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讓墨菲斯頓感到奇怪的是，時間的流逝在沖突的陣痛中變得模糊了。他用魂劍維塔魯斯迅速刺穿了一個懷言者和他身后的奴隸兵，力場劍在一陣藍火中將他們焚毀。他把尸體拋開，皺起眉頭。他戰(zhàn)斗了多久？轟隆的雷聲在頭頂咆哮，預示著薄板照明的閃光照亮了廣場上扭動的戰(zhàn)士。雨淋在所有事物上，沖走了敵人和盟友的鮮血，把地上的磚灰和泥土攪成泥濘的棕色泥潭。智庫很難確切地知道這場戰(zhàn)斗持續(xù)了多久：每一次劍擊和格擋似乎都在泡沫里消失，在肆意殺戮的巨大噪音中流逝。幾分鐘，幾小時…也可能是幾天，他并不關(guān)心。他在這里得心應手，他是由最神圣的事業(yè)推動的毀滅引擎。

他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尖叫，突然被撕扯血肉的聲音打斷。

墨菲斯頓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圣血天使榮譽護衛(wèi)的金盔——他是阿基奧的追隨者之一 ——被一位老兵士官一拳擊退。戰(zhàn)士踉踉蹌蹌地退了回來，甩開堵住鏈鋸劍的血。他看到了墨菲斯頓的目光，對他冷漠地點了點頭。

智庫不需要使用靈能就能讀懂圣血天使的思想。被迫拿起武器對付戰(zhàn)斗兄弟，實在是一件令人遺憾、沮喪的事情。

死亡之主對他和其他人所做的一切感到厭惡，他詛咒促成這一切的阿基奧和斯特雷。這些人本足以清除銀河中的叛徒，但面對這些心甘情愿背棄對但丁和巴爾的誓言，轉(zhuǎn)而支持某個冒名頂替的孩子的人，墨菲斯頓只感到厭倦和憎恨。每殺死一個誤入邪路的圣血天使，靈能者都會對黃金王座念上一段簡短的祈禱。他并沒有原諒這些人的錯誤判斷，相反，他將這些惡行歸罪于雷米斯·斯特雷，他是這場瘋狂的策劃者。無論命運如何，在這一天，墨菲斯頓發(fā)誓，這個該死的審判庭賤人絕不會活著離開薩比恩。

士官往后退了十幾步，重新裝上彈藥，然后再次向憤怒的狂熱者開槍。“呸！”他啐了一口，精確打爆了三個人的腦袋?！斑@些蠢貨不知道‘撤退’這個詞的意思嗎？我們把他們像小麥一樣砍倒，結(jié)果他們還在往前沖?！?/p>

墨菲斯頓大步向前，維塔魯斯用明亮的力量終結(jié)生命?！靶←湶桓曳纯圭牭?。”每有一個重生戰(zhàn)士被踩在泥土里，又會冒出來兩個，不顧一切地以他們的彌賽亞之名追求死亡的榮耀。他不時看到排成緊密隊形的懷言者，他聽見了那些骯臟的煽動者們在向大漩渦吟唱著褻瀆的贊詩和挽歌。混沌戰(zhàn)士將憤怒宣泄在圣血天使身上，襲擊墨菲斯頓的戰(zhàn)士和阿基奧的效忠者，無視了奴隸，除非那些凡人愚蠢到阻擋他們的火力線。

“紅色的敵軍，紅色的盟友?！崩媳鴧柭曊f?！罢l才是這里的敵人，大人？”

“所有人，”靈能者回答，用他那尖嘯的等離子手槍焚滅了十余人。“這不是戰(zhàn)斗，這是混亂?！?/p>

墨菲斯頓的技術(shù)軍士在死亡和垂死的泥沼中奮力前行，跌跌撞撞地踩進了腳踝深的泥池中。他殺死了一個手持鋒利扳手的奴隸，刺穿了他的胸腔，然后把尸體扔到一邊?！按笕?！”他走近時叫道?！澳扑诡D大人?！北瑥棙屩斏鞯?、有針對性地從敵人的人群中間向他們掃射，而懷言者們正在那里集結(jié)部隊。智庫釋放了懲擊，一場靈能風暴橫掃廣場，將敵人肢解。

