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庇斯》第六章第四節(jié)
三浦源帶著四名刑警來到這家夜店。大門還開著,前臺的女性正在收拾東西,不耐煩地回頭覷向不速之客。
“打烊了?!?/span>
三浦源沒有回答,掏出警察手冊正聲道:“淺草警察署搜查系,過來了解一些情況,希望你配合。”
“我說,你們警察腦子都有問題吧?我剛下夜班,你們就不能‘貼近群眾’一點?”前臺沒好氣地說。
“就幾個問題,很快的。”說著,三浦源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四名刑警都走進了店里。
“等等,你們有搜查令嗎?我讓你們進來了嗎?你們這是不是叫‘非法闖入居民住宅’?”
刑警們沒有理會前臺的指控,兀自向里走。
“這里是公共場所,不是住宅?!比衷吹?。
“那也是已經(jīng)打烊了的場所,未經(jīng)允許怎么可以擅自闖進來?我要舉報你們!”
“搜查系系長三浦源,記住我的名字。你要舉報就去吧。叫你們店長來?!?/span>
“店長不在?!?/span>
三浦源緊盯著前臺的臉:“老板呢。”
“也不在。”前臺的聲音弱了一些。
“齊藤極光?!比衷赐蝗惶Ц吡寺曇?,惹得前臺一哆嗦:“她在哪兒?”
“我不認識這個人?!?/span>
“你們老板是誰?”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span>
“你倒是知道她是女的。”
“……她是我們老板,我當然知道。”
“可你不知道你們老板的名字,你覺得這合理嗎?”
“這有什么的,不知道的人多得去了。”
前臺挪開了視線,不自覺向包廂區(qū)瞥了一眼。三浦源看得明明白白。
“再說一遍,把齊藤極光叫出來,否則將視你為擾亂警察執(zhí)法!”
“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在哪兒?!?/span>
前臺的聲音倒是越來越輕,三浦源旋過頭,給刑警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向包廂區(qū)去。就在這時,嬌柔的聲音自大門外響起:“大清早的倒是叫我看了一出好戲。”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門口的齊藤極光。晨光柔和地打在她身上,襯著那條胳膊上的玫瑰鮮艷奪目。
除了三浦源,其他刑警們的眼中都暗藏著火。
“小麗,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span>齊藤極光沒有理會這些眼神,而是對前臺的姑娘如此說,前臺連聲謝著,抓起包就要向外跑。豈料一名刑警橫在了她面前:“還沒說你可以走?!?/span>
前臺求救般的目光向齊藤極光投來,后者則盯上三浦源。兩人都沒說話,是攔人的刑警說:“我們正在‘請’她配合辦案?!?/span>
“沒看到你們的市民受到了驚嚇,現(xiàn)在只想逃離‘危險’嗎?”齊藤極光沖那名刑警冷冷地說。
前臺聞言,立刻心領(lǐng)神會地大喊:“救命啊!”說著還擠出了幾滴眼淚。路邊,早起買菜的阿姨好奇地望過來。
三浦源終于抬起手示意刑警放人:“讓她登記一下信息,放她走?!?/span>
齊藤極光這才滿意地勾起嘴角,扭著腰繞過三浦源走向吧臺,給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
“現(xiàn)在才6點半,齊藤小姐?!比衷凑f。
“怎么了嗎?”
“齊藤小姐可真是勤奮?!?/span>
“比不上你們,夜里很忙吧?!?/span>
三浦源身后的刑警們相互交換了眼神。
“的確很忙,不過我們是查案,齊藤小姐又是為什么那么早起?噢,難不成是夜里沒睡?”
