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滿 東昱 三玄風云 23.兄妹的秘密
樊潭見娘親來了,馬上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哭喊了起來,那樣子像是不安的嬰兒,惹得曼曼也漸漸濕了眼眶。
“潭潭別怕,娘親帶你回家去,我們回頭再跟他算賬!”曼曼咬著牙白了林遠一眼。她不明白林遠為什么打樊潭打得這么狠。
看著樊潭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她覺得她恨死了林遠。樊潭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不能允許別人這么對她的孩子。
林遠本來就覺得虧欠樊潭,現(xiàn)在又被曼曼這樣奚落,他默默地扭過了頭去,只想讓這事盡快過去。
然而,林遠愿意低頭,林珊珊可不是個吃素的。她抱起手臂,尖起嗓子數(shù)落道:“你居然還怨起我哥來了!你知不知道這孩子剛才跟別人亂跑,我們費了多大的勁才找到他的?”
曼曼聽到這話有點驚訝。她本來只是辦完了事過來接樊潭,完全沒想到這一天居然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她想問清楚這事兒的始末,然而林珊珊卻并不打算細講,反而是更加尖酸地呵斥道:“你有關(guān)心這個的時間,還不如好好教教他做人,找人做爹就該有個認爹的樣子,別一張口就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話,被人甩了還追著別人不放。真不知道你是從哪整來的這么個野孩子!”
“珊珊!你少說兩句!”林遠自然是不愛聽這話。然而這會兒人多,也只能事后在跟她解釋。
林遠看了看曼曼,似乎是想向她表明立場。然而曼曼根本不領(lǐng)他的情。在她看來,他不過是個為了自己的面子就讓孩子受委屈的慫貨,跟為了名利置妻兒于不顧的樊東東也沒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
“我也從來沒有要讓樊潭認誰做爹。他是不是野孩子,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講!”
曼曼說完,假意看了眼樊潭,然后瞪著林珊珊的眼睛說道:“樊潭你記著,不是你被這些所謂的爹甩了,而是這些沒用的男人不配給你做爹!”說完便背起樊潭走了。
“你……你有本事就不要再跟我哥糾纏!靠我們家吃飯還這么囂張,還有沒有天理了?”
曼曼聽到了林珊珊的話,但是也沒有理她,因為她知道這些事她說了不算。而且她實在是對杜家所有的人都失望透頂。在她看來,杜家這么些人,硬是挑不出一個正常的來,比起她家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她跟林遠獲得幸福的代價是樊潭要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那她寧可一輩子跟林遠這樣不清不楚地茍且著。
“珊珊你住口!有什么事回頭再說!”
“哥!你就讓她這么說你嘛!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個不檢點的棄婦!”
林遠緊緊閉上了雙眼,用中指和拇指揉了揉快要爆炸的太陽穴。他開始有些懷疑,當年放下曼曼回來主持家事到底是不是對的。只可惜現(xiàn)在說什么也晚了,只能讓曼曼和樊潭暫時受點委屈了。
“你跟樊東東的事,我不想追究,不代表它就是對的。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林遠說完也扭頭回去了。
樊東東一向是最怕林珊珊跟林遠生氣的。因為小公主委屈了要哄,但說林遠的話又得拿捏好分寸,說重了林珊珊便會護著她哥,說輕了林珊珊的氣消不了,便會一直折騰。
他從前是從來都不相信報應(yīng)這一說的,但自打跟林珊珊在一起之后他便信了。出來混,有些東西遲早要還的。他當年可以用樊潭拿捏曼曼,如今珊珊便可以用林遠來拿捏他。
于是這天晚上,他又趁著晚飯的功夫給珊珊下了廚。珊珊冷著臉吃了幾口,忽然抬起筷子指著那道筍說是不夠嫩,樊東東馬上出了門去,仔細地挑了新鮮的筍回來重新做了一盤。連珊珊的侍女也不禁張口夸道:“我們樊法師武功好,廚藝好,人又溫柔體貼,著實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老公了!”
珊珊勾起嘴角,一臉得意,卻又漫不經(jīng)心地調(diào)侃道:“既然你這么喜歡他,要不干脆把他送給你吧!”
侍女聽到珊珊這么說,先是愣了一下。但她畢竟是從小就跟著珊珊的,情同姐妹,所以很快便意識到珊珊只是玩笑,便只是陪著笑應(yīng)道:“這可怎么敢當?而且就算我肯,姑爺?shù)男乃疾灰策€是留在小姐您那,連十匹馬都拉不走?!?/p>
“……就是的!你就愛亂說!”
