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齣 無賴

用魚模韻

（凈破衣上）

【越調 ? 梨花兒】（凈）懸罄家如涸轍魚，生平狼藉人咸拒。十番賭博九回輸。嗏！歸家共嫂同歡聚。小子存心太毒，夜夜與嫂同宿。只為命運未亨，且學烏龜頭縮。自家姓魏，名進忠，肅寧人也。自幼落魄不羈，兇惡無行。身無半縷之服，家無升合之糧，因此妻子不肯跟我，只得把他賣了。只有哥子家頗溫飽，因小子時時攪擾，不肯周濟；嫂嫂雖然半老，頗有豐韻，蒙他錯愛，騙些釵梳去賭。小子一字不識，聽得人說，奸淫期功親長該問斬罪，此不是當要。爭奈嫂嫂夜夜尋我，不去便惱，正是悔氣撞著有情人，這也不在話下。此處一個張小乙開賭，昨日輸了，今日借得嫂嫂一只壓鬢釵做管，且到他家去翻。此間便是，小乙哥在家么？（丑上）

【前腔】光棍心腸毒似虎，勾連相識開場賭。千金一擲即便輸。嗏！誰知天算終窮苦。（見介）（凈）昨日我輸與你了，今日再來耍子，怎么沒有朋友在此？（丑）尚未到來。（凈）我且兩人對賭，如何？（丑）使得。（凈）只是硬砍，不要著藥。（丑）你是老賭了，誰人哄得你？拏管來！（凈出釵介）（丑）這只釵子，只好打一千管。（凈）時值價估便是。（丑）說得有理。（凈）擲五子。（擲介）

【亭前柳】（凈）斗勝共樗蒲，□賽事歡娛。（凈叫介）紅紅！五白旋不定，一叱且狂呼！（丑）兄□了。（凈）這一注孤了。（丑）注孤一擲渾不顧，卻笑伊行，家四壁在□?！踺斄艘磺В賿偣軄恚。▋裘撘陆椋┌岩路龉茉賮?。

【前腔】（凈）劉毅只常輸，（呼介）紅紅！狂叫氣豪粗。撩零空自奮，不肯轉梟顱。（丑）狂呼笑你時時負，且脫衣衫無一縷。（推凈）且自轉程途。無管且歸去，有錢還再來。（下）（凈）一身衣服輸?shù)霉饬?，且回去與嫂嫂再借些來□。（行介）

【章臺柳】命合輸，枉自吁，且做陳平調戲渠。此間是嫂嫂房門首，不知哥在與不在？（低敲叫介）嫂嫂，哥哥在么？（老旦上）誰來穹外呼？想是情郎特覷予。（凈又叫介）（老旦）是那個？（凈）是進忠。（老旦開門，凈進介）（老旦）為何衣服盡沒？哦，想是又輸去了。赤體回來，身上可不凍壞了！衣百結，不遮恥。（凈）俱輸去，特來求你、救援窮苦。（凈）哥哥何處去了？

【雁過南樓】（老旦）早往西村掩廬，我思伊遍體麻蘇。（老旦摟凈介）你凍壞了！（凈）是凍慣的。（老旦）我在此等你，你且去賭。不思影孤，甘共博徒。衣輸盡轉回何暮？（凈摟老旦怒推凈跑介）與伊暫娛，望憐寬恕。（老旦）姑饒你，緊拴門戶。（凈關門摟老旦下）（丑上）披星出郭外，帶月轉家中。早往西村，回家已是初更，不免敲門。（敲介）（老旦、凈上，慌介）（凈）不好了！不好了！哥哥回了，躲在何處？（老旦）躲在桌下?。▋舳憬椋ɡ系╅_門介）（丑）何人在此？（老旦）沒有人。（丑）為何慌張？（丑尋凈出介）（丑揪凈發(fā)打介）（丑）你這畜生！為何躲在此？平日人說你與我老淫婦有情，我不信。果然有此禽獸勾當?。▋簦┪襾砜锤绺?，嫂嫂留我吃酒。（丑）你來看我，為何見我躲了，衣服俱脫下的？（老旦）衣服是賭輸?shù)摹＃ǔ螅﹩t！淫婦還要多嘴，快走！（老旦急下）（丑打凈介）

【撲頭錢】（丑）你入來緣何故？已把私情露！嫂為母，緣何調戲渠？（凈）來庭院，思雁羽。偷香事，全是虛。（丑）你還要強辯！身為禽行罪當誅，官司告罪難??！（凈跪叩頭介）是兄弟不是，望哥哥饒我告官，一憑哥哥處置?。ǔ螅┪抑皇撬湍慵榉蛞鶍D到官?。▋粲诌殿^介）若是到官，兄弟便死，望哥哥念手足之情！只是一次，已后再不敢了?。ǔ螅┓拍阍诩?，你兩人情義不斷，我那里防得許多？若要不告也罷，你只把這陽物割下，我便饒你?。▋簦┬值苣觊L，若是閹割，定是死的?。ǔ螅┠阍窃撍赖?，若是你命不該死，去了此物，放你在家，我不須提防；若是死了，你是該死之人，也不屈你?？旄睿。▋舨豢辖椋ǔ螅┠悴豢细?，我叫破地方，依先拏你送官?。ǔ蠼校瑑粞诳诮椋▋簦┬值芫透睿。ǔ螅┑对诖?。（凈做割暈倒介）（丑）這畜生必定死了，我去買口柳木棺材盛他。正是：自做還自受，尤己不由人。（下）（老旦暗上，悲介）

【憶花兒】[憶花兒（當作“憶多嬌”）]（老旦）魂渺漠，手自扶。（看凈介）你為我死了。須臾忍使一命殂。（叫介）我的親叔叔。（凈）漸漸陽生回陰府。（老旦）叔叔，吃口湯兒。[梨花兒]（凈）我九地潛歸應自蘇。嗏！鬼門關上重完聚。幸得不死，你且扶我進去。

（老旦扶凈起介）脈脈春情更泥誰？來時西館阻佳期?？窕浔M莫惆悵，猶勝因花壓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