技術(shù)軍士眨著眼睛，驅(qū)散爆炸的余光，猛地鞠了一躬。“大人，我們只剩下兩架雷鷹了，兩架都不能起飛。懷言者派了六支小隊去襲擊它們。我在他們的隊伍中發(fā)現(xiàn)了浩劫部隊，盡管他們還沒有試圖摧毀運輸船?！?/p>

“他們想要這些船。軌道上有什么消息？”槍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三人都向一群拿著民用狩獵激光槍的奴隸開火還擊?！凹词乖谧詈玫那闆r下，交流也是斷斷續(xù)續(xù)的?！笔パ焓估^續(xù)說?！半婋x層中的高水平輻射阻止了清晰的通訊傳輸?！?/p>

“輻射？”士官吼道?！皬哪膩淼模俊?/p>

“貝勒斯號被擊毀了，大人?！奔夹g(shù)軍士平靜地說?！皻W羅巴傳來的零散通訊似乎證實，效忠者的船在我們的駁船和免戒號的交火中被擊毀了?！?/p>

墨菲斯頓憤怒地搖頭。“如此浪費。如此愚蠢而毫無意義的浪費?！彼鹗?，復雜的數(shù)據(jù)標記和警告符文在面板上流動?！拔覀冊诘孛嫔瞎巡粩潮?。阿基奧的部隊很薄弱，但他們在懷言者的增援下勝過了我們。”令他們吃驚的是，死亡之主帶著平淡的微笑接受了這個可怕的消息。他對傳感器的占卜結(jié)果毫不在意。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

“貝勒斯號沒了，我們就不用再呼叫歐羅巴號的預備隊了?！笔抗俟緡伒?，一邊抖掉頭盔上的雨水?！八麄儠χ驌艋煦鐟?zhàn)艦，甚至無法冒險給我們運送更多人。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一如既往?！蹦扑寡a充道?！澳蔷瓦@樣吧。”靈能者打開了他高聳的靈能頭箍上的一個控制裝置，對著裝飾在他盔甲咽喉處的一個骨白色顱骨說話，那里隱藏著一個通訊裝置?！笆パ焓?，集合！”他厲聲說，這個命令從“歐羅巴號”傳到每個人的耳珠里。“你們之前得到的命令不再適用。加入戰(zhàn)斗，不留活口?！?/p>

“明白！”頻道里傳來這樣的回答。

墨菲斯頓投身于人群中，將尸堆拋在身后，淌過敵人的血泊。他亮出尖牙熾目，死亡如驟雨般降臨，赤色洪流在空中飛濺。

“泰拉和神皇在上?！崩媳贿吙粗菐焖核閿橙?，一邊輕聲說道?！八皇侨?，他簡直就是劍刃風暴。”

在沼澤的其他地方，混戰(zhàn)像病毒一般蔓延，吞噬那些不隨軍而來的人，殺死那些反抗調(diào)動的人。提洛斯穿過一片憤怒的面孔和哭泣的傷員，所有人都融合成一支蒼白的幽靈樂隊，眼睛仰望著灰暗的天空，向他們的受祝者哭泣。牧師在他們之間走過，他是一個黑亮的影子，長著一個咧嘴骷髏。當他在面前揮舞權(quán)杖時，他們退散了，有些人下意識地向圣吉列斯的圣像下跪，另一些人痛苦地發(fā)出嘶吼，好像看到它就灼傷了他們的眼睛。

他頭上一陣輕微的嘎嘎聲，表明一只金屬伺服顱骨正在經(jīng)過，迪洛斯知道他就在附近。在那里，就在不遠處，審判官斯特雷站在一個下沉的石臺頂上。他裹著一件濕漉漉、纏著席子的斗篷，渾身發(fā)抖，他的思慮機僧前后搖晃著，不停地用成千上萬種帝國語言吐出一串沒完沒了的單詞。當風向改變時，提洛斯聽到了他的一些話。

——德諾斯，達納維克，多瑞斯，德倫茲，多康，惡魔，德尼克斯，戴尼卡斯——（demnos, dannavik, dorius, delenz, dorcon, daemon, dethenex, dynikas）”審判官的伺服顱骨不停在他周圍盤旋，偶爾停下來用激光槍射擊它們認為對斯特雷構(gòu)成威脅的目標。那個女人也在那里，離他不過一臂之遙，她的臉藏在一頂寬大的兜帽下。她穿的那件衣服剪裁得像個星語者，但她從來都不是那種人。提洛斯沒有靈能者的亞空間視野，但他可以在女孩身上聞到九天的氣息。他把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從頭盔中甩開。奇怪的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她。