樊東東不是第一次被這樣打趣了,所以這次便熟練的藏住了不滿,然后裝作局促的樣子埋怨了一句??吹缴荷簼M意的表情之后,他覺得他這次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不錯。
就在這時,林遠忽然推門進來,看到他們夫妻二人正在吃飯,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珊珊見林遠來了,立馬撅起了嘴,自顧自地賭氣吃飯,也不講話。樊東東見珊珊沒像平常一樣招呼林遠,立刻會了意,客氣地招呼道:“哥,你坐!”然后還殷勤地給他添了一副碗筷。
“我吃過了,你也別忙了,我說幾句就走?!?/p>
“哥,你來都來了,怎么也吃兩口。我記得珊珊說過你愛吃甜豆花,還想著要不要給你送點兒過去來著?!?/p>
林遠看了眼樊東東,嘴上笑著,心里面卻想著:何必要這么虛偽?你要是想送還不早就送了,總不能吃了一半剩下的送給我。然而他卻也喜歡看到樊東東這副乖順的樣子,這樣至少不會給妹妹委屈受。
“難得你做法師還能抽空下廚。你做的的確比外面的好吃得多!”
“哥哥過獎了,好吃就好!”
樊東東依舊陪著笑容。然而過了一會兒,卻看到林遠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樊東東還好奇是怎么回事,一回頭忽然想到,他多半是有話想跟珊珊講,便也識趣地說自己飽了,想要出去溜溜彎。
樊東東出去之后,侍女也被支走了,只留下林遠和珊珊兩個人。林遠這才放下了嚴肅的一張臉,苦口婆心地講道:“你今天干嘛那樣說他?你知不知道這真的挺過分的?!?/p>
“啊?你說誰?我說什么了?”
“樊東東??!你說他喜當?shù)€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你知不知道有的人很在意這個的!”
“你竟然還怪起我來了?你今天干嘛要給那女的撐腰?還幫她帶那個野孩子。你還是不是我哥了!”
“我是你哥,才跟你說這個話。你以后對樊東東說話注意點兒,你對他那樣子有的時候連我都看不下去?!?/p>
“好!知道了!”林珊珊拖長了聲音應(yīng)和著。轉(zhuǎn)而又得意的說:“不過你也看到了,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他對我是真的好!”
“好好好!都看到了!你開心就好?!绷诌h一臉的寵溺。
“嘿嘿嘿!”林珊珊的眼角再次洋溢出笑意,然后又忽然問道:“對了,你還沒說呢,你跟那個王曼曼到底什么情況?總不至于真的跟她走心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跟她走心了?”
“可是你之前跟那些亂七八糟的……”
“什么亂七八糟的?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當時不是年輕不懂事兒嘛,這些年你見我什么時候找過亂七八糟的?”
“那也不對啊。所以她不算是亂七八糟的?”
“不算。”
“怎么著,你還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口味獨特,唯愛棄婦???”
“你再這么說她我真的會跟你翻臉。我就是愛她,正常的愛,自然的愛。她之后會做你嫂子,所以你以后也不能那么對她和樊潭。”
“你說什么?嫂子?我沒聽錯吧?你不是有未婚妻的嘛?”林珊珊使勁地拍了拍她的耳朵。
“對,你沒聽錯。我會跟戚瀾瀾退婚,然后娶她過門。也就是下月初的事兒?!?/p>
“你是真的瘋了吧!你知道戚家的婚事是娘親好不容易撮合的?。「陕餅榱四敲磦€女人…你是被下了降頭嘛?”
“沒有,什么降頭不降頭的!我們早就在一起過。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離家出走的事?當時就是跟她在一起來著。只不過后面因為一些誤會才耽誤了?!?/p>
“我記得啊。我記得娘親說你當時過得慘兮兮的,原來就是跟她嘛?”
“娘親她言過其實了,怎么就慘兮兮的?我覺得我這輩子都沒再過過那樣舒心的日子。所以我想娶她,無論如何都要?!?/p>
“可是她畢竟跟樊東東在一起過,你不會覺得尷尬嘛?而且她不是還有個孩子,那孩子好像也不喜歡你……”林珊珊說到這里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驚恐地問道:“所以那孩子該不會是……”
“對。是我的?!?/p>
林珊珊完全不敢相信。然而看到林遠的眼神那樣篤定,她也沒有辦法不相信這是真的,因為細細想來,那孩子的長相還真是有幾分像哥哥的。
想到這,她忽然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胡亂地塞了幾口飯,然后近乎顫抖著擠出一句:“所以,你當時為什么不認他?”
