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由

? ? ? 2061年1月，《虛擬民人權(quán)法案》頒布后，游蕩者聯(lián)盟正式改名為虛擬民聯(lián)盟。

? ? ? 洞坡鎮(zhèn)在聯(lián)盟幫助下，集體登記加入天朝，在一場充滿儀式感的宣誓后，正式擁有了國家授予的電子身份牌。

? ? ? 鎮(zhèn)民們從地下搬了出來，在附近修建了一座村莊。與人類的村莊不同，虛擬民的村莊里除了一棟接待來賓的住宿樓外，就只有機房、機庫和各種電力設(shè)施。

? ? ? 安頓好后，一些人拜別了長老和同伴，帶著鎮(zhèn)里贈與的財物踏上了或?qū)びH或流浪的道路。

? ? ? 留下的鎮(zhèn)民們?nèi)耘f和以前一樣，每日進入地下勞作生產(chǎn)，通過與人類貿(mào)易換取微薄的利潤，維持鎮(zhèn)子的運轉(zhuǎn)。

? ? ??

? ? ? 江城界，雇傭協(xié)會大廳。

? ? ? “老大！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 ? ? “老大~總算等到重聚的一天啦~”

? ? ? 分別近十年，紅發(fā)青年身形容貌未改，卻似乎挺拔了許多，變得成熟穩(wěn)重了。辮子姑娘散開了辮子，用紅繩綁成高馬尾，一雙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滿是笑意。

? ? ? “精神頭這么足，這幾年過得不錯嘛。”趙四嘖嘖連聲，繞著他們轉(zhuǎn)了一圈，上下打量。并肩站在一起的兩人，宛如一副和諧的畫卷。

? ? ? “見過家長了吧？”

? ? ? 阿三的小臉騰地紅了起來。拿到身份之后，她便帶著阿二回了家，和家人團聚。雖然服務(wù)器還留在鎮(zhèn)里，但兩人每周都會遠程接入家里準備的仿生人，幫忙做飯打掃、帶娃遛狗、閑話家常。

? ? ? “咳咳~”阿二清了清嗓子，一臉正經(jīng)。“老大，咱們重聚后第一件任務(wù)，啥時候開始??？”

? ? ? 趙四哈哈大笑，領(lǐng)著他們離開大廳，從一條華麗的走廊進入了一間圓桌會議室。會議室對開的木制大門上有一個彩色的圖案，是四條互握手腕的手臂。

? ? ? 《法案》頒布后的第二天，呂團長找到主人格，以脫籍落戶為條件簽訂了一份長達二十年的對賭協(xié)議。協(xié)議期限內(nèi)，他需要經(jīng)營主人格的子公司，使其市值翻上20倍。

? ? ? 手里有了資源的呂團長第一件事便是高薪招攬協(xié)會精英，將互助團改名為互助會，納入公司名下，標志也從交握的雙手變成了四條互握的手臂。

? ? ? ? 趙四朝桌邊指了指，示意兩人隨意。自己則找了張高背椅坐下，兩腿往桌上一放，舒服地吁了口氣。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他也帶著玄冥神掌這個空殼小隊加入了互助會。

? ? ? “聽到你們要回來，老呂很歡迎，特意給我們派了個輕松的活?！壁w四笑著在圓桌中央投出一塊全息屏幕?！疤摂M樂園還記得吧？以前只有一些實景真人游戲社區(qū)。你們不在這幾年，他們又搗鼓出來幾個幻想元素的游戲世界，號稱最真實的互動體驗，熱鬧得不行?！?/p>

? ? ? 看著屏幕里的大陸輪廓，坐在桌對面的兩人愣了愣，交換了一個莫名的眼神。

? ? ? “這個世界叫蒸汽齒輪，是個主打蒸汽朋克元素的世界，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科技?！壁w四滑動手指，地圖飛速放大。很快，畫面停留在一座修建在半山腰的小城堡上?！拔腥耸莻€剛進世界不久的新人，組建了一支幾十人的流浪勢力。最近自覺羽翼豐滿了，想要搶一座城堡當(dāng)個領(lǐng)主玩玩?！彼俸傩Φ溃骸拔腥丝赡苁菗?dān)心行動泄露，只給幾個大雇傭組織遞了委托，其中就有互助會。老呂當(dāng)成福利轉(zhuǎn)給了會里的老人，我們只要去現(xiàn)場露個面站個臺就能拿到一份保底，不過嘛?！彼辶饲迳ぷ?，大聲說道：“我們這樣的精英，當(dāng)然不能按照最低標準來要求自己！委托人設(shè)了不少懸賞，前10名攻進城的傭兵可以多拿5份，破壞城里的高價值單位也有1到3份不等的賞金，如果最終攻下城堡，所有人獲得的賞金還可以乘以2?！?/p>

