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狼的區(qū)別是有的，也定是有的。因為狼是畜牲，是冷血動物。而人呢？人比狼要復雜，至少在吃肉前他總得給自己找上個借口叫自己心安。 深秋的一個早上，不冷。 我出門買菜，正巧碰上賣狗的王二。這王二大約有兩年不見，本想上前寒暄，問他一句近來可好？卻不知我如何惹他，他竟用一副看仇人的眼神死死盯我。 我畢竟沒做錯事，心里不怕，繼續(xù)走著。到公園，幾個小孩見我也是一副兇相，死死盯我。這是為何？我有些費解。 但畢竟沒做過虧心事，踏實許多，接著走。 到了菜場，大家看我的眼光均有異樣，這是怎地，莫非我是異類不成？ 我忐忑地想著，為什么他們用那種眼神看我？是怎么了？明明以前不這樣的。但畢竟我沒做錯，不管這些，去買菜。 菜場里，我隨便揀上幾顆白菜土豆之類可以長放的蔬菜叫來老板算賬。 老板應了聲“好”，然后有事沒事地朝我遞個眼色，我會意，那是叫我湊上耳朵去聽他說。 我把耳朵湊去，老板掃了圈周圍買菜賣菜的人，發(fā)現(xiàn)沒人看我，于是貼近我的耳根說： “你可知道最近有一群人要改變我們的思想嗎？” “改變思想，怎么改變？” “你還不知道罷，前些天在南村里逮到個享樂分子，被活剝了皮，一村子人一起吃肉！” 什么，竟會有人吃人么？我心頭一驚，這甚是可怕！哪怕饑荒年代也很少會有如此形同牲畜之事，但這老板的神情又不像在扯謊。 于是我又壓低嗓子問他： “什么叫享樂分子？吃的又是哪家的人？這和平年代還沒有王法了么？” 老板不敢答了，沖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趕緊離去。 一句話聽得我惴惴不安，心想著他們盯我的那種眼神。難道說？不會，一定不會！ 買過菜，回家歇息去了。 將菜放致冰箱，回屋坐著想，抓到個人，活剝了皮，全村人一起吃肉？何等荒謬！ 晚飯時候，餐桌上坐有四人：分別是大哥、二哥、我和小五。 為何不見老四？我突然想起那菜販的話，不禁脊背有些發(fā)涼。 但畢竟是兄弟，我壯膽問： “老四呢？怎不見他？” “老四出去辦事，近幾天回不來?！贝蟾绱稹? 問完，他們用王二的那種憎惡眼神盯我，我不舒服，草草吃完，回房休息去了。 回房看桌上，竟放著一本書。 這是何時放上的？我怎么不知道，難道有人偷溜進我的房間？ 出于好奇，我翻開書看，上面盡訴些歷朝歷代朝的相同歷史。 雖是歷史，竟說些知乎者也類的窮話。我本不以為意，覺得又是哪家封建禮法所寫著出的一派胡言。然而翻著翻著，我竟從這書里所講的胡話中悟得二字——“狼性”！ 狼是吃肉的，而這相同的歷史劇情也是教會我們如何吃肉。難道他們真的吃人？這書也是他們下的套？ 又休息有一個時辰，有人敲我的房門。 “誰？” “你大哥！” “請進?！? 大哥推門進來，先是在我身上一通亂聞，弄得我好不尷尬，然他不避諱我的尷尬又開口問： “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沒有?！? “真的沒有？我看你像是有病。這樣罷，我明天找個郎中來幫你瞧瞧?！? 大哥非說我有病，要幫忙找個郎中看看，我想拒絕，正等我要開口，他已把門關了。 次日，剛睡醒起床，大哥領著郎中來了。 那郎中生一副賊眉鼠眼，又帶副眼鏡，看著好生狡黠。 雖不喜歡，礙于情面還是讓他來替我瞧病，我倒想看看他能瞧出個何種名堂。 他同我大哥昨天一樣，先是一頓亂聞，再接著掏出聽診器對著我一頓胡聽。 聽罷，他面露難色，轉頭與我大哥搭話。二人悄聲嘀咕，以為我聽不到，哪知我聽的一清二楚。 “這是心病，多半是沒救了，趁早殺了吃罷！” “好，只是我還得做些安排?！? 殺了吃？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們真要吃我！ 這是何等荒謬，人吃人嗎？我不敢想，可憶起昨天菜販說的話，我不覺有些心慌。 怕什么，我沒做過虧心事，還真怕他們活吃了我不成？ 想到這，倒頭繼續(xù)去睡。 睡醒了就是下午，門口站著小五。 “小五，你在這干嘛？” “哦，大哥說你生病，叫我照看?！? 照看？分明是怕我跑掉，他們便吃不到活人！ “那你去告訴大哥，我要出去溜達?！? 小五攔我不住，放我出去。我在整條弄堂里轉悠兩圈，卻發(fā)現(xiàn)那賣狗王二始終跟著我。 他看我還是那般眼神，兇神惡煞的。我想開口問他，怎知我剛要開口他便朝著我家的方向奔去。 我不解，接著溜達，哪知大哥出來尋我回去。 “天涼了，你又生病，快回去休息罷?！? 看大哥來了，我決定鼓起勇氣問些話來： “大哥，我有話問你?！? 我沒做過虧心事，又不是他們口中的享樂分子，何懼之有？越想便越心安。 “說罷。” “你可吃過人？” “哪來的話！即便是饑荒，也未必有人吃人！”一聽吃人，大哥怒了，然而透過怒氣，我感到他在回避。 “可我聽說，前些天在南村一個享樂分子被生吞活剝，可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只是這享樂份子確實該死！” 大哥支支吾吾，一時間不知從哪回答。莫非他真的知道，也真吃過人？ 我于是繼續(xù)問他： “那何為享樂份子？” “不支持狼性文化，不愿競爭，不愿歧視的，就是貪圖享樂！都是享樂分子！” 我不禁一怔，照他說的，我同老四不正是享樂分子了么？ “怎可如此獨斷？” “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就是浪費，早早的死了也好給我們省些糧食！再者說，社會本來就需要有用的人出力建設，這種無能之輩，留他做甚？” “他們哪會是無能之輩？” “怎么不是？沒有競爭的社會就是病態(tài)！更不會進步。人活著就該像狼！為了目的就該不擇手段！始終利己是對，互幫互助又有甚用？他們愛死便死！滿足一己私欲，那才是真！” “那在你們眼里，我與老四早已是享樂份子了罷。怕不是老四也早中了你們的圈套，被活吃了罷！”我憤然道。 說罷此話，我看見王二、二哥、小五、還有之前的郎中全站在大哥身后用惡毒的眼神死死盯我。我仿佛看到他們食肉寢皮時的樣子！ “別胡說，怎會有人吃人的？” “我自然想不會，只怕在你們眼里這茹毛飲血已是尋常！” “如若生在一群麻木之人堆里，清醒者反倒成了異類！大哥，快醒醒罷！不要再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了。”我接著說。 “一派胡言！” 大哥賭氣走了，那圍觀的人也隨之散了，但我知道，這是暫時的。他們還會來打我的主意，老四興許就是他們口中被生吞活剝掉的享樂分子！ 不過我生在他們中間，他們真要吃我，那死便死了。只是如果他們變了心思不想吃我，那日后我會不會也變得偏頗？還是說一頭狼的兄弟們也準是狼呢？ 然而都是狼了，我為何獨說是狼與人而不是狼人呢？只因為這世上該還有清醒者的，也還有不吃人的人罷。如若有，救救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