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地底的洞府中住著一個霍比特人。這不是那種讓人惡心的洞，臟兮兮 濕乎乎的，長滿蟲子，透著一股子泥腥味兒；也不是那種滿是沙子的 洞，干巴巴光禿禿的，沒地方好坐，也沒東西好吃。這是一個霍比特人 的洞，而霍比特人的洞就意味著舒適。

?? 它的門滴溜滾圓，像船上的舷窗，漆成綠色，在正當(dāng)中的地方有一個亮 閃閃的黃銅把手。門一打開，里面是圓管一樣的客廳，看著像個隧道， 不過和隧道比起來可舒服太多了，而且沒有煙，周圍的墻上都鑲了木 板，地上鋪了瓷磚和地毯，屋里擺著锃亮的椅子，四周釘了好多好多的 衣帽鉤，那是因為霍比特人非常喜歡有人來上門做客。隧道不斷蜿蜒伸 展，沿著一條不算太直的直線來到小山丘的邊上。方圓好多哩的人都管 它叫小丘，小丘邊上開出了好多圓形的小門，剛開始只開在一邊，后來 也開到了另一面?；舯忍厝说募依锸遣挥门罉翘莸模号P室、浴室、酒 窖、食品儲藏室（每家都有好多個）、衣櫥（他們的衣服擺滿了整間整 間的房間）、廚房、餐廳，全都在同一層上，更確切地說是在同一條走 廊的兩側(cè)。最好的房間都在左手邊（朝里的），因為只有這些房間有窗 子，從這些堅固的圓形窗戶可以俯瞰到他們的花園，和花園外邊那斜斜 伸向河邊的草地。

? 我們的故事要講述的這位霍比特人生活相當(dāng)富裕，他姓巴金斯。巴金斯 一家人從人們不記得的時候起就居住在小丘這一帶了，周圍的鄰居都很 尊敬他們，這不僅是因為他們大都很有錢，還因為他們從來不冒險，不 會做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你可以預(yù)料到巴金斯家的人對任何問題的回 答，所以也就根本沒必要浪費(fèi)力氣去問。我們這個故事講的就是一名巴 金斯家的人怎樣意外地卷入了一次冒險，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做出了意料之外的 事情，說出了根本沒料到自己會說的話。他或許因此而失去了鄰居們的 尊敬，但他的收獲卻也不少——看下去你就會明白他是否最終有所收獲 了。

??? 我們要講的這個霍比特人的母親……對了，還沒說過什么是霍比特人 呢。我想在今天，是有必要對霍比特人稍稍描述一下的，因為他們已經(jīng) 越來越少見了，而且也越來越畏懼我們這些大種人了（他們就是這么稱 呼我們的）。他們是（或曾經(jīng)是）相當(dāng)矮小的種族，身高大概只有我們 的一半，個頭比那些長了大胡子的矮人要小?；舯忍厝藳]有胡子。他們 簡直不會什么法術(shù)，只有當(dāng)我們這些笨重的大家伙晃晃悠悠地走來，發(fā) 出大象一般的聲響，讓他們在兩哩地之外就能聽見，這時，他們才會使 出那種再平常不過的小法術(shù)，悄沒聲兒地憑空消失。通常他們的肚子上 都會有不少肥肉，喜歡穿色彩鮮艷的衣服（主要是綠色和黃色），不穿 鞋子，因為他們的腳掌上會長出天然的硬皮，腳面還有濃密溫暖的棕色 長毛，就像他們頭上長的那樣（不過頭上的毛是帶卷兒的）?；舯忍厝?擁有修長靈巧的褐色手指，和善的面容，笑起來聲音低沉而又洪亮（尤 其是在晚餐后，只要有條件他們一天會吃兩頓晚餐）。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對 霍比特人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們的故事可以繼續(xù)講下去了。我之前說 到，這個霍比特人—— 他叫比爾博·巴金斯—— 他的母親就是鼎鼎大名 的貝拉多娜·圖克，是老圖克三名出類拔萃的女兒之一。老圖克是住在 小河對面的霍比特人的頭領(lǐng)。所謂小河，指的就是繞過小丘腳邊的那條 小河。大家常常說（當(dāng)然是別人家），很久很久以前，圖克家族的某位 老祖一定娶了個精靈老婆。這當(dāng)然是無稽之談，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 們家的確具有一些并不完全屬于霍比特人的特質(zhì)，比如，時不時地，圖 克家會有人離家去冒險。他們無聲無息地就會消失，家里的人則對此不 露任何口風(fēng)。正因為這樣，雖然圖克家無疑更有錢，但大家還是比較尊 敬巴金斯一家。不過貝拉多娜·圖克在成為邦果·巴金斯太太之后，就沒 有進(jìn)行過任何冒險。邦果是比爾博的老爸，他為自己的妻子建造了無論 是在小丘下邊、小丘那邊和小河對面都堪稱是最豪華的霍比特地洞（部 分用的她的財產(chǎn)），他們就住在這個地洞里直到終老。貝拉多娜惟一的 兒子比爾博，雖然看起來和他老爸一樣老實可靠，讓人看著放心，但他 仍有可能繼承了圖克家族的某些古怪天性。這些天性之所以還沒有表露 出來，只是因為還沒等到合適的機(jī)會而已。一直到比爾博長大成人，到 他年近五十，到他舒舒服服地住在我剛剛跟你們描述過的、由他老爸建 造的那個漂亮的霍比特地洞里，看起來就要這么平平靜靜過上一輩子的 時候，這樣的機(jī)會才姍姍遲來。

?? 許多年前的一個早晨，那時世界一片寧靜安詳，噪音比現(xiàn)在少，綠色比 現(xiàn)在多，霍比特人還為數(shù)眾多，而且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就在這樣一個 早晨，比爾博·巴金斯吃過早飯后站在自家門口，抽著一個長長的、超 大的木頭煙斗，長得都快要碰到他毛茸茸的腳趾頭了（那些毛被他梳得干干凈凈的）—— 這時，在某種奇妙的機(jī)緣下，甘道夫從他家門前走 過。甘道夫！如果你對于甘道夫的聽聞有我的四分之一（而我所聽聞的 和關(guān)于他的所有傳聞相比只是九牛一毛），那你就等著聽各種匪夷所思 的奇妙故事吧。無論他去到哪里，各種傳說和奇遇便會以最不可思議的 方式在那里爆出芽來。他已經(jīng)有很多很多年，確切地講是自從他的好友 老圖克過世之后，就沒有到小丘這一帶來過了，霍比特人幾乎都已經(jīng)忘 記他長什么樣兒了。在他們還是霍比特小男孩和霍比特小女孩的時候， 甘道夫就已經(jīng)越過小丘，涉過小河，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 所以，當(dāng)比爾博在那天早上見到一個拿拐杖的老頭兒時，心里根本就沒 有多想。他眼前的這位老人戴著藍(lán)色的尖頂帽，披著長長的灰斗篷，圍 著銀色的圍巾，白色的長胡須一直垂過腰際，腳上穿著巨大的黑靴子。

