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愛

不喜歡的快點出去?。?！ （一） 今天是韓圣洙也就是全仁淑代表第二任丈夫的祭日。 每年這個時候，韓宗秀會長都會來到全代表的家里，抱著那張遺像痛罵那個不爭氣的弟弟離他早去。 全代表沒有什么悲痛的表情，只是站在一旁低頭沉默，習慣了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忍耐著，看到這個隨時暴跳如雷的人坐著緬懷，她瞥了一眼就轉過頭去。 “全代表，今天辛苦你了?！?“是?！?“那下次再見吧?！?韓會長快要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 “每次來你們家我都會有一種感覺，這么大的房子，一個人住不孤單嗎？要不要住我家附近？”又是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話語間充滿譏諷。 “我喜歡這里，已經(jīng)習慣了?！比砜偸堑椭^，忍耐著回答。 “但是，是不是有男人經(jīng)常來光顧啊?！笔畮啄耆缫蝗盏谋O(jiān)視并不能打消疑慮，會長始終懷疑全代表，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甘心做寡婦，怎么可能不去勾搭別人。 一直低頭的全代表終究是難以接受地皺眉，盡管總是忍受著他的冷嘲熱諷，但她沒想到韓會長依然會在他親弟弟的祭日，在他的親兒子泰朱，甚至在樸理事外人面前這樣直接地侮辱。 沒等她完全反應過來，泰朱馬上開口。 “爸爸，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又沒有說錯話?！泵髅鬟^了快三十年，這個女人還是像花一樣惹人憐惜，嘖嘖嘖。 爸爸理直氣壯的樣子讓泰朱十分震驚。 “會長！”全代表抿著雙唇，眼眶微紅。 “你這是什么表情，我只是在夸你，夸你的年齡還可以去做那種事情，夸你呢?！焙煤眯蕾p了一下眼前委屈隱忍的全代表，笑著走了。 泰朱馬上追出門外。 “爸爸，為什么要和媽媽說這樣的話，求求你不要再這樣了?！?“臭小子，你天天喊誰媽媽呢。全代表怎么就成你媽媽了，也只是算阿姨而已?！?“反正我不喜歡?！碧┲燹D身走了。 “臭小子，就知道跟著她，每天如膠似漆黏在一起?！泵髅魇怯H生的兒子，卻只會跟在一個嬸嬸后面叫媽媽。一個沒有關系的外人，你叔叔都死了多少年了，又算什么嬸嬸。 全代表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泰朱順手接過酒壺，“我代爸爸向你道歉，對不起。” “會長這個樣子，又不是一兩次了。這么長時間了，有一點小事就會嘲笑我、罵我還威脅我，這就是會長。一直懷疑我，不相信我，還一直監(jiān)視我，這就是會長?！比砩钗豢跉?，又喝了一口，但眼角的濕潤還是暴露了她的情緒。 “但我沒事，我能堅持下去?！比硌酆瑴I光，雙眼倒映著泰朱的身影。此刻的全代表看起來卻是那么脆弱，無力。 “我會忍受到，你成為這個公司的會長，所以不要擔心我?！闭f完，又是一口一口地喝酒。泰朱看著她，心臟的某塊地方觸動了一下，怎么能不擔心呢？ 泰朱拉起全代表的手，稍微用力，抓緊了些。說著不用擔心的話語，眼神又是那么地憂傷。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母親明明在他身邊，卻又好像離他很遠很遠。 有人拉了一把呢，可能人在孤獨無助時最本能的反應，就是抓住這塊浮木吧。 （二） 或許是醉意上來了，或許是太需要依靠了，像是小獸眷念著溫暖，全代表輕輕地靠了過去，稍稍蹭了一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忽然拉近的距離，一瞬間被壓縮的氣流，輕微的鼻息，屬于母親的所有，都以最溫柔又最讓人難以抵擋的架勢靠過來了。泰朱屏住呼吸，心跳停了一拍。全代表微微的酒氣也傳了過來，這樣的幽香竟有些醉人。 泰朱極為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全代表起來了。 她努力睜著雙眼，眼神卻難免迷離，她的眼睛是一汪憂傷的春水。瓷白的臉透著薄薄的粉，凌亂的發(fā)絲貼在兩側。 “母親，你醉了?！碧┲斓穆曇舨幌裢Ｄ前闫届o，帶了些許難以注意卻又真實存在的沙啞。 “我，醉了嗎？”覆著一層水色的唇斷斷續(xù)續(xù)吐出讓人心疼的啜泣。 醉意漸漸地翻涌上來，壓抑已久的情感，似乎找到了出口，在心中橫沖直撞。 “我還記得，你四歲的時候呢。那時候我第一次進韓星，再過不久，你媽媽去世了?？吹侥阍诜块g哭泣的樣子，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全代表看著泰朱，不知道是透過他看到了當時孤苦無助的稚子，還是剛進韓家不知所措的她，又或是當時不得不拋下的六歲女兒。壓抑在內(nèi)心深處涌動的情感，化成淚珠一滴接著一滴，落了下來。 “所以，你才成為了我的母親。我真的很感激母親?！碧┲燧p輕撥走鼻尖上的發(fā)絲，擦拭母親臉上的眼淚。 你走進了我的房間，抱住了當時的我，從此成為了我的母親。我沒辦法接受馬上就和各種各樣女人見面的父親，于我而言，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所以，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站在我這邊。”