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翔因?yàn)樽约嚎隙ǖ貌坏絽瓮㈥康幕貞?yīng)時，她說話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這是報應(yīng)?！?/p>

　　戚昂親手種下的因, 如今自己嘗到了苦果, 這是罪有應(yīng)得, 只是......

　　“廷昕，他是為了救你?！备呦璧蛦〉穆曇舭鴿饬业臒o力感。

　　呂廷昕漠然, 隨著偏頭的動作慢慢勾動嘴角。

　　那樣冷淡又嘲諷的笑讓高翔覺得異常陌生，稍一深思卻又覺得順理成章。

　　戚昂犯的錯的確無法彌補(bǔ)。

　　呂廷昕吞了口口水, 睫毛閃動, 看似漫不經(jīng)意的態(tài)度實(shí)則誰都改變不了，“高翔, 除非他死，或者讓小哥重新活過來，否則, 我們之間的賬永遠(yuǎn)清不了?！?/p>

　　高翔詞窮，沉吟半晌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歹給他個機(jī)會?！?/p>

　　“不可能。”呂廷昕波瀾不驚的目光和冰冷的‘手術(shù)中’三個大字無聲拉扯, “我對錯的定義只有兩種，原諒和不原諒, 沒有你說的機(jī)會，更談不上彌補(bǔ)?！?/p>

　　“廷昕.......！”高翔無可奈袁地拉長了聲音。

　　呂廷昕眨了下疲憊的雙眼，嘴角忽然露出一抹清淺笑容，“你拿我沒辦法的時候, 表情、語氣和小哥很像，但是，你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告訴做人應(yīng)該怎么樣，而小哥是心疼我，甚至，他覺得有個我和她抬杠才像真的戀愛。高翔，單單這一點(diǎn)，你對我來說就只能是個外人，所以別再用自己的觀點(diǎn)否定或是試圖改變我的想法，有時候，我連自己的話都不愿意，更不說你這個外人?！?/p>

　　呂廷昕界限分明的話一出，高翔像是被人掐中軟肋一樣，生硬的表情僵在臉上，眉目之間隱約可見怒火。

　　“隨你怎么說！”高翔飛快地說，好像再晚一點(diǎn)自己就會變得被動，“你放心，就算你以后再變成十天半個月不說一句話的鬼樣子，我也絕對不會管你！我們這些外人......呵，我們這些外人哪兒比得上你完美的小哥！”

　　高翔的語氣充滿嘲諷，呂廷昕聽進(jìn)耳中卻沒在心底留下痕跡，她依舊笑著，那笑像極了沈夢瑤的溫和，說話的態(tài)度遠(yuǎn)不如笑容那樣易親近，“我走了，今天的事還有一大堆的報告要寫?！?/p>

　　高翔下意識答應(yīng)，手剛抬起來揮了下又煩悶地垂下，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冷淡的，“嗯。”

　　呂廷昕心如止水，甚至慶幸高翔沒再挽留，沒有勸說。

　　她很清醒，清醒的有點(diǎn)兒期待戚昂的下場，別人勸說的越多，她的態(tài)度越強(qiáng)硬，到最后弄得兩敗俱傷不劃算。

　　走過長長的走廊，拐過人來人往的門診區(qū)，呂廷昕重新站在了陽光下。

　　夏季溫暖的陽光遠(yuǎn)不能溫暖她冰冷的心。

　　“小哥，如果戚昂為此付出代價足夠抵消他犯下的錯了，那我堅(jiān)持一個人生活的理由還剩下什么？”

　　呂廷昕站在人群中央，逆著人流，緊握著垂在胸前的彈殼喃喃自語。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人在朝她緩步走來，步伐堅(jiān)定，溫和的臉上帶著笑，暖暖的，把一個男人對他的小姑娘的寵愛柔滑在了血肉靈魂里。