?? “早上好?。?/span>”比爾博招呼道，而他這話倒也不是客套。陽光金閃閃，草地綠瑩瑩。不過，甘道夫卻只是望著他，他的長眉毛密密匝匝地向前蓬 著，凸起得比他那頂遮陽帽的帽檐還厲害

? ? “你這話什么意思？”他問道，“你是在祝我有一個美好的早晨呢；還是 說不管我要不要這都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呢；還是在這樣一個早晨你感覺 很美好呢；還是說這是一個讓人感覺很美好的早晨呢？”

? “這些意思全都有。”比爾博說，“除了這些之外，這還是一個非常適合 在門外抽煙斗的早晨。如果你身上帶著煙斗，那么不妨坐下來，用我的 煙葉把你的煙斗裝個滿！沒什么好急的，今天還有一整天可以過 呢！”比爾博說罷便在門邊的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蹺起二郎腿，吐了 一個美麗的灰色煙圈。煙圈晃晃悠悠地飄向空中，一直保持著完好的形 狀，直飛過小丘而去。

??? “真漂亮！”甘道夫說，“可我今天早上沒時間來吐煙圈，我正在找人和 我一起參加我正在籌劃的一場冒險，但要找這樣一個人可真不容易啊。”

??? “我想肯定是的—— 尤其是在我們這片兒！我們都是些老老實實過太平 日子的普通人，冒險對我有什么好處？惡心，討厭，想想就讓人不舒 服！誰要是去冒險會連晚飯也趕不上吃的！我真是弄不明白，冒險到底 有什么好處？”我們這位巴金斯先生一邊罵罵咧咧地說著，一邊將一個 大拇指插到吊褲帶后邊，吐出一個更大的煙圈來。然后他拿出早上收到 的信件，裝出一副不再注意面前這位老人的樣子，開始看了起來。他心中早就已經(jīng)吃準(zhǔn)了老頭兒跟他不是一路人，巴不得他快快走掉。但那老 頭兒連動都沒動，他倚著拐杖，一言不發(fā)地打量著眼前的霍比特人，直 到比爾博覺得渾身不對勁，甚至稍微有點不高興了！

??? ? “早上好！”他最后終于忍不住說道，“我們這兒的人什么冒險也不需 要，謝謝你啦！你不妨到小丘那邊或是小河對岸去試試。”他這話的意 思，就是說他再不想搭理老頭兒了。

??? “你這一句‘早上好’派的用場還真是多??！”甘道夫調(diào)侃道，“這次你的意 思是想叫我趕快滾蛋，如果我不挪窩，這早上就不會好，對吧？”

??? “沒這個意思，沒這個意思，我親愛的先生！讓我想想，我好像不認(rèn)識 你，對吧？”??

? ? “不，你有這個意思，你有這個意思—— 而且我知道你的名字，比爾博· 巴金斯先生。你其實知道我的名字，只是你沒辦法把我和它對上！我是 甘道夫，甘道夫就是我！真沒想到有朝一日，貝拉多娜的兒子竟然會用 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好像我是個上門賣紐扣的！”

??? “甘道夫，甘道夫！我的老天爺?。∧阍摬粫褪悄莻€給了老圖克一對 魔法鉆石耳環(huán)的游方巫師吧？那對鉆石耳環(huán)會自己貼到耳朵上夾緊，主 人不下命令決不會松開。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在聚會上說出精彩萬分的故 事，有惡龍、半獸人、巨人，有公主遇救，寡婦的兒子獲得意外的好 運(yùn)。你該不會就是那個會制造棒得不得了的煙火的人吧？那么美麗的煙 火我至今還記得！老圖克過去總是在夏至夜放煙火！太美妙了！那些煙 火躥上天空，綻放成美麗的百合、金魚草和金鏈花，一晚上都懸掛在夜 空中！”你們大概已經(jīng)注意到了吧，其實巴金斯先生并不像他自己認(rèn)為 的那樣無趣，而且他還很喜歡花朵。“我的乖乖！”他繼續(xù)起勁地說 道，“你難道就是那個讓許多普普通通的少男少女突然失去了蹤跡，投 身瘋狂冒險的甘道夫嗎？他們什么事情都會干得出來，從爬上大樹，到 探訪精靈，或是駕船航行，一直航行到別的海岸！天哪！以前的生活可 真是有—— 我是說你以前曾把這里攪得一團(tuán)糟。請原諒，可我真沒想 到您還在干這種事情。”

??? “我不干這個還干什么？”巫師說，“不過，我還是很高興你能記得一點 我的事跡。至少，你似乎對我的煙火印象不錯，這就說明你還不是無可 救藥。說真的，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還有可憐的貝拉多娜份上，我會 讓你得償所愿的。

?“請原諒，我可沒有向你表達(dá)過任何愿望！”

? “不，你有！而且還說了兩次。你要我原諒，我會原諒你的。我甚至還 會送你去參加這次冒險。對我來說會很有趣，對你來說會很有利—— 甚至，只要你能夠完成這次冒險，還很可能會有不錯的收入。”

??? “抱歉！我可不想要任何冒險，多謝啦，至少今天不想。再見啦！不過 歡迎來喝茶—— 想什么時候來都行！干嗎不定在明天呢！就是明天 啦！再見！”話一說完，霍比特人就轉(zhuǎn)過身去，快步閃進(jìn)圓圓的綠色大 門，在不失禮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關(guān)上了大門！巫師畢竟是巫師，最 好別得罪他們。

??? “我可真是鬼迷心竅了，請他喝哪門子茶呀！”他一邊走進(jìn)食品儲藏室， 一邊喃喃自語道。比爾博才剛吃過早餐，但在受了這一場驚嚇后，他覺 得吃上一兩塊蛋糕，再喝點飲料會有助于自己平復(fù)情緒。

??? 在此同時，甘道夫依舊站在門外，長久卻又無聲地笑著。笑了一會兒之 后，他走到門前，用手杖的尖端在霍比特人那漂亮的綠色大門上刻了個 奇怪的記號。然后他就邁著大步離開了，此時比爾博正在吃著他的第二 塊蛋糕，并且開始覺得自己已經(jīng)躲過了冒險。

??? 到了第二天，他就幾乎把甘道夫給忘得一干二凈了。他不大記事兒，除 非把事情寫在約會的記事本上，比如記上這樣一筆：甘道夫周三來喝 茶?？勺蛱焖臒┮鈦y的，所以根本沒想到要記。

??? 就在下午茶之前一點點的時候，前門外傳來了震耳的門鈴聲，他這才想 起自己曾經(jīng)請過別人喝茶這檔事！他手忙腳亂地把水燒上，又多拿出了 一套杯碟和幾塊蛋糕，這才飛快地跑去應(yīng)門。

??? “非常抱歉讓您久等了！”他正要開口這樣說，卻發(fā)現(xiàn)眼前站著的根本不 是甘道夫。那是一個矮人，一部藍(lán)色的胡子塞在金色的腰帶中，深綠色 的兜帽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門一打開，他就闖了進(jìn)來，仿佛主人已經(jīng) 等候了他多時一樣。

