人,這些人卻有興致在這里花成千上萬的金子去買玉石白菜。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p>

阮紅綃也贊同道:“就是這樣。在我來云都的路上,也看多了有錢人揮金如土,沒錢人痛不欲生。你看他們買起這碧玉白菜,豈不是就跟去菜場買真白菜一樣?”

悟道:“看來云都也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的好地方。我沒來時總想著要來看看,來了以后又覺得不過如此。不過就是另一種人吃人的世界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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