提洛斯緊緊抓住他的奧秘權(quán)杖，強迫自己走上石臺，他的骷髏頭盔上的嘲笑表情與斯特雷臉上的如出一轍?！皩徟泄??！彼|(zhì)問道?！耙允茏Ｕ咧?，我要求你解釋自己的行為?！?/p>

斯特雷揚起眉毛?！澳翈煛崧逅梗瑢Π?？”他擦去禿頂上的一層雨水?！半x我遠點。我必須準備——”

“為了什么？”提洛斯用超乎自己預料的嗓門吼道?！案嬖V我，我的眼睛欺騙了我，斯特雷！告訴我，這不過是墨菲斯頓的心靈巫術(shù)！”

“你在說些什么?。俊彼固乩椎淖⒁饬υ趧e處。他瞥了烏蘭一眼?！澳泻?，那個男孩！他在哪兒？”

女巫搖了搖頭，她的腦海充滿了銳痛。“很難……”

“我看見你和懷言者站在一起。”在一眨眼的閃電中，提洛斯看到有什么東西遮住了斯特雷的臉：不是幽靈，也不是鬼魂，而是一道道交錯的線條。排成一圈的八支箭頭?！斑@是真的，”提洛斯說，“你與墮落之人為伍！”

斯特雷擺出一副苦相，瞪了他一眼?！跋仁撬_基爾，現(xiàn)在又是你？這場戰(zhàn)爭給我的負擔太重了。他要從縫隙里溜走了——”

“叛徒！”提洛斯大吼一聲，舉起權(quán)杖揮向?qū)徟泄佟?/p>

“總比當傻子好?！彼固乩着e起一只手，一股壓力直沖提洛斯的胸口，把他往后推，把他手中的動力武器打落。他周圍的空氣變得又干又膩，雨水嘶嘶作響。無形的靈能觸須纏繞在牧師身上，穿過他盔甲上的縫隙，觸碰到他裸露的皮膚。

“扭曲之路。”斯特雷說，斜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圣血天使?！白呱夏菞l路吧，提洛斯。接受它?！?/p>

他的思想被剝開了，提洛斯尖叫著，抓著他的頭盔，把它從頭上扯下來。牧師看到他周圍的世界分崩離析：當他撕下對帝皇的忠誠(我絕不會做這種事!)，當他殺死但丁，焚燒巴爾(不！不！這不是真的!)他狂笑著落入混沌的懷抱(不!)

斯特雷停止了靈能攻擊，朝抽搐的牧師吐了口唾沫?！坝肋h不要質(zhì)問我?！彼叵?。審判官抓住烏蘭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拔也粫賳柫?，阿基奧在哪兒？”

“死了?！彼拷兄堰@個詞吐了出來。

審判官氣得臉都紫了。他的下巴在顫動，但卻說不出話來。憤怒奪去了他的聲音，于是他反手給了靈能奴仆一拳。

烏蘭絆了一跤，跪倒在地，頭上的兜帽垂到了肩膀上。她那蒼白無毛的頭，帶著暗淡無光的眼窩。頭頂上，銀色顱骨發(fā)出了微弱的爆炸聲。

斯特雷語無倫次的咆哮著，脖子上青筋暴起。

“那個毫無價值的蠢貨。只接受我給他的饋贈還遠遠不夠，他必須讓自己沉浸在這個角色中。”他扯著臉上的皮膚，幾乎無法抑制內(nèi)心顫抖的憤怒?！斑@一切都被那個可悲的家伙毀了。我的計劃現(xiàn)在化為灰燼，我最偉大的表演被他的傲慢毀掉了！”

“但……但這就是你選擇他的原因……”烏蘭吐出血和一顆碎牙。“你想讓他成為圣吉列斯——”

“我想要一個有名無實的領(lǐng)袖，”斯特雷咆哮道，“一個華而不實的救世主，而不是一具尸體?！?/p>

烏蘭顫抖著站了起來?！耙苍S他反而給了你一個殉道者……”