??? 他將連著兜帽的斗篷掛到最近的衣帽鉤上，然后開口道：“杜瓦林愿意為您效勞！”一邊說一邊還微微欠身行了個禮。

“比爾博·巴金斯愿意為您效勞！”霍比特人答應(yīng)了一句，心里吃驚得一
時間什么問題都提不出來。當(dāng)隨后的沉默漸漸變得讓人尷尬的時候，他
補(bǔ)充道：“我正準(zhǔn)備要喝茶呢，請賞光和我一起用茶吧。”話雖然說得有
點僵硬，但他的確是真心誠意的。換作是你，如果有個矮人不請自來，
把衣服往你客廳里一掛，連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你又該如何應(yīng)對呢？
他們在桌邊還沒坐多久，其實才剛吃到第三塊蛋糕，比上次更大聲的門
鈴又響了起來。
“對不起，我去去就來！”霍比特人說罷便起身去應(yīng)門。
“你可算來啦！”這話他本來是準(zhǔn)備要這次對甘道夫說的，但出現(xiàn)在眼前
的依然不是甘道夫。出現(xiàn)在門階上的是一位看起來很老的矮人，長著一
部白色的胡子，頭上戴著紅色的兜帽。他同樣是門一開就跳了進(jìn)來，就
好像他早就受到了邀請似的。
“大家好像都陸續(xù)到了嘛！”他看見衣帽鉤上掛著杜瓦林的綠斗篷便如此
說道。他把自己的紅斗篷掛在了旁邊?！鞍土衷敢鉃槟?！”他手撫胸
口說道。
“謝謝！”比爾博這話一出口，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照禮數(shù)來說他不該這
么回答的，但“大家好像都陸續(xù)到了嘛”這句話讓他心神大亂。他喜歡訪
客，但他喜歡事先知道來拜訪的是誰，而且他更喜歡自己親自邀請來的
客人。他突然間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那就是蛋糕可能會不夠，而這就意味
著他——身為主人，他知道自己的待客之責(zé)，無論如何痛苦都會盡到這
一責(zé)任——而這就意味著他自己可能吃不到蛋糕了。
“快進(jìn)來吧，來喝點茶吧！”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后，他還是將這話說出了
口。
“再有點啤酒的話就更好了，如果您不嫌麻煩的話，我的好先生?！卑缀?br>子的巴林說道，“我倒不介意來點蛋糕——小茴香蛋糕，如果您有的
話?！?br>“當(dāng)然，我有好多呢！”比爾博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這樣回答，而且自己
竟然就朝著酒窖走去，裝了滿滿一品脫的啤酒，然后又去儲藏室拿了兩
個香噴噴的圓形小茴香蛋糕——這可是他下午剛烤好的，準(zhǔn)備拿來當(dāng)做
晚餐之后的宵夜。
當(dāng)他回來的時候，巴林和杜瓦林已經(jīng)在桌邊像老朋友般地聊了起來（事
實上，他們也的確是兄弟）。比爾博剛把啤酒和蛋糕放到他們面前，門
鈴又大聲響了起來，接著又響了一次。
“這次肯定是甘道夫了。”他氣喘吁吁地跑過走廊時在心中想道，然而門
打開后卻依舊不是。門外又是兩個矮人，都戴著藍(lán)色的兜帽，系著銀色
腰帶，蓄著黃色的胡子，而且都背著一袋工具，拎著一把鏟子。門一
開，他們就大步?jīng)_了進(jìn)來，這次比爾博已經(jīng)幾乎毫不吃驚了。
“我能為你們做點什么嗎，親愛的矮人們？”他招呼道。
“奇力愿意為您效勞！”其中一個說?！斑€有菲力也是！”另一個人也跟著
說道。兩人都脫下了藍(lán)色兜帽，對著比爾博鞠了一躬。
“在下愿意為您和您家人效勞！”比爾博這次才終于按照禮儀回答了他
們。
“原來杜瓦林和巴林都已經(jīng)到了，”奇力說，“讓我們和大家伙兒一起樂
吧！”
“大家伙兒！”巴金斯先生不禁在心中想道，“這聽起來可不太對勁。我
必須得坐下來喘口氣，把這事兒仔細(xì)想上一想，順便喝點茶?！彼艅?br>喝了一小口—— 而且還是坐在角落里，因為那四個矮人圍坐在桌邊，
正在談?wù)撝V藏、黃金、他們與半獸人之間的麻煩、肆虐的惡龍，以及
其他許多他聽不懂的東西。不過他也不想聽懂，因為這些東西聽起來都
太冒險了。這時，叮咚零當(dāng)，他的門鈴又響了，就好像是某個淘氣的霍
比特小孩，使盡全身力氣想把門鈴扯掉一樣。
“又有哪個來了！”他眨了眨眼睛說道。
“是四個，據(jù)我從聲音判斷?！狈屏φf，“而且，我們來之前就看到他們
遠(yuǎn)遠(yuǎn)跟在我們后面?！?br>可憐的小個子霍比特人就這么坐在客廳里，雙手捧著腦袋，不知道發(fā)生
的這一切到底算怎么回事，不知道還有什么會發(fā)生，不知道這些客人會
不會全都留下來吃晚飯。然后，門鈴又比之前更響地鬧了起來，他只能
急忙跑去開門。門一開他發(fā)現(xiàn)，外面站著的不是四個人，而是五個！就
當(dāng)他在客廳里面發(fā)呆那么點工夫，便又有一名矮人與他們匯到了一處。
他剛轉(zhuǎn)開門把，所有的人就一涌而入，都向他鞠著躬，一個接一個地說
著“愿意為您效勞”。他們的名字分別是多瑞、諾瑞、歐瑞、歐因和格羅
因。馬上，兩頂紫色兜帽、一頂灰色兜帽、一頂褐色兜帽還有一頂白色
兜帽都被掛上了衣帽鉤，這些矮人都把大手插在黃金或是白銀的腰帶
中，大搖大擺地和他們的同伴匯到了一處。這些人已經(jīng)幾乎稱得上是一
大伙了。他們有些人要喝麥芽酒，有些人想喝黑啤酒，有一個要的是咖
啡，所有人都要了蛋糕。因此，有好一陣，我們這位霍比特主人簡直忙
得不可開交。
一大壺咖啡剛煮到爐子上，小茴香蛋糕已經(jīng)被風(fēng)卷殘云了，矮人們又開
始吃起了奶油烤餅，這時，門上又傳來了響亮的——敲門聲。這次不是
門鈴，而是在霍比特人漂亮的綠門上敲打的聲音。有人用木棍在用力敲
門！
比爾博非常生氣地沖過走廊，腦袋中一團(tuán)混亂，什么也搞不清楚，這是
他這輩子最混亂的一個星期三！他猛地一把拉開門，門外的人全都跌了
進(jìn)來，一個疊在一個的身上。還是矮人，又來了四個！甘道夫就站在他
們身后，倚著手杖哈哈大笑。他在那扇漂亮的門上敲出了不少痕跡，不
過他倒也順便把昨天早晨留的那個秘密記號給磨掉了。
“小心點！小心點！”他說，“我說比爾博啊，把朋友留在門口苦等，然
