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行漸遠(yuǎn)——那一夜

這是我多年之后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一進(jìn)村子，就是一個小臺子，那是以前唱戲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用過了，但是也就是村口的這個小臺子想我想起了之前的一段往事：

在一個破舊的屋子里，我坐在一個只有三只腿的板凳上，借著外面的月光，想著租子的事情！

王富貴已經(jīng)派人催了我無數(shù)次了，今天夜里已經(jīng)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不交租的話，那么就直接收回我的那一點點土地，另外之前的租金還要讓我我砸鍋賣鐵來還上！

環(huán)顧四周，貌似除了自己的老命，我是沒有機(jī)會可以還上的！家里連一個蠟燭都沒有，還有什么家當(dāng)啊！

今年，天旱，原本大家都已經(jīng)過的很不如意了，現(xiàn)在還來收租子，當(dāng)年王老爺在的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是不會收租的，可惜王老爺……

那王富貴是一個狠心的主，原本我想著可以商量一下的，但是想到當(dāng)年王老爺走的樣子，想想也是不可能的，當(dāng)年王富貴因為賭博，欠下了不少錢，王老爺子都對他失望了，準(zhǔn)備把家財散去的時候，卻被王富貴給害死了，還是用毒，想想都是后怕，但是更可怕的是，現(xiàn)在他來收我們租子了……

但是，今年是鐵定交不上了，家里什么都沒有了，原本商量的話也被那李狗腿子給打了回來，看著天上的月光，還不如就直接隨父母走了算了！

但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伙，這樣的事情怎么能干的出來呢？就算是干不出來了，也沒有臉面見下面的父母啊！

但是，該怎么辦呢？

對了，要不然就找馬季安商量商量！

他是王富貴的舅舅，又是舉人出生，他出面的話，或許就有辦法了！

在想著，就出門去找馬季安了……

外面的月光雖然淡淡的，有點冷，但是看路的話，還是比較清晰的。外面的世界是死一般的寂靜，連蟲鳴鳥叫都沒有，雖然這個季節(jié)是沒有的，但是現(xiàn)在的我還是希望可以聽到那么一點，至少不會顯得那么孤獨。一切都是那么寂靜，在這樣的夜晚，貌似那有點潔白的月光都有點那么的不合適了，如果沒有月光的話，才更配這寂靜的夜晚！

而關(guān)門時，那破舊的木門發(fā)出的“吱……吱……”，就像是一道利器，劃開了整個夜晚，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但是我并不在乎這個，畢竟相對于這樣的陰森恐怖，我的租屋要更加恐怖的多了，如果不是一直生活在這個地方，我都不相信這是一個人生活的房子，更不相信，這里面會生活著人！

但是，我也無暇顧及，畢竟，現(xiàn)在的事情是租子的事情！

王富貴家住在村子的中間偏北的位子，之前有人說我們村有點像牛頭，那王富貴家就在牛的兩眼之間，牛頭地方，他們家的祠堂，宗祠等等都在哪里，以前在牛眼的地方也有，后來因為賭博，輸了一只眼，而另外一只眼是之前他舅舅馬季安住的地方，后來因為馬季安常年在外，王老爺子就把地方給收拾了，隨便打理一下，原本馬季安回來的時候，是要給他住的，可惜王老爺子走了，王富貴也是找著各種借口并沒有給，但是在牛耳的地方給了馬季安蓋了房子，就在那里住了下來……

正想著，我走到了楊大伯家，但是我不敢走過去，我準(zhǔn)備從小翠那里繞一下，忘了說了，馬季安的家在左耳，而我家比較靠近右嘴的地方，北邊幾乎都是王富貴的眼線，所以只能從南邊過去，但是要經(jīng)過楊大伯家，我還是比較在意的……

父親還在世的時候，聽說楊大伯與馬季安有過不愉快，具體是因為什么，我并不知道，反正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但是聽說當(dāng)年，他們是同私塾的學(xué)生，關(guān)系很好，但是好像馬季安成了舉人之后，關(guān)系就降了下來，而楊大伯雖然學(xué)習(xí)很好，但是因為家里的原因，最后也就和我父親他們一樣，開始了種地的生活，不過王老爺子在的時候，王老爺子對楊大伯很不錯，常常都免租金，有時還給點肉之類的，人家都說王老爺子是因為馬季安做了什么對不起楊大伯的事情，所以才這樣的，但是楊大伯一直對王老爺子不錯，所以我認(rèn)為并不是這樣，應(yīng)該是我們杜撰的，或許僅僅只是王老爺子喜歡知識人吧，畢竟家里并沒有，而馬季安，也去了外地……