“殉道者……”這個詞從審判官的嘴里低聲說出來，這是一種祝福，冷卻了他燃燒的怒火?！拔也粫。靼讍?？”他咆哮道?！安皇乾F(xiàn)在，不是在我最偉大的時刻。我已經(jīng)設(shè)計好了把這些阿斯塔帶入變化的旗幟，我絕不會被否認！”

斯特雷脫下那件粗皮戰(zhàn)袍，把它摔在地上，從隱藏的槍套里掏出他那支華麗的激光手槍?！坝媱澅仨毤涌欤彼f。“轉(zhuǎn)變不能再等了！它必須就在此時此地完成！”

“但我們還沒有準備好?！?/p>

他無視烏蘭的警告，把槍口壓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芭祝蛟箰壕鞣砰_精神。把他帶來。現(xiàn)在就把他帶來！”斯特雷扣動扳機，手槍在他的肉上炸出一個燃燒的洞，蒸發(fā)了他的三個手指，點燃了他的袖口。審判官尖叫著，緊緊抓住他那只殘破的手，迫使鮮血從斷掉的血管里噴涌而出，以他熟悉的神圣儀式在周圍滴下。褻瀆法陣在他畫的時候就已經(jīng)融合到了一起。

烏蘭猶豫了。斯特雷教過她打開通往馬爾法拉克斯領(lǐng)域的道路的儀式，但如今輪到她真正去做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害怕了。她從出生起就是奴隸，在那之前是實驗室的實驗品，服從是她的組成部分，然而她仍然對這個最危險的命令猶豫了。斯特雷看著她，看到了她眼中的猶豫。審判官咆哮著，抓住她的長袍，把她拖到自己身邊。他用那只血淋淋的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她感到溫暖的液體在皮膚上流動。

“大人，不……”她拒絕了。

“打開道路?！彼固乩缀鸬?，他的手臂猛地一推，撕裂的手指陷進烏蘭衣領(lǐng)后的肉里。蒼白的皮膚像水一樣泛起漣漪，斯特雷將他的手指融合進她的骨骼中。女人拒絕了，這將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審判官用殘存的手指摁住她的臉頰，用指尖刮去隱藏著靈能感應觸點的偽裝傷疤。烏蘭不能尖叫：她無法呼吸；她只能堅持住，勉強支撐生命。斯特雷將她當作自己靈能天賦的透鏡，擴張他的黑色意志，在恐懼之眼的扭曲核心中打開一條道路。

在虛無領(lǐng)域中，馬爾法拉克斯一直在等待著，漂浮著，繞著斯特雷盤旋，就像海洋捕食者嗅到了獵物的痛苦。物質(zhì)世界的居民無法看見一直圍繞著他們的亞空間領(lǐng)域，一層非真之物覆蓋在骯臟粗糙的物質(zhì)世界上。這些形式——被稱為混沌的生命——以它們有限的微小方式感知宇宙，在這無限心靈和情感洋流中涌出，成長。惡魔隨著斯特雷移動。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獵物的哀嚎達到頂峰的那一刻。只有到那時，它才會出擊，吞噬它那絕對完美的恐懼，然后將它撕成靈魂碎片。

現(xiàn)在獵物在召喚他。他的樂器斯特雷呼號著，召喚著馬爾法拉克斯。亞空間惡魔期待著轉(zhuǎn)變：這個容器是如此罕見，足以容納它的精華超過幾個小時。在另一個現(xiàn)實中，大多數(shù)肉體都是脆弱得像游絲那般的構(gòu)造。只要馬爾法拉克斯向它們投入哪怕一丁點的能量，它們就會燃燒、膨脹或爆炸——但它為這一天做了艱苦的準備。

馬爾法拉克斯，怨惡君主，萬變先知，厭倦了片面的表現(xiàn)，厭倦了讓那些無腦的凡人保留自己的駭人潛力。它想自由地踏入人類的緯度，施展最血腥的恐怖。馬爾法拉克斯懷念面紗之后的感覺：是時候回去了。

烏蘭發(fā)出的尖叫是人類喉嚨以前從未發(fā)出過的聲音。它響徹城市廣場，當它經(jīng)過時，薩比恩死氣沉沉的天空變得更加凝重，將一股寒冷的恐懼刺進每一個聽到回響的生命中。斯特雷從女巫顫抖的身體中退出，從他殘破的手上滲出的血像一只紅手套一樣包裹著他的前臂。