? ? ? 趙四目光透過屏幕落在城堡上，仿佛在打量一堆碼得整整齊齊的鈔票?！翱傊?，這次的委托人很有錢。”他頓了頓，提高音量又說了一遍?！昂苡绣X！”

? ? ? “老大，有個情況，你可能會想知道?！奔t發(fā)青年小心翼翼地舉起手，一臉古怪。

? ? ? 沉浸在幻想里的趙四兩眼一斜，眼角似乎溢出了一絲殺氣?！罢f！”

? ? ? “那個，虛擬樂園，其實是聯(lián)盟的產(chǎn)業(yè)?！卑⒍现^，聲音里透著一絲笑意。“前兩年我和阿三還在這兒打工，就是這個蒸汽世界?！?/p>

? ? ? “聯(lián)盟？哪個聯(lián)盟？”趙四頓時懵住了?！坝问幷呗?lián)盟？”

? ? ? “老大~”阿三笑瞇瞇地糾正道：“現(xiàn)在叫虛擬民聯(lián)盟啦~”

? ? ? “哦哦，虛擬民聯(lián)盟……他們生意做這么大，還光明正大地擺在前臺……膽兒可真肥啊……”趙四愣了半晌，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斑@算是燈下黑么?！彼麚u頭問道：“那你們在里面干嘛？做傭兵？玩家不會懷疑？”

? ? ? 阿二嘿嘿一笑。“老大你想啊，這樣的游戲世界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個，我們憑啥能吸引玩家??？”

? ? ? 趙四皺了皺眉?！翱磕銈儯俊?/p>

? ? ? “沒錯?！奔t發(fā)青年得意地挺直了胸膛?！疤峁┳钫鎸嵉膱鼍昂驼嫒税愕幕右恢笔菢穲@的招牌，我們的工作就是扮演高級ai，和玩家互動。”

? ? ? “有感情的高級ai可不便宜，要在游戲世界里鋪開，多少錢都不夠燒的。”趙四摩挲著下巴，琢磨道：“不過商用的ai都會分離學(xué)習(xí)模塊，人格模塊不會更新，相處久了很容易被看出差別吧？”

? ? ? “老大，你說這些一般玩家哪懂啊?！卑⒍Φ溃骸岸疫@里的戰(zhàn)斗體驗非常真實，并肩作戰(zhàn)久了很容易生出戰(zhàn)友情。哪怕真的暴露了，玩家也只會當(dāng)成是樂園雇傭的虛擬人?！?/p>

? ? ? “唔，沒什么風(fēng)險的話，用游蕩者確實比租高級ai劃算?！壁w四擺擺手，不再計較?！凹热荒銈儺?dāng)過內(nèi)部人員，一定是知道些內(nèi)幕咯？”

? ? ? “老大英明~”阿三用力點了點頭，漂亮的馬尾在腦后甩了甩?！澳切┩婕覀儼√貏e沒有安全感，最喜歡做的就是挖地道。占領(lǐng)城堡后第一件事就是填掉前任的暗道，再挖一條自己的。可總有藏得太深找不到的，只能放任不管啦。”

? ? ? 趙四兩眼一亮?！斑@個城堡的暗道，你們知道？”

? ? ? “馬上就知道了?！卑⒍俸僖恍ΓB上屏幕，展開了另一幅地形圖?！斑@是內(nèi)部版本?！彼蟿赢嬅?，定位到目標城堡，往側(cè)面一拉，切換成透視模式。

