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六俠之方練梅

寫在前面:此文為《燕云十六聲》同人文,因目前官方資料尚缺,故有大量杜撰,待日后資料完整再行按官方資料修改。此系列文預計出十六篇,燕云十六俠以應燕云十六聲,或有忙于工作而無暇動筆之時,只能說盡力全部寫完,感謝各位撥冗閱讀,下為正文。

京城,大雪已紛紛揚揚下了三天,富貴人家皆生起了炭爐來取暖,偶有身著棉衣的孩童在外叫著喊著打雪仗,又被家里的大人揪著耳朵罵回家去。
大慶殿的地龍燒得滾燙,文武分列兩邊,整個大殿靜得落針可聞。
皇帝高居于御座之上,無數(shù)珠簾垂下,難以看清這位至尊是喜是怒。
“怎么都不說話了?”淡漠的聲音從珠簾后傳出,“三天前你們就說要議一議,怎么,三天了,愣沒議出個章程來?”
底下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后一身著紫衣者趨前幾步站了出來:“官家,臣有本奏?!?/p>
“說?!?/p>
“臣仍以為,這仗打不得?!?/p>
這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底下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皇帝并未開口,等底下人逐漸安靜了才道:“好,好得很啊?!?/p>
說著他便起身從御座下來,負手隨意走動著:“三天前你們便說打不得,陳卿和方卿又說必須打,當時就在這打了一架?!?/p>
他伸出一手,指著一處:“朕記得,就是在這兒,方卿把劉卿的胳膊給扭了?!?/p>
皇帝瞥一眼眾人,隨口問道:“劉卿胳膊可好些了?”
紫衣者神色尷尬道:“勞官家掛心,已大好了?!?/p>
皇帝輕點點頭,繼續(xù)踱起步子來:“當時朕就說讓你們回去議一議,等議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里都有章程了再提此事。看這樣子,今天是都無異論了?”
他站住腳:“陳卿方卿在否?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咦?陳卿呢?”
話音落下,那姓劉的回道:“官家,陳壽之今日告病了,倒是方龔山今日來了朝會?!?/p>
“哦?”皇帝笑道,“前陣子看陳卿身子還硬朗,不想今日就病了。也罷,那方卿來說說吧,你也是這個意思?”
人群中一個男子正了正幞頭,越眾而出。姓劉的面帶警告瞪他一眼,他卻跟沒看見似的。
“官家要臣說,那臣就說了,”他向皇帝拱了拱手道,“臣三天前是何態(tài)度,如今便是何態(tài)度。議和如抱薪救火,以肉事狼,此戰(zhàn)斷不可避?!?/p>
這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人們“嗡”的一聲如炸開般議論起來。
皇帝伸起一手止住眾人議論,而后眉頭一挑:“哦?”
方龔山語氣和緩,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堅定朗朗開口:“前天提起這事來,樞密使說沒兵,三司使說沒錢??杀昴甓颊?,稅銀年年都提,敢問諸位大人,人都去哪了?錢又都去哪了?”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訥訥不敢言。
方龔山冷哼一聲,又道:“今年天寒,諸位在家能燒爐取暖,嬌妻美眷相伴,便是上了朝也有地龍,受不著凍。可……百姓呢?”
他伸手指著殿外,語帶激憤:“諸君可知,就在開封城外,還有百姓燒不起火蓋不起厚被,只能一家人擁在一起取暖?這還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那么邊關又如何?”
“若只是天災還則罷了,敵寇入侵,本該保衛(wèi)他們的大宋官兵卻畏之不出,這可是人禍啊我的大人們!”
“方龔山!”姓劉的戟指他怒喝道,“你少在這妖言惑眾!你故作驚人語,夸大其詞,大肆渲染百姓如何如何悲慘,說到底還不是在暗諷官家不知施仁愛民?”
言罷又轉(zhuǎn)向皇帝一拱手:“官家,臣劉和玉,請誅此獠以正群臣之視聽?!?/p>
皇帝只是默不作聲地看著方龔山。
“妖言惑眾?劉和玉,你忝居二品而心無國事是為不忠,坐視百姓于水火是為不義。似你這等不忠不義之徒,有何顏面問罪于我?”方龔山又正了正幞頭,深吸一口氣道,“臣曾聞,文死諫,武死戰(zhàn),可謂眾正盈朝,是大治之兆也。”
“而今!”方龔山語氣陡然尖銳,視線環(huán)顧四周,被視線所及之人紛紛低頭不敢與之對視,“武不敢戰(zhàn)!文不思諫!爾等有何面目食君祿?又憑什么分君憂?”