后又猛地一下打開門，這可不像是你的做派??！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吧，
他們是比弗、波弗、邦伯，還有這位梭林！”
“愿意為您效勞！”比弗、波弗和邦伯排成一列說道。然后，他們又掛起
了兩頂黃色的兜帽和一頂?shù)G色的兜帽。另外還有一頂天藍(lán)色的兜帽，
上面還有長長的銀穗！這最后一頂帽子是梭林的，他是一位很有身份的
矮人，事實上，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梭林·橡木盾，此刻他對于自己摔倒
在比爾博家的地板上，身上還壓著比弗、波弗和邦伯很不高興，因為單
邦伯一個就渾身肥肉、體重驚人。梭林其實相當(dāng)高傲，他剛才并沒說什
么“為您效勞”的話。不過，可憐的比爾博已經(jīng)說了很多句道歉，所以他
最后哼了一句“沒關(guān)系”，皺著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大伙兒都到齊了！”甘道夫邊說邊望了一眼那排成一溜兒的十三頂兜帽
—— 這些都是適合宴會的最棒的兜帽，可以從斗篷上脫卸下來—— 和
他自己掛在衣帽鉤上的帽子，“真是一場快樂的團(tuán)聚??！希望晚到的人
還有東西可以吃喝！那是什么？茶！不，謝了！我想來點兒紅酒。”
“我也是?！彼罅终f。
“還有藍(lán)莓果醬和蘋果餡餅?！北雀フf。
“還有碎肉派和奶酪?！辈ǜフf。
“還有豬肉派和色拉?！卑畈f。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再來點蛋糕、麥芽酒和咖啡?！逼渌烁糁T
大喊道。
“再來一些雞蛋吧，您真是個好人！”比爾博連滾帶爬地沖向儲藏室的時
候，甘道夫?qū)χ纳砗蠼械?，“索性把白切雞和腌菜一塊兒拿出來
吧!”
“這些家伙對我家的食物柜怎么比我還清楚！”巴金斯先生覺得腦中一團(tuán)
混亂，開始懷疑一場最要命的冒險是不是已經(jīng)闖進(jìn)了他的家門。等到他
把所有的杯碗瓢盆刀叉瓶碟都高高地堆好在大托盤里，他已經(jīng)滿頭大
汗，滿臉通紅，心里相當(dāng)不痛快了！
“這幫矮人就這么沒頭沒腦地沖進(jìn)來，給人帶來這么多麻煩！”他大聲說
道，“他們?yōu)槭裁淳筒荒軄泶畎咽帜?？”看哪！巴林和杜瓦林不就站在廚
房門口嗎？菲力和奇力站在他倆的身后。還沒等他說出“餐刀”二字，他
們就一陣風(fēng)似的把托盤和兩三張小桌子都搬進(jìn)了客廳，把所有餐具都鋪
排停當(dāng)了！
甘道夫坐在主位，十三個矮人圍坐在他身邊，比爾博坐在壁爐邊的小凳
子上，小口小口地咬著餅干（經(jīng)過這番折騰他的食欲已經(jīng)幾乎沒有
了）。他努力擺出的樣子仿佛是在說，這一切都再平常不過了，絕對算
不上是什么奇遇！矮人們吃了又吃，聊了又聊，時間就這樣不停地流逝
著。最后，他們把椅子朝后一推，比爾博也準(zhǔn)備起身過去收拾杯盤餐
具。
“我想大家都會留下來用晚餐吧？”他用最有禮貌、最鎮(zhèn)定的口氣問道。
“這是當(dāng)然！”梭林說，“吃了晚飯也不會馬上就走，我們的事不到半夜
談不完，這會兒我們得先來點音樂?，F(xiàn)在就來收拾吧！”
說完，那十二名矮人—— 不包括梭林，他是重要人物，得繼續(xù)和甘道
夫說話—— 立刻霍地站起身來，把所有東西都碼成高高的一堆堆，并
且不等用托盤來裝，便搖搖晃晃地各自用一只手托起成堆的盤碟，每堆
的最上面還都放著一個瓶子，快步走了起來！比爾博追在他們的身后，
害怕得幾乎是在尖叫：“拜托你們千萬當(dāng)心著點兒！”“求你們了，不要
麻煩了！我自己來就行！”但矮人們非但不聽，反倒開口唱了起來：
打碎杯子又摔盤子！
弄鈍刀子又弄彎叉！
打爛瓶子又燒塞子！
比爾博·巴金斯最恨這樣啦！
弄破桌布踩了油污！
牛奶灑到地板上頭！
美酒潑到了門上去！
臥室地毯上留骨頭！
壇壇罐罐大鍋里扔；
拿根大棍用勁搗騰；
搗完如果還有完整，
送到客廳里當(dāng)球滾！
比爾博·巴金斯最恨這樣啦！
小心！千萬別把盤子砸！
當(dāng)然，他們并沒有真的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來，所有的東西都快如閃電
地給洗干凈收好了，而霍比特人則在廚房當(dāng)中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徒勞地想
要看清楚他們在做些什么。干完后，大伙兒又重新回到桌邊，看到梭林
正把雙腳翹在壁爐的擋板上，悠閑地抽著煙斗。他吐的煙圈是人們見到
過最大的，而且他想把煙圈往哪兒送，煙圈就會乖乖地去哪兒—— 飄
進(jìn)煙囪，躲到壁爐上面的大鐘背后，鉆到桌子下面，或是繞著天花板打
轉(zhuǎn)轉(zhuǎn)。不過，無論這些煙圈飄向哪里，都躲不過甘道夫的追擊。噗！他
會從自己那把短柄的陶制煙斗中噴出一個稍小的煙圈，然后準(zhǔn)準(zhǔn)地從梭
林的每一個煙圈中穿過。然后，甘道夫的煙圈會變綠，回到巫師的頭上
盤旋。此時他腦袋上方的煙圈已經(jīng)匯聚成了一團(tuán)小小的云，在偏暗的光
線中使他顯得怪異而又神秘。比爾博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 他喜歡
煙圈—— 然后，他想起自己昨天曾因為朝著小丘吐的那幾個煙圈而自
鳴得意，不禁羞得漲紅了臉。
“來點音樂吧！”梭林提議道，“把樂器拿出來！”
奇力和菲力立刻跑到他們的背包旁邊，拿回來兩把很小的提琴，多瑞、
諾瑞和歐瑞則從衣服里掏出了長笛，邦伯從客廳里找來了一只鼓，比弗
和波弗也走了出去，從放手杖的地方拿回了他們放在那兒的單簧管。杜
瓦林和巴林說：“抱歉，我們把樂器放在門口了！”“順便把我的也帶進(jìn)
來！”梭林說。他們拿回來的六弦琴和他們的個頭一樣高，梭林的豎琴
則是用一塊綠布包著，那是把美麗的黃金豎琴，梭林一撥琴弦，甜美的
音樂瞬間流泄而出，比爾博一時進(jìn)入了渾然忘我的境地，被音樂牽引
著，飄向陌生月光照耀下遙遠(yuǎn)的黑暗大地，那里離他身邊的小河與小丘
下的霍比特洞府是那么的遙遠(yuǎn)，那么的遙遠(yuǎn)……
夜色從開在小丘這邊的窗戶蔓延進(jìn)來，壁爐的火光躍動著—— 因為現(xiàn)