“真不愧是老刑警,夜里的確忙得很,忙著接客吶?!?/span>
“想不到齊藤小姐自己還會接客?!?/span>三浦源也來到了吧臺,胳膊肘撐著桌子。
“有在意的對象當然要行動起來了。”
前臺的女性留下電話,逃也似的離開了店面,剩下的刑警們又開始四下搜索。
“喂,讓你的人手腳都輕一點,東西砸了你們可賠不起?!?/span>
三浦源哼了一聲:“齊藤小姐真是大方,還以為您不愿意讓我們碰呢?!?/span>
“誰愿意讓臟人碰寶貝啊,可沒辦法,要不讓你們聞聞看,回頭就變成我惹上一身騷了?!?/span>
“喂,你什么意思!”不遠處的刑警頗有一副要來揍人的架勢,硬是被其他人攔住了。
“請見諒,他脾氣不是很好。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就是難管呀。有人帶走了他們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我最好的部下之一。從那天起,我們都沉不住氣了,說不定真有哪天因為暴力執(zhí)法而被開除了呢。”
齊藤極光一口喝完了威士忌,又續(xù)了一杯。
“縱觀世界,一般人都不會愿意在一個陳腐老化的系統(tǒng)里待一輩子,也只有臭味相投的日本人會心甘情愿。興許你們偶爾違反一下規(guī)定,能夠找到自己新的人生呢?暴力團和風俗業(yè)都不錯的,想來試試嗎?”
暴脾氣的刑警已經(jīng)急紅了臉,另外幾人也都惡狠狠瞪著齊藤極光,三浦源感受到身后的怒氣回頭道:“你們先去里面?!?/span>
齊藤極光抬高聲音:“別碰壞東西了?!?/span>
“齊藤小姐。”三浦源任由后輩們的腳步聲遠去,回過頭沉下聲音問:“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喲,這就開始了?”
“請回答問題?!?/span>
“都說了,在接客。”
“在哪里?”
“一直在店里?!?/span>
“前臺說沒見過你。”
“我習慣走后門,她不知道我進來也很正常?!?/span>
“幾點來的,有誰能證明,待了多久?”
齊藤極光沒有回答,而是抱臂問:“你是把我當嫌疑人了?”
“例行公事。”
“我要是沒猜錯,你在調(diào)查的是鳥越的響公司員工被害案。”
“請你回答問題?!?/span>
“凌晨4點多鐘,有人發(fā)現(xiàn)兩名被刀殺害的響公司安保隊成員。兩人都是在未發(fā)現(xiàn)兇手的情況下被一刀斃命,可見兇手很專業(yè)?!?/span>
三浦源沒有問齊藤極光是從哪里獲得的消息,他們來到現(xiàn)場時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一些群眾,其中還有人正大光明地給尸體拍照。齊藤極光的眼線遍布臺東區(qū),這種消息瞞不過她的眼睛。而三浦源也很清楚,這不會是齊藤極光及她的手下做的事。
“未經(jīng)證實的信息可不要相信。還有,你該回答我的問題了?!?/span>
“這么說吧,我不會是兇手,也不會是事件相關(guān)者?!?/span>
“是不是得由我們判斷,如果你不肯說,我自己調(diào)監(jiān)控就是了。”
“三浦先生?!饼R藤極光突然調(diào)轉(zhuǎn)了話題:“警視廳這兩天很忙吧?原本涉及公司的案子不會交到地方警署上,這究竟是他們已經(jīng)忙到無暇顧及這些,還是他們其實心中有數(shù)?”
三浦源瞪著齊藤極光,她說的是事實。警視廳掌握著大量信息,恐怕在接到通報之時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們基層刑警還得像這樣拼命走訪調(diào)查,花上大量的時間去排查線索,如果最后案子被警視廳收上去,一切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值得嗎?
三浦源無數(shù)次質(zhì)問過自己。
“三浦先生,監(jiān)控當然可以拿走,但您真的覺得必要嗎?實際上您心里也很清楚吧,我這里不會有任何線索?!?/span>
“我說了,有沒有線索由我們判斷?!?/span>
“這可是您說的。”齊藤極光勾起嘴角離開了吧臺,留下斟滿液體的酒杯。
兩人來到辦公室,這里有一臺小型數(shù)據(jù)儲備器還有一臺平板電腦,齊藤極光打開一份文件夾,點開昨天傍晚的錄像。三浦源瞇了瞇眼,那份錄像是獨立于其它文件的。
“所有數(shù)據(jù)我都要留檔,沒問題吧?”
