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小打小鬧，小情小愛。圈地自萌，勿上升真人。

*三觀不正，請謹(jǐn)慎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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殼進(jìn)來的時候就看到卷親昵地?fù)е约旱母赣H，他情不自禁也露出一點笑意。

這樣多好啊。

看起來卷和他的爸爸關(guān)系真的很不錯，換作是他，這樣的場面他都不敢想，簡直是開玩笑，他哪里敢抱著董事長說這種話。仿佛從六歲，他就和父母不太親了，一家三口坐在那里，父母是一邊，他是一邊，父母主要展示這個家族的高貴與禮節(jié)，他同樣是展示的其中一部分。

雖然小的時候耿耿于懷，但長大后也會明白，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活法，說的通俗點就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他有優(yōu)良的環(huán)境、充裕的金錢，親情缺失或許就是他要承受的那本難念的經(jīng)。

他會去羨慕別人，也被別人羨慕著，時間久了也就不羨慕、不遺憾了。

“打斷你們一下?！?/p>

殼禮貌地敲敲門，進(jìn)了病房。

……

卷爸爸很早就準(zhǔn)備睡下，卷在旁邊拉著窗簾，殼在一旁無聊，便時時關(guān)注著這位父親，他總是能很好地把自己的愛很好地傳達(dá)給自己兒子，真是了不起。

“把小門帶上吧，我有點困。”

卷爸爸最終同他們笑了笑，卷輕輕點頭，給他蓋上被子。

兩人退出去，到了外面的小客廳，殼本想坐下休息一會兒，就被卷拉著衛(wèi)衣的帶子拽了出去。

“哎你輕點……”

“你老實交代，我爸是不是把咱倆當(dāng)成一對，而且你早就知道？”

殼下意識的遲疑讓卷立馬抓住，他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居然不告訴我。”

殼很無辜，那種情況他怎么解釋？如果否認(rèn)情侶關(guān)系，那卷曾經(jīng)做他情人的事情就暴露了。而且更可氣的是，他還不能把這個情況解釋給卷聽，不然卷就要知道當(dāng)初買的衣服的實際價格。

真是里外不是人。

殼只好忍氣吞聲，被卷訓(xùn)斥了好一會兒。

“這下好了，我爸以為咱們兩個在一起了，我都沒地方解釋去。”

卷氣呼呼地瞪著他，殼有苦說不出，只好在旁邊挨訓(xùn)，等到卷聲音小一點了，他才把話題叉開。

“餓不餓？”

“餓了?！?/p>

卷誠實地摸摸自己肚子，殼也上手摸了一把，被卷用力拍開。

殼訥訥地收回手。

……

卷很熟悉這邊街上的小攤，領(lǐng)著殼三拐四拐拐進(jìn)了一條不太好行駛的舊街，里面有一個小鋪子專門賣米線面條一類的。

“要兩碗酸辣粉，一碗辣的，一碗變態(tài)辣的?！?/p>

“要香菜不？”

卷扭過頭詢問殼的意見，殼搖搖頭，卷回應(yīng)道：“變態(tài)辣的那碗要，另一碗不要?！?/p>

殼默然，這年頭連酸辣粉都有變態(tài)辣了嗎。

卷才坐下殼就開始挑刺，“你大晚上吃這么辣的可以嗎？”

“論吃辣我還沒有輸過?！?/p>

殼看了眼嘚瑟的某人，去點餐的地方和老板娘說了幾句，端上來時，滿碗飄著紅紅辣椒油的場景沒有出現(xiàn)，只飄著點紅色的油星。

卷傻眼了，他的變態(tài)辣呢？他那么大碗變態(tài)辣呢？

……

夜宵后，十點。

殼把卷送回醫(yī)院高級病房門口，卷停下腳步。

“殼總送到這兒就行了，我回去陪我爸了，今天真是……”

“不客氣?！?/p>

后面感謝的話卷都想好了，結(jié)果殼點點頭，依舊站在門口不動，絲毫沒有要走的樣子。

卷沉默片刻，抬頭問，“你不走嗎？”

殼反問：“我為什么要走？”

“你為什么不走？？”

“這病房是我掏的錢，有被趕走的道理嗎？”