在還是四月—— 他們繼續(xù)演奏著，甘道夫的胡子投在墻壁上的影子也
一搖一擺。
黑暗籠罩了整座屋子，爐火慢慢熄滅，影子也跟著消失了，但他們依然
在演奏。突然有個人隨著樂器的演奏唱了起來，接著又有人跟了上去，
低沉的聲音唱的是生活在地底古老家園的矮人們的事跡。下面就是他們
歌謠的一部分，只是沒有了音樂的伴奏，不知道這首歌是否還能有一樣
的味道。
越過冰冷而又霧蒙蒙的大山，
在那深深地下洞穴已有千年，
我們一定要趕在天亮前出發(fā)，
尋找那迷人的黃金顏色淺淺。
往昔的矮人們念下強(qiáng)大咒語，
伴著那鐵錘砸出的叮當(dāng)樂曲，
幽深之處有黑暗的生物沉睡，
在山石下的空穴深不知幾許。
精靈的貴族們和遠(yuǎn)古的國王，
擁有著閃閃發(fā)光的黃金寶藏，
他們錘鍛黃金又將光芒捕捉，
在劍柄的寶石之間將其斂藏！
在銀項鏈上他們串起了一行
星辰，如鮮花那般美麗綻放，
在皇冠上他們綴以龍的火焰，
扭曲的線條間透出日月華光。
越過冰冷而又霧蒙蒙的大山，
在那深深地下洞穴已有千年，
我們一定要趕在天亮前出發(fā)，
把久已忘卻的黃金尋回眼前。
他們?yōu)樽约捍蛟炝嗣利惥票?br>黃金的豎琴，在從無人得窺
之地寶藏長久靜躺，許多歌
人類和精靈都無緣聆賞其味。
松樹在那高峻之地放聲咆哮，
強(qiáng)風(fēng)在那夜半之時凄厲哀號。
火焰紅紅，火苗在迅猛蔓延，
樹木如同火把將天都快點著。
山谷之中，鐘聲在陣陣鳴響，
人類抬頭張望臉色寫滿驚惶；
惡龍的怒火比那火焰更猛烈，
摧毀了巍巍高塔和柔弱屋房。
山脈在月光下升起騰騰煙霧；
矮人們聽見末日的沉沉腳步。
他們逃離廳堂卻倒在它腳下，
在月光下奄奄一息難逃劫數(shù)。
越過冰冷而又陰森森的大山，
在那深深地下洞穴分外昏暗，
我們一定要趕在天亮前出發(fā)，
為奪回豎琴和黃金與它開戰(zhàn)！
隨著他們的歌聲，霍比特人在心中升騰起一股對美好事物的摯愛來，那
些美好的東西是由靈巧的雙手、智慧與魔法共同創(chuàng)造出來的，所以這種
愛變得強(qiáng)烈而充滿嫉妒，矮人心中的欲望被點燃了。這時，他身體內(nèi)某
種圖克家族所特有的東西被喚醒了，他想去看看那巍峨的山脈，想聆聽
松樹的歌吟和瀑布的轟鳴，想探索一下那些洞穴，想要隨身佩上一把寶
劍而不只是一根手杖。他把目光投向窗外，黑暗的天空中星星已經(jīng)升起
在了樹梢。他不禁聯(lián)想到了矮人的寶藏在黑暗的洞穴中閃光。突然間，
小河對岸的林子里亮起了一團(tuán)火光—— 也許是誰點燃了營火—— 這讓
他想起了四處劫掠的惡龍盤踞在他的寧靜小丘上，將它變成了一片火
海。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然后立刻恢復(fù)了清醒，又變回到
與世無爭的袋底洞的巴金斯先生。
他顫抖著站起身來，有點裝模作樣地要去拿油燈，其實他真正想做的是
跑去躲在酒窖中的啤酒桶后面，等到矮人們?nèi)吖庖院蟛懦鰜?。突?br>間，他發(fā)現(xiàn)音樂和唱歌聲全都停了下來，所有矮人都在看著他，他們的
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
“你要去哪兒？”從梭林講話的口氣來判斷，他似乎對霍比特人明里暗里
的心思都猜到了。
“來點亮光怎么樣？”比爾博滿懷歉意地問道。
“我們喜歡黑暗。”全體矮人說，“不想告訴人的事情就得在黑暗里談！
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呢?！?br>“當(dāng)然，當(dāng)然！”比爾博一邊說著一邊急忙坐了下來，孰料匆忙間沒坐上
板凳，卻坐上了壁爐擋板，把壁爐旁邊的火鉗和鏟子給撞倒了。
“噓！小聲點！”甘道夫說，“大家聽梭林講！”梭林于是就開始了：
“甘道夫、諸位矮人和巴金斯先生！今天我們聚會在我們的朋友和同謀
者的家中，他是最最出色、最最具有冒險精神的霍比特人—— 愿他腳
上的毛永不脫落！讓我們贊美他的葡萄酒和麥芽酒！—— ”他停下來喘
了口氣，順便希望從霍比特人那里獲得禮貌的回應(yīng)，可這些贊美之詞在
可憐的比爾博·巴金斯身上沒有激起什么反應(yīng)。只見他嘴巴動了動，想
要抗議被稱作“具有冒險精神的”，尤其要命的是被稱作“同謀者”。雖然
他心里已經(jīng)亂得沒了主張，可嘴巴動了幾下也沒有發(fā)出聲音。梭林見狀
繼續(xù)說道：
“我們在此聚會是為了討論我們的計劃、方法、措施、方針和手段。我
們在天亮之前馬上就必須踏上漫長的旅途。這次的旅程，我們之中的一
些人，甚至是我們所有人（除了我們的朋友和顧問，充滿智慧的巫師甘
道夫以外）都可能再也回不來了。這是嚴(yán)肅的一刻。至于我們的目標(biāo)，
我想大家已經(jīng)都很清楚。對于可敬的巴金斯先生，或許還有一兩位比較
年輕的矮人（我想我點點奇力和菲力的名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吧），他們可
能會需要我們就目前的確切狀況進(jìn)行一下簡短的解釋—— ”
這就是梭林的講話風(fēng)格。他是個地位很重要的矮人，如果沒人攔著他，
他可以這樣一直滔滔不絕地說下去，直到他喘不過氣來為止，而且這些
話里還沒有哪點內(nèi)容是有人不知道的。不過，這次他被粗魯?shù)卮驍嗔耍?br>因為可憐的比爾博再也聽不下去了。一聽見“可能再也回不來了”這幾個
字，他就感到有一聲尖叫在他體內(nèi)躥起，沒多久這聲尖叫就沖了出來，
像是沖出隧道的火車頭拉響的汽笛。所有的矮人都騰地跳了起來，把桌
子都給碰翻了。甘道夫立刻用魔杖點出一道藍(lán)光，在耀眼的光芒中，大
家看見可憐的霍比特人跪在地上，像正在融化的果凍那樣打著顫。然后
他頹然跌倒在地上，口中不停喊著“我被雷劈了，我被雷劈了”，一遍又
一遍，好長時間都從他嘴里掏不出別的話來。大家伙兒于是抓住他，把
他抱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在他手邊放了杯喝的，又繼續(xù)回去討論他們不想
告訴人的事情去了。
“這小家伙太容易激動了?！备实婪虼娙酥匦伦潞笳f道，“他有時候