“滿朝文武若皆如此,那么,死諫請從龔山始。”
這話說完,他便一頭要向柱子上撞去,一旁的人連忙死死把他拉住。
劉和玉幾乎怒吼出聲:“方龔山!你在這危言聳聽,到底是何用意!你這意思整個大宋朝上下,偏只你方龔山一個人是忠臣不成!我們這些人可都是官家御筆親批,層層遴選出來的,你這是在說官家無識人之能不成!”
劉和玉冷哼一聲,又道:“況且這大殿之上也不是沒有你方龔山的門生故吏。五年前,你方龔山任省試主考,那些士子可都是要喊你一聲座主的。就在這大殿上,進士科探花宋新宇、明法科狀元劉維忠及其余一十三人,皆是你親筆拔擢而出。怎么,你這口口聲聲忠肝義膽的大忠臣,也老眼昏花不識忠奸?”
隨著他一一點名,人群中不少人臉色難看了起來?;实蹌t深吸一口氣,低低咆哮:“都住口!”
劉方二人慌忙跪地:“臣萬死?!?/p>
皇帝來回踱著步子:“萬死?不錯,你們是該萬死。朕先前說給你們?nèi)熳h一議,你們呢?就給朕議了個這個出來?方龔山,你可是以為朕發(fā)落不得你?”
皇帝仰天深吸一口氣:“來人吶!方龔山言行無狀,咆哮朝堂,雖九死難容其罪?!?/p>
劉和玉低垂的臉上露出喜色,方龔山則一臉認命般的苦笑,卻聽皇帝繼續(xù)說道:“然朕念其一片忠心,赤誠為國,將其逐出大慶殿,歸家閉門反省三日,順便替朕拜訪一下陳卿,好生寬慰則個,欽此?!?/p>
大殿之上落針可聞,皇帝將板子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該回過味兒來了,更何況如今能站在這的,哪個不是大宋朝的人尖子?
劉和玉身體抖如篩糠,方龔山則重重叩頭道:“皇上圣明,臣領旨?!?/p>
皇帝揮了揮手,便有太監(jiān)摻起方龔山將其送出殿去。其后皇帝便再度踱起步來,邊踱邊道:“朕知道你們個個兒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墒悄銈兌际亲x圣賢書的!”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狠厲,透出一股子殺氣來:“須知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說完這句時,他剛好踱到劉和玉身前,便蹲下身來:“劉和玉,抬起頭來,看著朕!”
劉和玉身體一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抬頭與皇帝對視。
“劉卿啊,你且說說,朕說得對是不對?。俊?/p>
劉和玉聲音顫抖,擠出一個笑來:“官家說得對,對極了……”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回身到御座旁,大袖一揮坐下:“既然你們都覺得對,那朕看這事就不必再議了。關于用兵之事,你們回去好生拿個章程出來,知道嗎?”
他帶著玩味的笑容看著神態(tài)各異的眾人:“行了,都散了吧?!?/p>
大臣們再次行了禮,退出了殿去。劉和玉兩腿發(fā)酸落在最后面,往常身邊總是圍著一圈人的他此時如蛇蝎般令人避之不及。他看了看三三兩兩竊竊私語而行的同僚,又抬頭看了看漫天飄揚的大雪,苦笑著搖搖頭,踽踽在雪中獨行。
方府。
方龔山早已回府,自然不知道他走后大殿上又是怎樣一番雷霆大作?,F(xiàn)在的他正與一名明艷少女相對而坐,只見那少女氣咻咻道:“爹爹明明是一片好心,偏生皇帝還要懲戒爹爹,著實可惡的緊!”
“練梅!不許胡說!”方龔山氣惱道,“官家也是為了為父好。”
“為你好?為你好能當著百官的面訓斥你,還把你趕出來?”
方龔山搖搖頭,輕啜一口茶道:“為父今天在殿上那番話雖說都是正理,卻也把文武百官都得罪了個遍,還狠狠落了官家的面子。若是沒受任何懲罰,那為父今后在百官之中如何自處?官家的面子又往哪擱?”