全代表半跪著向前一步，雙手搭在了泰朱肩上，話語間顯得迫不及待。 “當然了，母親，我一直都是站在你這邊?！边@是不容置疑的事實，或許在喊全代表母親的那一刻起，他們倆就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了。 “那，我就能撐下去。不管會長怎么對待我，不管下屬怎么威脅我，我都能忍住?！比淼碾p手從肩上到頸部再摸到泰朱的臉上，緊緊盯著泰朱，像是抓緊了這海上唯一一塊浮木，執(zhí)念中甚至有點瘋狂。 有時候，行動比語言所能傳達的情感要多得多。他只想身體力行地告訴她，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泰朱將母親一把拉過，右手環(huán)繞在腰上，左手搭在肩上，仿佛將這對母子嵌在一起，這是最親密最緊密的一個擁抱。他突然驚覺一向站在他面前為他安排一切的強大的母親其實是那么柔軟，對他完全不設防。 全代表的唇縫里溢出來的，除了細微的啜泣，還有滾燙的氣息，低語著她的不安與脆弱。 “求求你，求求你千萬不要拋棄我……”母親的呢喃從未如此清晰地傳入耳蝸，帶來神經(jīng)上的酥麻。 這句話與泰朱四歲時對母親說的話漸漸重合。 泰朱從未如此清楚地意識到母親比他想象中的還需要他。他們相互需要，彼此依靠，這幾十年不僅是時間的流逝，情感的付出早已讓他們相互馴服。 什么是愛？ 愛就是人與人之間深刻的聯(lián)結。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 （三） “母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你，也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吧？”韓泰朱的雙手抱得更緊，下巴用力地蹭過她脖頸間的部位，汲取著母親身上的幽香。雙唇不經(jīng)意擦過發(fā)絲，隱隱約約略過耳垂。 全代表感到一絲癢意，上頭的酒意讓她只能迷迷糊糊發(fā)出一些不著調(diào)的呻吟。她想站起來，但是因為起得太猛而有些許的暈眩，“我、、我要睡了”全仁淑沒能完全站起來，她暈乎乎的，怎么站得穩(wěn)呢。 身子歪向另一邊，手臂被泰朱抓住，整個身子順勢倒在泰朱身上。她的理智甚至有些不清醒了，咚咚咚……她疑心著誰的心跳聲，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隨即緊緊閉上。搖了一下頭，雙手推開懷抱，雖然這力度更像是欲迎還拒。 泰朱垂眸看著她，掙扎著清醒的母親，她的雙手緊緊抓著他胸前的黑色西裝，她需要一個支點才不會倒下去，他唯有虛抱在她的腰側，以便隨時接住。 “你、你該走了。我、、我的兒子，我、、我要睡了?！焙唵蔚囊痪湓挃鄶嗬m(xù)續(xù)說個半天，好似讓人專注在她那誘人的粉嫩的雙唇。 泰朱感到口干舌燥，他需要一杯冰水。他艱難地移開視線，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好，我抱你到床上。” 說完，韓泰朱將全代表毫不費力地攔腰抱起，腳步堅定，穿過走廊，用背抵開臥室門，一個轉身再邁向床邊，輕柔地把人放下，克制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泰朱去找毛巾和清水，總得給醉酒的母親擦擦臉才能安心睡覺啊。 （四） “不要！不要！” 又夢到當年的噩夢，又想到了年幼的女兒，全仁淑胡亂揮舞著雙臂，卻什么也抓不到。痛苦的嗚咽聲漸漸放大，全仁淑睜開雙眼，額上的冷汗將發(fā)絲黏住。 而黑暗，是與噩夢并重的恐怖源頭。全代表一直都厭惡黑暗，每次進門都必須讓阿姨提前開燈，就連睡覺也需要開著一盞小夜燈。如今卻一片黑暗，她慌忙找著開關，卻把床前的東西灑落在地，發(fā)出丁零當啷的響聲，這無疑讓全代表更加煩躁。 韓泰朱聞聲趕來，啪的一下開燈，照亮了房間的一切，包括全仁淑。白熾燈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泛出牛奶般的光澤。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急速地打轉，又迅速地掉下來，順著鼻尖，滴答落在被子上。 他馬上抱住驚魂未定的母親，“不怕不怕，我在我在”，溫暖有力的手掌在全仁淑的背上有節(jié)奏地輕輕拍打。全代表的情緒和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 接著，又拿起毛巾給母親擦臉，認真地注視，輕柔地擦過額頭、眼睛、鼻子、兩頰、雙唇、下巴，又來到頸部、胸前，泰朱眼神一暗，停了下來，又匆匆抓起母親的雙手擦拭。泰朱有些心不在焉，一根一根的手指得到細心擦拭，但停留的時間未免有些過長。 但全仁淑沒有絲毫察覺，她還沉浸在剛剛的噩夢之中。 失去女兒是全仁淑一生都無法痊愈的致命傷。 眼前這個撫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無疑是最好的鎮(zhèn)定劑。 “別走，別走！”她的聲音里暗含著渴求的意味。 全代表的雙手從他的臂下穿過，緊緊地沒有一絲縫隙地抱住了他。 他想母親一定是醉了，但他發(fā)現(xiàn)他張開了嘴，卻發(fā)不出一點拒絕的聲音。他用雙臂回抱住他的母親。 窗外的月亮格外皎潔，月光在夜幕中無聲地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