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申鶴】他們說,我不愛你(六)

酣睡。
日光正盛,元氣十足。
有人卻仍酣睡。
空打濕了面巾,理了理面容。
纏緊繃帶。
這活本該自己的妻子代勞的,不過誰又舍得打攪她的安眠呢?
對于薄情的她而言,一夜的低咽和愛語已然是耗費無數(shù)心神了。
倒不如說,此刻首先迎接第二天的是空,反倒是令人驚奇,本以為是個瘦弱的男孩呢。
罷遼。
餐風飲露的空似乎鮮是如此鄭重地打點自己——或許這個世界上很少有那么些時刻需要自己以光鮮的儀態(tài)去面對。
但今天,有必要。
舉筆。
在客廳的宣紙上輕輕寫下一字。
“祭”。
隨后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
回望,似乎擔心有位白發(fā)的仙人頂著腰間的疼痛來為自己送行。
不過幸好,她還能安睡。
今日是個吉時么?
或許吧。
反正陽光明媚,自己心情也很好。
那便今日了。
提起莊重收點的禮盒,空昂了昂首。
啟程吧。
為了回不來的人們。
……
……
深山。
很深的山。
空忽是想起。
自己來到這里,也是經(jīng)由某座深山。
璃月多山,連綿巍峨。
每一座山頭,每一隙山峽,都可能見證過一則可歌可泣的故事。
璃月的歷史何其雄偉。
石珀中被困作一團的史萊姆,空也便順手解救了。
看它慌張忙亂地躲藏。
似乎連魔物也不喜這深幽的石林,亦或是有誰的余威在默默庇護。
彼飲井水處,似乎并非皆能見丘丘人。
止了步,停了塵。
似乎風也恍惚,兀然停下。
被遮蓋盡了陽光的的苔蘚倒是生長旺盛。
石門。
無甚修飾,無甚掩蓋的石門。
符箓在上。
不知效果是什么?
如果是單單用來防著自己,可不讓人恥笑了?
苦嘆一聲,卻還是提了提精神。
空懷抱禮盒,仰首闊步。
可別是觸之即死啊……
啊……
光波瀾瀾。
什么反應都沒有。
那符箓仿佛便長在那,誰也不影響就是了。
令人驚疑。
前進,前進。
往前走吧。
別有洞天這一詞,在璃月可稱不上是俚語。
太普遍了。
外頭看去那么點空間,里面藏著不小的城府呢。
不知是誰的手筆。
不過看著款式,應該是鐘離吧。
也是,夜叉?zhèn)兊纳蠲咧兀€能經(jīng)由誰手?
雖然……
沒那個能力埋骨。
款款遲步,卻還是到了盡頭。
自己懷抱良久的禮盒也終于到了它的歸宿之地。
在此,所有屬于這個時代的物件未免都有些突兀了。
解下綢緞。
究竟是誰的手藝……
讓人眷戀千年呢。
少年沒了動作。
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他似乎篤定,有個人會來準許自己,能夠親手下埋她的衣裳。
畢竟。
他從不敢忘。
也不能忘。
當業(yè)障叢生侵蝕骨髓時,他都會想。
他們,是否要比自己還痛苦地死去。
……
“別動?!?/p>
這可不是單單的警告。
倘若少年稍稍偏移一下身形,脖頸旁的槍尖會立即展現(xiàn)它的鋒刃。
“魈,是我?!?/p>
“空?!?/p>
這一回答在這個世界,這個人面前,未免有些囂張跋扈了。
你可知自己做了些什么?
你可知這位的秉性,這位的脾氣?
你可知魔物何等懼怕這位仙人?
空緩緩轉(zhuǎn)身。
那和璞鳶竟是避著他,收起了。
熟悉的面龐。
熟悉的武器。
熟悉的……
身高。
“你應該知道我來干什么吧,甘雨不會瞞著她師傅,而留云,肯定會告知你?!?/p>
“可以告訴我,門口的符箓是用來干什么的嗎?”
