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檔案同人】【怪文書】距離先生消失還剩100天(14)

87日 ??深夜 ??圣三一學(xué)院大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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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晨曦中歡喜相擁此生的幸福,于暮色中明悟通曉風(fēng)云的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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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金色的文字,于圣堂宏偉的拱門上閃耀,將那曖昧微涼的夜風(fēng),也稍稍驅(qū)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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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眼神溫柔,心思純凈的少女,蓮步輕移,微微低頭,踱入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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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長夜中,昏黃的燭光倒映在圣堂壁上,輕輕渲染著磚石砌成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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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的月光灑下銀輝,在窗緣間流連,澄澈明凈,為生堂中央的塑像也鑲上了一層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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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終古無暇,廣覆萬物,正適合她那樣,立志以慈悲度化愁苦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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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圣殿中覆蓋著的黑暗,實在是太過厚重,并非少女一肩可以承擔(d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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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襲素雅黑紗的少女伊落瑪麗,停下腳步,端坐在圣堂第一排的木質(zhì)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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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無法承擔(dān),便只能交托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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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雙手交握,雙眸輕合,遮住了水一樣清澈透明的眼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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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朱唇輕啟,喃喃輕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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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的天父,萬能的上帝,愛我們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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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女兒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向您獻上真心誠意的禱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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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例行公事的開頭,就到了即興吐露的禱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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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瑪麗的貝齒卻在不住地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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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地平靜自己,想要輕輕一笑,卻讓眼眸中盈滿的晶瑩淚珠,撲簌撲簌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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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一口氣,壓抑著哽咽到不能自制的聲音,纖細白凈的手指驟然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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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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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回憶起,與先生曾經(jīng)度過的溫暖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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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先生在病床上噴濺出的鮮血,也已化為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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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是不善于淡忘,那還要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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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身邊的每個修女,都對先生的事情,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談,就像所有的慘劇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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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親眼目睹,先生是如何以溫暖和智慧的言語,彌平圣三一主戰(zhàn)派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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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又是如何以高超的指揮藝術(shù),將盤桓在基沃托斯的黑色陰影掃平,讓所有學(xué)生都能生活在陽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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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堅定的信念,指引著學(xué)生們排除萬難,成就偉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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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在閑暇時間,與瑪麗漫步在光影斑駁的花園中,以溫和的話語,細致,耐心,包容地開導(dǎo)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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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用著多么大的包容,一次又一次聆聽著瑪麗任性的抱怨,幼稚的理想,更以十二萬分的耐心,引導(dǎo)著瑪麗避過極端的思考,走向?qū)挸ǖ牡缆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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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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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慘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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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曾擁有過的,平凡溫暖,且舉世無雙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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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溫柔,堅定,光明,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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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在一場慘烈的設(shè)局,漫天的殺意之下,邁向了他注定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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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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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眼朦朧中,她只覺得夜晚冷得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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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為何讓先生這樣的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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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我.......我這樣愚鈍......又任性.....的孩子......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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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于無法抑制住嘶啞的嗚咽,像是破舊的風(fēng)笛,發(fā)出痛苦的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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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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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啊,這......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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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圣堂里,伊落瑪麗緊緊地握住小拳頭,只覺得胸中悶得要炸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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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先生和她的每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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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中充斥著溫和與擔(dān)憂,她的目光混合著仰慕與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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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小的修女自我排解的方式,她以為是互惠互利,卻到最終都只是單方面的哺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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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地閉上了雙眼,痙攣的雙手將衣角揉搓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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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當(dāng)先生因突發(fā)的痛楚倒下的時候,她也在那間小小的醫(yī)務(wù)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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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孩子們圍著病床上的先生,人人臉色煞白,胸口痛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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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重的負擔(dān),終于壓垮了夏萊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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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親手將他逼入了深淵,如今奄奄一息,重傷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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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要為了她們,繼續(xù)工作,去面對更加未知且兇殘的對手,去背負她們的任性鑄成的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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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伊落瑪麗,可曾為了昏迷的先生,獻上一絲半點的寬慰和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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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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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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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攢動的人群,她只看見,先生的眼光里,那剛剛掙扎起來,微弱燃燒的生命之火一點點黯淡下去,變成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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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在注視著學(xué)生們,又似誰也沒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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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整個靈魂,仿佛已經(jīng)從軀體中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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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一個殘破無比的軀殼,繼續(xù)承受無休無止的苦難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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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呆然望著先生遠去的身影,看著他嘴角若有如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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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邊已流下殷紅的鮮血,如彼岸花嫣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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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感覺天地間萬物,都與她再無關(guān)系,連她的聲音也不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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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上帝,慈愛的,大能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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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真神,活神,是醫(yī)治的神,是看顧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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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施下您的諸般恩典,求您舍下您的治愈甘露,讓我們的先生......不再受苦......不再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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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我們堅信,倚靠您的人,永遠不會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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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四周有驚濤駭浪,狂風(fēng)暴雨,在我們的......在先生的里面,仍舊有您的慈愛,仍舊有恒久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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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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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低著頭,掩面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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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吐出一句誦詞,就好像吐出一根帶刺的鋼條,劃得她的喉嚨火燒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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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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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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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的甘露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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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般大能的恩典,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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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之驕傲的先生啊,縱使黑云壓城泰山壓頂,也從未向她們乞求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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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人,是如何忍受身體碎裂的痛楚,該如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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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dāng)先生痛苦昏迷的時候,他又身處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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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黑暗的,陰冷的,絕望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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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人在身邊,他邁上的那條無法回頭的道路,該有多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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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再想下去,用牙齒把大拇指尖咬得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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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就這么昏迷下去,一直挨到八十七日后,讓他無知無覺的離開,他還能少受些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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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學(xué)生們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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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伊落瑪麗得知,在昏迷后的第二天,先生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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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絲毫抱怨,先生立刻投身于更加緊張的工作中,致力于鞏固基沃托斯的團結(jié)與