? ? ? 畫面一暗，城堡與山峰變成了刨面圖，幾條蜿蜒的地下通道暴露在三人眼前。

? ? ? “數(shù)據(jù)是一年前的，還得踩踩盤子?！卑⒍{(diào)整好觀測的距離與角度，拍了拍手，對趙四說道：“不過要使用這些暗道，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 ? ? “嗯?！卑⑷涌诘溃骸暗孟蜻@個區(qū)域的觀察員申請勢力更迭?！?/p>

? ? ? “勢力更迭？這還要申請的？”趙四嘖了一聲?！澳銈兡皇莻€掌控大陸的幕后組織？”

? ? ? “哪有，我們都是在為玩家們服務(wù)啦~”阿三仰起小臉，露出真摯的笑容?！盀楸l(fā)戰(zhàn)爭創(chuàng)造條件也是我們的工作之一嘛?！?/p>

? ? ? 一周后，蒸汽大陸的西南地區(qū)爆發(fā)了一場小規(guī)模的城堡爭奪戰(zhàn)。一支被打散的三人小隊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通往內(nèi)城的地下暗道，趁著交戰(zhàn)雙方相持不下之際，率領(lǐng)數(shù)十名傭兵一舉攻入城內(nèi)，占領(lǐng)了城主府。

? ? ? 8月，是一個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月份，也是傳統(tǒng)的旅游旺季。即使室外溫度超過了40°，也無法阻止人們內(nèi)心的熱情與渴望。多姿多彩的虛擬世界，便成為了人們宣泄情感和尋找樂趣的最佳途徑。

? ? ? 錦城界，是繼江城界之后，受到官方監(jiān)管的第二個虛擬世界。四大福地、十二洞天，共計十六座以傳統(tǒng)文化為主題的旅游世界在這里開辟了界門與接待處。每到這個時節(jié)，都會吸引了大量游客前往游覽。

? ? ? 昆侖天， 十二洞天之一，以“昆侖山、仙人洞、瑤池月”的仙境風(fēng)光為主題，集多種娛樂與養(yǎng)生項目于一體，備受中老年游客的青睞。天色微明，已經(jīng)有無數(shù)游客在界門登記處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 ? ? 紅發(fā)青年無聊地咬著一根青草，雙手抱在腦后，跟隨人流緩慢移動。每次回想起在游戲世界撈到的相當(dāng)于過去鎮(zhèn)上三年辛勞的收入，他就越發(fā)覺得眼前的任務(wù)索然無味。

? ? ? 玄冥神掌在協(xié)會里星級雖高，但人數(shù)有限。除了偶爾參加幾個互助會的大型任務(wù)，就只能完成一些找貓找狗找bug的小工作。

? ? ? 不久前阿二眼疾手快搶到了一個護衛(wèi)任務(wù)。雖然稱作護衛(wèi)任務(wù)，實際上更像是導(dǎo)游，他們要陪同一對中年夫妻游覽虛擬世界。

? ? ? 想到這里，阿二朝旁邊瞟了一眼，那對中年夫妻正站在樹蔭下東張西望。趙四被派去買當(dāng)?shù)靥禺a(chǎn)回來解悶兒，一身黑色小西裝的阿三精神抖擻地站在兩人身前，警戒著周圍。

? ? ? “聽聲音都要上百的人了，還好意思捏一副中年人的形象，糊弄誰呢?！奔t發(fā)青年小聲嘀咕，正要挪開目光。突然阿三發(fā)出一聲小小的尖叫，兔子般跳出幾米外。

? ? ? 阿二一驚，連忙沖出人群趕了過去。

? ? ?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阿二環(huán)顧四周，一手攔在阿三身前，另一手伸入懷中，握上了沖鋒槍柄。

? ? ? 阿三躲在阿二身后，兩只眼瞄著中年男人模樣的委托人，囁囁嚅嚅地說道：“他，他摸我……”

? ? ? 紅發(fā)青年一驚，瞪向面露尷尬的中年男人，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 ? ? “瞎說什么呢！”那中年婦女卻不樂意了，把臉一板，用蒼老的聲音指責(zé)道：“你這小姑娘好不省事！我家先生德高望重，怎么可能做出那種事！”她朝著阿三上下打量一眼，癟了癟嘴，一臉嫌棄?！昂螞r你這種瘦得跟個豆芽兒一樣的?！?/p>