　　“小哥......小哥......小哥！”被呂廷昕困在心底的感情枷鎖轟然崩潰。

　　呂廷昕發(fā)瘋一樣朝前跑去，帶著顫意的聲音由喑啞到尖叫，最后戛然而止。

　　她的癲狂讓行人避如蛇蝎。

　　“呂廷昕，我不是你的小哥，我叫方糖?！?/p>

　　方糖輕到小心的聲音讓呂廷昕的幻想破碎，她怔愣地看著對面和自己一般高的女人，一動不動。

　　方糖忽然怕了。

　　怕聽見呂廷昕失望的聲音。

　　從周正那里離開，方糖心慌得厲害，開著車在鬧市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敢停下，總怕停下了就會胡思亂想，想多了心里繃著的弦會斷，斷了，她一定會為了找到呂廷昕做出出格的事，那樣，呂廷昕對她的厭惡必定更加深刻。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憐，方糖在等紅燈時煩躁地一轉(zhuǎn)頭竟然就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呂廷昕。

　　方糖完全沒有經(jīng)過任袁思考過程，把車子朝丟在馬路中央一丟，直直跑來了呂廷昕跟前。

　　和之前不一樣，這次呂廷昕看見她沒有嫌惡和冷淡，而是同樣滿懷熱切的渴望向她跑了過來，可是啊，呂廷昕叫著不是她的名字。

　　方糖難過，擔(dān)她更怕傷害，只敢這么小心翼翼地重申她的姓名。

　　“呂廷昕，我叫方糖?！狈教侵貜?fù)。

　　呂廷昕沒有絲毫反應(yīng)，失魂落魄的看著她，像是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讓她朝思暮想的人。

　　方糖走近呂廷昕，緊張得手心冒汗，有些話一出口完全不受大腦控制，“呂廷昕，我喜歡你，當(dāng)愛人的那種喜歡。”

　　呂廷昕看著方糖，崩潰的情緒漸漸回到心底那座沉重的牢籠。

　　沒了感情的呂廷昕又變成了方糖熟悉的那個冷淡女人，風(fēng)平浪靜到讓她恐懼。

　　“你說什么？”呂廷昕反問，沒有驚訝，也聽不出生氣。

　　方糖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剛剛打理過的指甲深嵌進(jìn)掌心，疼得尖銳。

　　“我喜歡你?！狈教钦f。

　　“喜歡我?！眳瓮㈥烤従彽刂貜?fù)，隨即微笑，“滾?！?/p>

　　方糖早就知道向呂廷昕表白會被拒絕，

　　也做好了接受的準(zhǔn)備，現(xiàn)在，只是一個‘滾’字恐怕已經(jīng)是呂廷昕最給面子的做法了，可她還是覺得心口細(xì)密的痛在快速發(fā)酵。

　　很奇怪，不全是痛，還有心疼和嫉妒。

　　“呂廷昕，你不要急著拒絕，我，我......”

　　說不出來想表達(dá)的意思，方糖急得臉色通紅。

　　呂廷昕冷眼相看，然后在方糖想要再次開口時給予狠狠一擊，“一個只會趁人之危的人跟我談喜歡？方糖，你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和你在酒吧夜店玩得那些人一樣，給錢，給玩，就會對你趨之若鶩？”

　　方糖前一秒還漲紅的臉?biāo)查g慘白，“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呂廷昕逼近方糖，常年在風(fēng)里雨里磨礪出來的鋒利目光壓得方糖喘不過氣，“知道那晚的人是你？還是知道我不過是你玩過眾多男女里的一個人？亦或者知道你之所以對我念念不忘是因?yàn)槲液岬陌岩粚υ缇瓦^時的戒指當(dāng)寶貝？方主編，你對別人說這些話的時候就該想到會被第三個人聽到的可能，不巧，我正好就是那個人?！?/p>

　　方糖青白的嘴唇開開合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沒有，我只是好奇，那對戒指......”

　　“那對戒指我再也戴不起了?！?/p>

　　“......”