“我倒是沒問題,但還是希望您先看看再做決定。”
三浦源覷向齊藤極光,這個女人似乎想提醒他什么。只見她細調(diào)一番,打開了前一天黃昏時刻正門的錄像,畫面中,店門外已經(jīng)亮起了燈。
等了沒一會兒,他看見一個出乎意料的熟悉身影,那正是他曾經(jīng)的老部下公良昕雨。她還有兩個同行者,其中一人三浦源記得,那是警視廳請求各署協(xié)助尋找的外國人。
警視廳只說那個外國人是“重要證人”,有一名不知身份的協(xié)助者,但應該不是指公良昕雨。她將兩人帶到以后便打著通訊離開了,但沒一會兒她又回來看向鏡頭,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卡片亮給監(jiān)視器外的三浦源看。
三浦源暫停了監(jiān)控問:“能放大?”
“你自己折騰,我可不會。”
三浦源放大后,發(fā)現(xiàn)那是一張夜總會的員工卡。他默默記下了這家店,又回頭問齊藤極光:“那個外國人什么時候離開的?”
“三浦先生可以自己查查看?!?/span>
“你跟他們有接觸?”
“說不好呢,店里太黑,我也有跟幾個看不清臉的客人說過話?!?/span>
齊藤極光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凈,可她明顯知道些什么,興許知道得比三浦源多得多。
他猜不透齊藤極光的想法,索性例行公事般道:“我需要從他們進門到今天凌晨所有的錄像。”
“可以。”齊藤極光回答得爽快。三浦源接收文件時猶豫了一瞬,最終將錄像存儲在了本地。
等到三浦源和齊藤極光出來,其他刑警的搜查已近尾聲,脾氣暴躁的刑警狀似無意道:“不小心撞碎了你幾個擺件,真是抱歉了?!?/span>
“不是說了要當心嗎?總之賬單會寄給你們署,等著罰錢吧?!?/span>
刑警哼了一聲,望向三浦源。
“走吧?!?/span>
回到警署,三浦源沒有將看見公良昕雨的消息告訴同事們,而是自己坐回辦公桌前沉思起來。他不敢確定公良昕雨是否與公司員工被害的案子有關(guān)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把發(fā)現(xiàn)外國人的事情報告上去,反復琢磨之后,他打通了森悠人的電話。他在警視廳本部的公安一課任職,負責調(diào)查首都地區(qū)的左翼團體。
“三浦系長?!鄙迫怂坪踉谕饷妫車艹臭[:“怎么了嗎?”
“這里有一些線索,想讓森君看看?!?/span>
“可以是可以,不過過幾天行嗎,這段時間有些忙?!?/span>
“怎么說呢,興許與森君現(xiàn)在正忙的事有關(guān),很急,今天能抽空見個面嗎?”
“……我在飯?zhí)飿蚋浇?1點半能有個十分鐘左右,可以嗎?”
“就在那里的全家便利店見吧。”
“一會兒見?!?/span>
三浦源坐在便利店的桌前,桌上擺了兩杯外帶咖啡。他的雙眼泛藍,正反復播放著監(jiān)控畫面。畫面上是深夜的夜店后門,凌晨3:50,熟悉的人影出現(xiàn),很快帶走了有些駝背的外國人。而公司員工遇害的案發(fā)時間初步推測在凌晨4點前后,從山谷的夜店到鳥越神社附近的案發(fā)地開車最快10分鐘。
“三浦桑,抱歉,有事耽擱了?!?/span>身旁響起后輩熟悉的聲音,森悠人風塵仆仆,如此打了招呼,他披著棕色大衣,口袋鼓鼓,露出了白色手套的一部分。
“不礙事,知道這段時間你們很忙?!比衷磳⑽磩舆^的那份咖啡移過去:“請你的,辛苦跑這一趟?!?/span>
“多謝您。所以電話里說的消息是……?”
三浦源喝了口咖啡,終于下定決心將監(jiān)控錄像傳了過去。
“……這是?”
“齊藤極光夜店的監(jiān)控,看看那是誰?!?/span>
森悠人的面上愕然,三浦源見了,低聲道:“監(jiān)控沒有上傳數(shù)據(jù)庫,我……不知該不該那么做。森君,你老實告訴我。公良君她有沒有做違法的事?”