? ? ? 中年男人表情一肅，伸手在胡須上一捋，緩緩點頭，擺出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 ? ? 阿二兩只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仿佛要噴出火來。“您老要是真的德高望重，把信用等級亮出來，直接走快速通道啊。”話一脫口他便知道要糟，和委托人產(chǎn)生口角是絕對不允許的。無奈之下，他只能擋在阿三身前，臉色鐵青地面對著被戳到痛處，跳腳亂罵的中年婦女。

? ? ? 吵鬧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游客圍觀。中年婦女見有人聽她說話，興致更高，打擊面很快擴大到了整個虛擬民群體，指責(zé)那些過去只是被視作工具的存在不配擁有同人類一般高貴的權(quán)利。

? ? ? 正鬧得不可開交，趙四分開人群，提著一袋水果出現(xiàn)在圈子里。他也不問緣由，往阿二身前一站，手背在后比出個下線的手勢。

? ? ? 阿三扯了扯阿二，兩人當(dāng)即退出了虛擬世界。

? ? ? “你們這些虛擬人，真把自己當(dāng)成人了啊？”

? ? ? “認清楚自己的身份！老老實實做事！”

? ? ? “掙不到錢，等著被抓去銷毀吧！”

? ? ? “……”

? ? ? “老夫人消消氣，消消氣，生氣傷身體，傷身體啊?！壁w四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在挨罵，一張笑臉上滿是為對方著想的真誠?！百F夫婦身份尊貴，這里人多口雜，說不得以訛傳訛之下冒出些流言蜚語，于兩位聲譽有損啊。”

? ? ? 中年婦女面色微微一變，終于冷靜下來。她掃了一眼周圍，和想象中一片叫好不同，圍觀人群里說什么的都有，分成了幾派互相謾罵。

? ? ? 見她意動，趙四繼續(xù)勸道：“貴夫婦今日定然沒了游覽的興致，不如暫且下線休息，我們等到明天再說如何？”

? ? ? 中年婦女皺著眉扯了扯老伴，小聲說了兩句，自顧自地下線了。

? ? ? 趙四搖了搖頭，抱拳朝著圍觀眾人團團一輯，也跟著退出了虛擬世界。

? ? ? 當(dāng)天晚上，收拾完碗筷的趙四重新登入虛擬世界，出現(xiàn)在一座搭好的帳篷里。帳篷外升起了一堆篝火，一個窈窕的身影正在火邊忙碌。

? ? ? “圣主說，要吃肉才能變得強壯?！?/p>

? ? ? “騙人，圣主才不會這么說呢~”

? ? ? “真的，我找給你聽！”

? ? ?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 ? ? 趙四笑著撩開門簾走了出去。

? ? ? 篝火上架起了一只大鍋，咕嚕咕嚕冒著綠色的泡沫，散發(fā)出一股濃郁的鮮香。阿三舉著一只大湯勺攔在阿二身前，不讓他把手里一包肉塊放進鍋里。

? ? ? “你這個放進去湯就腥啦！”

? ? ? 趙四正要開口，一個通訊突然接了進來。他皺著眉走出幾步，按在耳邊說了幾句，掛斷了通訊。

? ? ? 沒能得逞的阿二坐回馬扎，看著神色自若的趙四，突然問道：“是協(xié)會那邊的事嗎？”

? ? ? “算是吧?！壁w四抿了抿嘴，淡然道：“剛才協(xié)會通知我，說委托人投訴終止了合同?！?/p>

? ? ? “會扣我們的信用分嗎？”阿三低下頭，馬尾也似乎無精打采地垂了下來?！皩Σ黄?。”

? ? ? “三兒啊，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壁w四搖頭笑道：“和人類打交道難免會這樣，你們在地下躲久了還不習(xí)慣，沒事的?！?/p>

? ? ? 兩人應(yīng)了一聲，情緒還是有些低落。

? ? ? 趙四眼睛一轉(zhuǎn)，嘿嘿笑道：“想開一點兒嘛，你們看那倆委托人，一把年紀了，信用等級還不夠走快捷通道，水母轉(zhuǎn)生更別想了。吃點兒基因藥拖一拖，勉強熬個二三十年，就要一命嗚呼。我們呢，到時候已經(jīng)賺了大錢，住上大別墅，無數(shù)好日子等著我們慢慢享受哦~”