卷驟然被噎住，他試圖找出一絲反駁的理由，“但，這是我爸啊?！?/p>

“有什么不合適，反正伯父眼里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p>

殼聳聳肩，繞過卷推門進(jìn)去，動作比他這個親兒子還駕輕就熟。

伯父？？？叫這么熟了？？？

卷摸不著頭腦地跟進(jìn)去，看見殼很淡定地脫了外套掛在衣帽架上，從附近超市的塑料袋中取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大有在此落戶安家之勢。

……

十一點，卷爸爸已經(jīng)睡著了，兩個人輕手輕腳地溜進(jìn)來，然后同時掀開了外面小床的被子。

兩人對視一眼，各執(zhí)一角，誰也不肯松手。

卷說：“那是我爸?！?/p>

殼說：“我掏的錢。”

卷不服氣地反問：“那不還有個沙發(fā)嗎？”

殼淡定地回應(yīng)：“我個子高擠不進(jìn)去?！?/p>

一句話不僅宣誓了自己對床的使用權(quán)，順便還宣傳了一下自己身高的優(yōu)勢，卷被堵的沒話說，幾次欲言又止，最后一跺腳，氣得把手里的被子扔在床上。

他睡沙發(fā)就是了，哼。

黑漆漆的屋里，卷沒走幾步就感覺到有一雙大手從背后繞過，鎖在他腰間，下一秒就把人騰空抱起來。

卷嚇了一跳，轉(zhuǎn)而就感覺到自己在騰空移動，移動的目的地還是那張單人床，而把他騰空抱起的人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是誰。

“放開我！臭流氓！”

“噓——”

卷劇烈地掙扎起來，殼趕緊提醒他安靜，“小聲點，伯父還在里面睡覺呢，而且我們兩個還是一對，現(xiàn)在吵架不太好，要吵回家吵，明白嗎？”

“哦對……”

卷慌亂地捂住自己的嘴，身體卻還沒有停止反抗，細(xì)胳膊推著精干有力的手臂，小細(xì)腿在劇烈地掙扎踢噠，拖鞋先后掉在地上，反抗全部宣告無效。卷慘兮兮地被拖到床上，殼剛松開手，小狐貍就不客氣地一腳踢過來，光著的腳丫子恰好蹬在那人胸口上。

殼悶哼一聲，大手輕而易舉地圈住那人纖細(xì)的腳腕，報復(fù)似地抖抖抖。

失去攻擊能力的卷被抖得沒了脾氣，只能聽之任之。殼舉著他兩條腿抖了一會兒，感覺床上的小狐貍快麻了，才心滿意足地放手。

“床比較小，我們擠一擠。”

殼說著就從另一側(cè)上來，卷記仇，不滿地背過身去。

“睡吧?！?/p>

這場明爭暗斗的最終勝利者說完這句話，嘴角露出心滿意得的笑意。

只有卷氣死了。

哼，我不和你計較，他暗戳戳地想。

……

次日，殼按時把卷送到公司，且為了避嫌，殼晚十五分鐘再上樓。

大家都在位置上忙著，有的在沖咖啡，有的在加熱三明治，還有的在洗水果，總之公司的氛圍在殼總的有效治理下相當(dāng)寬松友好，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摸魚半小時，才開始今天的工作。

唯獨卷氣的牙根癢癢。

這個混蛋害的他昨天晚上都沒睡好，本來那床就小，還非要擠兩個人，殼那么一大只，把他的生存空間都要擠沒了。

胖死了！大胖殼！

卷不切實際的詛咒顯然無效，罵罵咧咧地在會議室調(diào)試設(shè)備，與此同時，殼帶著小千進(jìn)來，剛坐下就打了兩個哈欠，一看也是沒睡好的樣子。

哼，活該，誰讓他和自己搶床來著。

卷突然感覺，哎呀，就那么一下子，心里就平衡了。

……

會議開始，總經(jīng)理發(fā)言，卷選擇直接忽視，打開電腦低聲和冪姐說注意事項。

“你電話沒開靜音。”