他頓了頓,看方練梅仍是一臉懵懂,繼續(xù)道:“是以官家對我一番訓誡,明面上雖是在罵為父,實則是在暗示百官為父有他撐腰。況且官家是怎么說的?言行無狀,咆哮朝堂,然一片忠心,赤誠為國。前者是小,后面才是給為父定了性啊?!?/p>
方練梅輕輕吐了吐舌頭:“你們這些人,七拐八繞的真是煩,還是江湖快意恩仇來得痛快?!?/p>
方龔山笑道:“這就覺得繞了?為官為臣,彎彎繞繞還多著呢。倒是你,這番跟你師父出去歷練可碰著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那可多了!”方練梅精神一振,繪聲繪色講述起來,“我們?nèi)チ巳f佛谷,去的時候有個和尚跟個道士打起來了,還在春秋別館遇上了一對男女,那個姑娘姓白,特別有意思。還抓了兩個鬼鬼祟祟的小毛賊,可惜后邊兒又讓他倆跑了。哦!還有還有……”
方龔山一邊含笑聽著一邊點頭,只是有人笑總要有人哭,另一邊的劉府便可稱得上愁云慘霧了……
“爹,皇帝那個小子真是這么說的?”
“大膽!”劉和玉猛地摔了手上的捧爐,伸手便給了眼前的青年一個大嘴巴,“劉驥焉,你想死自己找根繩子上吊去,別害了我劉家!”
劉驥焉捂住臉,低聲道:“爹,我錯了,我這不也是急了嘛……況且他們一個二個都喊著要打,錢從哪來?給他們變出來?”
劉和玉坐在官帽椅上,仰頭看天,半晌才道:“加派吧。今年北邊雪大,怕是要遭災,就往南邊兒加派?!?/p>
劉驥焉低低罵了一句,道:“加派加派,南邊兒都犁了兩三遭了,怕不是半個銅板也榨不出來,還加派……”
他突然抬起頭,眼中露出兇光:“這事兒都是那個姓方的惹出來的,爹,要不要……”
他并未說完后面的話,卻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劉和玉一愣,而后大怒起身,抬腳將劉驥焉踹得如滾地葫蘆一般:“說了多少次不要跟那群不三不四的往來!這念頭你也敢動?”
他似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一般:“等等,難道陳壽之那事……”
劉驥焉默不作聲,顯然默認了此事。劉和玉怒極反笑,重重坐在官帽椅上:“好,好得很啊……說說吧,怎么干的?”
劉驥焉站起身來低垂著頭,劉和玉重重一拍桌子,嚇得劉驥焉一個激靈:“說!”
劉驥焉吞吞吐吐道:“您別看那陳壽之天天一副清高模樣,其實背地里可花著呢。兒子就不信這世界上還有屁股干凈的官,就稍微查了查,您猜怎么著?”
劉和玉劈手一個蓋碗丟過去,正砸在劉驥焉額角,只聽劉驥焉“哎喲”一聲,鮮血頓時留了出來。
“你跟我在這說書呢?快說!”
“是,是,兒子這就說?!眲ⅢK焉哭喪著臉,“兒子查到他假作思念亡妻不娶,實則在外面養(yǎng)了個清倌兒,兒子就……兒子就……”
“就什么!快說!”
“兒子就命人晚上砍下了那個清倌兒的手,趁夜放到了陳壽之的床頭。”劉驥焉心一橫,眼一閉,索性將剩下的事竹筒倒豆子說了出來,卻沒迎來想象中的盛怒。瞧瞧睜眼一看,只見劉和玉雙目圓睜,身體緊繃,面目青紫,喉中發(fā)出“嗬嗬”之聲,一手顫抖指著他,正是怒極痰涌攻心之相。
“爹!爹!你別嚇我!”劉驥焉忙撲上去給劉和玉順氣,見無收效又扭頭大喊,“人呢?郎中呢?都給我滾過來!”
一番雞飛狗跳之后,劉和玉總算被救了過來,此時正閉目躺在床上。床邊,郎中正在對劉驥焉吩咐著:“劉大人此番氣得急了,雖此時無性命之虞,想來醒轉(zhuǎn)也需明日。半個月內(nèi)切記不可動怒?!?/p>
待郎中走后,劉驥焉來回踱了幾步,咬牙切齒道:“方龔山!此仇不報,枉為人子!”
乾明六年十一月八日夜,方府突起大火,其光通天,救之不得,闔府上下主仆一十三人俱死,唯方氏女以外出探師故得存。開封府以疏忽論,方氏女徑闖入堂,曰:“爾等縱真兇于法外,我自取其性命,殺人者方練梅也!”乃去。劉公知其子之所為,捶胸號曰:“今日方知縱子如殺子!”吐血而死。劉府皆惶恐。尸尚溫,又有女子直入其宅,劍斬劉驥焉而去,無所蹤。帝曰:“此奇女子也,人情可憫,何罪有之?”乃赦其罪。 ——《宋·奇人傳》 ???????????????
開封城外,山上,一名女子勒馬回望著銀裝素裹的城池。許久之后,她兩腿一夾馬腹,輕呵一聲“駕”。
自此無家投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