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鋒

小淵自從經(jīng)過人間一戰(zhàn)后，便一直留在羊君那養(yǎng)傷。好在他一身骨骼驚奇，羊君又是集醫(yī)學(xué)、法術(shù)之大成者，倒也并無大礙，不久便可以下床扶著墻走動。 小淵在眾人的攙扶下參觀了一下里世界，只見游神一路，魚燈十里，被其繁華昌盛，熱情好客打動了……突然萌生想在這里度過余生的想法。 “要是人生都如此熱鬧就好了，我也不至于孤獨地死去……”小淵暗想。突然眼睛一酸，想起小奇：“小奇…他的事就算了吧，畢竟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誰都勉強不來?！? 就當(dāng)他準備好在這里落葉歸根時，突然有人告訴小淵說：街盡頭垂月樓羊君在等他。于是小淵拄著拐杖過去，看看究竟什么事。 垂月樓里，羊君正與一人交談。 “為什么小奇要去天堂？”羊君問。 “肯定是在人間沒找到辦法唄?！甭N著二郎腿的惡狼說， “你到底知不知道項圈熊的來歷?。磕茏岧埦B跨三界大費周章追殺的，肯定不是一個破壞普通禁令的罪犯啊……其中必有隱情?！? “為什么你會來找我？”羊君問。 “如果博學(xué)多聞的羊君都不知道，那就沒人知道了……”惡狼說。 羊君說：“我確實知道一點，但我不能說出來——過往之事，還是請它過去罷。抱歉……” “你也開始打算盤了啊……老羊?！睈豪巧炝藗€懶腰笑道。 這時門被推開了。小淵一進門，就看到了羊君和一個襯衫狼在煮水沏茶。 “小淵已經(jīng)來了，你有什么事和他說吧?！毖蚓?。說罷示意他就近坐下。小淵只好照做。 “你好，我叫月柔。但大部分人都喜歡叫我惡狼，所以你叫我惡狼就好?！睈豪切χ鹕砩焓治兆⌒Y的手。這種打交道的事他很擅長，算是小隊里的社交達人，情報特工。 “嗯…小淵而已……”小淵不習(xí)慣被如此正式對待。 “你們找我來什么事？”小淵問二人。 “我們剛得到消息，小奇被天使抓走了。愿意和我們一起救出他嗎？”惡狼說。 “那…關(guān)我什么事……”小淵避開二人視線嘀咕說。 惡狼見狀，思忖了一下，方說：“好吧，看樣子你并不關(guān)心……那我也沒用留在這里的理由了。”于是便穿上大衣，戴上帽子，笑著準備告辭…… 突然羊君拉住小淵說：“你知道為什么你的朋友會讓你留在這個世界嗎？” 見小淵低頭沉默，羊君接著說：“這個世界是唯一不會被龍君發(fā)現(xiàn)的地方了。他想要你安全……” 小淵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有話，卻難以啟齒。他好像難以接受這句話。 羊君繼續(xù)說：“你是他放不下心的人，所以他托付給我。他現(xiàn)在放下一切去天堂尋找項圈熊的線索了。龍君可比我厲害多了。事關(guān)機密，牽涉內(nèi)幕，你覺得小奇此行一去，龍君還會放他回來嗎？” “不要讓一時的沖動成為終身的遺憾……我用了十七年才知道這句話的份量。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樣……”羊君悲傷地說。 “好吧……我去便是了?！绷季茫Y松口說。 惡狼夾著傘在門口笑道：“趕緊出發(fā)吧?！? ………… 地獄，城門外，迷霧繚繞。 斯科叫銀溪一起跳下馬，然后從馬鞍側(cè)拔出拉栓步槍，交給銀溪拿著，自己則拍跑馬兒。斯科說在這片領(lǐng)域面罩已經(jīng)可有可無了，戴著反而礙事，于是他們相繼取下面罩。馬兒很快就消失在了后面的迷霧中。