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踫上的一百零八個人
有些眼光,它真是特別,你想待會就記下來吧,干點別的事,忘一會兒,但是它又回來,你想記不記,到底有沒有用?最終還是決定記。
她剛開始站的地方,我沒看見,但我嘴正好這時候冒汗,又沒帶手巾,把手伸進去,用背面擦,這時我就得停住,這就來到那段冰柜,都是餃子凍丸子的,我知道我左邊有個人,是灰色。我繼續(xù)擦,我能不側(cè)眼看她往下一勁鍋,一勁鍋,腰再不行地。一直很靜,她那邊,我這地。她忽然覺得后身有了人,怕后邊人害她,帶到我這邊一陣風,她就直起來了,兩邊胳膊還沒有時間縮回去,就那樣怪異地扎煞著,只戴眼鏡的頭轉(zhuǎn)過來了,我心底笑了聲,手背擦著汗,手底就開始推車走開。
第二次,我和目光又相逢了,稱菜地,我看一眼過稱女人一轉(zhuǎn)就是對眼,很美,雙眼皮,眼有情,我想這不就是我么?她就這么看,她低手拿她筐里的,她上邊看。
我這些年被些女性這種目光打量很多。有時也不是單從她那邊,是從被看的我這邊,先試出她可憐的那個人也在可憐她。
我再挑青椒,她又過來,我云糊糊里看她下,她是走還是嫌,我不大判斷得清,然后我就看到紅色青椒居然賣到了10元錢!就在這一退兩進里,她在后邊伸了胳膊,摸上3個尖椒。
我萬沒想到出了門還能踫上。這幾次都是,我發(fā)現(xiàn)她在看我我再看她時,她已經(jīng)靜止住段時間,從眼那最明顯,是越來越慢,頭穩(wěn)得也靜。我收拾車子,拿上拿下,我天性好察人,累了樂了都抬頭,這時我一抬就是那邊,她半蹲在道上,兩邊都是車子,中間過路堆滿她兩袋五袋東西,她又朝我射那種——綿長的、靜止不動的意思。我才知道她有一會這么個樣,我就非常感到可憐。
她也正從她那眼那,找到另一個讓她感覺可憐的境像。
我繼續(xù)收拾,低下頭就是可悲,可憐。但也想看。我知道她是又看了會兒,后來就換成由我看,她那邊黑頭項,再不抬的,打量怎么收拾這一套——人間慘劇。
這都已是仲秋,時序更不是讓我難堪的勃汗期——光輝八月。所以我的可憐性,出發(fā)點弱下來,就這么遞了一次,她再后打開車子過我身子,就脫了件,成了個噴黃衣,但就這時我忽然發(fā)現(xiàn)她又不那么可憐,她最初給我印象的駝背,又把她變成不太有感情的,和先前幾次遞眼光相反的一個人。
拐那個碧桂園經(jīng)典大彎,我又笑,他是個很文質(zhì)彬彬的人,16?戴眼鏡,頭發(fā)埋眉,身型直,那手更執(zhí),它在握著一個胖的,往上就是個典型的閻王女——上窄下寬,身子是一口大鐘。但是她忽然地,就是忽然,她看出我了,就踩了段云一樣,嘴和臉感到萬分輕松,什么事都將沒有,豆眼一滾向我就回到前邊,發(fā)了種笑。他那邊一直看路。
我真他媽想笑。我就笑了。笑著就那么騎過來了,那個經(jīng)典大彎,讓我每想起日本電影何日是讀書天里,大場美奈子,騎下坡的道。你說她是瘋狂?不好說。都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