會像這樣發(fā)發(fā)癲，可人倒是最好的，最好的—— 兇起來像被戳痛的惡
龍一樣?！?br>如果你真的看到過被戳痛的惡龍，那么你就會知道，用這種說法來形容
任何一個霍比特人，都太詩意、太夸張了，即便是用來形容老圖克的曾
叔祖“吼牛”也仍是太過分了些。吼牛身形龐大（相對霍比特人而言），
可以騎上一匹馬。在綠野之戰(zhàn)中，他一馬當(dāng)先地沖向格拉姆山半獸人的
陣中，用一根木棒就干凈利落地敲掉了他們的國王高爾夫酋的腦袋。他
的腦袋在空中飛了有一百碼，然后掉進(jìn)一個兔子洞中。吼牛不僅以這種
方式贏得了這場戰(zhàn)斗，還捎帶著發(fā)明了高爾夫球游戲。
不過此時此刻，吼牛的那個溫和柔弱得多的后代正躺在起居室中尚未完
全蘇醒。又過了一陣子，喝了一點酒之后，他才鬼頭鬼腦、躡手躡腳地
回到客廳門邊。他正好聽到格羅因說：“哼！”（或者某種與此多少類似
的哼哼聲）。“你們認(rèn)為他能行嗎？甘道夫說這個霍比特人很兇猛，這
固然不錯，可他如果稍微感到點興奮就像這樣尖叫，那可足以把惡龍一
家老小都給叫醒，會害我們很多人送命的。我覺得他的尖叫聽起來與其
說是興奮，倒還不如說是害怕呢！事實上，要不是因為門上有記號，我
肯定會覺得我們來錯了人家。我一看到那個胖家伙氣喘吁吁地跑來跑
去，心里就覺得不對勁。他看起來一點不像飛賊，倒更像是雜貨店老
板！”
這時，巴金斯先生一扭門把走了進(jìn)來。他身上屬于圖克家族的那部分占
了上風(fēng)。他突然覺得自己情愿沒有床睡，沒有早餐吃，也要讓人覺得自
己是個兇猛的家伙。當(dāng)他聽見“那個胖家伙氣喘吁吁跑來跑去”的時候，
他差點要真的生氣了。以后有許多次，他身上屬于巴金斯的那部分會為
他此刻的行為懊悔不已，他會對自己說：“比爾博，你可真是個蠢貨，
誰叫你當(dāng)時走了進(jìn)去，自己跳進(jìn)了火坑呢?”
“如果我不小心聽到了你們在說的話，”他說，“那么敬請原諒。我并不
想假裝了解你們在討論什么，或是你們提到的飛賊什么的，但我敢確信
——（他認(rèn)為此事關(guān)乎自己的尊嚴(yán)）你們認(rèn)為我不夠好。我會讓你們知
道我究竟好不好的。我的門上根本沒什么記號—— 我的門上禮拜才剛
刷過油漆—— 我很肯定你們一定找錯人家了。一打開門看見你們這些
可笑的面孔時，我還覺得不對勁來著呢。但我招待你們可沒有短了一點
禮數(shù)。告訴我你們想要干什么，我會努力去做的，哪怕是叫我從這里徒
步跋涉前往極東的沙漠，去和狂野的惡龍奮戰(zhàn)也行。嘿嘿，我祖上有個
曾曾曾叔祖叫‘吼牛圖克’，他—— ”
“對，對，你說得沒錯，可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格羅因說，“我
正在說你呢。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家門上有記號，就是我們這一行通常
用的記號，或者說過去常用的?！w賊想要好工作，尋求刺激和合理的
報酬’ 這就是那個記號通常的意思。當(dāng)然，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
用‘職業(yè)尋寶獵人’來代替‘飛賊’，有些人就喜歡這么遮遮掩掩的，可對
我們來說其實都一樣。甘道夫告訴我們，說這一帶有人急著想要找份工
作，他已經(jīng)安排好這個星期三下午茶的時間會面?！?br>“門上當(dāng)然有記號，”甘道夫說，“是我親手留的，而且我有非常充分的
理由。你們要我替你們的探險找到第十四個伙伴，我選擇了巴金斯先
生。
你們只管說我挑錯人或是找錯房子吧，那你們就守著‘十三’這個數(shù)字，
好好享受你們自找的厄運(yùn)，或者索性回去挖你們的煤吧！”
他怒氣沖沖地瞪著格羅因，把矮人看得又縮回到了椅子上。而當(dāng)比爾博
張開嘴想要提一個問題時，甘道夫又轉(zhuǎn)過身來瞪著他，濃密的眉毛高高
挑起，直到比爾博啪嗒一聲牢牢閉上了嘴。“這才對！”甘道夫說，“不
要再吵了，我已經(jīng)選中了巴金斯先生，對你們來說這就夠了。如果我說
他是飛賊，那他就是飛賊，或者時候到了自然會是。你們別小看他，他
這人不可貌相，有多大能耐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你們或許都能有可以
活下來感謝我的那天。對了，比爾博，我的孩子，去把油燈拿來吧，讓
這兒有點光亮！”
桌上，在一盞大油燈投下的帶著紅暈的光亮下，他攤開一張像是地圖的
羊皮紙?！斑@張地圖是你的祖父瑟羅爾制作的，梭林?！彼仁窃趯Π徒?br>斯介紹，也順便回答了矮人們興奮的提問，“這是通往大山的道路示意
圖?！?“我看不出這對我們有多大幫助?！彼罅制沉艘谎壑笫卣f
道，“我對那座山和四周的景物都記得很清楚，知道黑森林在哪兒，也
認(rèn)得巨龍們生養(yǎng)后代的荒野。” “山里面有個紅色的惡龍標(biāo)志，”巴林
說，“可如果我們能到那兒的話，要找到龍還不容易？”
“有個地方你們都沒有注意到，”巫師說，“就是秘密入口。你們看到西
邊的如尼文了嗎？還有從其他如尼文上指著它的那只手嗎？這標(biāo)示的是
通往地底大廳的一條密道?！保ǚ奖緯钋懊娴牡貓D，就可以看見那
些如尼文。）
“這在以前或許是個秘密，”梭林說，“可我們怎么知道它現(xiàn)在還是一個
秘密呢？老斯毛格已經(jīng)在那邊住了很久了，關(guān)于那些洞穴還會有什么他
不知道的呢？”
“他也許知道，但他肯定有好多年沒有用過那條密道了?！?br>“為什么？”
“因為密道太小了。如尼文上面寫的是‘大門五呎高，三人并肩行’， 但
斯毛格可爬不進(jìn)這種尺寸的洞穴，就算在他還是一條年輕的龍時也鉆不
進(jìn)，而在吃掉了那么多矮人和河谷城中的人類之后就更別想了?！?br>“我倒覺得那是個很大的洞?！北葼柌┑吐暤卣f（他對于惡龍完全沒有任
何經(jīng)驗，只知道霍比特人的洞府）。他重新變得興致高昂起來，因此忘
了要閉上自己的嘴。他喜歡地圖，客廳里面就掛著一幅大大的鄰近地區(qū)
詳圖，他在那上面把他愛走的路徑都用紅墨水做了標(biāo)記?！肮们蚁炔惶?br>那頭龍，這么大個門又怎么就能躲過所有外來人的眼睛呢？”他問道。
大家別忘了，他只是個個子十分矮小的霍比特人。