這時四周已經(jīng)天昏地暗，黑云壓城，仿佛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只聽得“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弦音三聲，肅殺之氣撲面而來，然后琵琶聲間隔逐漸短促，“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嘈嘈切切，好似大軍已至，劍拔弩張，千鈞一發(fā)。四處水滴隨著弦聲漸漸浮起，憑空垂吊，不停地顫抖。 “真的要這么對他嗎？說不定他都不知道小奇的事呢？”銀溪接過步槍不解道。而斯科在檢查槍械彈藥。 “現(xiàn)在的任務(wù)不再是搶回小奇了，而是……”斯科甩入彈巢，捏了一下銀溪的臉笑著說：“活下去……” 殺手的本能告訴斯科，他現(xiàn)在面對的這個對手已經(jīng)不是他們能應(yīng)付得了了，他們已經(jīng)落入圈套，進來了就沒那么容易出去了，只能魚死網(wǎng)破拼一波。 斯科說罷，轉(zhuǎn)身掏出左輪向傳來琵琶聲的迷霧深處連開三槍。火光照亮了斯科的面容——嚴肅認真卻又在咧嘴大笑。斯科的聽聲辨位能力是非常厲害的，如果敵人真在他所聽到的位置，那就是打沒遮掩的活靶子一樣準。 就這三聲粗暴的槍響過后，琵琶聲停了下來。銀溪正以為結(jié)束了時，突然“當(dāng)”的一聲弦響，琵琶聲又漸漸地快了起來，五六把音刀從四面八方飛來，等到斯科在迷霧中看清楚時，已經(jīng)是四五米距離了。 斯科眼疾手快，換槍腰射打爆四柄音刀，但還是有一把刀砍中了他的左臂，讓他左手失去了知覺；再看另一把音刀時，已然逼近銀溪的身體，斯科無奈，只得抱住銀溪用自己背后擋下這一刀。好在他還背著“蝴蝶君”，替他擋下了一大部分殺傷力，但還是把他打岔氣了，后背還是被音刀余鋒所觸，留下了一道口子。 “抱歉…我…我反應(yīng)不過來……”銀溪慌張地說。 “這懸浮的水滴不能碰……有刀片……很鋒利……”斯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剛才沖過來抱住銀溪擋音刀這一行動，已經(jīng)使他撞上了七八滴雨滴?；仡^一看，這些雨滴已經(jīng)被斯科的血染成了暗紫色，仔細看還能看到水滴中的冰晶鋒刃。 “你…你在流血？”銀溪瞪大眼睛看著斯科道。推開斯科攤手一看，果然全是血跡。 “先別管這些，把這個背上……”斯科喘著氣說著，把背上的“蝴蝶君”交給了銀溪，叫他背在身后。 銀溪抬起可憐楚楚的眼神望著他一一照做。他很想對斯科說：“我們一起逃走吧！”但他見斯科堅定又疲憊的眼神，似乎不會同意。其實誰不想逃呢？只是斯科知道，進入了這個對手的領(lǐng)域，他們就沒有退路可言了。 “站我面前，幫我架槍……”斯科拿起步槍，拉開栓確認了一下子彈說。銀溪只好照做。 銀溪貼在斯科面前，看清楚了他身上狀況：一身白襯衫被雨鋒割的破破爛爛，四處都滲著血，白衣被染得模糊不清。同時他也聞到了斯科的呼吸，那是帶有煙草香的梅子味——閉眼一吸，很好聞…… “底下的水在慢慢地凍結(jié)，很快我們就動不了了……不過他現(xiàn)在還沒有動殺心，似乎在試探我們的底細……”斯科調(diào)勻了一下呼吸繼續(xù)說，“他不知道你的能力，以為我們看不見他，這是咱們唯一的機會——出其不意，一發(fā)擊中要害。失手了，這個人肯定就不會再給機會了……”良久，他笑著又補充道，“咱們也就止步于此了……”笑得蒼白凄慘。 “為什么不用蝴蝶君轟他??？”銀溪不解的問。按理來說這種大口徑無差別攻擊是對付這種躲躲藏藏的敵人最好的攻擊方式。 “空間重炮彈就做了那么一發(fā)……其他彈藥射程都不遠。那雜種小奇薅他一點毛跟要他命似的……真他娘的小氣……”斯科艱難地呼吸道。 “來吧，站穩(wěn)別動！”