楊總監(jiān)好意提醒，卷趕緊把振動關(guān)了，陌生號碼也直接拒接，可是緊接著電話又再次打來，還是同一個號碼。

現(xiàn)在哪兒還有人用座機(jī)啊，卷有些莫名其妙，轉(zhuǎn)頭就收到一條短信，發(fā)件人是小雨，內(nèi)容只有六個字：

醫(yī)院電話，速回！

……

卷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都凝固了。

最漫長的幾秒鐘里，他想了太多，譬如昨晚為什么父親突然反常地叫來了殼，為什么和他說那樣肉麻的話，為什么父親似乎很疲憊。

還有，說自己是他的驕傲。

掌心的筆驟然掉在地上，并沒有引起任何波瀾，沒有人會把筆掉落當(dāng)做一件大事，卷正如所有人預(yù)設(shè)一般彎腰撿起一支黑筆，可只有他在大腦一片混沌之中同時感受到那幾秒的漫長與匆忙，人人都要走入生命的輪回，有時誕育新的生命，有時送別白發(fā)與蒼老，與呼吸同頻的疼痛隨著氧氣一同進(jìn)入骨血。

他抬頭，下意識地望向會議桌正中的位置，殼很認(rèn)真地工作，習(xí)慣性地喝咖啡時，接收到了卷完全灰暗的眼神。

蒼天啊，求你，不要。

……

卷就這樣踏上了去醫(yī)院的路，殼派了司機(jī)送他，他隨著車一起搖搖晃晃，頭頹喪地垂落在全是汗的掌心里。

已經(jīng)太過習(xí)慣殼的存在了，以至于他急著上了專門接送殼的車，讀書時每月都心安理得拿著殼給他的醫(yī)藥費，他不禁在想，如果多年前他沒有放下姿態(tài)去求他，是不是父親早就已經(jīng)去世了？而不是今天，他最終還是等到了那張病危通知書。

他不明白命運的不公，但深切地明白了無能為力，其實他能做的本身就十分有限，父親或許很清楚殼是怎樣的人，為什么沒有嚴(yán)厲地斥責(zé)他呢。

“到底怎么了？”

殼發(fā)來一條微信，詢問卷無故離會的原因，卷后來會嘲笑那時再一次倔強的自己，又因為不想流露出脆弱而撒了謊，但他也理解那時的自己，他實在不想欠殼更多了。

錢與人情都不好還，殼給得輕松，他還得艱辛。

他只是輕描淡寫，說醫(yī)院叫他去一趟，自以為保全了顏面。那人很快同樣輕描淡寫地發(fā)來了消息，如同在談?wù)摻裉斓奶鞖狻?/p>

“那我一會兒過來。”

卷又感到一陣不能感同身受的悲哀。

后來他意識到，隔著屏幕的文字沒有語氣、沒有聲音，本來就是無力的，哪怕他說「我父親可能幾乎就要死去了」，依舊是一句而蒼白的語句，而那人無論是侮辱他，還是尊重他，抑或是漫不經(jīng)心，放到屏幕里與他也沒什么不同。

可是，殼那無時無刻不在的幫助與陪伴，就像他的父親一樣，沉默而無聲，且并不要求你多出色、多能干，也并非為了看你笑話、讓你難堪，只是因為需要，所以不計成本與回報。

或許很久以后，特別是卷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都會嘲笑自己曾經(jīng)幼稚的“兩不相欠”：明明自以為問心無愧，可是那人給予的，他永遠(yuǎn)都回報不完了。

……

殼是在半道上才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他草率曠工，等紅綠燈的間隙才問現(xiàn)在人在哪兒。

卷說：搶救室。

那里的燈亮著，里面正有一場驚心動魄的戰(zhàn)役。外面人來人往，有急匆匆大步走的，也有扶著病人慢慢移動的，殼第一次覺得他們像是阻礙，挨個穿過、沿路詢問，到了問診臺，護(hù)士伸手指向一個狹窄的過道，明明與外面連通，卻像有一段天然屏障一樣，把這里死寂的氣氛與外面的匆忙小心隔離開。

殼一走過去就是那樣覺得的：周圍驟然安靜下來，冷冷清清沒人打擾，那個人就單薄地坐在五個座位中第二靠近搶救室的那個位置上，身體以一種很頹然的姿勢前傾著，手臂的一端抵在腿上，另一端托起自己的臉，把絕望與無措全都藏進(jìn)掌心……如果再靠近細(xì)看的話，甚至能發(fā)覺他在輕微地顫抖。