“……或許我不告訴您反而最好。三浦桑,感謝您的信息?!?/span>森悠人如此斟酌地說著,三浦源聽了,用左手食指摸了摸嘴唇,思考片刻后又撐起下巴:“……那是不是對森君有用?”
“幫大忙了?!?/span>森悠人扯起了一個無奈的笑。
“那個外國人究竟是誰?為什么警視廳要找他?”
“三浦桑,并非我刻意隱瞞。我是公安部的人,而找他的卻是警備部危機管理室。”
警察廳的警備部隸屬事態(tài)對應專門委員會,那是日本內(nèi)閣的行政機關(guān)。而警視廳的警備部與他們走得很近,換句話說,那個外國人很有可能是日本當局在尋找的人物。
三浦源虎軀一震,事情比他預料得更加復雜。
“總之,三浦桑今天把監(jiān)控交給我再正確不過了,我會調(diào)查公良前輩與這件事的關(guān)系。但如果您還想幫忙,去一趟這個夜總會吧,她應該是希望我們做些什么”
森悠人投影出白天的監(jiān)控中公良昕雨亮給攝像頭的卡片。三浦源瞥后卻是盯著森悠人看了一會兒,對方的神情舒緩,不像是為難的模樣,這說明對方其實心中有數(shù)。
三浦源終于停止了思考起身道:“森君,如果這條線索的確有用,還是不要告訴別人是我提供的信息。”
“這或許是涉及國家安全的大事,您興許可以憑這件事升遷呢?!?/span>
“不,我已經(jīng)這把年紀了,像這樣在淺草署過完一輩子,挺好?!?/span>
三浦源回到警署的吸煙處,二組的年輕人們忙忙碌碌,他剛剛把公良昕雨提醒的夜總會名字告訴他們,而他們追查的一支針對海外人員的詐騙團伙正巧與這個夜總會有關(guān)聯(lián)。三浦源掏出了煙?;鸸庖婚W,忙碌而有活力的身影映在他的眸中。
?
陳悅音的演唱會在一家小型劇場舉行,晝場結(jié)束,她與經(jīng)紀人一起上街吃了飯。這是一家韓國料理店,陳悅音正吃著泡菜。
“別吃那么多辣的,后面還有三場,好好保護你的嗓子吧?!彼商锞妹狸P(guān)切道。
“知道?!?/span>
陳悅音果真停下了筷子。有兩個人走進店內(nèi),在角落的座位坐下,她抬眼望了望,又將注意力放在桌子的冷面上。
角落兩人很快點了餐,趁著陳悅音這桌不注意架起一臺設備。杰弗瑞·富田抬起頭,向一旁挪了挪身子,擋住了那兩人的視線。
“這冷面不錯?!标悙傄敉蝗坏馈?/span>
“嘗嘗炸雞嗎?”杰弗瑞·富田將炸雞推到陳悅音面前。
“不許吃炸物?!彼商锞妹佬绷私芨ト稹じ惶镆谎?,又將炸雞拉回自己面前:“吃得清淡點?!?/span>
陳悅音苦笑一聲,卻聽門外又傳來人聲,店員喊著“歡迎光臨”,眾人抬起了頭。
“警察。”來人是個高個子的健壯男性,背后跟著一位制服警。高個子亮出警察手冊,店員一時錯愕。
便衣無視了店員,徑直來到陳悅音這桌前:“陳悅音?”