“有很多辦法可以把門掩藏起來?！备实婪蛘f，“但這扇門用的是什么方
法，我們得去看了才能知道。從地圖上的記載來看，我猜這扇門只要關(guān)
起來就一定和山壁一模一樣。矮人通常都是這么做的，我說得沒錯
吧？”
“的確沒錯。”梭林說。
“而且，”甘道夫繼續(xù)說道，“我也忘了提到，這張地圖還附有一把鑰
匙，一把小小的、有點古怪的鑰匙。就在這里！”他遞給梭林一把有著
長柄和非常復(fù)雜齒凹的銀鑰匙?！昂煤帽９?！”
“我一定會的?！彼罅诌呎f邊用一條掛在脖子上的細(xì)鏈子將鑰匙拴好，藏
進(jìn)了外衣里面，“現(xiàn)在我們成功的希望更大了。鑰匙的出現(xiàn)讓情況朝好
的方面有了很大進(jìn)展。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太清楚該做些什么。我們
想過先盡可能小心隱蔽地往東走，一直走到長湖邊。在那之后麻煩就會
開始了—— ”
“麻煩來得要比那早得多，我對往東的路可是一無所知啊?！备实婪虼驍?br>道。
“我們可以從那里沿著奔流河一路往上走。”梭林沒有在意甘道夫的話，
徑自說了下去，“這樣就可以來到河谷城的廢墟，也就是原先在大山附
近的那個舊城鎮(zhèn)。不過，我們誰都不想要從正門進(jìn)去。河流從正門流
出，在大山南邊的懸崖落下。惡龍也會從那兒出來—— 極有可能，除
非惡龍改變了習(xí)慣?！?br>“這樣可不行，”巫師說，“除非我們有個很厲害的戰(zhàn)士，甚至得是個大
英雄才行。我找過，但遠(yuǎn)方的戰(zhàn)士們都在忙著彼此征戰(zhàn)，而這附近的英
雄則寥寥無幾，根本就找不到。這一帶的刀劍大都已經(jīng)鈍了，斧子都是
用來砍樹的，盾牌也改成了搖籃或是蓋飯菜用的東西。惡龍遠(yuǎn)在天邊，
對人們的生活無擾（因此退化成了傳說），所以我才退而求其次，只想
要找飛賊了—— 尤其是當(dāng)我想起有這么個密門之后。就這樣，我找到
了我們的小比爾博·巴金斯，那個飛賊，那個百里挑一選中的飛賊。好
了，讓我們繼續(xù)制訂計劃吧。”
“好的，”梭林說，“或許這位專業(yè)飛賊可以給我們一些點子或建議
吧?！彼傺b客氣地轉(zhuǎn)向比爾博。
“首先，我得對情況多些了解?！彼X子里一團(tuán)亂麻，心中抖抖索索，但
仍然因了圖克家的血統(tǒng)決定繼續(xù)要撐下去。“我是說那些黃金啊，惡龍
啊，諸如此類，怎么能到那邊去？這些東西又是誰的？等等等等?！?br>“天哪！”梭林說，“你不是有地圖了嗎？你難道沒聽見我們唱的歌嗎？
我們剛才難道不是對此已經(jīng)討論了好幾小時了嗎？”
“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徹底解釋清楚?！彼虉?zhí)地堅持道，一邊
換上了一副辦正事的樣子（這副樣子通常是留給那些想要問他借錢的人
的）。他竭盡全力讓自己顯得睿智、審慎、專業(yè)，能夠配得上甘道夫向
眾人推薦他時的那些溢美之詞。“我還想要知道風(fēng)險、需要掏現(xiàn)錢的支
出、所需的時間以及報酬，等等?！薄?他的意思其實是：“這件事我能
得到什么好處？我還能活著回來嗎？”
“好吧，”梭林說，“很久以前，在我祖父瑟羅爾那一代，我們的家族從
北方被趕了出來，帶著他們所有的財富和工具來到地圖上的這條山脈。
這地方是我很久遠(yuǎn)的一位先祖老瑟萊因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在里面挖
礦，修了許多隧道，建起了巨大的廳堂和大型的作坊—— 而且我相信
他們也在這里找到了許多的黃金和大量的珠寶。反正他們變得極度富
有，聲名遠(yuǎn)播，我的祖父再度成為了山下之王，那些居住在南方的人類
都非常尊敬他，他們沿著奔流河慢慢向上遷徙，一直來到了大山附近的
谷地中，在那邊興建了一座被稱為河谷城的快樂小城。歷代國王曾到那
里去聘請匠人，即使是手藝再差的也會獲得豐厚的獎賞。許多父親會哀
求我們把他們的兒子帶去做學(xué)徒，并為此給予我們許多的東西，尤其是
糧食，所以我們從來不需要自己動手去種或者四處籌集。總之，那段時
間是我們的好日子，即使最貧窮的同胞也都有錢花，還能借給別人，有
閑暇時間可以純粹出于興趣而制作美麗的東西，更別提那些美妙而又神
奇的玩具了，這樣的東西現(xiàn)在世上已經(jīng)找不到了。所以，我祖父的宮殿
里裝滿了鎧甲、珠寶、雕刻工藝品和精美的酒杯，河谷城的玩具市場成
了大陸北方的一大奇觀。
“毫無疑問，正是這把惡龍給招來了。惡龍會從人類、精靈和矮人手中
搶奪黃金和珠寶，這你們知道，找到多少就搶走多少。只要它們活著
（它們幾乎能永遠(yuǎn)活下去，除非被殺），就會牢牢地看守著這些搶來的
贓物，卻哪怕連一個不值錢的黃銅戒指也不會拿來享受享受。盡管它們
對寶物當(dāng)下的市值常常知道得很清楚，可其實它們根本分不清做工的好
壞。它們自己什么東西也做不來，哪怕是自己身上的鱗甲，就算有一小
片松動了，也不懂該怎么修。那時候在大陸北方有許多的惡龍，由于矮
人大多被殺或是往南逃，那里的黃金可能越來越少了，惡龍四處破壞，
讓情況變得越來越糟。這其中有一只特別貪婪、強(qiáng)壯與邪惡的大蟲，叫
作斯毛格。有一天，他騰身飛上天際，就朝著南方來了。我們最早聽到
的動靜，仿佛是一陣來自北方的旋風(fēng)，山上的松樹在強(qiáng)風(fēng)中發(fā)出吱吱嘎
嘎的哀嚎。有些矮人正巧在外面（我有幸是其中的一個—— 那會兒我
是個愛冒險的好孩子，經(jīng)常到處亂跑，誰料那天卻因此逃過一劫）——
于是我們從很遠(yuǎn)的地方，看到惡龍口中噴出火焰落到了我們的山頭上。
然后他又順著斜坡沖下來，等它到達(dá)樹林的時候，樹林變成了一片火
海。那時，河谷城所有的警鐘都響了起來，戰(zhàn)士們紛紛拿起武器準(zhǔn)備迎
戰(zhàn)。矮人們從大門里沖了出來，但惡龍就在門口等著他們。一個矮人也
沒有逃掉啊！河流化成蒸汽，濃霧籠罩谷地，惡龍在濃霧中撲向他們，
殺死了大多數(shù)的戰(zhàn)士—— 這是個尋常的悲慘故事，那時候這樣的事簡
直太多了。然后他掉頭從前門鉆進(jìn)山里，把所有廳堂、巷弄、隧道、地
