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年前,1歲多的兒子失蹤,小叔子自責(zé)不肯回家,10年后莫名失蹤

這是我們講述的第2881位真人故事
我叫劉翠娥,20歲成家,在生下大兒子和女兒之后,再一次懷孕,我舍不得打掉孩子,為躲計劃生育,在娘家產(chǎn)子,取名陳凱彬。
自己帶了6個月之后,為了生計,我把孩子交給孩子姥爺照看,大兒子和女兒交給公公婆婆帶,我和老公、小叔子出去東莞打工賺錢。
后來,我和老公在市場擺夜市賣水果,就把14個月大的彬彬帶在身邊,一邊賣水果,一邊帶孩子。
誰也沒想到,好日子只過了半年。1999年5月1日那一天,不到兩歲的彬彬突然失蹤了。
那天,我們找遍了東莞大街小巷都找不到人。我和老公跟著尋親人員跑遍了全國,也在東莞派出所做了5次DNA采血入庫登記,結(jié)果一點線索都沒有。
10年后,35歲的小叔子也失蹤了,兩個人到現(xiàn)在都杳無音訊。

(陳凱彬20個月的時候在廣東東莞失蹤)
我叫劉翠娥,來自廣東梅州興寧市羅浮鎮(zhèn),20歲時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了隔壁鎮(zhèn)(羅崗鎮(zhèn))的老公,不久后結(jié)婚生子,育有一兒一女。
1996年年末,我再次懷孕。那時候計劃生育抓得很嚴(yán),我不忍心打掉孩子,就跑到娘家長住,老公經(jīng)常帶著孩子來看我,讓我安心養(yǎng)胎。
1997年7月21日,彬彬出生了,尾椎骨邊有一塊黑色的胎記。家里人樂得合不攏嘴,紛紛搶著抱他。生完孩子之后,我在娘家坐月子,媽媽每天給我燉湯,做好吃的,讓我有充足的奶水喂彬彬。
三個孩子一天天長大,家里的開銷越來越大。公公婆婆年紀(jì)大了,只有老公和小叔子在賺錢,老家工作少,工資又低。在彬彬6個月大的時候,我把孩子交給了孩子的姥爺帶,計劃著出門打工賺錢。
那時候鎮(zhèn)上有很多年輕人外出打工,聽他們說東莞有幾家電子廠,里面有2萬多員工,包吃包住,每天都有活干,一個月努力干活,收入比在老家高兩三倍。

(孩子爸爸年輕時的照片)
于是,我和老公、小叔子一起,跟著他們?nèi)チ藮|莞厚街愛高電子廠上班。
剛到東莞的第一個月,我很不習(xí)慣,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會想孩子們,特別是小兒子,才6個月大,媽媽就不在他身邊,一想到這里,就難過得睡不著覺。這時老公就會安慰我:“我會好好努力,等以后有能力了,我們再接他們過來?!?/p>
做了幾個月之后,老公從工廠出來,開拖拉機(jī)。后來打聽到附近的三屯陜西市場的夜市可以擺攤,老公晚上就賣起了水果。
剛開始生意還不錯,老公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尋思彬彬在親戚家里待著,不如我也去賣水果,還能自己帶孩子。
第二天,我就去電子廠辭職,在東莞厚街三屯附近租了房子之后,回娘家把彬彬接來東莞,邊賣水果邊帶娃。
彬彬剛到東莞的時候是14個月,剛學(xué)會走路,個子比較高,白白胖胖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已經(jīng)2歲了。右臉上有小疤痕,許是不小心被玻璃劃破了皮留下的。眼睛仔細(xì)看,有輕微的斗雞眼,遺傳了我,只不過我的比較明顯。

(年輕時候的藝術(shù)照)
白天的時候,我在家照顧孩子,老公開拖拉機(jī),晚上我們就出來擺夜市,一邊看著孩子,一邊賣水果。生意不溫不火,只能勉強(qiáng)養(yǎng)家糊口,但是小兒子在身邊,日子再艱難也有盼頭。小叔子在工廠工作,放假就會幫我?guī)П虮?,偶爾幫忙打理生意?/p>
1999年5月1號,彬彬已經(jīng)20個月了。因為周圍語言環(huán)境復(fù)雜,有講普通話的,還有其他地方的方言,我們自己在家講客家話,所以彬彬連爸爸媽媽都不會講。
那天,老公天沒亮就出去進(jìn)貨了,我比平常起得早,做好了早餐,喂飽了孩子,還沒有到7點就到市場了。
彬彬如往常一樣,穿著一身藍(lán)色的套裝,在市場旁邊的空地玩耍,一起玩耍的還有七八個小孩,只有彬彬是個男孩。
8點的時候,鄰居阿姨看見彬彬正在玩沙子。8點15分的時候,小叔子慌張跑過來說彬彬不見了。我一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愣住了。