他心里爆發(fā)出癲狂的笑聲?！八麃砹?！”審判官喊道，胸中充滿了狂喜和極度恐懼的瘋狂混合。斯特雷張開雙臂表示歡迎，法陣內(nèi)濺出的鮮血和泥土翻滾著。“到我這兒來，虛空之子！顯形吧，聆聽我?！?/p>

他腳下的黑棕色污泥掀起了漣漪，堆積起來，形成了一個龐大身影。它長出了一張像臉的東西，朝向斯特雷，銅色的熱氣從孔洞里噴出?！捌汀恕！?/p>

烏蘭看不到頭骨上黃銅插頭流出的血，也看不到耳朵、鼻子和眼睛里流出的血，但她知道這個怪物在哪。那顆新星般的熾熱力量在燃燒她的精神感官。烏蘭掙扎著后退，她在逃離的原始欲望中失去了理智。

“來吧，惡魔?！彼固乩紫蚰悄嗳撕暗??！罢埮c我一同見證這場勝利。釋放變化之路。圣血天使們將會擁抱奸奇的榮耀，他們會像我一直以來的那樣了解并尊敬他。”他用受傷的手指向顫抖的女人?！疤顫M這個容器，顯現(xiàn)吧！”

烏蘭跌進泥沼里。她虛弱地搖頭，表示拒絕。

“不。”那聲音就像冰冷巖石上的黏液，泥水在潮濕的洪流中向前沖去，但不是向著烏蘭。它在斯特雷的腿上升起，把他定在原地，纏繞著他，包裹著他。

審判官試圖尖叫，但當他張開嘴時，大量鮮血涌進了他的口腔，他淹沒在厚重的軟泥中。你的獎賞現(xiàn)在來了，馬爾法拉克斯說，每一個字都是對心靈的重擊，不是對這些人畜的統(tǒng)治，也不是許諾的財富與權(quán)力。你必將知曉我的榮耀。你將攜帶我的精華，成為我的坐騎和血肉代理……

烏蘭感受到斯特雷駭人的靈能尖嘯，惡魔正在強行進入審判官體內(nèi)，把這個人轉(zhuǎn)變成它膨脹的精神物質(zhì)的容器。盡管她痛恨這個狠毒的惡棍，但她仍對這個男人產(chǎn)生了一絲憐憫，因為他已經(jīng)被他的惡魔領(lǐng)主吞噬了。背叛與憤怒，慌亂和恐懼是那么甜蜜，它們的味道倒流著，堵塞了她的喉嚨：情感從扭曲的皮膚中涌出。這個怪物剝奪了他的傀儡在死時表達情感的機會，從斯特雷的大腦中奪走了思想。他現(xiàn)在只是行尸了：他的計劃也是馬爾法拉克斯的計劃，而他的宏偉陰謀不過是萬變先知在娛樂中的小謎題罷了。

只有烏蘭真正見證了審判官雷米斯·斯特雷的死亡，肉體和筋骨的死亡，思想和靈魂的死亡。她聽到它在虛空中撕裂，在鋒利的尾跡中抓住了她。

那個女巫語無倫次地哭著，她會因為太過靠近而被摧毀。

惡魔伸展著它周圍的肉，緩慢而有目的的運動，在它的新外殼中釋放異變。馬爾法拉克斯吐出了暫時遏制它的死泥，采用了他所有的同胞都帶有的不潔面容，作為他們忠于八重之路的標志。斯特雷的骨頭像膩子一樣移動著，中空又膨脹。蒼白的人肉綻放出繽紛色彩，當陽光灑下時閃爍著彩虹。那張臉向前堆積著，變成了一只鷹鉤嘴，深陷的眼窩里燃燒著毀滅之火。纖薄的羽毛從殘余的審判庭制服中迸出來，傷痕累累的龐大翅膀從皮膚的牢籠中掙脫。它懶洋洋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萬變之主從新的物質(zhì)軀殼中凝視著人類世界，瞥見畏縮的烏蘭，覺得自己餓了。帶刺的黑爪牢牢抓住靈能者，把她帶到嘴里，一個扭曲的聲音在呼喚新鮮的血液。