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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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先生忙碌于圣三一學(xué)院里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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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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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怎么勸說,才能讓先生停下手頭的工作,休息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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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要怎么防備,才能擋下那些仍舊蠢蠢欲動的主戰(zhàn)派們的明槍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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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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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想象,如果先生在這為數(shù)不多的彌留之日里,再次受到敵人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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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讓那個臟心爛肺的東西受盡世上所有的折磨,然后滾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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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無聲的教堂里,伊落瑪麗神經(jīng)質(zhì)地揪住衣角,痛得連呼吸都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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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切地想象著,回憶著自己與先生曾度過的美好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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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驅(qū)離腦海中可怕的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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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曾經(jīng)憧憬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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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慈愛廣被的大修女們,以無上的慈悲之心,傳遞真神的福音,讓掙扎在紅塵苦海中的人們,遠離痛苦和悲傷,重新尋回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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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幻想過自己成為大修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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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一襲輕巧的黑紗,口中吐出溫柔慈念的話語,以緩和孩子們的困惑和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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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伊落瑪麗再也不敢妄言,再也不敢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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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絕望地發(fā)現(xiàn),失去至為親密之人的感受,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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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被地獄的烈火煎熬,被利刃將身體活劈成兩半,再將身上的皮肉一條條地生撕下來,都不及她此刻想要逃離的絕望感受的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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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痛楚,叫她怎么度化?怎么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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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太傲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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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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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如此傲慢的自己,先生卻仍然耐心細致地教導(dǎo)她,溫柔地鼓勵她追尋成為修女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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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不堪的過去,她一刻也不想再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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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苦澀一笑,嘆服中帶著濃濃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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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化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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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愛廣被的理想,現(xiàn)在看來,只是一個不堪到極致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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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為是的謙恭,當(dāng)日她怎想得到,在先生眼中,怕是傲慢得沒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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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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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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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yīng)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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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yīng)我的禱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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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顫抖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圣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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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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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無論她呼喚神明多少次,心中都沒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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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給予飽受痛苦的她,一點微不足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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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無際的悲苦,化作潮水般的黑暗,將她的思緒整個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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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到先生在圣三一學(xué)院的這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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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內(nèi),伊落瑪麗一直守望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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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因痛苦倒在廢枝爛葉里艱難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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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漠然對待自身的病痛,堅持不懈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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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些仍不死心的主戰(zhàn)派,在他背后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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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兩天,先生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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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原本失了血色的唇,一點點干燥,一點點裂開,一點點滲出鮮血,一點點變得更加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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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恨不得代替先生,承受那些難以想象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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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與公理何在?承諾和誓言,又何曾派上過什么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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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只覺得昏昏沉沉,頭腦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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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遙遠,無盡昏暗的天際,化作一張無處可逃的幕墻,把她包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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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子晃了晃,向前倒在了大圣堂的講臺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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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她心念俱灰,無所期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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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溫和的聲音,自她腦海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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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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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不用緊張,也不用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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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想要當(dāng)修女,也不必將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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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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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先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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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從無盡昏暗的深淵底部,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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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海中,真的響起了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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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太過虛幻,又太過真切,好似陽光撫平她心靈的傷口,讓她雙頰劃過晶瑩的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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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執(zhí)著于奉獻,最終只會讓心靈變成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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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做一潭死水,瑪麗,在適當(dāng)?shù)臅r侯,也要休息一下,舒緩自身的精神,還有——向我撒撒嬌也沒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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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當(dāng)奉獻和索取都張弛有度,才能讓心靈從一潭死水,變成源頭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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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時,瑪麗應(yīng)該就能成為真正的大修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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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一直作為憧憬你的粉絲,為你加油的,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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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大圣堂,仍舊聳立于黑暗的蒼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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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的風(fēng)凜凜穿過堂間,搖曳的花枝傳來溫?zé)岬南銡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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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仰起頭來,直直地凝視著大圣堂墻壁上的神圣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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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癡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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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無比熱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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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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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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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我,一直以來都沒發(fā)現(xiàn)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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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張開雙臂,如同暴雨中擁抱自由的囚犯,又如同荒漠中領(lǐng)悟真理的大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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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絕望地,向神明獻上誠摯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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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沒有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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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先生溫暖的聲音,卻回響在我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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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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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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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確確實實地回應(yīng)了我的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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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原來真的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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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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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落瑪麗癡癡地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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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雙手纖指,嫵媚地在嬌小的腰身上游移,指尖所到之處,點燃一片瘋狂的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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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她接受了新的真理時,埋藏于小小修女內(nèi)心深處,那禁忌又旖旎的欲望,也被釋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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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泛出了桃花般的漣漪,雙眼變得水潤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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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身上,舊的枷鎖已被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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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新的真理的代言人,在大圣堂中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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