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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天下熙熙(上)

2023-05-20 09:30 作者:洗芝溪  | 我要投稿

第一回 醫(yī)女

長安,華夏文明最重要的一座大城。自魏晉以降,長安戰(zhàn)亂不止、數(shù)易其主,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號令四海的大漢朝那無上的威儀與繁榮。然而長安畢竟是長安,華夏族龍興之地,無論經(jīng)歷怎樣的兵禍浩劫,她總能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恢復(fù)其應(yīng)有的榮耀。

那天林兒、尋陽、韓均三人乘馬車趕往長安。自漢中至長安,快馬加鞭也需數(shù)日,只因出了漢中平原就是秦嶺山區(qū),道路曲折難行。尋陽自上次高原反應(yīng)后,身體虛弱,雖有林兒悉心維護(hù),但舟車勞頓對久在深閨的她仍是不小的挑戰(zhàn)。林兒索性讓韓均放慢車速,也好沿路欣賞秦地的風(fēng)景。

如此又搖晃了數(shù)日,總算見到了渭河奔流的河水,長安城就在不遠(yuǎn)處了。林兒三人在渭河邊一個不小的渡口歇腳,準(zhǔn)備順河而下入長安城。

這號稱洛商會議,商家自然多是從東而來,可這渡口卻也熱鬧非凡。三人找了家茶寮要了些清茶來吃,林、尋二人不便露臉,就讓韓均出去打探消息。

不多時韓均跑了回來,笑道:“主母,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渡口邊有個行醫(yī)問診的攤子,掛了個招牌叫‘檀氏秘方’?!绷謨旱溃骸疤煜滦仗吹尼t(yī)師多了,這有何奇怪?”韓均道:“這自然不稀奇。不過那行醫(yī)之人是個年輕的公子,舉手投足間還帶著些脂粉氣,我一看便知是個女的?!睂り柕溃骸跋胧悄膫€醫(yī)家子弟出來歷練的吧?就像林兒一樣。”

韓均忽神秘起來,“好吧,如果這還不夠驚奇,下面這個你們可聽真了。那女子,粗看起來,竟和林兒主母如孿生姐妹般相似!”這一句總算引起雙姝的興趣,同時“哦”了一聲。

林兒道:“你沒看岔眼?可惜外面人多眼雜,不然還真想去鑒識一番?!表n均道:“我就知道主母肯定會感興趣。剛剛回來的時候,看見出門往西的山上有座道觀,觀內(nèi)有一處高閣,我猜在那上面,整個渡口的情景都能看得一目了然。”林兒笑道:“二郎怎么突然變這么機(jī)靈了。那自然妙極,喝完這杯茶我們就過去?!?/p>

當(dāng)下三人也不耽擱,徑直出門往那山上去。果見半山腰上有一座道觀,看規(guī)模倒不算大,也沒多少香客,唯觀中一間高閣頗為起眼。三人登上高閣,果然將渭河的風(fēng)光盡收眼底。遠(yuǎn)處的城池寬大雄偉,那自然就是華夏龍城長安。

此處離渡口有數(shù)百步,渡口邊的人來人往固然一清二楚,只是看人臉就顯得有些模糊了。林兒細(xì)眼觀看,渡口邊真有一個青色的小攤,攤主是個清秀的少年,雖然樣貌看不真切,但一言一行卻盡落林兒眼中。

林兒學(xué)醫(yī)經(jīng)年,見多了各路醫(yī)師,一看此人就知是醫(yī)術(shù)的行家。而且更奇的是,她和自己的言行舉止,真有幾分神似之處。林兒不禁莞爾一笑,世上怎會有這般巧事,說道:“看來得去問問阿兄,看我是不是還有個失散多年的同胞小妹啊。”

“不用問了,這人不是你妹?!睆暮竺?zhèn)鱽硪粋€男人的聲音,嚇得三人忙回頭看,韓均更是反應(yīng)迅猛,將林、尋二人護(hù)在了身后,喝道:“什么人?”

卻見梁柱后面閃出一個人影,當(dāng)先跪倒在地,口中呼道:“師侄拜見師叔,多日不見,一切是否安好?”

林兒大驚,定了定神細(xì)看來人,卻見他臉上帶著令人憎惡的面具、甚是嚇人。林兒又是心頭一凜,不過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這面具是定襄的樂安讓檀羽帶到仇池交給她的兄長高長恭的。

“真長?哦不,高長恭?”林兒竟有些失語,她心中一直對高長恭耿耿于懷,可此時見到這張嚇人的面具,心中泛起的竟然不是厭惡,而是驚喜?

高長恭這時方將面具取下,顯出他原本英俊的面頰。走了有不少時日,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了出來,白凈的面皮更顯英氣逼人。他本出行伍,身長八尺有余,端的是一身威儀,讓人肅然起敬。唯獨(dú)他身后那個酒葫蘆,著實有些不倫不類。

“你怎會在這里?不是回定襄了嗎?”

“多謝師叔關(guān)心,小侄已自定襄返回。臨行時,舍妹還不時和我念叨師父、師叔對我們一家的恩德,讓師侄努力報答。她還特意讓我捎了些家鄉(xiāng)的土產(chǎn)過來。請師叔隨我到客房敘話如何?”

林兒道聲“好”,就這樣跟著他走了。后面尋陽和韓均被她撂在當(dāng)?shù)兀粫r不知所措,尷尬無比。還是高長恭面面俱到:“請公主、韓兄同往?!?/p>

尋陽、韓均尚不知此人是誰,見林兒跟著他走,也只好跟上。四人來到觀中的一處客房。高長恭從包袱中拿出幾盒糕點(diǎn)來,道:“寒家沒什么拿得出手的,這些都是舍妹一點(diǎn)心意,大家嘗嘗吧?!?/p>

林兒見糕點(diǎn)都是經(jīng)過了精心點(diǎn)綴,知是樂安用心之作,不由得想起了樂安的模樣,問道:“你爺娘和樂安都還好吧?”

“他們一切都好。我本該在家多住些日子的,可心中又擔(dān)心師父、師叔在仇池多有兇險,這才匆匆趕回來?!?/p>

林兒奇道:“這倒怪了,天下之大,怎么今天會在這里碰上呢,未免太巧了吧?”

高長恭笑道:“我專在此觀中等師叔已經(jīng)兩日了?!?/p>

“專門等我?你怎知我會來此?”

“此事說來話長。我從定襄回來,繞道去了趟洛陽,得知他們要在長安召開一個洛商會議,我心中納悶,洛陽人行商怎么跑到關(guān)中去了。后來仔細(xì)一打聽,原來洛陽商人現(xiàn)下與西域胡商多有往來,而長安是西出塞外的必經(jīng)之地,洛商們是想通過這個點(diǎn),控制往來中原、西域的商道,使之進(jìn)可成為貨物轉(zhuǎn)運(yùn)的驛站、退可成為阻擊南朝勢力的屏障,其用心之深可見一斑。所以我猜長安城這幾日必定很有趣,就順道過來看看。沒想到,前幾日倒讓我碰上了師叔派來的前哨,那位于公主?!?/p>

“你怎會識得玉娘?”

“于公主我自然不認(rèn)得,可她身邊那個南朝人司馬靈壽我卻認(rèn)得。不知師叔是否知道,這個司馬靈壽的族弟名叫司馬道壽,在漢中開了家典質(zhì)行,我在漢中時專門去會過他,所以認(rèn)得他們兄弟?!?/p>

“嗯,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司馬道壽還算我名義上的師父呢?!闭f著,她便將與司馬道壽的關(guān)系說了一遍,然后又問:“那后來呢?”

“說起來,還得感謝外面那位徐小姑……”高長恭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看了看窗外,“師叔你們一定好奇,為何她跟師叔竟如此神似?”