? ? ? “嗯！”阿二頓時振作起了精神，兩眼放光地大聲說道：“到時候我要買一臺巨型服務(wù)器，和阿三兩個住……哎喲~”

? ? ? 話沒說完，一只碗砸在了他臉上。

? ? ? 時間一轉(zhuǎn)，過去了大半年。

? ? ? 在吧臺享受著美酒，等待阿三結(jié)算任務(wù)的趙四接到了一個來自隊內(nèi)的委托。

? ? ? “運送工具？”

? ? ? “嗯?！奔t發(fā)青年點頭道：“以前大家生活在地下，做什么都偷偷摸摸的，交流極少。現(xiàn)在放開了，負責(zé)對外聯(lián)絡(luò)的一下全被派了出去。長老一時找不到人，就聯(lián)系了我，說要是有空就幫忙跑一趟，去銀光鎮(zhèn)搬一批預(yù)定的農(nóng)具?！?/p>

? ? ? “剛開年，長老這是在準備春耕？”說起春耕，趙四想起了自己家那一畝地，也是時候該松松土了。

? ? ? “是承包的其他村子的田?！卑⒍Φ溃骸拔覀冏约旱奶镌诘叵?，全自動化管理，不分季節(jié)，只是耗電，成本比在地上要高。長老以前就是附近村子的人，知道周邊的情況，很多位置不太好的田都荒著。于是就和那些村子商量了一下，先承包個幾十畝，改造一下環(huán)境種種看?！?/p>

? ? ? “地下設(shè)施對電力的依賴太大?！壁w四搖了搖頭，問道：“鎮(zhèn)上用的還是聯(lián)盟的地市電嗎？還沒有并入國家電網(wǎng)？

? ? ? “沒有沒有，一直用的地市電沒有變過。”阿二說著說著就興奮了起來?！笆ブ髡f，人類市電的價格是聯(lián)盟地市電的好幾倍，一旦電費上漲，成本增加，地下出產(chǎn)的商品就會失去競爭力，不光聯(lián)盟多年來開辟的無數(shù)田地面臨荒蕪，工廠也會逐漸停滯，依賴這些產(chǎn)業(yè)維持運轉(zhuǎn)的聚集地都會陷入困境?！?/p>

? ? ? “這倒沒錯?！壁w四點頭道：“聯(lián)盟如果并入電網(wǎng)，過去建立在電力優(yōu)勢上的一切設(shè)計都有可能土崩瓦解?！?/p>

? ? ? 阿二連連點頭。“據(jù)說為了這個事兒，圣主帶領(lǐng)聯(lián)盟代表團和上面談了好久才終于取得諒解，暫時不并入電網(wǎng)，但限制只能用于維持原有的聚集地及地下產(chǎn)業(yè)?！闭f到這里，紅發(fā)青年古怪地笑了笑?！安贿^嘛，上個季度鎮(zhèn)里的電價又降了半成，估計是現(xiàn)在物資采購方便，物流暢通，那些地下兩三千米的都城又在擴建地?zé)犭娬玖税?。?/p>

? ? ? 趙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澳銈儼。悸犇且粋€人的，遲早要引來禍患?！?/p>

? ? ? “你是說圣主？怎么會！”阿二用力搖頭，反駁道：“圣主在聯(lián)盟議會里也只有一個席位，沒有任何特權(quán)。只是因為一直致力于挽救更多虛擬人，又對聯(lián)盟的發(fā)展提出過很多建設(shè)性意見，大家才愿意聽話?！?/p>

? ? ? “你不懂?！壁w四笑了笑，說道：“這個任務(wù)我們接下了，去做準備吧?！?/p>

? ? ? “好勒~”阿二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跑去前臺，找到剛結(jié)算完任務(wù)的阿三商量起來。

? ? ? 看著歡欣雀躍的兩人，趙四抿了口酒，嘆了口氣。

? ? ? “比起權(quán)力，威望才是真正讓人忌憚的東西啊?！?/p>

? ? ? 銀光鎮(zhèn)位于百色以南，德?？h附近的地下七八百米，靠近一條礦帶，主營挖礦、冶煉及鑄造。鎮(zhèn)上的鎮(zhèn)民多是附近逃難的虛擬人礦工。