馬爾法拉克斯結(jié)束了用餐，研究著周圍的瘋狂戰(zhàn)爭，考慮它該從哪兒開始。

提洛斯驚恐地看著。起初，牧師以為這更可能是斯特雷對他耍的巫術(shù)，但彌漫的惡臭，扭曲的野獸告訴他的感官，這個怪物就像敲打的雨水和冰冷的泥漿一樣真實。他的權(quán)杖不見了，丟了，斷了，但他還有爆彈槍和戰(zhàn)斗刀。提洛斯將兩把武器握在手里，用手指撫摸著鐫刻在刀柄上的禱文。他摸到最后一處蝕刻，他在那里刻下了對阿基奧的誓言。

“現(xiàn)在這全是謊言了？”他問頭頂上洶涌的天空?！拔以{咒了自己嗎？”從今以后，提洛斯就沒有什么可刻的了。牧師眨了眨眼里的雨水，高呼原體之名，撲向惡魔。

馬爾法拉克斯以一種奇怪的姿態(tài)歪著頭，轉(zhuǎn)過身來，閃現(xiàn)在黑甲身影面前。

它站在某個潮濕易碎的東西上，滾燙的液體在它帶爪的腳下噴涌而出。惡魔向下掃了一眼，抖掉了鮮血和器官。斯特雷的思慮機僧動作太慢，沒能讓開，剛才還絮絮叨叨的奴隸成了泥里的一團骨頭和金屬。

提洛斯的子彈打在野獸的皮里，馬爾法拉克斯像吞下稀有糖果一樣吞下了子彈的痛苦。惡魔向牧師伸出一根爪狀的手指，念了一句充滿褻瀆之力的咒語。一道裂口在他面前裂開，就像染血的傷口，玫瑰色的火焰噴涌而出，吞沒了提洛斯。

牧師哀號著，亞空間巫火包圍了他，燒穿了他的黑色動力甲。萬變之主讓他在泥地里尖叫著死去，然后大步走開，尋找更多的獵物。馬爾法拉克斯把手伸到胸膛上的一個吸吮空隙里，握住一把劍柄，惡魔緩慢而小心地抽出了一把用死人遺骨和堅實幻覺制成的帶刃武器。

人類給這種劍起了個名字——他們稱其為亞空間之刃，一種存在于九天的虛實中，用原始的思想漏斗編織成的殺戮利刃。

馬爾法拉克斯握著混沌武器測試了一下，感受它的重量，判斷它的長度。它滿意地舉起劍，刺向一群逃跑的奴隸士兵，用它的速度溶解了他們的身體。劍刃蕩漾著，興奮地顫抖。

“帝皇保佑我們。”軍士嘶聲地說?！肮馐强吹剿?，我就覺得惡心……”

“那是什么東西？”技術(shù)軍士補充道。

“奸奇邪魔?！蹦扑诡D回答。靈能者感覺到亞空間之刃投射出的痛苦邊緣，但他的眼睛無法聚焦在模糊的劍形上，他的視線從它那邪惡的輪廓上滑落?！耙粋€萬變之主。”他敲了敲喉嚨上的骷髏勛章，發(fā)出一道命令。“重組。集中火力攻擊那個怪物——”

圣血天使的命令被來自敵軍的一聲尖叫打斷了。惡魔領(lǐng)主在空中畫出奧術(shù)符文，并在廣場上釋放了一股冰冷的火焰。被困在白火中心的人立刻化為了蒸汽，消失在灰燼中。那些在爆炸邊緣的人渾身起火，跌跌撞撞，雙目失明，墮入瘋狂：那些人被突變的余波詛咒，長出了新的肢體，從他們的戰(zhàn)爭裝備中迸發(fā)出來。墨菲斯頓看到有幾個人寧可舉起武器自殺，也不愿接受他們悸動肉體的改變。

星際戰(zhàn)士們死在怪物十米長的劍鋒上，將他們的血色增添到齊腳深的血池中。亞空間之刃在所到之處留下了短暫的裂縫，某種東西從裂縫里鉆出，饑渴地叫嚷著。碟形的、滴著有毒纖毛的扭曲怪物像禿鷲一樣落在傷者與垂死之人身上。

在新盟友的鼓舞下，懷言者們蜂擁向前，推開或殺死那些愣住的奴隸。墨菲斯頓舉著高歌死亡的維塔魯斯迎戰(zhàn)他們，他的等離子手槍發(fā)出熾熱的轟鳴。眾多叛徒死于劍下，但自從他踏上薩比恩以來，死亡之主第一次后退了一步，因為敵人的壓力像鉗子一樣收緊了。