看著三人投來的好奇目光,高長恭緩緩解釋道:“徐小姑芳名叫做徐漂女,是我在來長安的路上巧遇的。至于她的身世背景,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她出身醫(yī)學(xué)世家。這小女真是聰明得很,滿腦子鬼主意,一路上到處捉弄行人,要不是我還算機(jī)靈,也要著了她的道。那天碰到司馬靈壽,我就讓徐小姑去和他們接觸。那位于公主心思單純,經(jīng)不住徐小姑幾問就將身份來歷合盤托出。得知她因為陶公子的關(guān)系,懷恨與她同行的司馬靈壽,徐小姑就幫她狠狠地整治了司馬靈壽一番。如今那司馬靈壽還躺在客棧床上無法動彈呢。”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司馬靈壽絕非凡人,豈能輕易著了道,這個徐漂女想必是用了什么猛藥。林兒心中不由得一怔:一個醫(yī)師卻用醫(yī)術(shù)四處捉弄人,這怕是不太好吧?

只聽高長恭續(xù)道:“我當(dāng)時聽了于公主的話,心中料定師叔派他二人來只是幌子,目的是自己暗中來訪。我心想著幫你一下,正巧徐小姑也會醫(yī)術(shù),又和師叔身形、相貌、性格、舉止無不神似,我就讓于公主按師叔的樣貌給她化了妝,讓她在這進(jìn)出長安必經(jīng)的渡口以‘檀氏’之名設(shè)攤,吸引路人目光,而我則在這觀中專候師叔前來。果然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今天總算等到了?!闭f著,他又拱手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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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取字

林兒回頭對尋陽道:“看來若不是高長恭幫忙,我的計劃又要落空了?!睂り枀s附耳過來小聲道:“你還沒給我們介紹這個高公子呢?!?/p>

林兒聞言一驚,是啊,剛才高長恭一出現(xiàn),她就像著了魔一樣跟著他走??伤瓉聿皇呛苡憛捤膯??怎么今天見了他竟似見了親人一般。可轉(zhuǎn)念一想,她立即明白了,原來自從檀羽走后,所有重?fù)?dān)都壓在她一人身上,身邊沒一個可以托付之人。這個高長恭智勇雙全、外相俊郎,雖然他對女人的看法讓自己不舒服,可畢竟是可以倚賴的。所以適才甫一見他,就像壓在身上的巨石卸了一大半,心中自然輕快了許多。“原來做主母竟這么難。”她不禁心生感嘆。

這念頭不過一瞬,聽得尋陽問,林兒卻有些口澀地道:“他叫高……”

高長恭倒很放得開,說道:“我還是自己說吧。我叫高長恭,原本在紫柏山修行,因犯了戒律被逐出師門,幸得師父檀羽收為弟子。這位尋陽公主和韓兄我已聽于公主說過了。我聽于公主說,師叔還給她取了‘玉娘’的字,她甚是歡喜。說起來,我也年屆弱冠,尚未取字。今天師叔在,不如也賜我一個表字吧。”

林兒愕道:“這……怎么你們都要我來取字啊。”

高長恭笑道:“師父不在,師叔就是長輩,有什么取不得的?!?/p>

林兒又是一陣搖頭,只好再度轉(zhuǎn)頭向?qū)り柷缶取?/p>

誰知尋陽口中卻喃喃念著:“蘭陵、蘭陵……”她頓了頓,“長恭姓高,古者以陵作‘高地’。長恭雖是男子,外相卻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身上自有一股蘭蕙之氣,而且‘蘭’有國士之香,頗與長恭氣質(zhì)相當(dāng),何不就以‘蘭’為字?如此想來,長恭可取個‘蘭陵’二字,意為國士之高地也,如何?”

高長恭一拱手:“多謝公主賜字,以后大家就叫我‘蘭陵’吧。”

林兒一愣,這個尋陽公主可真不客氣呢。她見尋陽仍低著頭,臉上微露紅霞,心中立時領(lǐng)悟,“她這是替阿兄取的字。難道她心中已經(jīng)以師母身份自居了?”

卻聽尋陽轉(zhuǎn)言道:“林兒讓煮雪去給蘭陵送信,想必是錯過了?”高長恭忙問送什么信,林兒這才將此前的事?lián)炀o要的和高長恭說了一遍,言畢又道:“蘭陵對天下大勢心中了然,可否和我說說當(dāng)前的亂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高長恭聞言即努力思索起來,屋內(nèi)一下陷入了沉靜。過了許久,高長恭開口道:“師叔一定覺得,仇池國各色人等之間的關(guān)系,是說不出來的一個‘亂’字吧?”

“是啊。國主、富戶、盜寇、佛寺、南朝人,你能想到的人物全在這里集中了,不亂才怪。當(dāng)初阿兄為追尋中原亂局的真相而來到仇池,他說在這里定能查出亂局之秘。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

“其實說來說去,都不過是個‘利’字在左右全局。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別看他們分合縱橫,皆逃不過這一個字。侯家堡屯兵圈地為利、藥王谷建立作坊為利、洛陽商人行商坐賈為利、南朝人攪在其中渾水摸魚也是為了利?!?/p>

“這當(dāng)然是沒錯,可為什么這些人偏偏在這個時候全都集中到了仇池這個地方呢?”

“當(dāng)今天下,南北分治,仇池如一只楔子釘在了南北兩朝的脖頸之上。仇池起自氐羌,地近長安,又比鄰西域,河西五涼諸國、吐谷渾諸部皆會往來于此。仇池雖小,然自漢末立國至今,已有二百余年,可謂胡族諸國中國祚最長久者。五胡亂華以來,仇池國屢遭魏宋攻伐,時而倒向北朝、時而倒向南朝,時而被滅,旋即又得復(fù)興,凡南北兩朝照顧不及,立時便出兵襲占周圍各郡縣,甚至打到過長安、成都等大城。所以,南北兩朝要想攻克對方,都無法忽視仇池的存在,仇池也成了爭奪的焦點(diǎn),各方集中在這里就沒什么奇怪的了。只不過內(nèi)里更深的含義我卻回答不了,有一個人肯定能回答,那就是師父讓你去找的鮑照?!?/p>

“可鮑兄長出遠(yuǎn)門了,我去他邸舍里問他徒弟,那徒弟嘴巴嚴(yán)得很,怎么也不愿說?!?/p>

“恕師侄直言,師叔來長安,不正是為鮑照而來?”

林兒被他一下看穿了心思,心中生起了一陣欽佩,問道:“這心思我只對尋陽說過,你怎會知道?”

高長恭自信一笑,“如今仇池國如此紛亂,鮑照卻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刻離開仇池出了遠(yuǎn)門,這是蹊蹺之一。洛陽商人在這種關(guān)鍵之時卻大張旗鼓地在長安搞洛商會議,若沒有仇池商人參與其中以為內(nèi)應(yīng),想來也不可能,這是蹊蹺之二。師父明知陳慶之要他去長安對付洛陽商人,卻只和師叔你提到鮑照,其用意相當(dāng)深遠(yuǎn),這是蹊蹺之三。有這三點(diǎn)疑問,師叔怎會不來長安尋鮑照呢?”

林兒拍手笑道:“你和我阿兄真是不相上下啊。沒錯,這正是我來這里的目的,如果估計得不錯,鮑兄長此時必定就在長安城。那你說我們應(yīng)該如何才能找到他呢?”

高長恭道:“師叔來此之前想必已經(jīng)有了主意,又何須問我?!?/p>

林兒心中一凜,真是什么都被他看穿,只得道:“好吧,我本來的計劃是,打草驚蛇!”

四人說完話出來,已是傍晚時分。林兒急道:“不好了,本來說今天坐船去到長安城里住,這么晚恐怕都沒船了。”

高長恭卻不著急,笑道:“師叔只管放心在這觀中用了晚餐,我已租了一艘船隨時候命,又在城中找好了一個小院,保師叔這些日子安住。待得天色再黑些,師叔就和公主借著夜色趕路,我與韓兄去和徐小姑會合,有什么情況就請韓兄往來傳遞消息?!?/p>

林兒不想他安排如此周全,奇道:“我看你一身孑然,這租船包院,花費(fèi)也不小啊?”

高長恭道:“這次回鄉(xiāng)路上,順道做了幾樁買賣,索性身上得了些閑錢,師叔只管放心?!?/p>

林兒越發(fā)好奇起來,問道:“什么事這么好做,也教教我吧?”