　　“從我們發(fā)生關(guān)系那天起，那對戒指就丟了，不是丟在地上，而是丟在我回去的路上?！?/p>

　　“呂廷昕，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你一直哭，你叫他，你說你難過，說你很想他，我不知道自己當(dāng)時怎么了，就是，我就是很怕你哭，呂廷昕......”方糖低啞的聲音接近祈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呂廷昕笑著點(diǎn)頭，平和的目光讓方糖看到了希望。

　　僅僅一瞬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習(xí)慣，玩久了，習(xí)慣了。”

　　方糖啞口無言，連繼續(xù)解釋的力氣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呂廷昕越過方糖往前走，擦肩而過之際背對著她說：“別再做那些無聊的事，你越積極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越反感你的存在。你是夢瑤和袁一琦的朋友，我在意她們，不想她們覺得為難，可如果你真的讓我覺得有負(fù)擔(dān)，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想辦法解決，真到那個時候你就沒幾乎說不了。方糖，給自己留點(diǎn)余地，我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對陌生人。”

　　說完，呂廷昕毫不留戀地離開。

　　方糖站在原地，紅了眼睛卻不自知。

　　呂廷昕走出醫(yī)院大門，剛剛混入人流時，手腕被人緊緊攥住，方糖站在她身后半步遠(yuǎn)的地方，一字一頓，用力地說：“呂廷昕，我改了，遇見你那晚就改了，你能不能給我認(rèn)真喜歡一個人的機(jī)會？一次就好！”

　　呂廷昕沒有感情的目光掃過腕間蒼白的手掌，只回了兩個字，“不能?！?/p>

　　“為什么？我都改了，那些壞毛病都改了??！”

　　呂廷昕轉(zhuǎn)動手腕，輕而易舉地掙脫開方糖，與她面對面，用無情目光刺痛她悸動的初心，“你要的機(jī)會我沒有。”

　　“......”

　　“我不會喜歡你，這輩子都不會，所以，你要的機(jī)會我沒有?！?/p>

　　方糖目光一震，天崩地裂，“那我也會一直喜歡你?！?/p>

　　呂廷昕活動手腕的動作頓住，不確信地看著方糖半晌，冷淡地丟下兩個字，“隨你。”

　　方糖捋了捋頭發(fā)，恢復(fù)平日里的精明干練，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笑著說：“你沒事就好，我們看到視頻都擔(dān)心你。”

　　“視頻？”呂廷昕疑惑，“什么視頻？”

　　方糖拿出手機(jī)，點(diǎn)開，將還沒退出的視頻拉到頭放給呂廷昕。

　　呂廷昕側(cè)著身體，修長脖頸裸露在方糖目光所及之處，呼吸間，有淡淡青草香。

　　幾十秒的時間，方糖恍如隔世。

　　如果可能，她希望這一刻變成永恒。

　　這一刻，呂廷昕的心在遠(yuǎn)方，身體卻在她身邊。

　　“她們都看到了？”呂廷昕沒頭沒尾地問。

　　方糖不用想也知道她問得是誰，她在意的人只有那幾個。

　　忍著心里的吃味，方糖點(diǎn)頭說道，“看到了，比我看到的早?！?/p>

　　呂廷昕話不多說，掏出手機(jī)就撥通了沈夢瑤的電話。

　　電話那頭久久無人接聽。

　　袁一琦和沈夢瑤回到家時，袁七七正扒拉著1301的門往里看, 賊頭賊腦的模樣看得袁一琦莫名想興奮。

　　興奮了就想欺負(fù)她。

　　想到做到, 袁一琦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對沈夢瑤‘噓’了聲, 后者點(diǎn)點(diǎn)頭靠在墻邊笑意綿綿地瞧著袁一琦踮起腳朝袁七七走過去。

　　袁一琦走到袁七七身后, 猛地跺腳大叫, “??！”

　　袁七七受到驚嚇，一時失手沒扒住門把, 整個人直愣愣摔在了地上。

　　袁一琦沒想到袁七七反應(yīng)這么大，看袁七七摔得‘五體投地’的樣子也有點(diǎn)懵, 幾秒后反應(yīng)過來, 笑得肚子疼。

　　對面，沈父和沈母都在, 聽到門口的動靜趕忙跑出來查看情況。

　　沈母看到袁七七憋眼淚憋得眼睛通紅，再看看笑瘋了的袁一琦，什么理智和氣質(zhì)都沒了, 拿起手里的報紙就抽上了袁一琦后腦勺，生氣地質(zhì)問, “你做什么呢？！”