斯科說罷便抬起步槍搭在了銀溪肩膀上，側(cè)眼瞄準，手指也摸上了板機。銀溪面對著如此認真嚴肅，目標明確的斯科，突然覺得他好動人…… “這人應(yīng)該是一直坐在這里的某個位置，但聲音卻可以選擇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出現(xiàn)——都是些幻象。之所以聲源位置不挪動，就是假裝本體引誘我們開槍……他似乎很想知道我們有多少招數(shù)……”斯科想，“我對幻象開槍后，他肯定會欺騙我，制造音刀飛來，讓我以為造成了有效傷害，讓我堅定自己的判斷……“ “你不可能時時刻刻提防著我吧？將計就計…哼，這時你就會露出破綻……”斯科咧嘴笑道。 “銀溪，觸摸我，借一下你的眼睛！”斯科對銀溪喊道。 銀溪一愣，于是右手撫摸上斯科的臉頰，上面有血有汗有傷疤，卻多么溫暖，多么安寧……就像…“父親的感覺？”但他馬上就回過神來，“銀溪！”斯科催促道。 于是銀溪扯開眼罩左眼睜開，一道金光過后，靈魂對接，魂之眼開啟。斯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曠野無垠，水天一線，非黑即白，只有遠處一個孤零零的靈魂煥發(fā)著金光。 “找到你了！”斯科說罷，先朝幻像處虛開了一槍。再一聽遠處時，果然三四柄音刀已經(jīng)貼著水面飛過來了，斯科迅速單手拉栓上彈。正當(dāng)那人捏著第五柄音刀還未彈出時，“啪！”的一聲亮響，只見水面上一顆流星劃過——穿透目標，正中要害！ 而那飛來的四把音刀在就要剛觸及到銀溪后背的“蝴蝶君”時就都化散了，濺起一絲火花，卷來一陣凌厲的風(fēng)，撥亂著銀溪的頭發(fā)。 “咱們擊中他了嗎？”銀溪望著斯科問。 “應(yīng)該吧，等等……”斯科又驚疑地看向遠方。 原來那人靈魂沒有消失，而是毫發(fā)無傷地坐在一艘船上。 那人安撫好琵琶，自言自語道：“原來能看到我嗎？奇怪…怎么看到的呢……” “命中了…但子彈是穿透過去的；他沒有實體……”斯科皺眉說，“他是…神……” “我的子彈無法對他造成傷害……看來咱們就到此為止了……” “沒有辦法了嗎？”銀溪問。 “有倒是有，斬魂彎刀能直接對他造成傷害。但……我匯聚不了這種東西……而且四處密布陷阱，有魂刀也完全接近不了?！彼箍普f著，便用力把靈魂聚集到右手，黑色的刀身一晃而過便消散了。他為此感到很抱歉。 銀溪微笑著說：“但我會?。∧憬o我掩護吧……”說罷便右手聚魂，走上前去。 才走兩步便被斯科拉了回來，他說：“你瘋了嗎？！人家一刀你都劈不開，你這不是送死嗎！” 此時琵琶聲低聲切切，正如斯科他們第一次聽聞這音樂那般輕聲細語，含情脈脈，好似人之將死，二人永別…… “可我……不想再被你…擋在身后了；我…我想幫上你……”銀溪低下頭說，說到最后竟低聲啜泣，眼眶里淚水在打轉(zhuǎn)。 斯科見狀，到有點吃驚。 “你已經(jīng)幫上我了很多了，沒有人怪你，沒有你我走不到這一步；倒是我們不應(yīng)該把你拉進這個組織，你不適合干這一行；很抱歉，真的……”斯科也垂下眼睛說，“如果能活下來的話，你就離開這個地方吧，你想和孩子們在一起就去成為一個小學(xué)老師？我想那樣你會笑得更多一點……” “你不要說這種話……” “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有那么多選擇，生活還可以很多色彩。而我呢，除了殺人就什么事都不會了，唯一的結(jié)局就是死亡，然后被人唾棄。你應(yīng)該高高地飛起來，去看看世界各處，人生何處不青山……” “不不……”銀溪痛苦地搖搖頭說。 斯科見狀笑道：“你為什么這么喜歡和我們這些殺人犯在一起呢？” 