高長恭道:“這樁事說起來師叔應(yīng)該很熟。今年開春,北朝皇帝立意滅佛,陸續(xù)掃平了河?xùn)|的幾處寺廟,像師叔去過的定襄永寧寺,就被朝廷定為妖言惑眾。這些寺廟信眾何止數(shù)萬,常年在邪惡之言浸淫之下,有病不就醫(yī),致多年而成痼疾,這些師叔都很清楚。可那些寺廟被封、僧人被逐,信民突然沒了憑借,只好轉(zhuǎn)而投醫(yī)。如此大量的病人集中收治,藥材自然不足,再加上北方連年打仗,藥材更是奇缺。而仇池之地多山,山中藥材自是便宜非常,我從仇池過去時,花極少錢資購了幾十車便宜藥材運(yùn)到河?xùn)|各地。我只按當(dāng)?shù)厥袃r將這些藥材出售,就已經(jīng)賺得盆滿缽滿了?!?/p>

“阿兄說你是政務(wù)大才,看來當(dāng)真不假啊?!绷謨喝滩蛔≠澋?。

“這還不夠。北朝掃清邪惡之后,又下了道旨,凡收藏傳播邪教之物者,罪加一等。信民們哪敢違抗,這些年所藏的神像、符箓等,全被棄之如敝屐,大街上丟得到處都是。我則雇人將這些物什偷偷撿了來,又滿滿地裝了幾十車?!?/p>

“你要這些做什么?”

“朝廷的滅佛令眼目前還只在于平城周圍郡縣,尚不及于偏遠(yuǎn)。那些佛教寺廟做其它事不在行,在這些佛像上,可是太舍得花錢了,大魏的黃金幾乎都被他們拿來裝飾佛像,那些佛像個個鑲金帶銀,值錢得很呢。洛陽、漢中這些地方近些年打仗少了,自然商賈恢復(fù)、邸舍重興。然而戰(zhàn)亂剛過,當(dāng)?shù)啬挠心敲炊嗑郎穹鹚芟瘢疫\(yùn)過去的這些自然就大受歡迎,少不得又賺了一筆?!?/p>

林兒聽完,吃驚不小。高長恭就這么往來一趟,不僅回家探了親,還做了兩筆大買賣,此人真的是商賈奇才,以后有他協(xié)理事務(wù),自然會事半功倍了。

(按:我國自南北朝以后,黃金就變得十分稀缺。宋朝人認(rèn)為,這正是由于南北朝佛教盛行,普遍用黃金裝飾佛像,導(dǎo)致了黃金的大量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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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火災(zāi)

天色漸漸暗淡,一輪明月高懸,江上一葉扁舟,林兒和尋陽坐在船頭。林兒調(diào)皮心性上來了,竟褪去鞋襪,兩只玉腿搭在船頭,任冰冷的江水打在腳面。尋陽則坐在一旁輕輕挽著她的手臂,默默地看著遠(yuǎn)方。

林兒回頭見尋陽似有心事,忙問:“你在想什么?”尋陽道:“林兒,你說蘭陵他懷有大才,卻為何甘愿拜羽郎為師呢?他比羽郎還大兩三歲吧?”林兒道:“是啊。他和姓和的真是一對怪人?!闭f起和其奴,尋陽想起了上邽初見時的情景,不禁也是莞爾一笑。

林兒又道:“阿兄曾經(jīng)和我說過,高長恭與和其奴雖身懷不世之才,卻非胸有大志之人,所以他們一個委身在紫柏山甘心替人做下手,一個卻浪蕩江湖,無所依附。所以他們來找阿兄就是想找個棲身之處吧?”尋陽道:“難怪剛才蘭陵見了林兒倒頭就拜,莫不是人臣擇了明君嗎?”林兒被她一說,尷尬臉紅,嬌叱道:“哪有的事?!?/p>

渡得渭水,雙姝棄舟登岸。高長恭租的秦家大院在長安城外東郊,離碼頭不遠(yuǎn),二人旋即往其指點(diǎn)的方向走。

正走沒多時,忽聽得有敲鑼聲起,有人大聲喊道:“起火了!起火了!”頓時就聽見了紛亂的腳步聲和金屬撞擊聲。順著人聲的方向看去,果見有火光飛起,映得天際緋紅。人流聲也越來越密,街上很多已經(jīng)上了門板的店鋪又開了門,有人穿著單衣就往外跑。

這長安城幾經(jīng)戰(zhàn)火,數(shù)度毀而復(fù)建,漢魏時許多堅固高大的房舍都已被毀,如今這座長安城,多是五胡亂華以來以竹木搭成的臨時居所,相比于磚瓦結(jié)構(gòu),這里確實更易走水失火,而且房舍如此密集,一燒就是禍及鄰里。所以鄰舍都已形成習(xí)慣,哪里走了水,遠(yuǎn)近都要去幫忙救火。

林、尋二人站在當(dāng)?shù)?,不知是否該隨著人流去看看。林兒道:“要不我們站在遠(yuǎn)處看看吧,應(yīng)該不會有事的?”尋陽道:“可是這時候火場肯定亂得很,萬一被相識的人撞見怎么辦?”

二人正猶豫著,一道人影閃近,正是韓均。韓均急道:“還好還好,總算我跑得快。蘭陵叫我快步過來提醒主母,千萬別到火場去湊熱鬧?!绷謨郝勓跃锲鹱斓溃骸澳銈兌及盐耶?dāng)小兒,知道我肯定會去闖禍?zhǔn)前??”尋陽卻真誠地道:“林兒你是我們的主心骨,你要是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绷謨褐馑迹Π参康溃骸昂美?,我說笑的。為了尋陽姊我也不會任性。我們現(xiàn)在就去秦家大院睡覺。”

一邊走,韓均繼續(xù)報告:“剛剛聽到失火的事,我就和蘭陵、徐小姑趕到了現(xiàn)場,蘭陵聽說火場里還有孩童被困,忙沖進(jìn)了火場去救人?!绷謨宏P(guān)心地問:“不會有危險吧?”韓均笑道:“主母你真是過慮了。蘭陵本就是行伍出身,在紫柏山又有明師指點(diǎn),身上的功夫會差到哪去?讓他進(jìn)火場救人肯定綽綽有余?!绷謨旱溃骸皩ε?,我忘了他是會武之人。那他和你小君比,誰厲害?”韓均傲然道:“他怎會是小君的對手,他恐怕連小君的三招都接不住?!?/p>

說著話時,三人已到了秦家大院。院子的男主人去救火了,只剩他家婦人米氏和幾個兒女在家。這院子有三進(jìn),在這長安城郊算是中等客店。高長恭租了最里一進(jìn)給林兒住。此時林兒也不耽擱,和尋陽進(jìn)了房間安睡。韓均則按照安排,又返回了火場。

此時時辰尚早,林兒躺在床上睡不著,爬起身來對與她隔床的尋陽道:“尋陽姊我睡不著,要不你給我講講江湖中的事吧。我?guī)煾鸽m然會武功,可他從來不教我,所以像木蘭阿姊那樣神乎其技的武藝,我是一點(diǎn)都看不懂。你說她的武藝到底有多厲害???為什么二郎說蘭陵連她三招都接不???”