“颶風之眼，”圖西奧喃喃地說，“我們被困在這場風暴里了。”他再次向一群從一架悶燒的雷鷹殘骸上向他們狙擊的懷言者開火，從那些似乎沒有注意到交叉火力的奴隸士兵身邊射擊。他閃身去裝彈，科爾烏斯兄弟取代了他的位置。“我發(fā)誓……這真是場混戰(zhàn)……我們在這兒干什么？”

“求生?！笨茽枮跛够氐?，一發(fā)爆頭殺死了一個懷言者?！拔覀兯懒司鸵晃牟恢盗恕！?/p>

“但是受祝者……他在哪兒？阿基奧拋棄我們了嗎?”

“不！”科爾烏斯狠狠地反駁了他的戰(zhàn)斗兄弟，但事實上，同樣的恐懼也充斥著他的腦海?！八欢ㄔ趧e處戰(zhàn)斗?！?/p>

“在哪？”圖西奧問道，他又一次走上前來加入戰(zhàn)斗?！斑@一天太瘋狂了。大敵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惡魔憑空出現(xiàn)……阿基奧也失蹤了，我們還要和一切會動的東西戰(zhàn)斗。”他抓住科爾烏斯的胳膊，看著他的臉?！拔乙呀?jīng)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圣血天使？受祝者的戰(zhàn)士？叛徒還是忠誠者？這里只有死亡，沒有答案——”

混沌防線上的爆彈火力打掉了他們的一大塊掩體，兩名戰(zhàn)士都被激光炮擊退。圖西奧在泥地上打滾，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天空，無盡的灰色雨幕打在他們身上。疑慮籠罩著他的頭腦。突然間，似乎自從賽比列之后發(fā)生的一切都受到了質(zhì)疑。“圣吉列斯保佑，我們的命運將會如何? ”

“看?！笨茽枮跛怪钢蛔缫训顾拇蠼烫玫氖軗p塔樓，這是僅有的幾個仍矗立在地面上的建筑之一。有一個人站在破碎的石檐上。燈光給了他形狀和顏色—— 一位圣血天使，他懷里抱著某個金色的形體，有著蒼白的皮膚和灰暗的羽毛。

“圣血天使！”那個人喊道?！鞍蜖栔觽?，請聽我說。謊言已被驅(qū)散，扭曲的命運已被終結(jié)。兄弟們，你們必須得知此事。我們被背叛了！”

沖突仍在繼續(xù)，但拉芬的聲音仍然傳到了戰(zhàn)斗的每個角落，甚至連奴隸和敵人都轉(zhuǎn)過身來傾聽他?！拔覀兯腥梭w內(nèi)都流淌著圣吉列斯之血?！崩液暗??！拔覀兠總€人在他的靈魂碎片中都是至純者……但我們的原體，我們的君主和先祖……他早已死去！”這句話如雷鳴般劃過天空。

“圣吉列斯已成灰燼，千萬年過去了，沒有遺骨，沒有心臟，唯有血液留存！圣吉列斯死于可憎的荷魯斯之手，死于混沌之刃！”憤怒的嚎叫從所有圣血天使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他們都被拉芬陳述的赤裸真相激怒了。

“現(xiàn)在，大敵試圖策反我們所有人，用一個虛假的偶像把我們拖向他們的褻瀆……”他高舉阿基奧的尸體?！翱纯此麄兌甲隽诵┦裁矗∥业难H，被一個叛徒的手扭曲了……”拉芬的聲音因激動而哽咽?！八麄冏屗嘈抛约菏侵良冋咿D(zhuǎn)世……他們讓我們相信。但他墮落了，被斯特雷毒害了！這是行走在你們中間的惡魔所為，它想讓我們盲目地追隨，走入深淵。”

一陣否認的聲音在風中向拉芬涌來，這些人痛苦地拒絕，他們現(xiàn)在看清了曾經(jīng)效忠的謊言。

“見證真相！”拉芬高呼?！耙娮C我兄弟的隕落?！彼寻⒒鶌W的尸體從石臺上扔了下去，讓重力把他的尸體帶走。在可怕的寂靜中，死者翻了過來，殘破的翅膀撲扇著，落在大教堂的臺階上，折斷了。