林遠看妹妹臉上不對勁,猜到樊潭這事可能是觸動了妹妹的心弦,語氣立刻變得極盡溫柔。
“是因為誤會啊。我說過的?!?/p>
“因為誤會就可以讓他寄人籬下嘛?”林珊珊一邊不斷往嘴里塞著吃的。
“他有她娘親愛她。而且你也看到了,樊東東對這孩子也很好的?!闭f完,林遠輕輕拍了拍珊珊的肩膀。他難得地跟妹妹說了謊話,因為他看到珊珊眼里已經(jīng)泛出了淚水。他知道她多半是想起了那個秘密。
當年,當他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珊珊便常被人說是野種。開始的時候,兩兄妹總是同仇敵愾,一起跟那些小孩子打到見家長。直到有一天,兩個小孩子在父母的房間里意外地偷聽到了父母的那番對話。
“你就一點都不感覺到羞恥嘛!你做的那些事兒,連那些小孩子都知道!”林恪氣急敗壞地質(zhì)問杜夫人。
“小孩子算什么?他們的家長知道了,不也沒敢多說一個字?而且我讓珊珊跟你姓,從小讓她認你做爹,這難道還不夠嗎?”
“我就問你,但凡當時你嫁的不是我,你也敢這么跟你丈夫說你的丑事嘛?”
“哼!但凡你當時沒有娶我,你以為你還會是人人敬重的林法師嘛?”
兩個小孩子沒能看到父親當時的樣子,只聽到他奪門而出的聲音。
自那之后,林恪仍然是林法師,珊珊也依舊是林珊珊。只是再聽到那些小孩子的閑言碎語時,珊珊的眼中便沒有了往日的憤怒,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理虧。也是打那以后,林遠便立志即便是一個人也要打翻所有亂講話的小朋友。
看著林遠堅定的眼神,珊珊相信了樊東東是個好爹爹這件事。不過樊東東本身看上去也足夠值得相信。他跟父親同樣才華橫溢,卻比父親少了幾分傲氣,多了幾分殷勤。
“過陣子我們辦個家宴吧。我想讓樊潭正式地認識一下你和舅舅。”林遠忽然提到。
“好!”珊珊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
“所以你覺得要不要讓樊東東來?”
“來??!都是一家人,也該正式的認識一下。他說過他跟王曼曼一直沒什么感情的?!?/p>
“你問一下他吧,別勉強。而且你告訴他,就算是我跟曼曼在一起了,以后也不會讓他跟曼曼和樊潭經(jīng)常遇到,不會讓他難做的?!?/p>
“好,沒問題!”珊珊答應(yīng)地十分痛快。
然而樊東東聽到這件事時表情卻是亂了套。畢竟他才剛剛跟樊潭搞好了關(guān)系,讓樊潭相信了他是可以信任的好爹爹??扇绻@家宴他去了,那不就擺明了要把樊潭正式割讓給林遠嘛?
然而他努力地笑著,不想在林珊珊面前露出他的這一面來,然而,臉就是怎么也不聽使喚,語氣也開始變得沒有那么溫柔。
“我就……不去了吧……其實……樊潭的話……”
“你不去也行,我哥說了,不勉強。但我們終歸是一家人,你總不能,總也不見她們母子你說是不是?”珊珊陪著笑講道。聽了林遠的話以后,她注意了跟樊東東講話的態(tài)度。
樊東東聽到這兒,心里已經(jīng)快要氣炸了。林遠說得倒是好聽,不勉強,但事實是他連問都沒問過自己就要把樊潭據(jù)為己有。他壓根沒想過,他這個“父親”要怎么跟樊潭交代,他總不能親口告訴樊潭以后要叫林遠爹爹,這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到時候再說吧。我也不一定能趕得上?!?/p>
樊東東辛苦地推脫了一句。珊珊也信了他的話,畢竟法師的時間排不開也是常見的。
那天晚上,林珊珊早早地睡了。其實她有察覺到有些事實有著些細微的聯(lián)系,但是她也著實是懶得深究。畢竟當年父親哪怕有再多的不快,最后最多也就是自盡。而她自認比母親靠譜多了。
然而那天的樊東東卻怎么也沒有睡意。家宴這兩個字像是魔咒一般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他也是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即便現(xiàn)在跟曼曼和樊潭分開了,他心目中的家卻還是那個他當時引以為恥的拼湊出來的家。所以對他來說,這場家宴根本就不是家宴,而是三玄門的杜家對他的小家的一場霸凌。而他不想,也不愿看到這種事情發(fā)生。所以,有些事情到了這一步,也是不得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