尋陽此時也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索性爬起來說道:“那我就從頭講起吧。以前在趙郡時經(jīng)常聽師兄他們談武論道,所以對江湖中的事倒也知道一些。自晉末以來,天下大亂,胡人南下亂我華夏,漢人士民不堪其擾,于是各大家族便在各地建起了塢堡,抵抗外侮。逐漸的,這些塢堡就形成了一個武藝的江湖。像趙郡的隴西幫,就是趙郡李氏建立的諸多塢堡聯(lián)合形成的一個門派。木蘭阿姊學(xué)藝的渤海高氏也是一樣的情況?!?/p>

“一般行走江湖之人都會說,當(dāng)今天下有三大門派,分別是靜輪宮、荒土盟、麥積山。其中,麥積山對弟子約束甚嚴(yán),少于行走江湖者。而靜輪宮雖人數(shù)眾多,但其中多有修習(xí)妖法道術(shù)者,與普通江湖眾有很大區(qū)分。只有荒土盟,不僅人數(shù)眾多,且分級明確,他們會定期對盟內(nèi)武師的武藝進(jìn)行評定,并配以相應(yīng)數(shù)量的錦袋以示其身份。因此,師兄他們在談?wù)撘粋€武師的武藝高低時,往往以荒土盟的分法,將武師從一袋到九袋加以區(qū)分?!?/p>

“通常來說,一般的江湖宵小被算作一袋,會一點(diǎn)皮毛武功的為二袋,正式拜過師門學(xué)過藝的差不多就是三袋,資質(zhì)平庸者學(xué)滿三年出師即為四袋。這四級都是較為普通的習(xí)武者,江湖上比比皆是,不足為奇。而從五袋開始,則需要練武者有一定資質(zhì)、且勤加苦練許多年才能達(dá)到,而每升一袋難度也會越來越高。如果把五袋算作是九品中正制中的下品,那六袋就相當(dāng)于中品,七袋就相當(dāng)于上品了?!?/p>

“在剛才給你說的三大門派中,五袋高手比較常見,六袋則可以在這些門派中得到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使了,七袋更是這些門派中的上層之人。而江湖上混跡的閑散武師很少能見到七袋以上的高手。至于八袋,則是大門派中的掌門、長老一級才能達(dá)到的高度,比如隴西幫的李靈師伯、伊吾城的李寶城主、紫柏山的曇無讖等。而九袋,全天下只有四人,并稱四大武魂,分別是靜輪宮掌教天師寇謙之、荒土盟盟主呂羅漢、麥積山方丈玄高大和尚、以及我的皇叔、南朝的南郡王劉義宣。”

“那木蘭姊是幾袋呢?”林兒忍不住好奇地問。

“七袋!”尋陽斬釘截鐵地道。

林兒吃驚地張大了嘴,半晌方道:“木蘭姊是上品豪族哇。”

尋陽道:“很多人都說,木蘭姊是不世出的武學(xué)天才,她完全憑自己的天賦領(lǐng)悟了高氏劍中的許多絕技。她不僅是七袋,還是七袋中最頂級的存在,上上品。木蘭姊才二十歲出頭,以后還不知能達(dá)到什么高度呢。再加上她有先秦名劍含光加持,我?guī)熜终f,如果有十袋的話,他也相信木蘭姊一定能達(dá)到。”

林兒點(diǎn)頭道:“嗯,之前我還擔(dān)心她去紫柏山會有危險呢,現(xiàn)在看來我真是杞人憂天了。紫柏山那個李敬愛老尼肯定不是她的對手??晌矣浀媚谴卧诎干奖葎r,她和三塢主來來回回也打了很久,難道三塢主也有七袋的實力?我又聽說二塢主比三塢主還厲害,那豈不是二塢主有八袋的實力?”

尋陽道:“這不一樣。那時三塢主是困獸猶斗、以性命相搏,木蘭姊卻要顧及他會逃跑,心有所忌,武藝自然大打折扣。況且三塢主本就出身名門麥積山,又正逢壯年,乃是練武最佳的時機(jī),這才與木蘭姊打得有來有回。我猜,三塢主應(yīng)該有六袋偏上的實力,二塢主不出意外就應(yīng)有七袋的實力。聽玉娘說,二塢主當(dāng)年在麥積山時就是傳功長老的候選,有這實力毫不奇怪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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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胭脂

次日林、尋二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米氏早已準(zhǔn)備了早飯給雙姝用。那米氏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少婦,雖已是幾個兒女的母親,可皮膚依舊如少女般水嫩。

林兒一邊吃早飯,一邊羨慕道:“阿嫂你的面相膚色真好,像十幾歲的小女,一點(diǎn)不像這些小子的阿娘呢。你一定有什么保養(yǎng)的秘方?”

米氏笑道:“客說笑了,鄉(xiāng)野村婦,哪有什么秘方。倒是隔壁那些女樂喜歡涂脂抹粉。”

林兒奇道:“隔壁是樂戶?”

米氏嘆了口氣:“客是女子,有所不知,我們這個里坊叫做‘平康坊’,是長安著名的歌舞風(fēng)流之地?!?/p>

兩人又說了會話,直到雙姝吃完,米氏才收了碗筷出去。林兒拉著尋陽也往外走,尋陽急道:“我們?nèi)ツ陌??二郎不是說在這里等蘭陵嗎?”林兒嘻嘻一笑道:“不走遠(yuǎn)。咱們姊妹也逛回柏堂去。”一句話讓尋陽瞠目結(jié)舌。

出了秦家大院,右手邊有一個很小的門臉,還沒掛任何招牌,里面不時傳出鋸木的聲音,想來應(yīng)該就是米氏說的樂戶了。二人走進(jìn)那門房,穿過一條很長的窄道,才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個天井式的大院子。底樓四壁開放,二樓則是女樂們的房間了。此時還有許多木匠在對門窗做最后的修飾,幾個濃妝艷抹的妖嬈女子正站在二樓圍欄邊啃甘蔗閑聊。

林兒正抬眼四顧,走過來一個半老大姑,想是這里的戶頭,問道:“兩位女公子,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就往里面走?”

林兒笑道:“柏堂嘛,這一看不就知道了?”

戶頭也笑道:“知道還往里進(jìn),那就是來找你家男人的了。我們這里還沒接客,沒你要找的人,出去吧。”

這話把尋陽臉說得通紅,反倒是林兒坦然道:“我們不是來找人的。我們就住在隔壁,知道你們還沒開張,這才來討杯茶吃。以后街坊鄰居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嘛?!?/p>

戶頭也是個通達(dá)之人,聽她此言,也就順進(jìn)堂屋,讓小女捧上茶來,與她邊吃茶邊攀談起來。

戶頭道:“我本是洛陽人,初來貴地,以后還望兩位公子多多照顧呢。”

林兒道:“原來你是洛陽人啊,難怪聽口音不像本地人,洛陽可是好地方,買賣較長安好做啊,你們何苦涉遠(yuǎn)來此處呢?”她邊說著,尋陽卻在心里發(fā)笑,林兒也只能欺負(fù)這剛來的外鄉(xiāng)人聽不出她的蹩腳方言。

“女公子對我們洛陽不了解。洛陽的柏堂一者是官方營生的,其中皆是官奴,二者多為大官巨賈私養(yǎng),像我們這種私家營生的,在洛陽很難做?!?/p>

“這卻是為何?”

“洛陽是通衢要地,往來都是緊要之人,柏堂中人時常與之往來,所涉極深,此種營生自然不能流于民間,定要官家一手操持?!?/p>

“原來如此?!?/p>

“前段時間,我的一個在洛陽鶴觴居做酒家保的小侄對我說,近些年長安商道逐漸恢復(fù),他師父劉白墮大俠準(zhǔn)備到長安來開酒家,問我愿不愿意也過來開家樂戶,劉大俠出錢。那我自然是愿意了,就帶了幾個小女過來?!?/p>

林兒點(diǎn)點(diǎn)頭,從這戶頭口中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那戶頭極善言辭,兩人又聊了許久,直至日近晌午,雙姝才起身離開。

尋陽抱怨道:“林兒你真是的,跟個戶頭也能說這么久?!彼吘故堑垭泄?,心中始終是看不起妓家之人的。

林兒卻神秘一笑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的小女用的胭脂都是劣等品嗎?”

尋陽奇道:“林兒一向素面朝天,原來也深諳女容之道啊?”

“化妝不會,易容還是會的嘛。我的鼻子可靈了,一聞就知道她們身上的香味都是一些劣質(zhì)香料,和尋陽姊身上的芳香沒法比。”

“林兒讓我不著脂粉,我已經(jīng)很久沒用過了。只是剛剛出來時抹了些花蜜……”

“別緊張,我又沒怪你。我只是想到了我們在長安可以做什么買賣。我們弄點(diǎn)上等胭脂來賣給這些柏堂,豈不甚妙?”

“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我還以為你惱我呢,嚇?biāo)牢伊??!睂り栒f著拍了拍自己心口。

“那次和尋陽姊約法三章,是怕你出門在外嬌氣。后來我們繞道遠(yuǎn)行,尋陽姊不畏艱難,我才明白是我自己多慮了。其實尋陽姊的妝容清新淡雅,很好看呢,不像林兒這般粗陋。以后在家不出門的時候,那約法三章就不作數(shù)了。還有哦,我有那么可怕嗎?”林兒說著,故意作了個老虎撲食的動作去嚇尋陽。

尋陽“格格”笑道:“林兒對我很好。只是像蘭陵、木蘭姊這樣的厲害人物在你面前都畢恭畢敬的,才讓我覺得你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p>

林兒不解地道:“是嗎?我照鏡子的時候怎么從沒發(fā)現(xiàn)?”