仙人轉(zhuǎn)了槍,立于巖層上。
遲疑著,終于還是開了口。
“……心懷惡意之人,不可進入?!?/p>
“哈。”
“看來,我被認可了?!?/p>
在這間千百年來蔭蔽的地帶,已是很久沒有如此溫和的暖意了。
他笑了。
笑的自然。
仿佛被父母撫頭夸獎的孩子,懷著純真而簡單的幸福。
二人對視。
“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魈。”
“讓我,贖罪?!?/p>
一步步,緊密的。
像程序,挨個進行。
都是自己的設(shè)想。
自己,為這具身軀的設(shè)想。
作為一個“異體”,空自覺還是能控制住一切的。
償還一切,是他本來的愿望。
而面前的仙人會怒會憐,自己也都有分說了。
就等著……
“你不是他。”
噔。
心頭一顫。
面上卻不變。
“魈仙人大可以驗貨哦,如假包換的旅行者?!?/p>
“你是旅行者,但你不是……那一位?!?/p>
“魈仙人,我受傷失憶,恐是留云忘了告訴你了?!?/p>
“不對?!?/p>
他篤定。
“人之本心難移。”
“你的內(nèi)心,很多人窺探過?!?/p>
“至于我,大概是直覺吧?!?/p>
“夜叉能明正邪,這是我們通有的本事?!?/p>
“雖然善惡難定,但在我眼里,如今的你毫無邪意。”
“是純粹的善?!?/p>
“他,我是說,另一個你,自從那一日后,心頭便有了團墨,是隱藏最深的邪魔,不似貪念,不似狂怒,不似嫉妒?!?/p>
“而是愛?!?/p>
“他缺乏愛,所以他舍棄一切去追尋。”
“他的愛……是狹隘的,他只愛他所認定的?!?/p>
“而你,很博愛,很善良。”
仙人收起了槍,語氣也緩了些。
感受著眼前人蓬勃而出的暖意。
緩緩祛除著內(nèi)心的業(yè)障。
“……魈仙人,這話不能亂說?!?/p>
“我只愛申鶴的。”
仙人笑了。
笑得很淺。
只是一瞬。
“那,自然?!?/p>
“我在陰影處觀望了你很久,看得出來。”
“是這個你來到這里,是申鶴的幸運?!?/p>
“不,魈仙人,是我的幸運?!?/p>
“畢竟……可以省去讓人害羞的告白,直接和申鶴在一起?!?/p>
“不過,還是有點不甘心呀。”
“想和申鶴,度過人間所有?!?/p>
“好了,魈仙人,不說這些了?!?/p>
“請問,如今的我,有這個資格,償還他的罪業(yè)了么?”
語調(diào)輕盈。
因為面前的仙人早已給出答案。
倒不如說,那門口的符箓已經(jīng)做了回應了。
空轉(zhuǎn)身。
磕頭,拜起。
……
“你,做的太多。”
“有這份心,足矣,方法很多,何必舍了自己的眼睛?”
“叫我如何面對申鶴?!?/p>
“魈仙人,沒事的?!?/p>
“罪魁禍首終究是我自己,怪不得別人的?!?/p>
“說到底,我終究在乎的不是能否取回?!?/p>
“而是,要‘我’去取回?!?/p>
“僅此而已?!?/p>
“魈仙人聰慧,我就不多言了?!?/p>
“……也罷,該我欠你。”
“我想問,在你那里,‘我’和你,關(guān)系如何?”
“魈仙人好問題?!?/p>
空再拜完最后一拜,清了清身子。
轉(zhuǎn)向魈。
“和我跟你從今以后一樣好?!?/p>
“……是么?!?/p>
答案來得不是那么具體。
但似乎又說明了一切。
魈閉了閉目。
似乎在想象。
“也是,我和你,不該有間隙?!?/p>
“那,請問。”
“需要,讓申鶴知道么。”
“我想,你那么愛她,相比不想和她有所隱瞞。”
魈直卻望去。
這個從進來后就從容溫和的少年,竟是皺眉了。
面上也凝起糾結(jié)和苦楚。
“還請,魈仙人……”
“替我保守秘密……”
“求您……”
語氣忽是低卑,姿態(tài)也軟了許多。
魈驚詫。
“怎么了?我想,她應該十分愛你才是。”
“當然了,魈仙人……不過……她愛的,是哪個我呢……”
“如果是申鶴的話,我怕……”
“我很害怕,她……”
“她不會選擇我……”
從跨世以來,自己就深陷麻煩的漩渦。
一切的一切未定的難題等著自己去補救,但自己從不畏懼。
因為申鶴對自己的愛是既定的。
有申鶴在背后,那面對如何風雨就不必去在乎了。
因為自己隨時可以轉(zhuǎn)身去擁抱暖意。
但如今心事了卻,這一本質(zhì)的問題卻又是甩在自己面前。
自己不敢去賭。
自己,真正畏懼的……
真正愛的……
都是她。
“空。”
指尖提起衣領(lǐng),叫他站直身子。
魈目光銳利,直直盯緊。
“你在意的,太過愚昧?!?/p>
“申鶴不知道你或他,在她眼中,只有兩種空?!?/p>
“一個愛她的,一個不愛她的?!?/p>
“她對你的愛從來不變,會改變的只有你?!?/p>
“你們是否幸福,從來不是由她來決定?!?/p>
“你愛她,足矣?!?/p>
“剩下的……我來抗?!?/p>
“這是我欠你的?!?/p>
“魈仙人,可我……”
“什么都不用去想,空。”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么。”
“倘若那縷惡魂再現(xiàn),我來替你斬斷他!”