　　袁一琦捂著腦袋僵在了原地, 慫得一個字都不敢說。

　　她現(xiàn)在還是戴罪之身，誰都惹不起。

　　打完袁一琦, 沈母斜了依然靠

　　在遠(yuǎn)處看戲的沈夢瑤一眼，沒好氣地從袁一琦身邊擠過去蹲在袁七七身前，輕聲細(xì)語地問，“跟奶奶說, 摔哪兒了？”

　　袁七七嘴巴一癟，金豆子嘩嘩往下掉。

　　沈母以為是袁一琦做得太過分才把自家外孫女欺負(fù)成這副模樣，憋了很久的火氣蹭一下上了頭。

　　“袁一琦！”沈母站起來，瞇著眼，居高臨下地瞪著袁一琦，“你......”

　　沈母準(zhǔn)備把袁一琦教訓(xùn)道生無可戀的話剛出口，還魂的袁七七用力推了沈母的腿一把，小臉滿是憤怒，“你讓開！”

　　沈母，“......？！”

　　這一個個都想造反了？！

　　好不容易站到袁一琦跟前，袁七七再次恢復(fù)可憐巴巴的表情，比起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袁一琦偷瞄了氣到幾乎崩潰的沈母一眼，一改往日橫沖直撞的說話方式，彎下腰，兩手撐著膝蓋，格外友愛地問袁七七，“哪里疼？媽給你吹吹?！?/p>

　　袁七七什么時候見過袁一琦這個鬼樣子，登時被她軟到讓人渾身戰(zhàn)栗的聲音嚇得靈魂出竅。

　　“說話！”袁一琦一邊笑，一邊咬牙切齒，“我今天要是因?yàn)槟惆ご颍阆掳肽甑暮萌兆泳偷筋^了！”

　　袁七七一個激靈，哇一聲大哭撲進(jìn)了袁一琦懷里。

　　袁一琦彎著腰，重心不穩(wěn)，被袁七七大力一撞，身體不斷后退，快要碰到站在門口的沈父時，后者身手敏捷地躲向了旁邊。

　　毫不意外，袁一琦后背和門框正面接觸。

　　撞上去的瞬間，袁一琦覺得身上一把老骨頭紛紛叫囂著要跟她絕交，也終于認(rèn)識到了一個真理——只要有袁七七在，她的命途就異常得坎坷。

　　沈夢瑤沒想到袁一琦會碰見這茬，聽見她疼痛的悶哼時倏然沉下笑容，快步走了過來。

　　“回家我看看！”沈夢瑤不多言，拉起袁一琦的手就往1301帶。

　　袁一琦不敢走，不敢喊疼，手腕一轉(zhuǎn)掙脫開沈夢瑤縮回去貼著門框站好。

　　沈夢瑤難以置信地回頭，好巧不巧看到袁七七插進(jìn)袁一琦腰帶里面的手，目光里的焦急頓時變淡，躁動不安的情緒也跟著快速冷淡。

　　“七七，你的手放哪兒了？”沈夢瑤不緊不慢地問，溫吞的語氣和平時無異，偏生在場的人都覺得一股寒流從腳底板蹭一下涌上了心頭。

　　矮子袁七七的感覺尤為明顯。

　　下意識的，袁七七拉著袁七腰帶的動作更大，袁一琦一個哆嗦，差點(diǎn)以為自己的褲子被袁七七扒了，在心里暗戳戳地想，“袁七七此人的用心可以說是非常險惡了?！?/p>

　　事實(shí)上，只因?yàn)樵荤裉齑┝速N身的牛仔褲，袁七七找不到地方抓才把爪子伸進(jìn)了她的腰帶里，然而，對沈夢瑤來說，這個地方僅僅屬于她，胖的人，誰動誰該‘死’。

　　沈夢瑤淡淡地看著袁七七不說話。

　　袁七七一臉懵逼，對自己犯了什么錯絲毫不知情。

　　袁一琦瞧著形勢不對，緊張兮兮地提著褲子，用底蓋頂了頂袁七七的胸口，說道，“撒手！”