銀溪聽到這番話，慢慢地轉(zhuǎn)過頭來，只見他兩眼汪汪，楚楚動人，醞釀了半會兒說：“我…我不知道……也許…我想我可能………”銀溪正想說“我可能喜歡上你了”時，就被一個聲音就打斷了—— “銀溪，亮出斬魂刀！”隊長的聲音在身后回響。 “好…好的！”銀溪慌忙說道，便伸出了右手，舉斬魂刀凝在空中。 只聽得后面迷霧中踏水聲頻頻，隊長拖著一刀一劍破霧而出，“斯科，給我掩護！”話音剛落，只見她斬過銀溪舉起的斬魂刀——靈魂對接，視野共享，魂眼開啟——踏著水波向著前面迷霧中極速沖去。 “懸浮的水滴很鋒利！”斯科邊上彈邊提醒道。 “知道了！” 夜幕里，隊長踏著鱗光月影襲來，沿途的雨鋒悉數(shù)被她撥去，在空中破碎，綻放。而她，正提著一柄緘默吞聲斬魂刀飛奔而來，直逼湖心琵琶客。 那琵琶客見狀，也換了曲子。只聽得弦聲峰回路轉(zhuǎn)，抑揚頓挫，欲語還休；宛如一位傳奇老將重拾戎裝，拿起一件件盔甲如拾起往事，最終披掛上陣，帥兵點將，視死如歸。 “這是《霸王卸甲》……”斯科說，“銀溪，再幫我一次……”話還沒說完，銀溪就已經(jīng)摸上了他的臉。于是斯科魂之眼開啟，世界通透起來…… 斯科才說完，果然隨著弦音最后一聲，隊長前方飛來四柄音鋒刀來，嗡嗡作響。鋒利之極，讓人寒毛悚立。 “砰砰砰……”隊長面前連續(xù)四朵火花，五柄音刀悉數(shù)被斯科打落。只見斯科拿著一把槍管冒煙的左輪，小拇指又掛了一個左輪，——隨時準備更換。 然后弦音不絕，音鋒刀源源不斷地飛過來——斯科打完一把槍的子彈就順手丟下，小指勾起另一把左輪接著打——悉數(shù)被斯科擊落，而隊長也越逼越近…… 只聽得琵琶聲越操越急，宛如強弓越拉越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對峙二人都在不由自主中配合上對方的節(jié)奏，仿佛在跳一場舞，這是高手之間的默契。 正當(dāng)隊長離琵琶客只有三十米左右時，突然一陣音爆過來，四面音刀多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眼看就要把隊長淹沒…… “砰、砰、砰……”斯科吃力地拉著拴擊落著這些音刀，喊道：“我子彈不夠了??！” 隨著一陣劍雨落下，湖心激起一層巨浪來，斯科立馬抱住銀溪擋住巨浪，而銀溪一時靈魂斷線，絲毫沒有見到隊長的蹤跡…… “隊長還在嗎？”斯科問。 “我不知道…我看不到她的視野……”銀溪慌忙說。 就在這時，水面初平，月圓風(fēng)清。那琵琶客撫琴停歇注視著湖中央，正待結(jié)果。突然，只見那片黑霧里一雙血眼睜開，隨后黑暗里水面波動，一人疾馳而來。 “好快！”琵琶客驚道，隨后連發(fā)四聲音刀迅速射去。 第一刀被劈開，火花照亮她殘影在二十步之外的位置；第二刀火光照亮她殘影在十幾步位置——一臉冷酷；第三刀照亮她七八步遠的位置——兩眼殺意盎然！ 第四刀扣在弦上顫然不發(fā)，然而喉間寒芒已至，一挺英式騎兵劍附著著斬魂刀已經(jīng)從迷霧中伸來，抵上了他的喉間——劍尖微顫，嗡嗡作響。此時清風(fēng)徐來，迷霧散盡，隊長神容浮現(xiàn)，原來她正踏在琵琶客后面的船沿上，鎖眉沉頷，冷酷無情，橫攔著琵琶客…… 只見那琵琶客須發(fā)皆白，一雙眼睛悲憫釋然，嘴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雙腮微紅，穿著一身深藍中山裝，頗有山中高士的感覺。 “好身手……”他說。 “好音樂?！标犻L回道。 就當(dāng)隊長準備叫他放開手上的琵琶時，后面響起了銀溪的聲音—— “隊長！我們可以過來了嗎？！” 隊長回頭一看，銀溪已經(jīng)拉著斯科走至湖中央了。 “等等，你們先別……”隊長話回頭還沒說完，琵琶客微微一笑，松開了第四“刀”。