“或許他有他的苦衷,但你也有你的摯愛,而申鶴,也有申鶴的選擇,那就是你!”
“是這個世界,選擇了你!”
這個世界。
選擇了你。
少年還在喘息。
總算是卸了力。
微微顫抖的身子也停止了恐懼。
扶著仙人的肩膀,勉強站立,輕笑著。
“謝謝你,魈,我明白了?!?/p>
“我不會辜負申鶴的。”
“謝謝你,魈?!?/p>
“不必,本就是我欠你的?!?/p>
“沒有,魈,咱們應該是……”
“我欠你,而非他?!?/p>
仙人的立場總是明晰。
魈看向他的繃帶。
金發(fā)如此耀眼,真該有慘淡的白色喧賓奪主。
他很漂亮,不是么?
他如陽光一般,不是么?
這個他。
值得被愛,不是么?
雖然他夠笨,用這種方式來明志。
但自己……
該和他關(guān)系好些,不是么。
“跟我走?!?/p>
“去,去哪?”
“我主殺伐,無能為力。”
“但……”
……
……
但千巖不移。
總有人會默默穩(wěn)固這社會,這世間。
瞬息間,空已被抱著來到了璃月港。
茶居內(nèi),似乎早有人守候了。
“堂主不在,進來吧。”
品一沏清茶。
四下無人,正適合議事。
空被輕柔地放置在石椅上。
獨一只眼睛楞楞地看著鐘離。
“歡迎,空?!?/p>
誰的歡迎。
歡迎來到哪里?
往生堂?
還是……
這個世界?
“鐘離,我……”
怎么感覺是個人盡皆知的秘密了……可別被申鶴給……
心思還沒道完。
鐘離忽是站起身。
桌子不大,巖神哪怕只是站起也能觸及他的面龐了。
手指輕點。
那繃帶完成了自己幾天來的使命,洋洋灑灑地墜下去了。
煥發(fā)了石澤的光韻在巖神指尖亮起。
“放心,不疼。”
只是輕點。
飽滿了。
有神了。
宜人了。
見物了。
如初了。
只是……
只是這鏡子里……
“鐘離,顏色……”
“我故意的。”
“還請原諒?!?/p>
“異世之人取了他的眼睛作餌,換回我璃月兒女的珍寶?!?/p>
“那我自然不能吝嗇?!?/p>
“這枚,是我造的,便是璃月的?!?/p>
“如今你的五體中有璃月的歸屬……”
“那你,也算是半個璃月人了?!?/p>
“又和申鶴有了婚約,再添半個?!?/p>
“那你,已經(jīng)是個璃月人。”
“這一輩子,就受我庇護吧?!?/p>
“我在,璃月在?!?/p>
“你就在?!?/p>
鐘離的玩笑來的輕松。
空眼中的清明可是真真切切。
“鐘離,我……我有些……”
“無妨?!?/p>
“異瞳也好看?!?/p>
“就當做下次你們婚禮的份子。”
“你,你怎么知道的?”
重新辦一次婚禮,算是自己的……
自己的小小妄想。
本不告予人,也不打算實現(xiàn)的。
畢竟有些荒謬。
鐘離笑了笑。
“不用擔心?!?/p>
“如今你是你?!?/p>
“何論風引東亦西?!?/p>
“我支持你?!?/p>
“想做什么,去做便是?!?/p>
“你的事,就是璃月的事。”
“誰來,都阻止不了?!?/p>
“那些過往,那些前程。”
“你都不必獨行。”
“申鶴,讓她始終如一的愛你便是?!?/p>
“其他的事……”
“魈來,如何?”
仙人躬身。
“金鵬,聽令!”
“好了,去吧?!?/p>
“堂主快回來了。”
“她還什么都不知道,萬一看著新奇,讓我也給她換只眼睛就不好了……”
好的客官們,那么按照我所想,其實下一篇應該是結(jié)尾了。
不過似乎好多人都提及綾華啊……
這我有點頭疼了,原本沒想著寫來著,就選了個人帶過。
不過如果大家如果想看那我就加戲好啦。
如果大家想看一下小小修羅場什么的,就評論區(qū)說一下我去想一下思路,晚一篇結(jié)尾。
如果不想看的話我就下一篇結(jié)束然后開新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