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千字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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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中的一個夜晚，幾只尾攜彩燈的螢火蟲，在冷風(fēng)吹拂下滑入斯坦的實驗室。它們想要的只是片刻的休息，在書柜或儲物架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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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則毫不猶豫地用毛巾將它們拍走：這里可是一套精密儀器的制造場所，不是什么可以讓飛蟲隨意停歇的高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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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斯坦經(jīng)歷過2個月那樣的夜晚后，他終于成功了。他制造了它，看著它的外殼與顯示鏡片，斯坦將最后一組旋鈕組裝到它的左臂，一切準(zhǔn)備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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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接電線，調(diào)試儀器與電阻，最后拉下電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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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那位老牌恐怖片里的癲狂科學(xué)家，他制造出弗蘭肯斯坦時，應(yīng)該也是激動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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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站起來了，它復(fù)活了！至少在斯坦眼里它是的。它眼部的顯示鏡中顯現(xiàn)出一顆紅色光子，開始由左到右呈現(xiàn)規(guī)則性跳動。那顆光子可不只是裝飾，它還可以用于顯示機器的電壓、波幅頻率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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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叫你··千字節(ji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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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敲了敲這具新造物的鐵皮，鐵皮發(fā)出一陣沉悶的回響。千字節(jié)的發(fā)聲系統(tǒng)近乎是個擺設(shè)，因為在斯坦眼里，機器就是工具，它們的想法并不重要，只要能執(zhí)行任務(wù)，那就是一只優(yōu)秀的金屬獵犬——大不了損壞后就遺棄，然后重造一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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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并不明白，自己在千字節(jié)眼里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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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節(jié)蘇醒的那一刻，它認(rèn)為自己仿佛是遇到了這個世界上的神，自己的創(chuàng)造者，千萬個機器的創(chuàng)造者斯坦！他給了它生命，服侍他則是它的本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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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發(fā)聲裝置，那便保持沉默，安分守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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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千字節(jié)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不需要發(fā)出聲音。它所需要做的，只不過是服從與執(zhí)行。它不想改變，斯坦對它有對孩子般的情感，自己也可為他獻出所有的忠誠。這種微妙的平衡從未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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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節(jié)，你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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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聽話的好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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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在擦拭千字節(jié)時，經(jīng)常對它這么說。千字節(jié)自己也愿相信那些話是真心的；畢竟，一個科技公司的首席設(shè)計師兼負(fù)責(zé)人，既然能屈尊俯身來為一臺機器做清潔工作，而非命令清潔人員來做，這還不能夠說明些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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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命令，千字節(jié)也會完美執(zh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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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裝載有猩紅外殼與巨鉗的電子玩偶，她是一名闖入者，一名違背自己造物主意愿的闖入者！她會被千字節(jié)找到并銷毀，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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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闖入者已被逼退墻角。這里是斯坦科技公司的廢料回收處，工人們還沒有來上班，傳輸履帶直通一大鍋仍有余溫的赤紅鐵水，一排排冰冷的抓取夾如絞刑架上的死囚般懸掛、搖晃；可千字節(jié)心中沒有什么恐懼，它的內(nèi)心只有一組詞語：執(zhí)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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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凝視者眼前這突然出現(xiàn)的金屬巨物：千字節(jié)的外形像是一只巨大的甲蟲，應(yīng)該是鞘翅目爬蟲或獨角仙、鍬甲蟲一類。它的體表呈現(xiàn)出反光的潤黑色，可能是抗氧化合金屬制成的，口部也是甲蟲般的一對閉合切齒；頭部的“觸須”微微抖動，金屬拼接而成的黑色雙臂筆直伸來，與那沉重的腳步一齊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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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部的金屬切齒打開了，開始快速地摩擦相撞，閉合后張開，之后再次相撞閉合。那對鋒利的金屬切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撕碎眼前的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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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節(jié)眼部顯示鏡上的光點開始飛速躍動，頻率由有序到雜亂無序，似乎也在暗示千字節(jié)那繁雜的內(nèi)心：自己還是第一次親手處決一名機器人同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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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眼前這名闖入者的死期到了。明年的今天，她便會僅剩下一堆生銹的廢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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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斯坦要讓她死，那么她便別想再多活一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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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節(jié)準(zhǔn)備展開第二次進攻，第一次攻擊已經(jīng)將對方逼入工廠，現(xiàn)在，是時候執(zhí)行最后的銷毀了：希望她會喜歡滾燙的鐵水濃湯浴，它將讓她掉落下去，最后被鐵水融化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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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不想反抗，與其這樣作為一只融合怪物茍活，倒還不如一了百了。她看了看腳下那鍋赤紅的炙熱鐵水——這讓她聯(lián)想到《魔戒》中白巫師薩魯曼煉制黑獸人的魔藥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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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xiàn)在看來，她倒是不必?fù)?dān)心那架大鐵鍋里會爬出什么魔界生物，她已經(jīng)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了，就算這鍋鐵水無法殺死自己，它熱融的速度也應(yīng)該快過金屬細(xì)胞的再生，這樣看來，或許這里就是她的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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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反而感到安心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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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對千字節(jié)露出微笑，可惜她不能——自己不過是個丑陋的機械怪物，她可以感受到面部齒輪的運作、扭動，但她認(rèn)為，現(xiàn)在它們的運作方式遠(yuǎn)不足以表達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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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將雙臂交叉于胸前，緊閉雙眼——她準(zhǔn)備好了，只要再過上幾秒鐘，自己就會被面前這只機械巨蟲推下去或一拳打下去，墜入鐵水，并快速化為那鍋鐵水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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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千字節(jié)那逐漸增大、逐步緊逼的腳掌落地聲，與一些嘈雜的金屬回音。