只見所有雨鋒重新獲得了重力了一般，飛快的落下，向二人砸去。 “可惡！”隊長看了看琵琶客，又咬牙轉(zhuǎn)身去救銀溪他們?nèi)チ?。只見眾雨滴如瀑布般落下，二人瞬間被雨鋒淹沒，不見人影。 隊長慢慢停在二十步開外，想救，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回頭看琵琶客時，他已經(jīng)消失了，原來小船處只剩一雕腐木。隊長愣在原地半天，內(nèi)心五味雜陳…… “這幾天我都不要洗澡了！”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隊長身前響起…… “哇，那我再也不碰你了！”斯科說道。只見二人攙扶著從水底鉆出來說。原來落下的水滴就是普通的水滴，沒有刀鋒。 突然他們見到愣在原地的隊長，斯科說：“那玩音樂的家伙抓到了嗎？” “沒有……不過我想……那也不重要了。”隊長無力地微笑著說。 “好吧?！彼箍普f，“看樣子這一仗咱們輸?shù)囊凰堪　边@時迷霧徹底被吹散，大伙重見天日，地上的水也退了——領(lǐng)域已破。 “那倒未必……”突然迷霧散去時，一人鉆了出來，“這個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呢……”來者正是惡狼。 只見他牽著馬出來，后面馱著個胖子，手腳都被綁上，蒙上了眼堵上了嘴，嗚咽不已，涕泗橫流——正是王將軍。 “不是，但也總比沒有好；你為什么在那里？”隊長扶著左手問。 “領(lǐng)主不是安排任務(wù)讓我去月影洲嘛……做完任務(wù)回來就撞上了。”惡狼笑著聳聳肩無可奈何地說。他說得很小聲，怕王將軍聽到。 “那好，”隊長低聲對惡狼悄悄說，“把他關(guān)在項圈那個秘密基地，供吃供喝養(yǎng)著，讓他以為我們是土匪……看老烏鴉處置?！? “嗯，好嘞。看樣子我又要走回去了……”惡狼苦笑著說。 隊長說完，扶著左手蹣跚幾步正要走，卻被惡狼看在眼里。他把馱著王將軍的馬趕遠，走上前一手拉住隊長衣袖，說：“你又受傷了？”說著就要拉開她左手看，卻被隊長避開，說：“不用了……”但最終還是被他拉開了。一看，果然被割的傷痕累累（隊長最后三十步的距離沒有撥開雨鋒，全是用左手擋住要害強行莽沖）。 “真是的……”惡狼開始拿出繃帶蹲下來給她包扎，“一個人沖那么前，早晚會死的，說了多少次都不聽……”隊長垂下頭，撇開他的目光任憑由他包扎。 “他們又來了……”斯科捂著眼睛一臉痛苦地說道。銀溪微笑著看著他。斯科轉(zhuǎn)而又向惡狼問道：“老烏鴉派你干嘛去了？” “諾……”惡狼抬了抬眉，眼光掃向后面。 只見后面走出一匹馬來，馬上馱著一只小熊，他渾身毛色通紅，左手打上了石膏，身上纏上了不少繃帶，也是一身遍體鱗傷，低著頭羞澀地走出來——正是小淵。 “這是項圈熊？”隊長皺眉問，“挺像將軍……” “這下老爺子開心了，嘿嘿！”斯科壞笑道。 “也別高興太早。他就長得像而已，靈魂不是項圈熊……”惡狼不假思索地回答，“但老爺子會高興倒是真的，他們估計會有很多話要說。那就不關(guān)我們的事了……” “你…你們好？”小淵紅著臉試著向他們打招呼。 但大家都沒有理他。惡狼與斯科面面相覷，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又覺得可笑的眼神，說：“把你美好的問候語留給老爺子吧。不好意思，我們只是按章辦事的……” 小淵尷尬地低下了頭。 “好了！”惡狼包扎好隊長的手后，開始往馱著王將軍的馬那走去。他在半途拍了拍小淵的馬，指了指身后隊長他們示意說：“接下來你就跟著他們走吧，他們會帶你找到領(lǐng)主的。”說罷就笑著牽著馱著王將軍的馬往森林深處走去了。 