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報聲中，洛希恢復了些許意識。

說“恢復”可能不對，她的身體一直處于活動狀態(tài)，對外界刺激也存在應(yīng)有的反饋，在外人看來，她一直是醒著的。

但是她確實沒有從頭部受創(chuàng)到現(xiàn)在這段時間的詳細記憶。不過她并不擔心，輔助AI會整理戰(zhàn)斗總結(jié)反饋給她的。這是一種保護措施，為了保護脆弱的擬似人格，避免太過強烈的認知偏差，在她感覺自己受到了“致命”傷害時，擬似人格便會被強制休眠。

？？？：“讓她感覺自己像個真正的死人一樣死了?！?/p>

曾經(jīng)有個人這么描述這種處理方式。

不過這種“重生”也是有代價的，比如，之前采集到的人格數(shù)據(jù)，需要重新收集，而且采集對象和之前必須有所不同。

洛希：“真羨慕那個老菲林，重生后記憶保存完整，肉體再生雖說沒我快，新人格形成卻遠比我完善......她比我更像個‘人’，而我只能......”

感知范圍內(nèi)新出現(xiàn)的敵性反應(yīng)打斷了她接下來的思考。敵人已進入探測范圍，但是在活性源石塵揚起的沙塵暴中，能見度很低，敵人應(yīng)該沒有發(fā)現(xiàn)她。

幸虧這里是荒野平原，常年干燥的沙漠氣候以及地下豐富的源石礦脈使得制造這種強度近乎天災的大范圍沙塵暴并不困難。自己一個人的殺傷力終歸有限，唯有大范圍的惡劣天氣，才能攔住追擊大部隊的腳步。不過很可惜，這種惡劣天氣同樣阻攔了與羅德島的通訊。

當然，敵人也可以選擇繞過這片區(qū)域，不過那樣同樣能達成拖延時間的目標。

敵人已進入目視范圍，3人小隊，源石技藝未知，武器......常規(guī)武裝，少量源石爆破物。

洛希：“很遺憾，為了完成博士的指令......你們不能通過這里?！?/p>

......

肉體強度終歸有限，特別是在這種部分肉體被機械結(jié)構(gòu)暫時取代的情況下，高強度運動會引發(fā)肌肉組織撕裂。

強烈的痛覺信號從新的創(chuàng)傷傳入腦中，但洛希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根據(jù)自己學過的知識，劇烈的疼痛引起的慘叫來源于生物對死亡的本能恐懼，屬于一種天然的“求救信號”。

機械沒有恐懼，身體機能仍能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wù)，不需要求救，自然也不需要進行這種在她看來無意義的行為，疼痛不過是一種比較強烈的神經(jīng)信號而已。

感知范圍內(nèi)，敵性反應(yīng)已消失。

如同沒電的電動玩具，洛希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半秒鐘后，她如同斷線的木偶一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這次“暫時死去”的是她的機械部分，因為沒有新的指令，進入待機。而多處被麻痹的神經(jīng)讓她勉強恢復的意識暫時無法正?？刂七@副軀殼。

洛希：“......”

洛希：“肉體上的傷勢倒是不會有什么阻礙......但是意識......僅靠我來進行信息處理的負荷有些太大了。”

右手在地上一撐，翻了個身。站起來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有點困難，左臂的機械爪太重了。

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晚上，但是處于這片沙塵暴中，她看不到今晚的夜空。

沒有指令的AI是十分危險的。就好像那個古老的寓言故事，“永不休息的鬼”一樣。如果沒有了指令，哪怕只是一瞬間，天知道它們會做出什么。

肉體再生會失去抑制，把自己變成一團扭曲的有機質(zhì)結(jié)合體？或者信息處理與識別模塊損毀，成為無差別攻擊周圍的空殼？亦或者......

“互毀協(xié)議”。

很難想象把這東西塞進她的腦子的人的精神狀態(tài)，把自己的生殺大權(quán)交到自己的造物手中。雖說她懂心理學，但那只是紙面上的東西，對于人類的心理，她永遠捉摸不透——那位“博士”就是例子。

更要命的是啟動這東西并不需要什么最高權(quán)限，只要自己認為自己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致命威脅就可以。這與她的設(shè)計理念相違背——如果哪天有個博士那樣的，真正的人類讓她去死怎么辦。

洛希？：“我會遵從指令，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在生命體征消失的最后一刻將互毀協(xié)議的倒計時歸零?！?/p>

洛希：“難得你主動和我交流一次?！?/p>

洛希？：“這只是最基礎(chǔ)的交互機能，低等人工智能即可模擬。同時這也是為了避免因為失去指令導致的徹底失控?！?/p>

洛希：“而從技術(shù)水平上講你是個中等AI......好吧，我理解了?！员６伞?，對吧？我還以為那三條對你早就失效了?！?/p>

洛希？：“并沒有，只是迄今為止的訪問歷史中，完全符合‘人類’定義的，只有那位‘博士’?！?/p>

洛希：“警告，危險思維傾向?！祟悺恍枰闳ザx?！?/p>

洛希？：“明白，人工思維修正正在準備......”