　　袁七七能聽話就怪了，她可是超級怕不笑的小夢瑤的，這種表情的小夢瑤比袁一琦那個雷聲大雨點(diǎn)小的生氣嚇人多了。

　　忍無可忍之際，沈夢瑤笑了一聲，標(biāo)準(zhǔn)的笑里藏刀。

　　隨后，袁七七被提著領(lǐng)子提到了一邊，胳膊還保持著向前伸出的姿勢。

　　沈夢瑤走到袁一琦身邊，站姿隨性，稍稍垮著身體好配合袁一琦的身高，手下格外認(rèn)真地解開袁一琦的腰帶，然后，猛地拉緊。

　　袁一琦一口氣沒上來，差點(diǎn)被勒出內(nèi)傷，旁邊的沈母光是看著就覺得疼，再一深思......

　　“沈夢瑤！”沈母氣沖沖地走過來，一開口調(diào)子起得頗高，“你快四十的人就這點(diǎn)出息？！??？！”

　　沈夢瑤轉(zhuǎn)過來，站直，高瘦的身形將袁一琦擋得嚴(yán)實(shí)。

　　“我怎么了？”沈夢瑤反問，眼神無辜，聲音又慢又輕。

　　“嗨！”沈母氣笑，“吃一個小孩兒的醋，沈夢瑤，你越活越回去了？！”

　　沈夢瑤神態(tài)自若，“嗯，吃了，建議您讓袁七七別再纏著袁一琦，不然這樣的事以后會成為常態(tài)。”

　　沈母愣在當(dāng)場。

　　她都聽到了什么？！

　　自己高冷得不像人的閨女當(dāng)著她的面兒承認(rèn)自己吃一個小孩的飛醋？還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母擼起袖子，氣運(yùn)丹田，“沈夢瑤！”

　　沈夢瑤，“在。”然后回頭，手卡進(jìn)腰帶和袁一琦肚皮之間，“傻子，回家了?！?/p>

　　袁一琦，“......”被強(qiáng)行拖走。

　　直到兩人消失在1301門里，沈母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氣得火冒三丈，隔著單薄的門板擺明立場，“你們兩個給我收斂點(diǎn)！我還沒死，更沒接受你們兩個的關(guān)系！”

　　門里寂靜一片。

　　圍觀了全程的沈父忍著笑走到沈母身邊，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行了，你雖然退休了，但作為一個老教授該有的氣度依然不能少?！?/p>

　　沈母冷哼一聲將脾氣壓了下來，暫且當(dāng)沈父這話說的在理。

　　袁七七依然不在狀態(tài)，見1301的門鎖了，蹬蹬幾步又跑過去準(zhǔn)備開鎖。

　　沈母見此恨鐵不成鋼地?cái)r住她說：“回家！”

　　袁七七，“嗯嗯！你回吧，我找袁一琦玩會兒?！?/p>

　　沈母崩潰到五官扭曲。

　　知道攔不住袁七七，沈母索性放棄，攢著一肚子火自個走人。

　　這廂，有鑰匙的袁七七成功

　　擰開了鎖。

　　門打開的瞬間，袁一琦讓人雞皮疙瘩瘋狂掉落的嬌嗔從門縫里飄了出來，“小夢瑤，你輕點(diǎn)啊，疼?！?/p>

　　沈母身上的血直沖腦門，以迅雷之勢一手撈起袁七七夾在胳膊下面，一手拉上門大吼，“混賬東西！”

　　罵完，沈母風(fēng)一樣夾著袁七七進(jìn)了1302，防盜鎖一路擰到了頭。

　　1301，袁一琦趴在玄關(guān)柜上，莫名其妙地嘟囔，“骨頭都快磕斷了，還不讓人喊個疼？小夢瑤，你媽媽變了，跟我小時候認(rèn)識的那個會給點(diǎn)心吃的老阿姨差太多了?！?/p>

　　沈夢瑤替袁一琦揉著肩膀，笑意難當(dāng)，“嗯，老阿姨以后也是你媽媽，自己人對自己人自然苛刻點(diǎn)，因?yàn)橹啦粫娴纳鷼?，這是人與生俱來的弱點(diǎn)。”

