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轉(zhuǎn)移篇

第一章 “斷代前的世界”

? ? 風(fēng)，拂過了柳樹的臉

? ? 柳，垂下了萬條綠絲絳

? ? 絮，乘風(fēng)飄飛，散入萬家

? ? 在小城的明媚春光中，一座醫(yī)所錯落在柳樹的間隙間，

? ? 醫(yī)所的院墻是用白磚砌成的，墻根長了一些野草，在風(fēng)中飄忽著，

? ? 醫(yī)所暗紅的門緩緩敞開了，往里一看能看到精密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木制的斗拱閃爍著光澤

? ??

? ? 院中有著一口井，石塊陷在地里，為人指清了前進(jìn)的路

? ? 順著石板路向里面走去，可以看到有一間偏屋里，一個人正躺在床上，

? ? 枕邊有著一些干掉的血跡，床頭擺著幾枝柳條，柳葉在上面錯開排布，像一把鋸子

? ? “吱——” 暗紅的木門被推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jìn)來，把一碗藥放在床頭

? ? 他并不算的上高，淡青色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領(lǐng)口是烏黑的，給人以明顯的層次感

? ? 男人長著一撮淡白的胡須，臉上有著一些皺紋，但都舒展開了，不顯得猙獰，令人想起父親的臉

? ? “還沒醒嗎，照理來說，應(yīng)當(dāng)是治好了” 男人看著床上那個少年，臉色蒼白，但還存一些血色

? ? 突然的，少年的眼迷離的睜開了，朦朧一閃而過，換之以迷茫

? ? 男人一喜，

? ??

? ? “你醒了啊”

? ? 少年習(xí)慣性的點(diǎn)點(diǎn)頭，

? ? “你是從何處來的，我昨夜泛舟時在岸邊看到你，趴在地上，嘴角全是鮮血”

? ? 少年眼神迷離，似乎是還不適應(yīng)這身身體，突然神情又恢復(fù)往日的風(fēng)貌，

? ? 不解和迷茫跳躍在他的眼里，他把大拇指，食指，中指蜷起來，無名指和小指往手心一縮

? ? 男人看著這個憂郁的少年，趕忙從旁邊的筆架上取下一只毛筆交到少年的手里，喚道?

? ? “春兒，把爹的墨研好，呈過來”

? ? “欸” 少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 ? 少年坐在床榻上，他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咳嗽了，身體感到一種許久未有的舒適和輕快

? ? 男人把藥端到少年的嘴邊，少年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喝了下去

? ? ......

? ? “爹，研好了，你昨夜在岸邊撿到個病人，如今要墨，是要教他寫字嗎”

? ? “小孩子家家的，別管這么多，先把墨呈上來”

? ? “欸” 少女跨進(jìn)門檻，把一卷白紙和一硯墨放在床邊的桌案上，

? ? 少年捏著毛筆，沾了沾黑色的墨，又把毛筆在硯邊擠了一下，

? ? 很熟練的，在紙上寫道

? ? ‘這里是哪里’

? ? ‘不會說話嗎’ 男人心里想著，嘴上說

? ? “這里是醫(yī)所，昨夜我泛舟時在岸邊看到你趴在地上，嘴角全是血，于是把你帶回來醫(yī)治，

? ? 幸虧我剛好是個醫(yī)生，要不然以你這個狀況，再不出半炷香，就要魂飛魄散了”

? ? 少年眼神很恍惚，他的大腦現(xiàn)在還是一片混亂的狀態(tài)

? ? “你叫什么名？” 那個名叫春的少女問道，她大抵十七八歲的樣子，五官算不得出眾，

? ? ，但渾身散發(fā)出少女的氣息，像午后的陽光一樣明媚

? ? ‘秋’ 少年在紙上寫到，他的手有些顫抖，使得墨暈開了

? ? 昨夜的咳嗽本應(yīng)該宣告了死亡，他也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結(jié)局，或者說樂于看到這樣的結(jié)局

? ? 可是為什么，春光中，他依舊坐立在這里，只是故人不在

? ? “你好像哭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 ? 少年擦了擦眼角才發(fā)現(xiàn)，不爭氣的淚還是跑了出來，

? ? 小時候是很愛哭的，尤其在孤獨(dú)的時候，

? ? 一個人

? ? 一個人

? ? 一直都是一個人

? ? 沒有人來找他玩，父母親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 ? 每日的陽光，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獨(dú)享，

? ??