(彬彬失蹤時穿著這套藍(lán)色套裝)
待我緩過神來,立馬丟下手里的水果,飛快地跑去空地尋找,空地上的幾個女孩子仍在玩耍,唯獨彬彬不見了。
我們找遍了整個市場,市場賣貨的人都說沒看見。廠里的幾十個親戚老鄉(xiāng)聽說孩子不見了,紛紛幫我尋找。街道附近的空地、公園、巷子、隔壁街道的市場、河邊,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均沒有找到人影。
才20個月大的孩子,跑都跑不快,還能憑空消失不成?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販子偷走了,我不敢往下想,卻不得不想。
10點的時候了,我們拿著孩子的照片去到東莞厚街派出所,尋求幫助。警察很熱心,聽到我們丟了孩子,立馬打印了好幾張孩子的照片,出動幾支隊伍,鎖定東莞火車站、汽車站和大型的酒店,分頭行動。我們分別跟著幾支隊伍,一起去尋找。
我跟著警察同志到了火車站,犄角旮旯翻遍了,都沒有彬彬。我又在站外尋找,逮到每一個經(jīng)過的路人都出示照片詢問,然而他們都是搖了搖頭,表示沒見過。

(我年輕時候的照片)
火車站沒有找到,我們又去了附近的酒店和賓館,都無疾而終。火車站周邊的商場、公共交通、娛樂場所、未完工的建筑等,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到了晚上10點,回到派出所,其他人也回來了,整個東莞基本翻了個底朝天,仍然不見彬彬的蹤影。
警察安慰我們,叫我們填寫資料,先回家休息,等他們的消息。我們一家走出派出所,老鄉(xiāng)們都圍了過來,給我們加油打氣,安慰我們,叫我們不用擔(dān)心,說不定明天就有消息,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的。
我們感謝了老鄉(xiāng)們的幫助,就回了家?;氐郊抑?,我癱坐在沙發(fā)上,沉浸在自責(zé)和悲傷之中,目光呆滯。老公簡單做了一頓飯,喊我去吃飯,我才收起情緒。
很奇怪,今天這一頓飯,竟然是苦的,飯是苦的,菜也是苦的,就連平時的飯后水果也是苦的。我們坐在餐桌上,低頭吃飯,誰也不作聲。

(彬彬有輕微的斗雞眼,但沒有我的明顯)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守在派出所門口,等了幾個小時都沒有消息。我想與其在這干等著,不如我們也出去找,或許還有一點希望。我和老公一組,小叔子跟其他幾個同鄉(xiāng)一組,其他老鄉(xiāng)也都來幫忙尋找。
然而,連續(xù)找了2天,整個東莞已經(jīng)被翻了三遍,還是沒有結(jié)果。
五一假期結(jié)束,老鄉(xiāng)和小叔子回到了工廠繼續(xù)上班。人要尋找,也要生存,我們進(jìn)的水果還有很多沒有賣,家里還有兩個孩子,兩個老人要養(yǎng),再不繼續(xù)擺攤,就沒錢給他們寄生活費了。
我們一面在派出所做了采血入庫,等候消息;一面打印尋人啟事宣傳單,白天去派發(fā)傳單,晚上擺夜市維持生活。
孩子的姥爺聽說彬彬失蹤了,一度哽咽哭泣。姥爺在帶彬彬的時候,每次有煲雞湯,都是先給他喝雞湯,然后把雞肉撕碎弄成泥,再給他吃。姥爺炒菜喜歡多加油爆炒,因為油多炒出來的菜有香味,很好吃。自從帶了彬彬,他每次炒菜只放一點點油,只想他吃的健康。

(彬彬的哥哥和姐姐小時候的樣子)
如果家里的母雞或母鴨下蛋了,姥爺都會留給彬彬吃,彬彬在姥爺?shù)膸юB(yǎng)下,長得很高,白白胖胖。結(jié)果那個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外孫,在我手里僅半年就丟了。姥爺情緒非常激動,本來身體很好,因受不了打擊,去世了。
彬彬自從出生后就一直在娘家,后來跟著我們出來打工,從來沒有回過自己的家。彬彬的爺爺奶奶沒見過小孫子幾回,一直盼望著他回到家,好好疼愛他,沒想到這次他竟成了我們所有人的奢望。
四個月后,沒有等到好消息,壞消息多了一個。
在我們攤位旁邊的大嬸家里的男孩也丟了。我一聽說丟了孩子,就幫忙尋找,可是找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
看到她傷心難過的樣子就像看到了我當(dāng)初的模樣,想安慰她,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我也沒有找到我的小兒子。
隨著越來越多的男孩失蹤,我們發(fā)起了第一次的尋子組織,才知道整個厚街鎮(zhèn)有20多個家庭丟了小孩。我們跑到廣州上訪,市領(lǐng)導(dǎo)對我們的情況表示重視,答應(yīng)給我們幫助。