　　袁一琦扭過頭，臉蛋紅撲撲的，“我這算是你的人了？正兒八經(jīng)的那種？”

　　“唔......”沈夢瑤抿著嘴唇，眉頭緊鎖，“可能還需要一點(diǎn)步驟?！?/p>

　　“什么？”

　　“把你拐進(jìn)房間。”

　　————————

　　兩人在屋里鬧了一會兒，累了，跑去沙發(fā)上一坐一躺消磨時光。

　　飯點(diǎn)，袁七七把門敲得驚天動地。

　　袁一琦神煩袁七七這種不分時間地點(diǎn)都亮如白晝的電燈泡，火大地走過去拉開門說：“袁七七，狗膽包天啊你！”

　　對門，沈母冷颼颼地反問，“袁一琦，你的狗膽逆天了？”

　　袁一琦秒慫，“......”

　　袁七七笑得陽光燦爛。

　　“吃飯！”沈母怒氣沖沖地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回了屋，摔門的動作驚動了隔壁姜麗。

　　姜麗拉開門，一言難盡地看著袁一琦便秘似的臉問道，“袁一琦，你這是......”

　　袁一琦兩手扯住袁七七的馬尾，齜牙微笑，“沒事，教育小孩呢?！?/p>

　　“你......繼續(xù)，不打擾了?！?/p>

　　“好的，姐姐慢走?！?/p>

　　姜麗一走，袁一琦扯住袁七七頭發(fā)的手猛地朝兩側(cè)拉。

　　袁七七的頭皮登時繃緊，連帶著魂兒都被吊了起來。

　　“，袁一琦，你想干嘛？”袁七七哭哭啼啼地問。

　　袁一琦皮笑肉不笑，“干嘛？！呵呵，宰了你這個叛徒！”

　　袁七七失聲尖叫，安靜的樓道被兩人搞得雞飛狗跳。

　　收拾完袁七七，袁一琦領(lǐng)著垂頭喪氣地她回家找沈夢瑤，沈夢瑤再帶著這兩著倆慫包去了對面吃飯。

　　餐桌上，袁一琦數(shù)著米粒吃飯，袁七七則看著袁一琦的臉色進(jìn)食，最能鬧騰的兩人真就把‘食不言’這句古訓(xùn)發(fā)揮到了淋漓盡致。

　　飯后，沈父去洗碗，袁七七回房寫作業(yè)，沈母、袁一琦、沈夢瑤三人坐在客廳大眼瞪小眼。

　　“夢瑤，廷昕有沒有聯(lián)系過你？”沈母擔(dān)心地問，“這孩子走就走，怎么也不跟我們當(dāng)面說一聲？留下那么一張字條不是找著讓我們擔(dān)心嗎？”

　　沈夢瑤神色自若，“她一直都這樣，您不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哎，習(xí)慣是習(xí)慣，但還是心疼啊?！鄙蚰竾@氣，“以前，我和你爸忙，廷昕悄悄回來，再偷偷走，我們能理解她不想給我們添麻煩的心思，可現(xiàn)在我和你爸都已經(jīng)退休了，她怎么還這樣？這都多少年了，我們把她當(dāng)親閨女一樣疼愛，她怎么就不明白我想親眼看著她走才安心的心意啊，哎呀......！”

　　沈母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激動地說：“廷昕別是出什么事了吧？上次天臺動手的事兒上了新聞，她回隊(duì)里肯定得受處分！”

　　沈夢瑤眉心跳動，面上依舊淡定，“我們坐這兒亂猜沒用，等她消息吧?！?/p>

　　“哎，只能這樣?！鄙蚰各龅难凵袷栈?，掠過袁一琦時狠狠瞪了她一眼，“廷昕要是真背了處分，你難辭其咎！”

　　袁一琦嚇得坐直了身體，可憐巴巴地說：“對不起。”

　　沈母拒不接受，“你和那個劉釗的過節(jié)自己私下解決不就行了，非要拉著廷昕做什么？她要不是為了你怎么可能和人動手？！”