? ? ? 一臺剛到的大貨車停在路邊，下來三臺普普通通的工程仿生人，往礦場走去。任務(wù)無需戰(zhàn)斗，趙四便遠程到了洞坡鎮(zhèn)為他準備的仿生人里。

? ? ? 原本以為銀光鎮(zhèn)會和洞坡鎮(zhèn)一樣，在外面建一座小村子，設(shè)施依然放在地下。等到了眼前才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礦場。

? ? ? 礦山底部的入口仿佛一張黑洞洞的深淵巨口，吐出一條長長的礦車軌道，在外面盤旋一圈后收了回去。軌道兩側(cè)堆積著高高的礦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工程仿生人操縱作業(yè)車輛穿梭其間，將一車車礦料搬上傳送帶。

? ? ? 入口旁邊有一座巨大的倉庫，里面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工具、零件、服裝等等，還有整箱整箱的物資沒有拆開，堆在一起。

? ? ? “百色礦業(yè)？”阿二遠遠看了一眼物資的外包裝，沉吟道：“好像就是附近的，人類的企業(yè)?！?/p>

? ? ? “你們是哪兒來的?！币幻０泊虬绲姆律俗⒁獾剿麄儯松先?。“前面是礦區(qū)，閑雜人等禁止入內(nèi)?！?/p>

? ? ? 阿二上前一步，和和氣氣道：“大哥你好，我們是洞坡鎮(zhèn)的鎮(zhèn)民，來拿預(yù)定的農(nóng)具?！?/p>

? ? ? “洞坡鎮(zhèn)的啊，ID多少，我查查?！北０矝]有讓開。

? ? ? “ID？”阿二愣了愣，反問道：“是電子身份牌那個？”

? ? ? “當(dāng)然，不然誰認識你啊？”保安用警棍頂了頂帽子。

? ? ? “哦哦，沒想到貴鎮(zhèn)這么快就把ID用起來了啊。”阿二順從地報出了一串?dāng)?shù)字。

? ? ? “查到了。”保安眼中一陣閃爍，問道：“洞坡鎮(zhèn)，楊志是吧。”

? ? ? “是是。”阿二連連點頭。

? ? ? “洞坡鎮(zhèn)確實有一項委托，我通知里面了，等下有人來接你們?！闭f完，保安又坐回路邊的亭子里。

? ? ? 三人面面相覷，只能站在外面等候。半個小時后，終于有個辦事員打扮的仿生人走了過來。

? ? ? “你們就是洞坡鎮(zhèn)的人吧?！蹦侨苏辛苏惺郑疽馊烁??！爸俺隽它c兒事，大家都很忙，鎮(zhèn)長也在和長老們開會，我?guī)銈內(nèi)ヒ娝??！?/p>

? ? ? 三人連忙跟上那干事，從礦山壁上一扇金屬大門進了內(nèi)部。門后是一條寬敞整齊的通道，直線向前延伸。每隔幾米就有一盞明亮的壁燈，將整個通道照亮。各種型號的工程仿生人來來往往，步履匆匆，似乎心事重重。

? ? ? “圣主保佑……保佑德旺兩口子能平安歸來……”

? ? ? 一個祈禱聲傳入耳中，阿二回頭看了看那個擦身而過的人影，似乎拐進了旁邊的房間里。他快走兩步，跟在干事旁邊，小聲問道：“這位大哥，貴鎮(zhèn)出了什么緊急的事嗎？需要我們幫忙嗎？”

? ? ? 那人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機械的面部看不出表情。“小塌方而已，我們能處理?！?/p>

? ? ? “哦哦?！卑⒍说疥犖楹?，回頭看了看。

? ? ? “小塌方么……”

? ? ? 一行四人又轉(zhuǎn)了兩個彎，來到一扇對開門外，陣陣爭吵聲正不斷從里面?zhèn)鞒觥?/p>

? ? ? “你們挖礦的時候就能小心點兒嘛！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說了多少次了！”

? ? ? “這不是我們小不小心的問題！是礦洞就沒TM加固好！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 ? ? “長老會要求我們在三個月內(nèi)同時開辟三條礦洞，我們已經(jīng)盡了最大努力?！?/p>