(小兒子的照片)
在尋找孩子的這幾年了,家里老人身體越來越差,大兒子和二女兒也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我們不能因為只顧尋找孩子而忽視了另外兩個孩子,他們也需要父母親的關(guān)愛和教育。每一次春節(jié)回來,他們都特別高興,元宵節(jié)離開,他們都很失落。
2002年冬天,我和老公決定轉(zhuǎn)讓攤位,回到老家開溫泉。大兒子和二女兒看到我們夫妻回來了,立刻跑來抱緊我們。我們對孩子保證,以后就在老家發(fā)展了,孩子們特別懂事,聽到這話,立馬幫我們搬行李。
我們雖然在老家,但是并沒有放棄尋找彬彬,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東莞派出所采血入庫。聽說哪里抓到了人販子,老公就坐車去那里。我主要負(fù)責(zé)照顧家里,兼顧生意,老公打理生意的同時外出尋找兒子。
2003年,全國首個公益組織“寶貝回家”成立了,老公和其他家長都去參加了,錄入了信息編號,并且跟隨他們的組織,跑了四川、貴州、河南、重慶等等全國各地,哪里有活動就去哪里。有時候會拿著孩子的照片擺攤,吸引路人過來圍觀。

(大兒子成年后的樣子)
十多年過去了,公益組織幫助了一個又一個尋子家庭找到了孩子,我們很替他們開心。有些失蹤的孩子憑借記憶找到了父母,可是彬彬失蹤的時候才20個月,一點記憶都沒有,臉上小小的疤痕估計已經(jīng)消掉了。沒有任何記憶,沒有任何線索,想要找到他,如同大海撈針,真是難上加難。
彬彬的失蹤,對全家是一種天大的打擊,然而小叔子的失蹤,則給了家公家婆雙重的打擊。
小叔子因為彬彬的事非常內(nèi)疚自責(zé),彬彬是在他眼皮底下丟的,那時候他才剛20出頭,叫陳景群。因為這件事一直不愿意回家,也不肯結(jié)婚,一直在東莞電子廠工作,每個月都會給我們寄信,一個月至少打電話,只要一放假,就會去尋找彬彬。
可在2013年5月,寄出了最后一封信之后,卻沒有打電話過來。我們以為他只是太忙了,忘記打電話,沒有當(dāng)回事。然而6月份沒有信過來,我們覺得有點奇怪,打了幾通電話過去都沒有打通。
我們才意識到人不見了。第二天,老公去了小叔子工作的電子廠,那邊的人都說已經(jīng)有半個月沒見到小叔子了。我們報了警,但是沒有查到任何線索,小叔子失蹤的時候35歲。

(我和老公為女兒過18歲生日)
經(jīng)過這件事之后,家公倒下了,不久就離世了,家婆的頭發(fā)一夜之間全白了,身體每況愈下。
老公跟著尋子組織跑了很多個地方,身體勞累過度,落下了病根,只得換我繼續(xù)尋找。
現(xiàn)在科技這么發(fā)達(dá),以前跟我們一起尋子的家長,有的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曝光,找到了孩子;有的通過各地的帽子叔叔,DNA比對和肖像畫,找到了孩子;有的則因為孩子想找父母,一家團(tuán)聚。真的令我羨慕不已,我們一共錄入DNA五次,希望也能找到孩子。
如今,我的大兒子和二女兒已經(jīng)長大了,二女兒已經(jīng)嫁人了,生了個可愛的寶寶。
婆婆已經(jīng)76歲了,每當(dāng)只有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談?wù)摫虮蚝托∈遄?,現(xiàn)在的小叔子已經(jīng)45歲了,彬彬已經(jīng)26歲了。
看著婆婆的一頭白發(fā)和滿身皺紋,我陷入了沉思。我不奢求彬彬會給我養(yǎng)老,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再見他一面,哪怕偷偷瞄一眼也好,只要知道他能夠過得好,我就很知足了,哪怕他過得不好,我也會資助他。
【口述:劉翠娥】
【編輯:汣悅紫銀】
該案例故事已獲當(dāng)事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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