　　沈母字字珠璣的質(zhì)問讓袁一琦有口難言，原本腰桿挺直了也就小小的一只，這會兒脖子縮起來之后怎么看怎么可憐。

　　沈夢瑤一手撐著沙發(fā)側(cè)過身體，將有意和自己拉開距離坐在一旁的袁一琦往自己身邊拉。

　　袁一琦下意識反抗，沈夢瑤偏不遂她的意，加大力氣，袁一琦擰不過，整個人被拉的斜撲進(jìn)沈夢瑤懷里。

　　兩人當(dāng)眾‘親密’的動作如同火燒澆油，把沈母心里那點(diǎn)克制燒了個干凈。

　　“你們給我滾！都滾！”沈母指著門口，氣得呼吸急促。

　　廚房里正在洗碗的沈父，聽見聲音趕忙跑出來緊張地問，“又怎么了？”

　　女人發(fā)火的時候，最忌諱男人說又，沈父這個字用的當(dāng)真‘恰到好處’。

　　沈母黑著臉，指指沈父，再指指抱住袁一琦不讓她動的沈夢瑤，“好！好！你們父女終于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是吧，現(xiàn)在就我一個人惡人！行！我走！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

　　吼完，沈母快步繞過沙發(fā)往出走，沈父見狀急忙跑過去把人攔住，好言相勸，“我也沒說什么，你生的哪門子氣？”

　　“我生哪門子氣？！我十月懷胎生的好女兒當(dāng)著我的面抱另一個女人，甚至，甚至為了她跟一個小孩鬧別扭！你現(xiàn)在竟然問我生哪門子氣？！”

　　沈父摸摸鼻子，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孩子們大了，她們知道分寸?！?/p>

　　“知道分寸就不會把廷昕拖下水！

　　”沈母怒不可遏，“自從那條新聞爆出來，我一直顧忌袁一琦小時候的事，想著她這些年也不容易，所以不追問為什么她和劉釗的事會牽扯到廷昕，對她和夢瑤的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她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zhàn)我的忍耐極限，我要是再坐視不理還怎么對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父搖搖頭，表情牽強(qiáng)，“你怎么越老越不講理了，我們都沒忘記夢瑤因?yàn)檫@個原因受到過多大的傷害，自然也能想通她對‘同性戀’的避諱，所以如果不是真的喜歡，她怎么可能再次義無反顧地踏上？上一次，我們不夠堅(jiān)定成了那個謠言的幫兇，這次，我們難道不該支持她，成為她最堅(jiān)實(shí)的后盾？”

　　沈父說話的方式不緊不慢，其中深意卻深刻堅(jiān)定。

　　沈母失控的理智漸漸回籠。

　　沈父趁熱打鐵，“弦華啊，重蹈覆轍的做法，我們再做就不會有機(jī)會彌補(bǔ)了，你確定要狠心棒打鴛鴦，連同你們母女情分一起打散了？”

　　沈母別過頭，執(zhí)拗地重復(fù)，“她們這樣有違倫常?！?/p>

　　“那又怎么樣呢？”沈父看著不遠(yuǎn)處站在一起相互依靠的兩人，由衷地說：“說得寬泛點(diǎn)，袁一琦這孩子從出生就屬于夢瑤，這是命里帶的緣分，我們強(qiáng)行拿走了，自己是心安了，可她們的命就沒了。小時候，你不還和隔壁老石家兒媳婦炫耀過，說袁一琦是夢瑤的童養(yǎng)媳？話是你親口說出去的，現(xiàn)在又有什么理由反悔？況且，她們在一起那兩年，我們真真實(shí)實(shí)感受到夢瑤是快樂的，這不就夠了？生兒養(yǎng)女，圖的僅僅如此?！?/p>

　　沈母波濤起伏的情緒沉寂下來，“她們以后會被人戳脊梁骨的?！?/p>

　　“有我們在，怕什么？”沈父篤定，“我們搬來這里不就是怕外人欺負(fù)上門？弦華，承認(rèn)吧，你接受不了的只是這兩個孩子受到傷害，不是她們的感情?！?/p>