殼的心臟狠狠地抽疼了一下，像是有人在上頭用力擰了一把，眉頭緊鎖著，視線牢牢地釘在卷的側(cè)面，單薄得像一張紙。

不知為什么，殼隱約記起了幾年前卷從他家里跑出去的事。當(dāng)時那人還是個大學(xué)生，脾氣高傲的很，卻還是在一段時間后低著腦袋，來辦公室低聲下氣地求他。那個時候卷不過是他中意的結(jié)婚對象罷了，他的情感波動與他毫無關(guān)系，他只是盡到一個培養(yǎng)結(jié)婚對象的責(zé)任，按流程簽字并支付手術(shù)費——他甚至沒法感受到那人在面對父親病情第一次惡化時的恐懼和措手不及，只知道出于禮貌安慰一個正處于逆境的人。

早在今年年初，或許更早些，他就已經(jīng)不把對方當(dāng)自己選中的結(jié)婚對象對待了，正如卷所做的退到朋友的界限，他也做過?？蓻]了曖昧的身份，心臟反而卻隱隱作痛起來，甚至記憶飄到過去，都不解自己那時如何做到波瀾不驚的。

殼想靜悄悄地坐到卷旁邊去，不去打擾他，不是拍拍他的后背，也不把他抱在懷里，就安靜地坐在旁邊，一直陪著他就好了。

……

卷抽離的目光終于在有影子進(jìn)入視線的一剎那回神了。

身體有些僵硬，支起上半身時像一個沒加潤滑油的機(jī)器人，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來人的方向，眼睛漫無目的地搜尋著自己想看見的那個人。

還好，還好，殼在人群中總是那么好辨認(rèn)。

眼睛不受控制地頻繁眨動，卷怔怔地注視著匆匆趕來男人，此刻他背著光，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幾聲委屈無助的啜泣還是沒能忍住。他死死抑制著自己，不自覺就把下唇吸進(jìn)去小半。

而對于殼，他一輩子都忘不掉卷像個被欺負(fù)慘了的孩子，紅著眼睛望著此刻最信任的人，他三步并作兩步，用力地把人抱在懷里。

卷向來是個獨自堅強，有人疼則委屈的人，他一下子哭了，竭力控制著聲線，勉強把話完整地說出來：“醫(yī)生說就算好了也要進(jìn)ICU，一天就要一萬多……”

殼用力地抱著他，其實錢哪里是問題呢，有生的希望，他的小狐貍會很努力的。

什么都可以以后再說。

……

只是誰也想不到，生活的報復(fù)來的那么快。殼去收費處付款時，忍不住回頭望了眼那片安靜的過道——卷又變成一個人待著了，而病房里的那個人，昨天還坐在病床上，很慢很慢地和他說這話，和他一起數(shù)落著自家兒子的缺點。

最后話鋒一轉(zhuǎn)，蒼涼卻語重心長，“我老了，不中用了，除了拖累他什么也幫不上，還要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顧他……”

那個時候他礙于兩人假情侶的身份一時也不能揭穿，只是隨口應(yīng)下，如今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臨走前的托付。他仍記得叔叔曾說「千萬別讓人欺負(fù)了他」，即便是生活這樣無情向前的機(jī)器，他也一定會盡力，就算不能不讓那人被欺負(fù)，起碼也不讓他被欺負(fù)得那么慘。

而卷甚至還沒從殼的懷抱中好一點，就眼睜睜地看著搶救室的燈滅了，醫(yī)生帶著一個未卜的結(jié)果從里面走出來。

殼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卷堅強地站起來，被迫勇敢地和生活再一次抗?fàn)帯?/p>

——然后再一次被生活壓垮，脫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們盡力了?！?/p>

殼也聽見了這句話，他有一瞬間忽然覺得耳邊吹過了一陣風(fēng)，像在樹林里一樣，沙沙的，有些聲響卻又不是很喧鬧，但好多話都聽不懂了，五個字好像就只是五個字一樣。

幾秒鐘后，他漸漸地回過神來，默默地扶起卷，讓神思渙散的人可以不加思考地以他為依靠。直到眼淚把他的西裝透濕，卷完全失態(tài)地嚎啕大哭起來，他摟住顫抖的人，明白了：守護(hù)著小狐貍的人，過去是母親，隨后是父親，從今以后就真的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