窖、房屋和走廊都轉(zhuǎn)了個遍，打敗了所有遇到的人。那之后，山里面一
個活的矮人也沒剩，斯毛格把他們所有的財富都掠為己有。按照惡龍的
行事風(fēng)格，他多半把這些寶藏收成一大堆，藏在洞穴深處，當(dāng)床睡在上
面。后來，它習(xí)慣了在晚上從大門出來，沖進(jìn)谷地，把人類，尤其是少
女擄去吃掉，直到河谷城化為廢墟，居民們死的死、逃的逃?，F(xiàn)在那里
發(fā)生什么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住得離山脈最靠近的也不會超過長湖
的遠(yuǎn)端。
“當(dāng)時我們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正巧身在洞外的人坐在藏身之處哭泣不已，
詛咒著斯毛格。出乎我們意料，我父親和祖父須發(fā)焦黑地與我們會合
了。他們臉色凝重，卻不太愿意說話。我問他們是怎么逃出來的，他們
叫我不要多話，說等時機(jī)到了的那天自會讓我知道。在那之后，我們就
離開了那里，在大陸四處漂泊，拼命掙錢糊口，有時甚至必須去做打鐵
或是挖煤的工作。但我們從未忘記過我們被搶奪走的寶藏。即使是現(xiàn)
在，我得承認(rèn)我們已經(jīng)存下了不少錢，日子不像過去那樣緊巴巴
了，”說到這里，梭林輕輕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鏈子，“可我們還是想著要
奪回屬于我們的寶藏，讓詛咒降臨到斯毛格身上—— 如果能做到的
話。
“我經(jīng)常會琢磨我父親和祖父是怎么逃出來的，現(xiàn)在我知道他們一定有
一條只有他們才知道的密道。不過，很顯然，他們畫過一張地圖，我很
想知道甘道夫是怎么弄到手的，為什么它沒有傳到我這個合法繼承者的
手里?！?br>“我可不是‘弄到手’的，是別人給我的。”巫師說，“你的祖父瑟羅爾是在
墨瑞亞礦坑中被半獸人阿佐格所殺，這你還記得吧？”
“詛咒那個名字！是的，我記得?！彼罅终f。
“你父親瑟萊因是在距離上周四的一百年前，也就是四月二十一號離開
你的，之后你就再也不曾見過他—— ”
“是的，是的?！彼罅终f。
“這東西是你父親給我，請我轉(zhuǎn)交你的。如果我選擇我認(rèn)為合適的時機(jī)
和地點來轉(zhuǎn)交，諒你也不會怪我，更何況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找到你啊。
你父親把這張紙給我的時候，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當(dāng)然也從來沒
跟我提起過你的名字。所以總的來說，我覺得自己應(yīng)該受到贊美和感謝
才對！給！”說著他把地圖遞給了梭林。
“我還是不明白。”梭林說。比爾博覺得自己也想說同樣的話。甘道夫的
解釋似乎沒有把一切解釋清楚。
“你的祖父，”巫師慢慢地，神情凝重地說，“在他前往墨瑞亞礦坑之
前，將這張地圖托給自己的兒子保管。你祖父被殺后，你父親帶著這張
地圖出發(fā)去試試他的運(yùn)氣。他經(jīng)歷了許多很不愉快的冒險，但是卻連這
座山的邊兒也沒摸著。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淪落到那地方的，但我發(fā)
現(xiàn)他的時候，他被關(guān)在死靈法師的地牢中。”
“你到那兒去又是干什么呢？”梭林打了個寒戰(zhàn)道，所有的矮人也都渾身
一哆嗦。
“這你就別管了。像平常一樣，我去查點事情，那次可真是險過剃頭，
即便是我甘道夫，也只能堪堪保住性命。我努力過，想要救出你父親，
但已經(jīng)太遲了，他變得癡呆，只知道到處瞎逛，除了這張地圖和這把鑰
匙之外，幾乎什么都不記得了?！?br>“很久以前，我們已經(jīng)報復(fù)了墨瑞亞的半獸人，”梭林說，“接下來我們
得算計一下這個死靈法師了?！?br>“別不自量力了！他的力量遠(yuǎn)遠(yuǎn)超過所有矮人之和，就算你真的能夠把
所有的矮人從世界的四個角落召集來，也打不過這個恐怖的敵人。你父
親惟一想要的，就是讓他的兒子能夠看到這張地圖，使用這把鑰匙。單
是惡龍與大山就足夠你對付了！”
“聽著，聽著！”比爾博冷不丁地大聲說道。
“聽什么？”大家都突然轉(zhuǎn)向他說道，而他慌亂之下竟然回答，“聽我要
說的話！”
“你要說什么？”他們問。
“嗯，我想說的是你們應(yīng)該往東走，去仔細(xì)看看。再怎么說那兒也有條
密道，而且我想惡龍肯定偶爾也會睡覺。只要你們在門口守得夠久，我
敢說你們一定可以想出點辦法來。而且，知道嗎，我覺得我們今兒晚上
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不如先睡個覺，然后明天早上早點動身，怎么樣？在
你們出門之前，我會讓你們好好吃一頓早餐的?！?br>“你想說的是‘我們’出門之前吧？”梭林說，“你難道不是飛賊嗎？守在大
門口難道不是你的活兒嗎？更別說混進(jìn)門里去了！不過，我同意先睡
覺，明天好好吃一頓早餐。在遠(yuǎn)行之前，我喜歡給火腿配上六個雞蛋：
要煎的，不要煮的，注意別把蛋黃弄破?！?br>在紛紛點完早餐而且連聲“請”也沒說之后（這讓比爾博覺得相當(dāng)不
爽），大家就起身準(zhǔn)備睡了?；舯忍厝诉€得替所有人找到睡覺的地方。
所有空房間都住了人，此外還得在椅子和沙發(fā)上鋪床。把他們都安頓完
之后，霍比特人才筋疲力盡、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他心中暗
暗打定了主意，明天早上絕對不會起個大早，給大家做該死的早餐。圖
克家的熱血已經(jīng)漸漸冷卻了，他實在不確定明早會不會和大家一起踏上
冒險的征程。
躺在床上時，他聽見梭林依舊在隔壁最好的臥室中輕輕哼著：
越過冰冷而又霧蒙蒙的大山，
在那深深地下洞穴已有千年，
我們一定要趕在天亮前出發(fā)，
把久已忘卻的黃金尋回眼前。
比爾博就在這縈繞耳畔的歌聲中睡去了，這歌讓他做了一串很不舒服的
夢。待他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