角落那桌的兩位客人對視一眼,嘴角止不住上翹。被藏在陰影處的設備兀自亮著紅光。
“有什么事嗎,警察先生?!苯芨ト稹じ惶锫氏日酒鹕怼?/span>
“我們需要請陳小姐走一趟?!?/span>
陳悅音聽著二人的對話,卻是夾起一筷子面嗦進口中。
“如您所知,我們之后還有演唱會,恕難從命?!苯芨ト稹じ惶镎f。
“這關(guān)系到東京、乃至日本的安全,希望陳小姐配合?!?/span>
陳悅音沒有回答,而是趁松田久美不注意從她面前夾了一塊炸雞。高個子的便衣看著她的動作皺了皺眉。
“警察先生,雖然由我們來說不大合適,您好歹也看看四周?!苯芨ト稹じ惶?/span>如此提醒說。
便衣身后的巡警突然朝角落喊道:“那是什么?拿出來!”便衣回過頭,發(fā)現(xiàn)角落里那桌的客人正拿著VR錄像設備,剛才的場景都被記錄下來。便衣一眼便知那是跟蹤知名人士錄制體驗VR的偷拍客,如果錄到特殊場景能夠賣出非常高的價錢。
“喂,不想麻煩的話就把剛才錄的東西交出來?!?/span>便衣走過去,手倒是依舊插在口袋里,用低沉的聲音如此說道。
“那都是私人用的,警察沒資格沒收?!?/span>
“我說有就有!”便衣突然抬手強硬地搶過錄像機,靈活躲過了兩人的動作后刪除了里面的數(shù)據(jù)。
“你……!”其中一人怒氣騰騰,另一位卻扯過他的衣角使了個眼色:“算了,我們走?!?/span>
“算你們識相?!?/span>
便衣沒有再關(guān)注謾罵著什么的偷拍者,而是又回頭望向陳悅音。她仍坐在桌前,淡然吃著面。
便衣的眉毛挑了挑,走上前去,抬手攔住了陳悅音正欲夾菜的筷子。
“我說,你把警察當成什么了?”
陳悅音手在空中一滯,在便衣收手后擺齊了筷子置于碗口上。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摸出手帕擦了擦嘴,這才終于抬起頭正視了便衣警察。
“那么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她從容不迫。
“去警署告訴你?!北阋?/span>見她如此,更加慍道。
“如果是問訊,沒有規(guī)定一定要在警署進行。而如果我是嫌疑人,您也該拿出相關(guān)的證據(jù)來。您什么都沒有出示,這恐怕不太合規(guī)矩。非常抱歉,我需要查看您的證件?!?/span>
便衣皺起眉,不大情愿地將警察手冊亮給她看。陳悅音瞧了一會兒說:“警視廳危機管理室的高橋昌彥警官。抱歉,我想不出來有什么需要向警備部報告的。如果是關(guān)于昨晚武道館演唱會為何會取消的問題,我的經(jīng)紀人會向你解釋清楚。”
陳悅音指了指身旁的杰弗瑞·富田。
“那件事也包含其中,陳小姐,我們懷疑你與我們正在追蹤的一起重大事件有關(guān),我們不可能在這里談話?!?/span>高橋昌彥的態(tài)度強硬。
“這樣吧,我也不想耽誤你的工作。我可以跟你們到警車里談,我不想離演出場所太遠,最多二十分鐘,我必須返回會場了?!?/span>
“你沒有選擇的權(quán)力,演唱會取消吧?!备邩虿龔┰捯魟偮?,一直沒開口的松田久美卻突然站起身道:“從你進來到現(xiàn)在所有的行動與發(fā)言我都已經(jīng)記錄下來了,我們大可以去警務部檢舉你違反《警察官職務執(zhí)行法》的規(guī)定,要我給你讀一遍你違反的條文嗎,高橋警官?”
“嘁?!备邩虿龔?/span>面上不悅,最后卻還是松了口:“上車談?!?/span>
陳悅音沒有動,松田久美望了她一眼又對高橋昌彥說:“高橋先生,您打擾了我們用餐,也打擾了這家店正常的運營,我覺得剛才發(fā)生的事情的確值得拿去警務部給他們當一份反面教材,又或者是受到驚嚇的市民們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應有的道歉與賠償,市民們又重新相信起警察的公信力?!?/span>
高橋昌彥居高臨下地瞪著松田久美,后者的氣勢絲毫未減,冷漠與之對視。良久后,警官敗下陣來:“店員,這桌買單!”