我現(xiàn)在要是遇到楊大伯的話，那么解釋起來就比較麻煩了，所以我還是從小翠那里繞一下吧！

楊大伯最近過的也不是很好，雖然王老爺子在的時候還不錯，但是現(xiàn)在王老爺子畢竟不在了，而王富貴的李狗腿子，天天去催租，還說要把之前的給還上，楊大伯年紀(jì)大了，脾氣又不是很好，不知道該怎么解決，如果不是和馬季安常年不往來，我都想求求楊大伯，讓他去找馬季安，畢竟我和馬季安不熟悉??！

但是，這樣的事情怎么說出口呢？

還是算了，我自己去吧，雖然楊大伯的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顯然是睡了，但是保險起見，還是從小翠家那里繞一下吧……

說到小翠，那是我的夢中情人，準(zhǔn)確的來說是全村人的夢中情人，笑起來真的跟花一樣！

我和小翠是一起長大的，可以說是兩小無猜，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滿滿的小翠也出落成大姑娘了，身材凹凸有致，想著都有點自卑了，畢竟以前我們可以過家家的長期夫妻，而現(xiàn)在，哎……

聽說最近，王富貴的那個狗腿子一直都在騷擾她，不知道怎么樣了，只恨自己沒本事，保護(hù)不了她，畢竟收租子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實在是說不上什么！

哎……

還是算了吧！

正想著，來到了馬季安家門前，他家很容易辨識，畢竟在最旁邊的地方種了幾棵桃花樹，小時候的時候我常來，每年春季，桃花盛開，隨風(fēng)飄揚(yáng)，真是漂亮極了；記得大約是5年前，我和小翠在這里過家家的時候，春風(fēng)一吹，桃花遍地，那一刻我就看呆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決定以后要娶小翠，可惜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用了……

那個時候，我天真的以為，挑花與小翠很配，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組合，也是唯一的組合！

就是這樣美好的組合，也帶來了弊端弊端，今年年初，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個李狗腿子也看到了小翠的這一幕！

原本我們是要訂婚的，父母也都同意，春天的時候，我們來這里玩耍，也算是表一下內(nèi)心，也就是那個時候，被狗腿子看到了！當(dāng)時狗腿子就看上小翠了，直接就上來調(diào)戲，不過當(dāng)時我在場，他并沒有占到什么便宜！

只是，過了沒幾天，王老爺子走了，然后王富貴起來了，狗腿子也起來了……

算了，還是去找馬季安吧！

誒，馬季安還沒有睡？知識分子都是這么晚不睡的嗎？一般情況下我們都睡了，如果不是遇到這樣鬧心的事情的話！

馬季安家，點著蠟燭，既然沒睡，那么我就直接敲門進(jìn)去了，還方便一點，也省了一些事；而就當(dāng)我準(zhǔn)備敲門的時候，聽到了里面的談話聲：“這樣恐怕不好吧！”！

里面有人？

不會啊，馬季安可以說是我們村唯一的一個鄉(xiāng)紳，一般情況下和我們交流不多啊，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我的楊大伯，但是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傳言有仇；而王老爺子去世之后，誰又會來看馬季安呢？王富貴？應(yīng)該不會吧，雖然是小舅子，但是沒有聽說有聯(lián)系啊！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都到這里了，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

只是會是誰呢？

我來看看，自從王老爺子去世之后，馬季安過的也并不是很好了，但是相對于我們來說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沒有了當(dāng)日的光輝，之前的小獅子已經(jīng)沒有了，就連門上的黑油鐵門環(huán)都已經(jīng)不見了，可見馬季安最近過的也不咋地??！

通過門縫的小窗，看到了那只小蠟燭，以及它散發(fā)出的微軟而單薄的光芒，但是單薄是因為馬季安的瘦弱身材顯現(xiàn)的而已，馬季安：仍是那身可體的黑色長袍，就像是一個說書先生一樣，身材修長，面含微笑，一派儒雅的長者風(fēng)范。只是這個時候看上去有點憔悴，細(xì)聽之下氣息也顯得微弱！