兩人說話間已回到秦家大院,高長恭和韓均已在院中候著了。只見高長恭左鬢的頭發(fā)掉了一大塊,還敷了些藥汁在上,林兒忙問:“怎么回事?”高長恭似并不在意燒傷,反問道:“師叔你們?nèi)ツ牧耍屛液玫??不是說這兩天你們不出門的嗎?”林兒道:“我們只是去隔壁新開的柏堂坐了坐。”

“你們……兩個女公子……去逛柏堂?”高、韓二人聞言無不張大了嘴。

林兒卻不以為然道:“人家又沒開張,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這一上午收獲可不小啊,打探到了這柏堂是洛陽的鶴觴居開的。剛才尋陽姊說,這鶴觴居是天下聞名的豪巨之所,其掌柜劉白墮雖不會武,卻有一手制毒的本領(lǐng),手下集聚了眾多穎川豪俠。由此可見,洛商們在長安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布置?!?/p>

高長恭道:“這個我之前也想過。據(jù)我所知,長安附近的船運(yùn)、碼頭、客棧、樂戶、賭場,多由洛陽商人經(jīng)營,他們在這里繼續(xù)增加商賈也在情理之中。我們要看看能不能在他們中找到一些縫隙鉆進(jìn)去。”

林兒“嘿嘿”笑道:“我倒是替你想了一個。你可以在這里賣上等的胭脂啊。我剛剛在那柏堂發(fā)現(xiàn),這長安連年戰(zhàn)亂,沒有好的胭脂水粉賣,那些小女用的都是劣質(zhì)貨。以后如若長安恢復(fù)往日盛景,這些東西是不可或缺的呢。”

高長恭聞言,心中大動,不禁笑道:“妙哉。長安既然要發(fā)展成進(jìn)出河西的要地,這里必是男人多過女人的。那些老慳萬萬也想不到會到這里來賣胭脂這種女人用的東西??商煜履臅兄挥心腥藳]有女人的地方,胭脂這東西正好給了我們賺錢的機(jī)會。我們不僅要賣胭脂,還要賣釵飾、錦緞,女人需要什么,我們就賣什么。不光賣給女人,還要賣給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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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接替

林兒反倒有些驚訝,“我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沒想到你一下子講出這么多道理來,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p>

高長恭拱手道:“師叔你管大事就行,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p>

林兒莞爾一笑,這高長恭真是有趣的人,“讓我看看你的傷吧,怎么那火燒得這么厲害?”說著她伸手去高長恭額邊沾了點(diǎn)藥沫來嘗,“梔子、黃芩、白蘞。唔,是個好方子。有徐小姑妙手,我是多慮了?!?/p>

高長恭道:“有兩位神醫(yī)在側(cè),真是好啊。以前我和人廝打,被砍了也只能讓它自己好?!?/p>

林兒嗔道:“誰讓你做人家的打手。”

高長恭微微一笑,又道:“也是昨晚這火太蹊蹺,一家十幾口人全部出門去了,偏偏鄰街幾個半大的孩童翻墻進(jìn)那院子捉蛐蛐,正好碰上了大火。我見那些不會功夫的州民都沖進(jìn)去救人,自然也要沖進(jìn)去的?!?/p>

林兒關(guān)切地道:“那孩童都救出來了嗎?”高長恭嘆口氣道:“死了一個,重傷一個,聽徐小姑說,怕也救不活了?!?/p>

林、尋二人無不震驚,林兒道:“我想去看看那個重傷的孩童,萬一能盡點(diǎn)力呢?”

高長恭忙阻道:“師叔不要意氣用事。我問過徐小姑,她說恐怕就是四大名醫(yī)齊至,也未必能救得活。我看這事十分詭異,這才來和師叔商議。”

林兒漸漸恢復(fù)了平靜,問道:“你說這火有蹊蹺,是什么意思?”“我也只是猜測。一家人都不在,家中又沒有點(diǎn)燈,昨晚又沒有打雷,怎會無故失火呢?”“你是說人為縱火?京兆尹看過了嗎,他怎么說?”“火場燒成了一片廢墟,京兆尹除了嘆氣也沒辦法,只好上報鎮(zhèn)南都督府,再請關(guān)中有名的刑獄參軍前來裁奪?!薄暗刃碌男酞z參軍來,怕什么都查不出來了?!?/p>

尋陽在旁聽著,忽的黯然道:“可惜長安不歸仇池國管轄,不然羽郎現(xiàn)在就在仇池,讓他來肯定能查個水落石出的?!?/p>

聽她一說,林兒這才想起當(dāng)年趙郡之事,不禁皺眉道:“可惜阿兄現(xiàn)在被軟禁,卻如何是好?”

高長恭雖不知趙郡故事,但卻知檀羽“斷案第一”之才,忽道:“雖說師父人身不自由,卻不是沒有辦法讓他來長安?!?/p>

林兒立即展顏詢問究竟。

高長恭道:“那陳慶之不是恨洛陽商人嗎?不如讓州民們聯(lián)名寫信給陳慶之,就說此事和洛商會議有關(guān),請獨(dú)立的治獄高手檀羽來長安查案。徐小姑這些天在城中看診,已讓不少州民信服,讓她來帶頭起草,州民應(yīng)該會熱烈響應(yīng),說不定就能說服陳慶之呢?”

林兒聞言,大喜過望,道:“事不宜遲,這就讓二郎去告訴徐小姑吧?”

高長恭忙寫一封信交給韓均,韓均飛也似地送信去了。

雖遇到了天倫慘劇,卻有可能將檀羽救出侯家堡,大家也不知是該悲傷還是高興,就這樣沉默了很久。

還是林兒打破了沉默:“蘭陵,我們的計劃進(jìn)行得順利嗎?”高長恭道:“按你的吩咐,把紙條都發(fā)出去了?!?/p>

原來林兒為了引出鮑照,讓高長恭寫了許多紙條,上面是尋人啟事,說仇池商人鮑照失蹤,如有看見的與某茶樓酒保聯(lián)系,那酒保自然是高長恭花錢找的。林兒此舉正是要打草驚蛇,告訴鮑照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情況,只要他看到,必定會出來解釋。

高長恭又道:“于公主聽說師叔已經(jīng)來到長安,急著想見師叔。這位公主恐怕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我看她晚上一個人偷偷抹眼淚。”

“玉娘是個單純的女子,這次把她和一個陌生的南朝人單獨(dú)派出來,真是為難她了。當(dāng)時是我和大塢主要求把她帶出來,這是我的責(zé)任。她的任務(wù)也完成了,蘭陵,你想個辦法,把她帶到這兒來吧!”

“這好辦,讓韓兄帶她過來就是,那南朝人怎么處置?”

“從塢堡過來,司馬靈壽一路悉心保護(hù),我很感激他。這個人心智堅毅沉穩(wěn),實力極強(qiáng),如果他真心向我,是個很好的伙伴。只是現(xiàn)在還不確定他的真心是否向我,你想個辦法稍微試他一下吧?”

“還是交給徐小姑吧,她有的是辦法?!?/p>

高長恭報告完就離開了,林、尋二人也就待在房中。林兒沒事做,就央著尋陽教她施粉黛。

林兒從小跟著師父,雖是學(xué)了些易容的本領(lǐng),可這女兒家的活計更重要的是在于對美的理解,于此一道她竟是絲毫不通,后來結(jié)識的蘭英、令暉也多是素面,只偶爾著淡妝。在上邽縣衙見到尋陽后,見她每日不厭其煩地精心裝扮自己,只感覺這實在是太浪費(fèi)光陰了。直到今天仔細(xì)聽了尋陽的講解,才覺悟到精致的生活是一個自己還未去過的新天地,不由感嘆道:“尋陽姊真是一個玉人兒?!?/p>

晚飯過后,韓均回來了,還帶回了仙姬。仙姬竟像許久未見親人一般,撲到林兒身上,大哭起來。

林兒笑道:“玉娘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仙姬哭了半天,才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道:“這幾天都沒有人和我說話,待在客棧像坐牢一樣。小姑,我以后再也不要一個人出去了,好不好?”林兒道:“好,我保證以后你和尋陽姊一樣,絕不會再單獨(dú)行動了?!边@才讓仙姬破涕為笑。

這邊哭著,韓均卻笑容滿面,“主母,有兩個好消息,原來長安的京兆尹對阿羽少年破奇案的事知之甚詳,還知道他就是趙郡四少中的斷案第一。所以徐小姑和他一說,他馬上就決定寫萬民書去請阿羽,現(xiàn)在六百里加急的快馬已經(jīng)在路上了?!?/p>

林兒拍手道:“好啊,我一直擔(dān)心這事。另一個好消息呢?”