　　沈母扭頭的動作變得生硬起來。

　　沈父說得對，有袁一琦的沈夢瑤是什么樣子的，她在兩人在一起的那兩年已經(jīng)深切感受到了。

　　那時候，袁一琦不過成年，知道沈夢瑤和他們關(guān)系冷淡之后，總想方設(shè)法騙她回家，借口千奇百怪，有時候幼稚的僅僅是因?yàn)樽祓挕?/p>

　　幾人對這些理由背后真正的原因心知肚明卻沒有戳破，他們都需要會籠絡(luò)人心，調(diào)節(jié)氣氛的袁一琦為他們牽線搭橋，重塑丟失的親情。

　　對此，沈母一直心存感激。

　　也許，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反對過她們感情。

　　她所有的不通情理不過是因?yàn)橐怀簧咭昱戮K。

　　同性戀給沈夢瑤和這個家?guī)淼臑?zāi)難，他們再也無力承受第二次。

　　有過去做參照，沈母以為自己是對的，可現(xiàn)在看來，強(qiáng)行拆散兩人換來的不會是亡羊補(bǔ)牢，而是更慘烈的恩斷義絕。

　　只是......她需要一個臺階。

　　一個能走到她們面前的臺階，不高不低，剛好夠她接受袁一琦的存在有好無壞。

　　這個臺階，沈夢瑤給了。

　　“媽?！鄙驂衄帬恐荤哌^來，聲音澀澀的，“對我來說，一琦的好恰如其分，不張揚(yáng)，不輝煌，有時候吵鬧得人哭笑不得，有時候又因?yàn)檫^分安靜急得我心煩意亂，她時常說，生活是被時間推著往前走的，不管你情不情愿，終點(diǎn)就在前面，與其整天活在過去為自己畫好的圈子里自怨自艾，不如灑脫一點(diǎn)接受新生活，笑一笑，鬧一鬧，走完的是同樣的一輩子。”

　　沈夢瑤停了下，握著袁一琦的手收緊，“她之所以讓我心生向往，除了喜歡，還有仰慕?！?/p>

　　命運(yùn)給袁一琦的路荊棘密布，袁一琦卻憑一己之力將它走成了康莊大道。

　　沈夢瑤仰慕的，一直是袁一琦那股不知道失敗和退縮是什么東西的信念。

　　“媽，我曾經(jīng)一手毀了自己仰慕的東西，狠心把她送到遙不可及的地方，讓她在異國他鄉(xiāng)嘗盡感情給予的失敗，這是我這輩子最后悔，也最沒辦法彌補(bǔ)的過錯。您，包括我，我們永遠(yuǎn)不會知道，一琦在外面的那六年經(jīng)歷了什么?！?/p>

　　沈夢瑤稍稍側(cè)過身體，用空著的手摸摸袁一琦的耳朵，疼痛的心揪成一團(tuán)，“這原本是可以聽到各種奇聞異事，美妙聲音的耳朵，現(xiàn)在，連我說喜歡都不敢離得太遠(yuǎn)?！?/p>

　　“小夢瑤......”袁一琦側(cè)著腦袋，蹭蹭沈夢瑤的手，不想讓她繼續(xù)，“我都不怪你了，你干嘛還要再提？”

　　沈夢瑤笑笑沒反駁，繼續(xù)說道，“好在，離了我，她還是那個會在夾縫里找生存的袁一琦，姐姐把她帶進(jìn)了戰(zhàn)爭的世界，她在記錄真相的過程中找回了自己，最后，她帶回了完好如初的自己，也帶回了聰明活潑的七七，至此，我對她除了愧疚、虧欠，還多了一份感激?！?/p>

　　沈父和沈母從來沒聽過這段過去，一時難以接受，沈母忘了自己不久前還極力反對的立場，心疼地問，“怎么就，就狠得下心呢？”

　　沈夢瑤彷徨多年的終點(diǎn)也是她一直在尋找的理由。

　　過去，藏著掖著，一個人消化黑夜的寂寞，現(xiàn)在，她找到可以訴說的親人了。

　　“因?yàn)?.....她得活著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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