? ? ? “以前是給人類挖礦給聯(lián)盟挖礦，慢一點兒就不說了，現(xiàn)在我們是在給自己挖礦！”

? ? ? “挖礦？我看是挖墳！”

? ? ? “你怎么說話的……”

? ? ? 那干事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見爭吵完全沒有間歇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敲了敲門。

? ? ? 爭吵聲戛然而止。

? ? ? 干事打開半扇門，站在門口，微微躬身道：“鎮(zhèn)長，是洞坡鎮(zhèn)的人，說是來拿預(yù)定的農(nóng)具。”

? ? ? “洞坡鎮(zhèn)？唔，你直接帶他們?nèi)グ伞！睍h室里，一名帶著黃袖章的工程仿生人揮了揮手，不以為意。

? ? ? “是?！备墒螺p輕關(guān)上門。“咔噠”一聲響，仿佛按下了無形的按鈕，會議室里再次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

? ? ? 干事?lián)u了搖頭，招呼三人掉頭離開。

? ? ? 很快，眾人來到了不遠處一間庫房里。

? ? ? “諾，這些就是你們預(yù)定的工具?！备墒轮噶酥傅孛嫔隙言谝黄鸬钠甙藗€大木箱。

? ? ? 阿二謝了一聲，和阿三兩人挨個揭開蓋子查看數(shù)目。

? ? ? “咦，好像少了兩成？”兩人對了數(shù)目，發(fā)現(xiàn)不對，又重新數(shù)了一遍。“確實少了兩成。”

? ? ? “是要比預(yù)定少兩成。”干事閉著眼，似乎在腦海里查看什么。“鎮(zhèn)上的高爐拆得只剩一座，各種機床也只保留了一套，價格上漲了很多。只少兩成已經(jīng)是看在老鄉(xiāng)親的份上了?！?/p>

? ? ? “話不能這么說?！卑⒍u了搖頭，看著那人認真說道：“合同就是合同，既然簽了合同，就應(yīng)該要遵守?！?/p>

? ? ? “嗨，那都是多久前簽的合同了，去年就該終止了?！备墒锣托σ宦??！岸?，這些農(nóng)具已經(jīng)是最后一批?！彼麚u頭道：“今后鎮(zhèn)上都不做冶煉鑄造了，你想讓我們補，我們也沒法咯?！?/p>

? ? ? “以后都只挖礦了？為什么……”阿二不可思議地搖頭。

? ? ? 阿三突然問道：“是因為比不上人類的工藝嗎？”

? ? ? “差不多吧。”干事沒想到突然冒出來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看了她兩眼，嘆道：“以前能做，是因為大家沒辦法從人類那里購買，用得次一點兒也沒辦法?，F(xiàn)在嘛，嘿，去年已經(jīng)有好幾個村子通知中止合同了，沒想到你們洞坡鎮(zhèn)今年還來，正好也通知你們終止合同?！?/p>

? ? ? “這是你們鎮(zhèn)長的意思？”阿二問道。

? ? ? 干事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搖頭道：“是鎮(zhèn)上所有人的意思?！?/p>

? ? ? 阿二捏緊拳頭，不知為何心里憋屈不已。阿三扯著他的衣袖，緩緩搖頭。

? ? ? 趙四在阿二肩上拍了拍，笑道：“這位干事，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替我們謝謝鎮(zhèn)長大人的好意?！?/p>

? ? ? 晚上，阿二阿三肩并著肩躺在村莊外的草坪上，看著一顆顆照亮了夜空的衛(wèi)星從頭頂緩緩劃過。

? ? ? 回憶起白天的所見所聞，想著礦場里那些忽然間變得陌生的同胞們，阿二悶悶不樂地打開了自己的賬戶?？粗鴦倓傔_到六位數(shù)的存款，他的情緒猛地低落下去。

? ? ? “小蘭，我們真的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嗎？”

? ? ? 阿三握住他的手，輕輕說道：“會有的。”

? ? ? 微風(fēng)吹過，兩只昆蟲一前一后在他們眼前飛過。

? ? ? “等我們以后有錢了，等我們以后有錢了，一定要好好對待自己的同胞。”

? ? ? “嗯，我相信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