圖西奧爬到尸體旁，把阿基奧的臉轉(zhuǎn)向他。他嚇得往后直退。

“你看到了什么？”科爾烏斯問，他的心緊繃著。

“毀滅”。圖西奧死氣沉沉地說。“毀滅和詛咒。我們的充滿了謊言，兄弟……拉芬沒有說謊?！?/p>

“阿基奧死了！”塔上傳來喊聲?！?strong>我的兄弟因這個謊言而死，它也會隨著他一同死去！”拉芬舉起忒勒斯托之矛，讓武器的金色光揮籠罩周圍的天空?！耙允屩芙^你對阿基奧的效忠，銘記我們真正的主人，圣吉列斯?！彼盐淦鲗驶靵y的人群，感受到它在心甘情愿的力量下變得熾熱?！罢J清你們中的敵人，毀滅他們?！?/p>

在臺階上，圖西奧站在后面，對著天空大喊。“是啊。我放棄重生者。我是圣血天使！”他的戰(zhàn)斗兄弟從碎裂的石頭上跳下，置身于奴隸和叛徒。“為了帝皇和圣吉列斯！”

科爾烏斯喊著同樣的誓言，跟著他穿過廣場，阿基奧的追隨者拋棄了他們誤入歧途的忠誠，長矛的燃燒之力撕裂了混沌蠱惑的裹尸布。

馬爾法拉克斯的憤怒像一支熾熱的箭一樣刺穿了戰(zhàn)帥的心，他們之間的心靈交流之線如此強烈，以至于殺死了巫師王子身旁的兩名較弱的懷言者。

“加蘭！那個人渣的可笑詭計已經(jīng)涼透了！你答應過我這個精心設(shè)計的游戲會成功的！”

懷言者的指揮官朝戰(zhàn)場另一頭蹣跚前行的萬變之主的方向瞥了一眼，鞠了一躬?！八固乩拙褪莻€蠢貨。我試圖控制他的陰謀，但虛榮毀滅了他?！?/p>

“我霸占了他的肉體?！瘪R爾法拉克斯說?！拔抑浪哪繕?。我們?nèi)杂锌赡苴A得這一天，我們?nèi)杂锌赡苻D(zhuǎn)化圣血天使來取悅我們的主人。”

“請原諒我，大人，可是該怎么做？那個男孩死了，這些血崽不會再跟著我們進入黑暗了?！?/p>

超自然的笑聲折磨著他的感官。“你看到的只是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加蘭。還有別的辦法。”

主意涌上了戰(zhàn)帥心頭?！叭毕?。巴爾人的基因詛咒?！?/p>

“沒錯——，”惡魔喃喃地說?！拔以谫惐攘猩贤ㄟ^被束縛的精神奴隸嘗到了。我們將從這些愚蠢之人那里召喚出它，讓它吞噬他們——當他們深陷黑怒中時，我將把他們帶到一口他們永遠無法逃脫的血井，直到大漩渦中心?！?/p>

加蘭點了點頭，對這種勇氣感到敬畏?！耙阅臉s光，馬爾法拉克斯大人。”

當拉芬從大教堂內(nèi)部走到阿基奧的遺體所在的地方時，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在他帶甲的拳頭里，長矛散發(fā)著光暈，就像那天在“貝勒斯號”上一樣，原體之光照亮了每一個靈魂。他輕輕地用折斷的羽翼裹住兄弟的尸體，而墨菲斯頓的手下則在一旁沉默地注視。

拉芬站起來，發(fā)現(xiàn)首席智庫站在他身邊。死亡之主手里拿著一個玻璃注射器。“你傷得很重，兄弟，”墨菲斯頓說?！澳弥?。這是科布羅親自給我的。它會帶給你原體之力?！崩夷闷疳屟撸╡xsanguinator），在手指間轉(zhuǎn)過來。厚重的血液在里面閃閃發(fā)光，是從圣血天使的至高圣血祭司那里抽取的。一旦這血與拉芬的血混合，圣吉列斯的精華就會在他的血管里涌動得更加強烈。

墨菲斯頓向死者點點頭?！艾F(xiàn)在是時候為他復仇了?！?/p>

“是的，”拉芬同意道，他把針扎進胸膛，將血液注射進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