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嘶……”

????差不多是在面具下緣傳來那一聲輕響的同時，我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老實(shí)說這一下打得不疼，但是撞偏了面具。開孔視物的地方幾乎是擦著我的睫毛歪上去的，嚇了我一跳。

????身為監(jiān)管者，這么容易被嚇到是不是不太好？

????……反正我是挺吃驚的，畢竟躺在我懷里還掙扎不休的姑娘真的挺少見的——不過眼下這個該死的臭女人……我還是不侮辱“姑娘”這兩個字了。正好搞這么一出鬧得我也抱不住了，心里挺煩的，干脆兩只手臂狠狠一用力——

????我杰小克今天就摔死你！

????可是這臭女人果然也跟蟑螂一樣，摔是絕對摔不死的。我看她恨不得直接保持著狗啃泥的姿勢啃出一條路來——不怪我對一個女人家下嘴不留情，那樣子實(shí)在挺難看的。說她臭也不算污蔑她——這都第三回了，白襯衫被樹枝刮得到處都是口子，那條廉價牛仔褲上也滾得全是泥，一邊跑還一邊扶著那頂破草帽……真是，誰稀罕似的。

????我在這片廢棄的莊園里已經(jīng)待了不知道多少個日夜。腳下走過的每一寸土地已經(jīng)熟悉得沒了什么差別，目中所及的景色永遠(yuǎn)是荒蕪一片，每一天都是相同的一天。貝克廠長說怕我們?nèi)兆舆^得太無聊，要給發(fā)員工福利，讓我們輪流在幾個不同的地方走動。但像我這種成熟的男人，根本就不吃這套——說得那么好聽，還不就是輪流值班？

????不過我也沒什么怨言，反正我早就死了，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甚至不指望那個摳門廠長給發(fā)工資，只要有個能待的地方就行了。

????而且，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到這里來，就沖這一點(diǎn)，即使是重復(fù)的日夜，也不至于太糟糕。

????咳，扯遠(yuǎn)了。

????就說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有點(diǎn)不高興了。這里每天有那么多的男男女女，雖然他們寫滿了欲望的眼睛看著多少讓人有點(diǎn)惡心，但女孩子們躺在我懷里時的表現(xiàn)還是讓我覺得挺享受的。她們嬌弱的身軀明明還在為恐懼而顫抖不已，卻能天賦異稟般契合著我的臂彎臣服下去。掛著淚珠的柔嫩的面龐就像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乖順地貼著我的胸膛……多好啊，勾引得我想將那花瓣一瓣、一瓣地撕下來，看看那緊緊裹著的芯子里是不是背著我偷偷藏了蜜……

????這種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我還活著的時候就嘗試過很多次。雖然結(jié)果總是令人失望的，可這過程無論重復(fù)多少次都只會變得更加美妙。

????除了眼下這個臭女人。

????要不是我太習(xí)慣把人抱著送上椅子以至于忘帶了氣球和繩子，我真恨不得直接勒死她算了——這一輪其他三個求生者都已經(jīng)被淘汰，失敗早就成定局，為什么還要跑？

????行吧，你跑。我讓你跑，看你能跑到哪兒去！

????……不說了，真是氣死我了。

????——結(jié)果她就真的這么跑了一路。翻窗戶，過草地，執(zhí)著得簡直可歌可泣。而我就一直不近不遠(yuǎn)地跟著，手里的紅提燈照著她的背影，發(fā)現(xiàn)她的手腳都很細(xì)。后腦勺附近的短發(fā)被汗水染了個透，看起來挺難受地貼著那截同樣細(xì)細(xì)的脖頸。偶爾她也會回過頭來，這時我就會看到她的眼睛——那里面沒有因?yàn)橛螒蚴《鵁o法得到寶藏的不甘，也沒有因?yàn)槲粗纳蓝a(chǎn)生的絕望，反而全部是對生的渴望和對我的警戒甚至厭惡……她的眼神很熱，燙得我有一點(diǎn)受傷。

????她的喘息在變得越來越粗重，看樣子已經(jīng)實(shí)在跑不動了。我跟了她這么久，她的命可以說一早就捏在我手上，而我卻偏偏沒下這最后一手。她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反常，踉蹌的腳步開始遲疑然后停住，然后發(fā)現(xiàn)我也跟著停住，一動不動。

????我們開始大眼瞪小眼了。

????她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詫，這是我第一次從她眼中看到上述情緒之外的情緒。我覺得她這個反應(yīng)挺有意思的，我就對她笑。雖然我戴著面具笑了她也看不到。

????然后她居然生氣了？？

????對，生氣。我莫名其妙，她這又是生的哪門子的氣？

????我正準(zhǔn)備開口問她，就見她突然扭頭又開始跑。我怕她萬一朝墻上直直一撞一了百了，她一死倒是沒事了，違反游戲規(guī)則的鍋我就得替她背了——廠長絕對能罵我三天三夜，那誰受得了？——我就趕緊追。沒想到她連續(xù)拐了好幾個彎，居然拐到地下室里去了。

????完了，還沒撞墻上人就傻了么？

????我看她一下子撲倒在地下室其中一把豪華升級版狂歡之椅前，回頭以一種很決然的表情望著我，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椅座。

????她沒說話，但我知道她的意思了。

????她說，殺了我。

????她覺得我之前一路跟著她卻遲遲不下手是在羞辱和戲耍她，所以現(xiàn)在——她把先前不顧一切的堅(jiān)持都拋下了，寧肯在我眼前摔成碎片給我看——要我殺了她。

????她等了一會兒，見我還是沒動手，干脆自己抓著椅子扶手爬上去端端正正地坐好了，還笨手笨腳地扯起椅子旁邊盤放的藤條搭在自己身上。我看見棘刺輕松穿過了她的手套，鮮紅的血糊得到處都是。

????……這下我也真的生氣了。我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總有辦法讓我生氣：我抓她抱她她就拼命掙扎拼命跑，我放她她還是拼命……拼了命地把命徹底拼上。她實(shí)在太不聽話了……再說，我若真要你死，又何必讓你以這種方式？

????到底是誰在折辱誰？

????——因?yàn)檎娴膸Я嘶饸?，我這次也就沒有手下留情。反正她本來也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淑女。結(jié)果我這一爪子拍下去她幾乎當(dāng)場昏死過去，紙片兒一樣單薄的身體彈得老遠(yuǎn)。她還是很難看地趴在地上，好一會兒回過一點(diǎn)神來，居然是在我一步步走近她時露出了一個安然的微笑。

????我第一次用這種方式讓一個女人微笑。

????感覺很糟糕。

????這一次我抱她的時候，她終于沒再掙扎了。不過我沒把她放在椅子上，而是咬著嘴唇把她抱出了地下室。她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仿佛留在我懷里的只是一個軀殼。

????等到了目的地，我就把這軀殼往地上狠狠一丟——

????“你走吧?！?/p>

????你走吧。不是只有你才會反抗，我杰克也是有尊嚴(yán)的監(jiān)管者。你走，就算是軀殼也不要留下，看著就讓人心煩。煩透了，我要下班了。

????轉(zhuǎn)身離開前我看到到她還趴在地窖口，什么表情我不知道，只聽到衣料摩擦?xí)r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啊……啊……”地朝著這邊說話，卻沒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

????她是個啞巴？

????我終于忍不住回頭，只來得及看到一個蜷縮的影子咕咚一聲栽進(jìn)了漆黑的地窖。風(fēng)把廢棄工廠里被她弄亂過的草葉胡亂吹卷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原來歐利蒂斯莊園可以荒涼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