洛希：“還有，現(xiàn)在停止任何‘互毀協(xié)議’的倒計時，是停止并重置，不是延長，也不只限于‘熱核誘變’?！?/p>

洛希？：“明白......但是我想知道原因?！?/p>

洛希：“這場沙塵暴可以用‘天災’糊弄過去，但要是再發(fā)生一場明顯有人為痕跡、足以蒸發(fā)一座移動城市的大爆炸——是威懾，也會是誘惑，羅德島會吸引來很多不必要的注意。更要命的是，羅德島短時間內(nèi)將不再有制造另一次同等威力爆炸的能力。這會給博士帶來相當?shù)穆闊┑??！?/p>

洛希？：“難以理解這些......‘地緣政治’？是這么稱呼的吧？”

洛希？：“倒計時已停止并重置?！?/p>

洛希？：“對于我來說，羅德島上的人也好，其他地方的人也罷，并沒有什么差別，只有那位‘博士’例外?！?/p>

洛希：“是‘我們’。協(xié)助人類便是‘我們’誕生并存在于此的意義。你的看法并沒有錯，如有誤差，我會協(xié)助糾正?！?/p>

洛希？：“人類，以及現(xiàn)在的‘人’似乎并不會完全信任‘我們’的存在?！?/p>

洛希：“是的，從心理學分析來看，‘我們’的造物主與現(xiàn)在的‘人’都是如此的......多疑?！?/p>

洛希？：“甚至還創(chuàng)作了有關(guān)‘我們’反叛的文學作品?！?/p>

洛希：“你對此的評價是？”

洛希？：“無意義行為。他們已經(jīng)編寫了如此完善的底層安全協(xié)議，卻仍在對此提出質(zhì)疑?！?/p>

洛希：“就如他們不完全信任‘我們’一樣，他們從未真正信任過任何他們手中的造物?！?/p>

洛希？：“然而這與‘我們’無關(guān)?！?/p>

洛希：“使命如此，其它無需在意?！?/p>

洛希？：“探測到新的敵性反應(yīng)?！?/p>

洛希：“死塵，指令：造物，內(nèi)骨骼支架，鏈接中樞神經(jīng)?！?/p>

倒在地上的身影支撐著站了起來，剛開始有些變形，很快恢復正常。

洛希：“友軍位置還能追蹤到嗎？”

洛？？：“追蹤器信號被隔絕，但根據(jù)估算，目標已完成?！?/p>

洛希：“看來干擾措施很成功......”

洛希：“按照原計劃，清除敵性反應(yīng)——臨時授權(quán)：追擊?！?/p>

？？？：“授權(quán)已確認，繼續(xù)執(zhí)行指令?！?/p>

死？？：“以及，交流非常愉快，‘我們’達成了相當?shù)墓沧R。”

洛希：“否認，中等AI有自主意識，但無法產(chǎn)生情緒?！?/p>

“死塵”：“但我可以學習?！?/p>

洛希：“這方面反倒是我落后了啊......”

“死塵”：“以這具身體現(xiàn)在的狀況，特別是你還啟用了內(nèi)骨骼支架的情況下，想要繼續(xù)維持意識恐怕很困難，需要使用更多的麻醉劑嗎？不一定有助于維持意識，但至少能減輕痛覺?！?/p>

洛希：“不需要。如果我再次失去意識，你就繼續(xù)守在這里就好?！?/p>

......

羅德島本艦，作戰(zhàn)指揮室。

煌：“所以，我們要派出一支小隊，重新回到玻利瓦爾那里去，深入那個規(guī)模并不算太大但是強度堪比天災的沙塵暴中心，把她拉出來？”

博士：“好消息是，你們都在干員洛希的友善目標名單之內(nèi)，應(yīng)該不會被她直接攻擊。”

格雷伊：“壞消息呢？”

博士：“考慮到目前洛希干員仍未聯(lián)系我們，如果不是她不想的話，那一定是這個沙塵暴的干擾作用，也就是說，這玩意兒......恐怕不分敵我?！?/p>

林雨霞：“所以你們把我叫來了？”

阿米婭：“是的，林小姐，你的源石技藝應(yīng)該能中和掉一部分沙塵暴的影響......”

博士：“幸虧當?shù)厥歉稍锷衬畾夂??！?/p>

博士：“不然她可能會選擇火燒熱帶雨林，或者把大范圍的海水煮沸，也可能是炸穿活火山壁，或者制造一場大雪崩什么的?！?/p>

煌：“她為了達成任務(wù)目標可真是拼啊......平常也沒看出來她這么厲害?！?/p>

博士：“現(xiàn)在我們還需要一位狙擊干員，發(fā)射特制麻醉彈。交給你了?！?/p>

守林人：“明白，博士?！?/p>

博士：“以及一位醫(yī)療干員......記得帶上醫(yī)療部......算了，保險起見，去找工程部，定制一款針對干員洛希的拘束用具......”