在馬季安的前面有一個茶壺，已經(jīng)有點破舊不堪的樣子了，茶杯里顯然還有點熱茶，因為正在冒著熱氣，只是因為屋內(nèi)比較暗，具體就看不到什么了！

而在馬季安的對面，坐著一個腹背熊腰的人，頭戴頭巾，拿著一個老煙斗，褲腿一個卷著放在了小腿處，另外一個卻直溜溜的挨到了腳底，腳上的布鞋也并沒有扣上，就像是拖鞋一樣耷拉在腳上，這個背影我認(rèn)識，正是楊大伯，而剛剛的那一聲也正是楊大伯的聲音！

楊大伯怎么會在這里？

“這樣恐怕不好吧！”

這是我剛剛聽到的楊大伯的聲音，然后聲音就都止息下來，鴉雀無聲！外面的我都開始出汗了，里面還是一點聲響都沒有，我在想我要不要直接進(jìn)去，還是繼續(xù)等著，大約過了一兩分鐘的樣子：

馬季安：“有什么不好呢？已經(jīng)這樣了，我唯一可以做的也就是這個了，老楊，不用勸我了！”

勸？楊大伯不是和馬季安不往來的嗎？怎么又開始勸了??？

楊大伯：“老馬，以前的事情，原本我就感覺有點對不起你了，現(xiàn)在你要是這樣做了，我還有什么臉面啊！”

楊大伯對不起馬季安？什么情況，不是馬季安對不起楊大伯嗎？怎么回事啊，還有準(zhǔn)備要做什么?。?/p>

馬季安：“我又不是為你，你有什么沒有臉面的??！”

說著馬季安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通過燭光，我看到了杯子缺了一個小口，可見馬季安最近過的也不好??！

楊大伯：“那也不行，我過不了心理的那道坎??！”

馬季安：“都過去了，你該放下了，姐夫還在的時候就一直讓你放下，是你想太多了，而現(xiàn)在的事情與你與你們都無關(guān)，姐夫走了，我想是我該出面的時候了，雖然并不一定有用！”

楊大伯：“當(dāng)年在外，我作弊的事情你一直都沒有對村里人說過，我已經(jīng)很感覺不好意思了，特別是王老爺還對我這么好，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怕我擔(dān)心，怕我墮落，但是有時候我還是沒有臉面見你，畢竟要不是我的影響，你也不會最后變成這樣，你會有更好的未來！”

馬季安：“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不好啊！”

什么？作弊？

楊大伯：“現(xiàn)在不好，你看看你，只能回來當(dāng)個鄉(xiāng)紳，看上去很光鮮亮麗，但是和你之前的生活相比，差距也太大了！”

馬季安：“都會有差距的，在哪里都一樣！”

楊大伯：“那也不一樣，你看看你現(xiàn)在，因為老爺子走了，你那外甥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過你了吧，你又不是種地的，天旱一來，你就什么都沒有了，你還怎么過活??！哎，我也是沒有辦法才來找你的，原本想著你是他舅舅，或許還有點辦法，沒有想到……”

馬季安：“算了，都已經(jīng)這樣了，當(dāng)年我也不知道會是這個樣子，富貴已經(jīng)變得讓我不認(rèn)識了，但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試試，畢竟姐夫姐姐都走了，唯一還能做點事情的就只有我了……”

楊大伯：“但是，他一定不會聽你的?。　?/p>

馬季安：“聽不聽我都要試試，畢竟我還是他舅舅！”

楊大伯：“但是，你這樣之后，我還有什么臉啊，你為我付出太多了！”

馬季安：“這一次不是為你，是為了大家，更是為了姐夫，畢竟姐夫也不愿看到這一切！”

楊大伯：“哎……”

馬季安，并沒有跟著嘆氣，還微笑著看著楊大伯！

那怎么辦呢？

既然這樣，我還能怎么辦呢？原本是想著馬季安會有辦法的，沒有想到他都這樣了，怪不得家里已經(jīng)變成了這個樣子，哎……

月光依舊很白，淡淡的，但是更加的冷冷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唯一能感受的就是寒冷……

————完————

笑古笑今，笑東笑西笑南笑北，

笑來笑去，笑自己原來無知無識。

觀事觀物，觀天觀地觀日觀月，

觀上觀下，觀他人總是有高有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