韓均道:“鮑掌柜果然傳信來了,說約在明天中午,在城中的遵善寺和主母見面?!?/p>

林兒一聲輕笑,“他果然在長安。告訴蘭陵、徐小姑和三塢主,明天按計劃行事?!表n均應(yīng)聲而去。

仙姬奇道:“小姑你知道三叔在哪里嗎?我都沒找到他?!?/p>

林兒笑道:“長安城客棧并不多。有蘭陵和二郎在,三塢主又不像鮑兄長那樣故意隱藏行蹤,要找到他一點(diǎn)都不困難。”她不由得很慶幸,若不是高長恭的提前出現(xiàn),自己還真是處處被動呢,看來阿兄才是對的。

次日一早,韓均送來一套衣裳,展開來看,竟是一身西域女衣。仙姬不知林兒的計劃是什么,奇怪地詢問究竟。林兒神秘一笑,道:“小姑我要當(dāng)一回胡女。玉娘和尋陽姊在家待著,我走了。”便與韓均出了門。

這邊尋陽才小聲和仙姬解釋道:“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把徐小姑當(dāng)成了林兒,所以她們必須要找個秘密地方把身份換回來。城東北有座火神祠,是西域火神教的祭祠,平常人是不能進(jìn)去的,她們在那里交接最合適了。交換了身份林兒才好去見鮑兄長啊?!?/p>

高長恭已在火神祠中租了一間禮拜室,韓均帶著林兒飛速進(jìn)了禮拜室,又去接漂女。

過了一盞茶工夫,禮拜室門打開了,進(jìn)來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韓均,女的卻和林兒一樣的打扮。

只見那女子淡淡的眉角、晶瑩的眼眸、乖巧的臉蛋、淺淺的酒窩,一副傾國傾城的容顏,想必就是聞名數(shù)日卻未得謀面的徐漂女了。

林兒站起身來,拉住漂女,四手相接,四目相對,兩人竟像照著鏡子一般看著對方。此時忘了基本的寒暄,兩人沒有一句話,室內(nèi)只有沉默的空氣輕輕地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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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美女

不知過了多久,林兒幽幽地問道:“你從哪里來?”

漂女眉梢含情、眼波流轉(zhuǎn),拍了拍林兒左胸,“我是你的影子,你是我的靈魂。我自然來自你的心里?!?/p>

林兒也不客氣,用指尖在漂女臉頰輕輕掠過,帶起她幾縷發(fā)絲,“你真的愿意如影隨形地跟著我?”說完兩個人會心一笑。

林兒見韓均呆呆地聽傻了,問道:“二郎,我們倆哪里最不像?”韓均愣了半天,道:“主母的眼神如水,徐小姑的眼神似風(fēng)?!绷謨涸尩溃骸岸墒裁磿r候這么文縐縐了?”韓均臉紅道:“這是蘭陵說的啦,我也不太明白?!绷謨盒Φ溃骸拔也乱彩?,你先出去吧。我和徐小姑說幾句話就來。”

待韓均出門,林兒輕輕坐了下來,又用眼神示意漂女坐下。漂女卻道:“還不走可要遲了?”

林兒并不理她,自言自語起來:“徐小姑十六七歲年紀(jì),醫(yī)術(shù)高超、性格開朗。是嗎?”

漂女不安道:“什么意思?”

林兒神秘一笑,“我聽師父說過,醫(yī)仙徐謇只有一女,和我差不多大。她被徐醫(yī)仙視作掌上明珠,不僅畢生才學(xué)傾囊相授,而且琴棋書畫、文學(xué)武功無一不教。我想,這該能培養(yǎng)出多么了不起的女神醫(yī)啊?!?/p>

漂女卻道:“可他教了我一身本事,卻全無用武之處,那還要學(xué)這些勞什子有何用?!?/p>

林兒笑道:“所以你就自己偷溜出來,游走四方了,難怪你叫‘漂’女?!?/p>

漂女這時方才坐了下來,疑惑道:“你怎知我的身世?”

林兒指指自己左胸,神秘一笑道:“我怎會連自己的心都不知呢?”

漂女嘟起了嘴道:“你騙人?!?/p>

林兒道:“騙你做什么。要問你是誰,只要問我是誰就可以了。我是四大名醫(yī)的弟子,你自然也是。就這么簡單?!彼D了頓,見漂女若有所思,又問:“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我應(yīng)該稱你為姊還是妹?”

漂女懶然道:“不用問了。也不知我們倆前世是什么淵源,竟然八字完全一樣。我阿爹別的不行,打聽這種事倒很在行,他還說要我和你結(jié)為金蘭。我可不要,還不如做你的影子有趣呢,那樣我要是干了壞事,就賴在你頭上,嘻嘻。反正你身邊有那么多姊妹了?!?/p>

“是呀,我有阿嫂、阿姊、尋陽姊、木蘭姊,阿姊真夠多了。徐小姑也叫姊,就體現(xiàn)不出我們從前世就注定的緣分了?!?/p>

“那就叫我美女吧,把你那些阿姊阿妹全比下去,哼!”

林兒“噗哧”一笑,“好,美女就美女。不過我可不準(zhǔn)你這么叫我,俗氣得很?!?/p>

漂女卻認(rèn)真道:“那我就叫你‘仙姑’吧?你不是叫‘林仙姑’嗎?真奇怪,明明你不姓林,可卻叫‘林仙姑’?”

林兒見她竟真的琢磨起來,笑道:“你要喜歡,讓給你就是。我才不想成仙呢,人間好玩得很,我可舍不得。”

林兒出來時已近晌午,可她卻沒有去遵善寺,而是被韓均帶著翻墻越壁,來到了一排房舍之前,這里叫樓觀臺。傳言老子出函谷,曾在樓觀臺上作《道德經(jīng)》,從此筑臺講經(jīng)。于是,關(guān)中之地凡有講經(jīng)之所,便都取個樓觀臺的名號。由于聽經(jīng)者眾,樓觀臺前房舍鱗次櫛比,最方便藏匿。此時沒有講經(jīng),這里自然空空如也,只在走道上站了一人,正是慕利延。

韓均將林兒放下,又飛了出去。林兒則上前和慕利延打招呼:“三塢主好?!?/p>

慕利延見林兒來,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檀小姑,總算見到你了。那陳慶之給的一個月期限都過了快一半了,可他說的事卻沒個著落,真是急死我了。兄長都來人詢問我好幾次了?!?/p>

“三塢主別著急,我保證塢堡不會有事。過幾日我阿兄說不定還要來長安,到時更是萬無一失。一會兒見了鮑兄長,你只管按商量好的和他講?!?/p>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誤事?!?/p>

一邊說話,林兒一邊找了間房躲起來。不多時,蒙了面的韓均背著一個肥碩的身軀飄然而來,那人正是鮑照。原來林兒是擔(dān)心鮑照約定的遵善寺人多眼雜,這才讓韓均過去挾了他來此處。

鮑照見好不容易停下來,忙叫道:“大俠饒命啊,要多少金我給你就是?!?/p>

這時早已等在當(dāng)?shù)氐哪嚼拥溃骸拔也灰愕腻X,我要貨。”

“有錢不就能買貨嗎?”