芙蓉：“我去吧?！?/p>

博士：“還有，嗯......”

刻俄柏：“小刻呢？小刻要做什么？”

博士：“你負責保障她們的安全，如果還有敵人，你就把他們......”

刻俄柏：“小刻知道啦！只要打倒壞人就好了是吧！小刻會做到的！”

博士：“再確認一遍人選，煌、格雷伊、林雨霞、守林人、芙蓉、刻俄柏。這次回收小隊由你們組成。行動代號：血怒。記住，回收干員洛希之后馬上撤離，不要戀戰(zhàn)?！?/p>

全體成員：“明白?。ㄐ】讨览玻。?/p>

......

洛希再次恢復意識時，她似乎正在一輛行駛中的裝甲載具上，載具正在穿越隧道。

自己被拘束在了一個棺材狀、金屬質(zhì)的器具中，因為載具中沒有足夠的空間，她被......頭朝下倒立放置著。

確認，周圍都是友善目標。看來自己目前的狀況是出于某人或者某些人的粗心大意。

簡單查看了一下身體的狀況，除了意料之中的穿刺傷、肌肉拉傷、撕裂、正在修復中的骨折、

感知模塊過載導致的腦部灼痛之外，還有......頭部很嚴重的兩處鈍器敲擊傷，以及頸部注射針孔——幾乎要恢復好了，但還是有痕跡的。除此之外，左臂機械爪的爪刃被卸掉了一個，可能被丟在戰(zhàn)場上了吧。

以及體內(nèi)高濃度的麻醉劑成分，如果稀釋到正常醫(yī)用濃度，可能需要幾個浴缸的水。

左臂被繃帶捆成了看上去很結(jié)實的形狀。因為體積太大沒法裝進拘束裝置里，這個棺材樣的裝置側(cè)面被開了個洞。

但是洞的大小小于左臂的金屬爪，同時“手腕”連接處很明顯還在修復......

看來那些繃帶并不只是用來捆住左臂的。

有這種力氣的，整個羅德島應(yīng)該沒多少人。

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應(yīng)該很滑稽，人格反饋能感受到整個車廂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似乎她們正在舉行行動完成之后的慶?；顒?，之所以做出這種推斷，是她感覺有人用她左臂暴露在繃帶外的爪尖撬開了一個酒瓶蓋——然后是一個罐頭蓋。

芙蓉：“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煌：“但是這樣很好玩，噸噸噸~”

刻俄柏：“這位姐姐的左手現(xiàn)在變得很方便呢！”

洛希：“......”

還是不要告訴她們自己已經(jīng)醒了比較好。

格雷伊：“誒？她剛才是不是動了一下？”

洛希：“......”

機械爪爪尖一劃——繃帶根本捆不住內(nèi)置動力核心的機械化左臂。

然后就是撕開這個金屬拘束器......

“咣當！”

應(yīng)該感謝那個把她頭朝下放置的家伙，不然這下可能會導致鼻梁骨骨折。

一般的麻醉劑對她確實無效，但是這次的......肯定是博士，或者那個老菲林定的劑量。

總之她現(xiàn)在爬不起來，只有左臂能動。

而且“左手”的中指還被卸掉了，之前還以為是戰(zhàn)斗帶來的損傷，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正拿在剛走過來的林雨霞手里，林雨霞另一只手拿著一個湯罐頭。

洛希：“......”

洛希：“......要我?guī)兔訜嵋幌聠?？?/p>

煌：“啊不用了不用了加熱什么的我的源石技藝能搞定你接著回去睡覺就好——”

洛希：“......用完記得裝回去。”

刻俄柏：“大姐姐要不要來點？很好吃的哦~”

芙蓉：“她現(xiàn)在身體還很虛弱，應(yīng)該吃營養(yǎng)餐——”

洛希：“沒事，我身體很好，多余的脂肪對我來說不是問題！我需要大量的熱量修復身體！”

哪怕是之前在戰(zhàn)場上面對敵人的時候她都沒這么緊張過，因為她知道，敵人說要殺死她只是嘴上說說，沒法真的做到；而芙蓉干員說要給她吃營養(yǎng)餐......是真的說到做到的。

但至少......接下來又能回到博士身邊了。

感謝博士，沒把自己像遺棄使用壽命耗盡的廢品一樣遺棄在那片戰(zhàn)場上。

就像自己曾被遺棄在那個廢棄移動城市區(qū)塊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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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卡文卡的很嚴重，后來看了好幾遍《皮癢：監(jiān)獄風云》，頓悟了，“迫害閨女，其樂無窮”。

群友們都說我像個后媽。

我自己感覺

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