伊麗莎白開始回憶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她才十一歲，沒有什么豐富的人生閱歷用于寫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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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怎么說，留下一句話還是會更踏實些。要說些什么呢？要怎么說呢？這些伊麗莎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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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句話從伊麗莎白的心間沖出，直至嘴邊，之后如露珠滑落草尖般快速滑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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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塊頭，我理解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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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伊麗莎白對千字節(jié)說的，千字節(jié)前來襲擊她時可沒做什么自我介紹；因此伊麗莎白只能冒昧使用這個綽號來稱呼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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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節(jié)對此并無反應(yīng)，只是稍稍加快自己的腳步。既然對方已經(jīng)放棄抵抗，那么給她一個了斷便是自己的職責(zé)，也是它最后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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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敲擊聲與鋼板落地聲同時發(fā)出，很幸運，它們的出現(xiàn)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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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的手中緊攥玻璃杯，杯中的白色蠕蟲歇斯底里地跳躍著，它從未如此地瘋狂過。事實證明，夏洛特用這只蠕蟲來追查的方法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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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xiàn)在可不是吹噓賣弄自己技巧的時候——夏洛特跳下排氣窗，掉落地板的窗葉也剛好可作為二人落下時的緩沖器。來不及去管墨菲斯是否能及時到來了，她急速跑向鐵鍋上方的鋼鐵架橋；伴隨橋下那堆滾燙的鐵水，夏洛特緊握扶手以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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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的雙眼，與架橋邊緣的金屬怪物之瞳雙雙對視。千字節(jié)也在這時停止移動并轉(zhuǎn)身——當(dāng)一個人類的行為有可能危害到自身或他人生命安全時，機器有責(zé)任對他進行保護，哪怕是要終止現(xiàn)在的任務(wù)。這是斯坦給自己的最高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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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節(jié)不再繼續(xù)逼近伊麗莎白，夏洛特也翻過扶手，將左腳邁上鋼架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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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玻璃瓶掉到地上了，千字節(jié)想要俯下身去幫夏洛特拾取，可結(jié)果卻不盡人意：玻璃瓶被它捏碎了。夏洛特?zé)o奈地聳了聳肩，沒關(guān)系，反正伊麗莎白已經(jīng)找到啦。千字節(jié)將手上的、落到地上的玻璃碎片抖落或踢入橋下的巨鍋中，之后便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站到一旁，觸須微微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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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瓶中那只可悲的蠕蟲，就隨它去吧；因為它也沒什么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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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慢步接近伊麗莎白，伊麗莎白的外表也許變了，可夏洛特始終相信，在內(nèi)心深處她依然是自己的朋友。于是她向她伸出雙手，“ 伊麗莎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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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沒有回答，金屬眼球下的綠色幽光變得更加黯淡。她也想要握住夏洛特的手，可在自己將要伸出雙手的那一刻，她又將手收回，像是手指觸碰到了業(yè)火與寒冰；因為她不想再傷害到夏洛特，她不想看到自己再次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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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斯來的還不算太晚，暗影之下，克里斯與邁克爾、戴斯穿過墻間的縫隙。露戴因此時還在嘗試去聯(lián)系警察，鑒于時間緊迫，墨菲斯沒能來得及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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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如果露戴因看著自己的侄女是現(xiàn)在這樣···恐怕不止她會失控，就連伊麗莎白也會選擇最消極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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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剛想要翻越那些扶手，就被戴斯攔住，戴斯指了一下二人右邊不遠(yuǎn)處的扶手缺口：“別開玩笑了小克里斯，我們還是走走正常人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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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克里斯后，伊麗莎白用雙手遮住自己的面部與視線，她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可她不想讓其他人再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一個扭曲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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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心想事成，還是宿命既定。伊麗莎白腳下的架橋突然塌陷，帶有詛咒血脈的女孩開始高速下墜。但她并不害怕，也不后悔；不，她當(dāng)然有所畏懼：克里斯怎么辦？自己的父親與姑姑怎么辦？還有自己的朋友們...他們又要怎樣面對自己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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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墜中的伊麗莎白聽到了許多聲音：克里斯的呼喊聲，所有人的尖叫聲，身下鐵水中氣泡破裂的聲音；還有一小陣類似蠕蟲蠕動的細(xì)微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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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面對自己的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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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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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號的手，在這時從一旁的垂直墻壁中伸出。陰影之中，毛絨陷阱與夢魘弗萊迪它們依次擊掌：還好墨菲斯讓毛絨陷阱他們提前與夏洛特同行，而毛絨陷阱在路上時，還剛好遇到了喬埃與99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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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怎么說，小姑娘？”喬埃拍去伊麗莎白身上的塵土與鐵渣，“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只要給生活一拳就好了！最好打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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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節(jié)正在猶豫是否要阻止他們的營救行動，可斯坦卻在這時請求開啟無線通信。他希望千字節(jié)先放下手頭的工作趕回來，原因很簡單——幾名清潔工在公司的衛(wèi)生間里，發(fā)現(xiàn)了些神奇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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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神奇的東西，是一種銀白色的液體金屬，伴有濃烈的血腥氣味。斯坦不明白為什么它們會出現(xiàn)在女士衛(wèi)生間，不過他有所預(yù)感：這種液態(tài)金屬之下，埋藏著一筆巨大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