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鋒芒初露 金逍搖搖頭，覺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可能真的是太緊張了，用手又把下擺抻了抻，站起身解釋：“哥，是秀兒姐姐衣服濕了，我正好碰見，就先把水端進來了?！薄芭?，我還以為你還沒起床呢，沒想到你倒比我早?！敝芘R風(fēng)拉住了正要彎腰去拿鞋的金逍，雙手把著他的肩膀，又讓他轉(zhuǎn)了一圈，借著窗外已經(jīng)大亮的天色仔細端詳：“來，讓我看看金大掌柜的風(fēng)姿如何?！苯疱薪裉齑┝艘簧淼嗌膱F花繡底盤領(lǐng)絹衣，外罩了一層顏色略淺的薄紗罩衣，頭戴藍黑色四方平定巾，腳穿同樣顏色的細結(jié)底云紋靴，腰上系了一條墨綠色的腰帶。金逍本就長得白凈，最近抽條了，又高又瘦，在一身青色衣衫的襯托下，顯得亭亭玉立，英姿勃發(fā)，像一棵春天里的小白楊，映綠吐新，煥發(fā)出勃勃的生機。 周臨風(fēng)幫金逍把從腰帶里串出來的衣服拉平，又前前后后繞著金逍轉(zhuǎn)了好幾圈，感覺怎么也看不夠，從剛來的時候羸弱膽怯的金逍，拉扯到今天，成了獨當一面的金掌柜，周臨風(fēng)竟有些為人父母的感慨，既欣慰、又自豪，竟然還有一絲絲的不舍，有些懷念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的金逍，可以輕易地抱在懷里，對自己無限地依賴。周臨風(fēng)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快和自己一樣高的少年，心里百感交集。 周臨風(fēng)使勁眨眨眼睛，趕緊背過身去穿好鞋，兩個人一起用了早飯，便騎馬到了經(jīng)世堂的門口。阿飛和福伯已經(jīng)到了，正在那里掛喜聯(lián)，上聯(lián)是桃仁、杏仁、柏子仁，仁心濟世；下聯(lián)是天仙、鳳仙、威靈仙，仙方救人，橫批皇天后土。阿飛見周臨風(fēng)他們來了，遠遠地迎過來，遞過來兩張大紅的喜字：“少爺，小少爺，你們來啦，正好門上的喜字還沒貼呢。” 周臨風(fēng)和金逍接過喜字，一人一張，并排走到大門前，福伯站著后面指揮：“少爺往下一點，唉，對對對，就那里不要動，小少爺往上一點，再往少爺那邊一點，好，位置正了。” 大紅的喜字，映得臉色泛粉，周臨風(fēng)和金逍各自貼好了手里的喜字，相視一笑，都在對方清亮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的笑臉。 此時大門口的人已經(jīng)很多了，放炮的、看熱鬧的、討賞的，福伯遞過來給獅子點睛的毛筆，周臨風(fēng)接過來，又交到了金逍的手里，對他耳語：“你是大掌柜，你來吧?！苯疱械氖钟行┖?jié)?，偷偷在屁股上抹了一下，接過其中的一支筆：“哥，我們一起來吧，沒有你就沒有我。”“好吧?！敝芘R風(fēng)點點頭，托著金逍的后腰，一起走到兩只威風(fēng)凜凜的獅頭旁邊，獅子略微低垂著頭，眼皮向上翻起，露出兩只碩大的眼珠，金逍先等周臨風(fēng)提筆蘸墨，在兩只眼睛上各點了一下，自己才拿起筆，也學(xué)著周臨風(fēng)的樣子給另一只獅子點睛。 點睛完成，兩只獅子眼皮合上又睜開，大眼睛上下眨動，從地上一躍而起，與此同時管樂絲竹箜篌笙鼓同時響起，兩只獅子踩著鼓點，在門前歡快地舞動起來。金逍站在搭好的臺子上，手持竹竿高高舉起，插到牌匾上蓋著的大紅布下方的空隙里，用力一挑，紅布飛落，露出里面漆黑的牌匾，上面三個金色的大字，經(jīng)世堂。紅布在空中打了個旋，不偏不倚地落到一只獅子的頭上，蓋了個嚴嚴實實。另一只獅子十分機靈，立刻上前用嘴叼住紅布的一角向后一轉(zhuǎn)，原本蓋子頭上的紅布拖到了背上，變成了披風(fēng)，顯得更加威風(fēng)凜凜了。圍觀的人群興奮地拍著巴掌叫好，金逍雙手背在后面，站在門前的高臺上，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眼神里的拘謹一掃而空，逐漸透出一種說不清的光亮。 兼觀塘各個分塘都派人過來捧場，很多人金逍不認識，但在周臨風(fēng)引薦之后，也是應(yīng)對得當，并無半點怯意。有些兼觀塘的老人兒一直在暗中覬覦這個位置，覺得一個毛頭小子憑什么掌管這么大的地方，所以名義上是前來祝賀，實際上也是來探聽消息。摸摸金逍的底，能找機會取而代之最好，就算不能，也要讓他知道些進退。 “賢侄啊，今日一見果然是一表人才啊。你年紀輕輕就做了大掌柜的，可不要給臨風(fēng)丟臉啊?！闭f話的是一個叫姚堅的塘主，胖頭胖腦的，兩只短腿貼著地皮蹚過，走起路來離著老遠就帶起一股煙塵。姚堅拍著金逍的肩膀，以一副前輩的姿態(tài)囑咐個沒完，金逍心里煩的不行，用眼神向周臨風(fēng)求救，周臨風(fēng)正招呼著其他的客人，但還是很敏銳地收到了金逍的信號，轉(zhuǎn)過頭看向金逍，與金逍對視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又把目光移開了，與人相談甚歡，對金逍的目光再不理會。 金逍無法，周臨風(fēng)不能來解圍，只好靠自己了。金逍余光瞥見柜臺上放的茶盤：“李塘主，我去給您倒杯茶吧?！苯疱芯蛣菀晦D(zhuǎn)身逃開了搭在他肩上短粗的五根棒槌，擺擺手，招呼活計端著茶盤過來了，從上面拿起一滿杯茶遞給姚堅：“李塘主，您說的是呢，今日有緣得了您的指點，以后我有個什么行差踏錯的地方，也就不會太擔(dān)心了，有你們這些長輩在，總能解決的?！薄罢O，話可不是這么說的，”姚堅一見這小崽子就坡下驢，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推，可有些急了，“畢竟你才是經(jīng)世堂的大掌柜嘛，也是該擔(dān)起些責(zé)任的?！苯疱欣湫σ宦暎骸笆前?，我才是大掌柜的嘛，真是讓您費心的。” 姚堅吃了一記嘲諷，又不好和后輩一般計較，只能暗氣暗憋，茶杯里的水漾出來，灑了一手，氣得姚堅面色通紅，又說不出什么來。不是傳說金逍一直體弱多病被周臨風(fēng)嬌養(yǎng)著么，這怎么如此鋒芒畢露，和自己想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