? ? 后來他習(xí)慣了，因?yàn)殚L期的不交流，他的交流能力很差

? ? 他逐漸使自己麻痹，

? ? 這樣就不會感到孤獨(dú)了，這樣就不會感到悲傷了

? ? 這樣就不會流淚了

? ? 可是，為什么，他現(xiàn)在卻流下了不爭氣的淚

? ? 大抵可能是因?yàn)樗母改覆辉诹税桑男闹杏幸环N預(yù)感，這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了

? ? 這里有的，只有自己

? ? 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一切，卻不知道那是因?yàn)檫€有家人肯于理解他

? ? 成為了他的精神支柱，他才能這樣無所顧忌的哀傷到現(xiàn)在

? ? “呃...啊...嗚嗚” 少年開始抽泣出來，他的哭聲也很怪，像是歇斯底里的吼叫

? ? 向著世界的咆哮，向著這樣扯淡人生的怒吼

? ? “你怎么了，為什么哭了”? 少女后退了一步，但還是忍不住這樣問

? ? 秋把眼淚吞回肚子里，他極力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 ? 用顫抖的手緊緊握著毛筆，在紙上歪七扭八的寫道

? ? ‘沒事’

? ? ......

? ? 經(jīng)過幾天的修養(yǎng)，秋漸漸恢復(fù)了，

? ? 他也逐漸了解了這是怎樣的一家人：

? ? 父親和他的女兒，女兒的母親早已在因病去世了

? ??

? ? 聽著春的描述，他逐漸知道了外面是怎么繁華的一個世界，

? ? “現(xiàn)在挺好的，每個人都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一次晚飯后，春這樣對他說

? ? 春的父親是位當(dāng)?shù)赜忻尼t(yī)者，大約有四十歲以上了，他是個很溫柔的人，

? ? 讓秋不由自主將父親與他進(jìn)行對比，他對秋很好，

? ? 在秋無法下床的幾天內(nèi)，一直都是這位醫(yī)者照顧他的

? ? 按他自己說，“既然我是一名醫(yī)生，就要有著承擔(dān)患者生命的覺悟”

? ? “秋，吃飯了”，春向水井邊正在舞劍的秋喊道，

? ? 秋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向了庭院的中央，那里正擺著一張小桌，上面放了幾個洗得十分潔白的盤子

? ? 盤子里盛著的有魚，炒青菜

? ? 那道魚顯得光彩照人，一只魚浮在鮮甜的湯汁中，魚身上有著黑色的魚皮覆蓋，

? ? 像是一件外衣，外衣上隱隱有著網(wǎng)狀的刀痕，外衣上又有著幾撮蔥點(diǎn)綴，青綠色顯得中間的魚更加誘人

? ? 這不禁使得秋回想起了那天的晚餐，

? ? “別站著了，吃吧”，春這樣說到

? ? 坐在椅子上的醫(yī)者也示意秋坐下，秋雖然也蹭過這家人好幾天的飯了，但像今天這樣豐盛的還是頭一遭

? ? ‘是有什么喜事要發(fā)生嗎’，秋心里這樣想著，坐在了其中的一把椅子上

? ? 春也整理了一下裙擺，坐在那把空著的椅子上，

? ? “爹，今晚的燈會，能帶秋一起去嗎”，春突然問道

? ? “當(dāng)然可以，秋，你也很久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了吧”，醫(yī)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帶著和藹的笑

? ? 秋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他已經(jīng)多年沒有去過這么熱鬧的地方了，

? ? 上次去，

? ? 還是小的時候，那時的秋已經(jīng)只能說一些簡單發(fā)音的詞匯了，

? ? 面對吵嚷的街市，他更像一個外來者

? ? “秋，要一起去嗎”，春打斷了正在思考的秋，一陣風(fēng)吹拂過春的發(fā)梢，

? ? 一些發(fā)絲飄動了起來，像一群狂舞的絲帶，

? ? 少女的眼睛緊緊注視著秋的眼睛，她仔細(xì)地看著這雙無神的瞳孔，

? ? 她在他的眼中，好像察覺到了一絲無所適從和害怕，但是一閃而逝

? ? ‘果然還是不愿意出去嗎’ 少女想著，剛準(zhǔn)備打個圓場，結(jié)束掉痛苦的話題

? ? 可是秋點(diǎn)了點(diǎn)頭

? ? ......