遠處傳來惡狼的聲音：“王將軍！我們狼族人口有點多，好久沒沾腥了，你夠我們吃幾頓?。抗　? “嗚嗚！嗚?。　蓖鯇④娕又f。 “走吧?！标犻L對小淵說。小淵只好跟來。 ………… 就這樣，小淵他來到了地獄。 現(xiàn)在小淵身著白襯衫黑馬褂，系著個小蝴蝶結(jié)，腳跨幽冥冷焰追月馬，在大街上緩緩走來，好不光彩。 就在不久前，他見過了領(lǐng)主。領(lǐng)主一見到他就大喜過望，仿佛親兒子回來了一樣。也沒談小奇該怎么救，只是說他已經(jīng)有辦法了，叫他暫時在此安心住下，享受著王權(quán)富貴的待遇。 小淵見狀，盛情難卻，只好相信領(lǐng)主，暫時留下。領(lǐng)主立即安排了一身華麗的衣服給他打扮的漂漂亮亮，還送了他一匹馬和一些珠寶財物，叫他隨便玩。小淵雖然并不太在意這些東西，也不好拒絕，就姑且拿著。 別墅里一塵不染，盡顯奢華，來往過客皆禮貌彬彬，一板一眼；卻讓小淵待得心悶。于是他便請求出去走走，于是就騎馬來到了富人貴族的大街。 廣場上有不少人在喂烏鴉，長凳上有人在親昵也有人在看書，還有一支小小的樂隊在演奏……歡聲笑語，樂聲悠揚。這一切讓人感到美好的同時又讓人產(chǎn)生一種在做夢的虛幻感，于是他向又外城區(qū)走去。 在骯臟的泥濘的街道上，小淵一騎馬出現(xiàn)，眾人就端著碗圍了上了，念念有詞，乞求恩賜——都是些衣服破爛，面黃肌瘦的人——這讓小淵感到害怕。 正當(dāng)他想快步離開時，忽然瞟見人群外一穿著破爛的小惡魔正在端著個破碗乞討。那惡魔顯然也看見小淵了，連忙撇開臉避開小淵的目光。 “你是……”小淵話還沒說完，那小惡魔就匆匆起身離開。小淵連忙追上去，抓著他的肩膀說—— “你是那天綁架我的那個惡魔吧？” 那小惡魔無可奈何只得回頭。這會小淵徹底看清楚了，確實是那個綁架他的眼鏡惡魔，只不過他現(xiàn)在的臉色比以前滄桑消瘦了許多，略帶有病色。 小淵本想著他又會勃然大怒，叫罵自己一頓，卻只見他耷拉著頭，生無可戀地說：“對，是我，抓我走吧……” 這會倒是小淵手足無措了，他說：“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說……你們最近過得還…好嗎？你和你的兄弟……” 小惡魔疑惑地看著小淵，仿佛在看一個笨蛋，他聳聳肩笑著說：“如你所見，我過得很不錯。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 “可我看你這么瘦——不知道幾天沒吃東西了——還穿的這么爛，還在街邊乞討……我看你似乎過得并不好啊……”小淵說。 “你都看見了那還問我？”惡魔譏笑著說。 “唉…我……我……”小淵語無倫次，然后嘆了一聲，從腰間口袋摸出一些金銀首飾，塞在惡魔的手里，說：“這些東西請你收下吧……” 小惡魔只瞟了一眼，就還了回去，說：“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要是不抓我的話我可要走了……”然后轉(zhuǎn)頭欲走。 “我知道你不太喜歡我，我也不想過多解釋；但你的家人需要這筆錢啊，難道你們又要重蹈你們母親的覆轍？看著兄弟姐妹們一個個餓死？離去？！你們已經(jīng)夠不幸了，不必要為你心中的自尊而送命??！不值得??！你還有希望?。?！”小淵伸手喊道。 小惡魔聽罷停下腳步，轉(zhuǎn)頭低聲說：“這種世界下，我們有希望嗎？”說罷，蹣跚而去。 小淵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里無限酸楚…… 這件事后來讓他難受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