“哪那么多廢話,我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是是是??晌疑砩弦矝]什么值錢的貨啊?!?/p>

“你們洛陽人到處做買賣,還缺貨嗎?這樣吧,我也不多要,你叫人運(yùn)一千擔(dān)貨到渭河對岸的道觀,我就放你走?!?/p>

按常理推斷,此時鮑照定會反駁說自己不是洛陽人,而是漢中人,然后慕利延就會繼續(xù)盤問他一個漢中人跑長安來做什么??汕疤煸谟^中,林兒和高長恭做了詳盡的沙盤推演,認(rèn)定鮑照必定知道慕利延其人,以及他來長安的目的。因為陳慶之會讓慕利延來長安,說明他對洛陽商人的事或多或少有所了解,那么滲透一定是相互的,鮑照在他身邊有眼線也在情理之中。當(dāng)然如果這個分析錯了,他們也想到了別的替代方案。

果然,鮑照此時忽然將腰一直,反問道:“你是侯家堡派來的?難怪不像個打劫的?!彼侄读硕兑陆?,“這位壯士,那陳慶之要你搶一千擔(dān)洛陽商人的貨對吧?”

慕利延下意識地點(diǎn)點(diǎn)頭。

“陳慶之那豎子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是在利用你。他想討好洛陽商人,就設(shè)下了這條毒計,先讓你去搶人家的貨,等搶到了他再出現(xiàn)把你抓住,獻(xiàn)給洛陽人,這招真夠狠啊?!?/p>

慕利延故作慌亂地道:“你口說無憑,有什么證據(jù)?”

“知道前天晚上西城發(fā)生的火災(zāi)嗎?那就是他派人干的,目的就是為了到時嫁禍于你,將你置于死地。我想你也應(yīng)該知道,京兆尹已經(jīng)派人去仇池請他來此查案了。長安和仇池沒有直屬關(guān)系,陳慶之又無官職,為何要去請他來?你想想就應(yīng)該明白了。”

林兒明白這時該她出場了,當(dāng)即便朗聲說道:“三塢主不要信他的鬼話,京兆尹去請的是我阿兄,和陳慶之沒有絲毫的關(guān)系。”說話時她已現(xiàn)身出來。

鮑照似乎也不吃驚,“賢妹,你這么大張旗鼓地把我叫出來,又這般作態(tài),不怕我生氣嗎?”

林兒道:“看在阿姊面上,我叫你一聲兄長。不過聽你剛才的說辭,當(dāng)真是混淆是非、顛倒黑白。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慈祥憨厚的長者,沒想到商人的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p>

鮑照慍道:“我可沒空聽你這小女的教訓(xùn)。既然你沒什么事,那我就告辭了?!?/p>

林兒喝道:“二郎,攔住他!”韓均扯下蒙面布,一閃身攔在了鮑照身前。

誰知鮑照竟哈哈大笑道:“攔住我?難道你以為我就沒幫手?”他話音剛落,墻頭立即跳出幾個人影,為首的正是郭七郎,這是在林兒預(yù)料之中??伤竺嬉蝗藙傔M(jìn)入林兒眼簾,林兒便驚呼出聲:“李峻法師?!”

(按:徐漂女的名字、經(jīng)歷出現(xiàn)在陶弘景的《真誥》中,陶弘景則是本書陶貞寶之子,由他記錄漂女事跡甚為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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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奸商

林兒此時表面上驚恐萬狀,內(nèi)心中更是驚訝連連。不過表面上的驚恐是裝出來的,因為她讓漂女高調(diào)地到火神祠與她接替,這才來到樓觀臺,一路上少不得被人盯上。只是韓均輕功比他們好,那些人要找到樓觀臺還需要一些時間,這正給了她和慕利延布置的間隙、以及之前和鮑照對話的時間。這是她和高長恭反復(fù)商量、精心計算的,每一環(huán)都絲絲入扣,目的正是要看最后引出的人究竟是誰。而內(nèi)心的驚訝卻恰恰是,這出現(xiàn)之人竟是最不可能出現(xiàn)的紫柏山僧人。

她腦中這些日子調(diào)查的所有線索開始飛快地閃現(xiàn)出來。首先,紫柏僧人和許穆之、郝惔之是一條道上的,他們共同的目標(biāo)是對付藥王壇。其次,南朝人司馬道壽和紫柏僧人李峻有秘密往來,不出意外,這是南朝人想讓紫柏替他們對付藥王壇。第三,她在靈官村山洞曾發(fā)現(xiàn),郭七郎和郝惔之走在一起,郭七郎是鮑照的同鄉(xiāng),這就說明,鮑照和紫柏僧人有聯(lián)系也就不奇怪了??墒?,為什么我們從來沒往這方面聯(lián)系過呢?

不對!她腦中的畫面迅速拉回剛到漢中時的情景。那時曇無讖帶人來向令暉道歉,令暉說他們圣水院和紫柏山一直有過節(jié),所以沒有往來。而且看起來,鮑照那時似乎與曇無讖根本沒有私交!

有人撒謊了!

她腦中在飛快地轉(zhuǎn)著,鮑照卻似笑非笑地道:“老朽的確是看走了眼,檀小姑的能力在眾人之上,你才是真正漏網(wǎng)的大魚。你們竟然用了這么短的時間就知道我在長安的消息,如果再任由你們這樣查下去,少不了要壞了大事。說不得,只好請?zhí)葱」迷俚阶习厣饺ビ紊酵嫠恕!彼忠徽?,示意李峻動手?/p>

林兒忙道:“等一下,我跟你走可以,不過可否告訴我,你一開始在漢中時為什么要假裝跟紫柏僧人不熟?”

“那是你們出現(xiàn)得太過唐突。本來我只是想讓曇無讖帶我小妹去紫柏山小住幾日,哪想到紫柏山會發(fā)生那么多事?!彼贿呎f一邊回頭看看李峻,李峻只好沉默著低下頭去。

“你早就和曇無讖相熟,你們不但沒有過節(jié),反而是同伙??赡銋s瞞著阿姊?”

“閨閣中人知道那么多事做什么?我這個小妹就是太聰明,一點(diǎn)蛛絲馬跡也能被她看出究竟。讓她上紫柏山,也是為她好?!?/p>

林兒聽他這番話,突然像開竅了一般,驚道:“這么說,抓走阿姊的人,正是他的親兄長?!”

鮑照冷然道:“為什么要用‘抓’這個字呢?紫柏山山清水秀,難道不比吐谷渾塢堡舒服?”

林兒又驚又怒,查了這么久,居然是令暉的親兄長監(jiān)守自盜,她忽然苦笑起來,“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讓鮑兄長連自己小妹都要瞞著,而且還動用武力來對付自己的親人。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你的用心有多歹毒,阿姊若是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傷心?!?/p>

鮑照卻不為所動,“我實是不解你們這些小女懂得什么。俗話說‘無奸不商’,要做大事不用些非常手段怎么行。再說,若不是你們不知好歹,非把什么事都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肯罷休,我也不會讓他們出手。”

林兒終于恍然,他們之前的分析完全偏離了方向。當(dāng)時她們以為抓走令暉的是陳慶之,所以一直在思考為什么其人不在漢中時動手,卻在那案山才動手,時間上根本對不上?,F(xiàn)在終于明白了,真正的罪魁禍?zhǔn)资酋U照和紫柏僧人。

自己最早知道紫柏僧人也參與到這件事情中,是因為木蘭跟蹤南朝人司馬道壽,發(fā)現(xiàn)了紫柏僧人李峻。當(dāng)木蘭報告這個發(fā)現(xiàn)時,鮑照就在現(xiàn)場,當(dāng)時他的表情很怪,自己只道他是因擔(dān)心所致?,F(xiàn)在才知道,原來他是害怕自己再這樣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會讓他的秘密完全敗露,所以就來了個苦肉計,讓紫柏僧人抓走阿姊和阿嫂,讓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轉(zhuǎn)移到陳慶之身上,他自己再匆忙趕來長安,繼續(xù)他們不為人知的秘密。他的這個計策也的確成功了,阿兄主動去了陳慶之那被關(guān)押,自己也一直圍著陳慶之打轉(zhuǎn)。若不是阿兄提醒,我都險些忘了鮑照這個人物。

那么,他鮑照不擇手段,無非就是要秘密趕來長安。那他來長安做什么?他的秘密又是什么?