? ? ‘果然還是無法融入這么熱鬧的街市啊’，秋在心中嘆了口氣，

? ? 他實(shí)在沒有什么理由拒絕少女的請求，她為他做了很多，

? ? 只是小小的請求而已，拒絕的話有些太沒人情味了

? ? ‘果然還是不愿意出來嗎’，春看著低著頭的秋，心里的自己這樣說著

? ? 今晚挺好的，只是刮起了小風(fēng)，再不走就要轉(zhuǎn)涼了。

? ? 燈籠在夜里閃耀著，一條街，整整的都是小商鋪和游人，

? ? 人們喧鬧著，店家經(jīng)常笑著，燈光在夜中飄飛起來，

? ? 若是從上面往下俯瞰，就像是一條銀河墜落在了中原大地上，

? ? 河里飄出溫暖的閃耀的光點(diǎn)，

? ? 孔明燈則浮在光點(diǎn)上，連成了一條絲帶，將人們的心靈聯(lián)系在了一起

? ? 三個人一同漫步在銀河的街上，

? ? 里面的那位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袍，向著三人中那位明媚的少女笑著

? ? 秋漫步在光點(diǎn)中，一切顯得跟他格格不入，他抬頭想要看看少女的神情，

? ? 突然一件富有強(qiáng)大引力的事物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 ? 那是一串冰糖葫蘆，跟父親給他以前買過的那根一模一樣

? ? 冰紅的山楂上浮著透明的糖衣，

? ? 兄弟姐妹幾個一同被串在竹簽上，

? ? 紅色的光閃耀在秋的瞳孔里，

? ? 他又聞見了記憶中的味道

? ? “怎么，想吃這個嗎？”，少女突然插了一句，

? ? 秋收回了目光，繼續(xù)低著頭

? ? “別像個小孩子一樣，你還比我大上幾歲呢”，少女噗嗤的笑著

? ? “來一串吧”，中年男人走到了老板的面前，對他微笑著

? ? “好嘞”，老板爽朗的笑了一聲，把一串可愛的冰糖葫蘆交到了男人的手上

? ? “諾，別客氣”，男人把冰糖葫蘆遞給秋，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

? ? ‘謝謝’，他用嘴含著冰糖葫蘆，從衣衫里抽出了一本厚厚的小本，用毛筆在上面寫著

? ? 風(fēng)又穿過了整條街，把燈籠吹的蕩漾起來，

? ? 今晚挺好的，而且還刮了小風(fēng)，顯得更加涼爽了

? ? ......

? ? 春光撒進(jìn)窗，陽光明媚下，秋穿好了衣衫從床上下來，打開了朱紅的門

? ? 冰糖葫蘆的簽子放在床頭，簽子呈現(xiàn)出他本來應(yīng)有的顏色，

? ? 上面沒有紅色的山楂屑，有的是蜿蜒的木的紋理

? ? 秋抓起了墻角的劍，那是竹子做的，

? ? 聽秋說他想練劍，春趕忙去附近的竹林里砍了一根竹子下來，

? ? 把竹子的頂端削的銳利些，又給竹子的下半部分捆了一圈細(xì)繩，便做成了，

? ? 雖然很簡陋，但承載的，是少女滿滿的心意

? ? 當(dāng)時春把這柄竹劍帶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瞬時呆住了

? ? ‘哪里來的？’，他用筆在紙上寫道

? ? “自己花了點(diǎn)功夫做的，雖然很簡陋，但是勉強(qiáng)能用，以后還可以換新的嘛”，

? ? 少女溫婉的苦笑出來，

? ? 她是一個很笨的人，做這柄竹劍用了不少的時間，

? ? 做壞了就只能把竹子的一部分再截下來，在做一次

? ? 唯一會的，是做飯，

? ? 因?yàn)檫@是她的母親教她的，也是她的母親唯一留給她的

? ? “你不是說你會舞劍嗎，舞一個看看唄”，少女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 ? 秋于是把竹劍舉起來，像平常那樣，讓劍在空中劃出美麗的軌跡，

? ? 劍在舞蹈，秋也在舞蹈，

? ? 竹青色在舞蹈，秋的青衣也在跳著舞

? ? 少女看呆了，不禁連連贊嘆

? ? “好厲害的感覺欸，你之前是跟隨過劍圣嗎”

? ? ‘并沒有，我的老師是花草’，秋這樣寫著，把紙展示給少女看

? ? 少女露出不解的眼神

? ? ......

? ? 打破了對往事的回憶，秋提起墻角的竹劍，向門外走去

? ? 是時候該離開了，一直這樣留著也不是什么辦法，

? ? 他應(yīng)該去尋找他的父母，應(yīng)該去追回他的人生

? ? 于是他向著中間的屋子走去，那是醫(yī)生工作的房間

? ? ‘謝謝你們這幾天的關(guān)照，我不會忘記你們的’

? ? 他覺得，這里真的挺好的，

? ? 但是起風(fēng)了，再不走就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