松田久美趕在他買單前加了三瓶飲料,惹得高橋昌彥的眉毛都立了起來。
制服巡警的語氣則親人得多,顯然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各位也別太往心里去,警視廳最近有好多大案,他都一天一夜沒睡了,這都是為了在日本的各位的安危?!?/span>
“沒見過那么不講理的?!彼商锞妹?/span>的氣還未消。陳悅音沉默著抬起手撫了撫對方的背,目光卻在所有人面上掃過。沒有人注意到她,她便快速給一個號碼發(fā)去信息。
破舊的白色本田車內(nèi),高橋昌彥坐在駕駛座,杰弗瑞·富田在副駕,另外兩位女士在后座。巡警在車外點起了煙,里面的話涉及機密,他不能聽。
“給我講講昨天演唱會的事?!?/span>
杰弗瑞·富田顯得很配合:“我接到主辦方的電話,他們要求我們?nèi)∠涞鲤^的演出。當時客人們馬上就要入場了,我追問理由,他們說是有可能發(fā)生恐怖襲擊?!?/span>
“聯(lián)系你的人是誰?”高橋昌彥在電子筆記本上記了些什么,一邊繼續(xù)問。
“響公司娛樂部門的西村先生,西村實?!?/span>
“他們是怎么知道有恐怖襲擊的?”
“我不清楚,我們當時都在場館里,時間很緊,除了直播的調(diào)整還要協(xié)商后續(xù)演出的事,直到直播結(jié)束后半小時才知道外面真的出事了。”
杰弗瑞·富田指的是線上演唱會期間在武道館外爆發(fā)的警察與哈林幫的沖突,高橋昌彥也在現(xiàn)場。哈林幫一開始偽裝成抗議群眾,用人墻擋住了警察們的視線,內(nèi)圈的成員用石塊枯枝之類的東西投擲攻擊,拘捕其中幾人之后便煽動起更大的暴力沖突,這是常見的套路,警察對沒有明確犯下襲警行為的抗議者毫無辦法。但不知是不是對方的準備不充分,警方發(fā)現(xiàn)了他們攜帶的自制槍支,最終有了足夠的理由拘捕所有人。
“陳小姐知道嗎?”高橋昌彥想起當時從場館內(nèi)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歌聲,其實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但他仍如此問了陳悅音。
“Live結(jié)束后杰弗瑞告訴我才知道的,是一群外國的黑幫,對吧?”
高橋昌彥盯著陳悅音的表情,但她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他記下了一行字后又問:“你們知道伊森·斯皮克曼嗎?”
“不知道?!北娙她R聲回答。
“地球未來呢,知道嗎?”
“知道?!标悙傄?/span>先開口回答:“一個科研組織,怎么了?”
從見面后到現(xiàn)在,陳悅音的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她一直在微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只有在吃飯時表情才略顯自然了一些。高橋昌彥也曾調(diào)查過不少知名人士,那些笑容之下掩藏的秘密總會有大白于天下之時,屆時無人再發(fā)笑,所以他并不著急,只是問:“怎么知道的?”
“我小時候因棘人病毒冬眠過,是他們的技術(shù)治好的我?!?/span>
“有跟他們聯(lián)絡過嗎?”
“聯(lián)絡?我也不認識什么地球未來的人啊。”
“你們呢?”
“沒有?!?/span>
“沒有?!?/span>
“列昂諾夫游擊隊,”高橋昌彥突然跳轉(zhuǎn)了話題:“你是名譽領(lǐng)導人,有聽說過什么嗎?”
“我從不過問他們的事,不如說是他們擅自給我安了這個名頭,我跟他們沒有任何聯(lián)系。”
“但你們從沒否認過。”
“很好的一個噱頭不是?”杰弗瑞·富田如此回答,陳悅音在一旁狀似無奈地聳了聳肩。
高橋昌彥關(guān)閉了筆記,扭了扭已經(jīng)發(fā)酸的脖子一邊說:“既然如此,我有一個請求。這之后的演唱會給我一張票,我要進去辦案?!?/span>
“不是說不讓開嗎?”松田久美哼了一聲,高橋昌彥沒有搭腔,杰弗瑞·富田則是回頭看了眼陳悅音,后者則抬眼看向車窗外。
“知道嗎,您是今天第二個提出這個要求的警察?!标悙傄粽f。
“第一個是誰?”
陳悅音對著窗外挑了挑下巴:“他來了。”
年輕的便衣警走過來,高橋昌彥搖下車窗,看見那人亮出了警察手冊:“我是公安一課的森悠人,您好?!?/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