鮑照心里似乎也有很多話要說:“當(dāng)初她和你們在一起,我本來是很開心的,她可以嫁給你們那個少年,遠(yuǎn)離是非之地??蔀槭裁茨銈儾缓煤迷谏线灤ス茉旗F村的事,要去征討吐谷渾塢堡。那是我多年的心血,豈容你們這些小子破壞!”

林兒又是一驚,在云霧村他不是受害者嗎?于是問道:“這么說,阿姊利用宴會試探陳慶之,也在你的計算之中?”

鮑照得意地道:“既然已經(jīng)說了這么多,再告訴你一點(diǎn)也無妨。說起來那陳慶之真是可笑,平日里眼高于頂、處處和我作對,結(jié)果被小妹幾句話嚇成那樣,如何做大事。你們看到的云霧村不過都是表面,你們以為陳慶之派人打劫云霧村是為了搶些貨物,其實,他那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平抑云霧村商賈的過度繁榮。因為只有不斷消耗過剩貨物,商家才有通商達(dá)貨的動力,而這正是侯家堡的命脈所在。可他卻并不知道,要保持達(dá)貨的動力,最重要的是錢,沒有錢靠什么造東西去賣?侯家堡沒有錢,云霧村就只能向我來借,這樣我想要多少利就要多少利。真正在云霧村賺大錢的人,是我,而不是侯家堡。”說著,他竟大笑起來。

林兒終于明白了云霧村的經(jīng)商之道。藥王壇掌握著技藝、侯家堡掌握著販賣、而鮑照則掌握著錢資。只是苦了云霧村那些可憐的小作坊,辛辛苦苦忙了半天,卻都是為別人做的。

鮑照笑畢,厲喝一聲:“話說這么多,你也聽夠了吧。動手!”他手一揮,李峻和另幾名武僧一擁而上。

這邊韓均忙想抱起林兒往外走,那李峻冷哼一聲:“這位少俠,你的輕功雖然在我之上,可要想帶個人從我身邊走過,也不那么容易。上次迎仙閣是放你一馬,這次沒這機(jī)會了?!?/p>

他一邊說話,一邊氣定神閑地看著韓均。韓均只要一動,他就立刻起身封住去路。偏生韓均是輕功專精,武功絲毫不會,一時竟無法奈何他。

而另一邊,慕利延已經(jīng)和另幾個武僧斗上了。慕利延有六袋以上的實力,那幾人都是四五袋的低級武僧,但畢竟好漢架不住人多,雙方一時倒是斗得難分難解。慕利延也無暇分心對付李峻。

見這情勢,林兒也有些慌了。按她和高長恭的計算,即使出現(xiàn)了很多武士,以韓均的輕功,帶她走應(yīng)該不成問題。慕利延六袋的實力在這關(guān)中地界也是數(shù)得著的好手,拖住來人再侍機(jī)逃走絕不成問題??烧l也沒想到會有紫柏山李峻這種高級武僧出現(xiàn),他的實力甚至可能比慕利延還要略強(qiáng),竟能輕松封住韓均去路。更重要的是,他的頭腦極其靈活,一上來就放棄了實力最強(qiáng)的慕利延而選擇與韓均對峙,頓時把所有逃走的可能性都抹滅了。難怪上次從紫柏下來,阿兄就提醒大家要提防這個李峻,現(xiàn)在看來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林兒正不知所措,忽聽遠(yuǎn)處傳來一陣罵聲:“真沒用,主母遲早被你害死!”

伴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柄含光寶劍和一道幽幽倩影,飄然落在林兒身前。林兒尚未見人已是心花怒放,那不是含光女俠木蘭是誰!韓均更是興奮異常,歡喜地叫道:“小君怎么會是你?想死我啦!”

木蘭也不回頭,嗔道:“盡說沒用的,還不趕緊帶主母走?”一邊說著,還好整以暇地和慕利延打招呼:“三塢主別來無恙?”

慕利延見強(qiáng)援乍至,信心倍增,奮力將對手擋開,道了聲:“女俠來得正是時候!”

變起突然,李峻也不知木蘭深淺,想欺身過去攔住韓均,可木蘭的實力比之勝了半籌,連他師父曇無讖親至也未必討了好去,李峻自然是過不了木蘭這一關(guān)的。韓均此時已經(jīng)從容地帶了林兒離開。

……

其時已近午夜,秦家大院內(nèi)院沒有燈,屋里靜得可怕。木蘭和慕利延經(jīng)過苦戰(zhàn),正在靜坐恢復(fù)元?dú)?。他二人與紫柏眾僧斗法,被苦苦糾纏,直到時近黃昏,李峻才因身中數(shù)劍,不得已在眾僧護(hù)衛(wèi)下離去。

回到住地,眾人才知木蘭為何會及時出現(xiàn)。原來她奉命前往紫柏山調(diào)查,剛巧碰到了紫柏山一干武僧拱衛(wèi)著一個馬車下得紫柏山往東走。木蘭心中生疑,便遠(yuǎn)遠(yuǎn)跟隨。直到車中之人出來小解,才發(fā)現(xiàn)其人正是蘭英。她多次試圖救人,礙于李峻武功非凡、智計過人,也不敢輕易造次,只好一路跟隨,這才來到長安。可剛一到長安,紫柏僧人就突然分頭行動,再數(shù)度易車,明顯是要擺脫追蹤。木蘭無奈,只得盯緊李峻一人,這才有了樓觀臺的情形。

這時房中沒有聲音,氣氛緊張異常。

唯獨(dú)剛從火神祠溜回來的漂女有些無聊,小聲問尋陽道:“我只覺得二郎那個木頭圈圈好玩,可為什么大家都說他輕功厲害?”

“因為二郎放棄了修煉武功的機(jī)會專練輕功,自然厲害了。這是羽郎給二郎夫婦定下的主意,羽郎說學(xué)武一定要專擅一項才能獨(dú)步天下的?!?/p>

“那別人不也可以這樣嗎?”

“名門大派都視輕功為逃命之法,只會配合武功輔助練習(xí),絕不會允許弟子專練輕功。而練輕功又需要有人不斷地給他喂招,小門派顯然缺少這樣的好手陪練。只有二郎,有木蘭姊這樣七袋實力的劍術(shù)行家一心一意做陪練,天下哪還能找到第二個。所以二郎的輕功,就是在九袋高手面前,也一樣縱橫自如呢?!?/p>

她正說著,林兒已緩緩睜開了眼,她忙停了口,眾人齊齊看向林兒。

卻聽林兒對高長恭一字一頓地道:“蘭陵,我要你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救出阿姊、阿嫂、和夫子!”

?

第八回 查案

再說檀羽那天剛走出離宮,就收到了署名牛盼春的信。

檀羽正在疑惑中,就見遠(yuǎn)處快馬過來一個信差,見人就問,哪位是檀羽。檀羽招招手,讓他過來,那人將一封信交到他手,道:“六百里加急。我去宮中,他們說你在這里?!?/p>

檀羽困惑地打開信,里面正是長安送來的萬民書。檀羽看完順手遞給陳慶之,陳慶之道:“檀兄,我對你們兄妹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已經(jīng)把你看得夠嚴(yán)了,結(jié)果還是被你傳出了消息。走吧?!闭f著就要上轎。

檀羽道:“去哪?”

陳慶之笑道:“自然是長安。有些自以為是的人想誣陷我,我只好親自去一趟了?!?/p>

誰知檀羽卻杵在當(dāng)?shù)兀白习厣皆谖?,我們卻往東走,難道你要我做負(fù)心之人?”說著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牛盼春的信。

陳慶之道:“我知道了,你心里小君比小妹重要。陶兄,下次見了你師姊,一定要奏你兄長一本?!彼吞从鸫谝黄鸲鄷r,說話已經(jīng)很隨便了。

檀羽也笑了,“陳公子,這么拙劣的伎倆我會識不破?我自己小妹的筆跡我會不認(rèn)得?”

“這信不是你妹寫的?或許找人代筆呢?”

“內(nèi)容可以找人寫,落款也能代筆嗎?”檀羽指了指落款的第一人,赫然是“檀林”二字。

他見陳慶之驚疑的表情,又道:“我也不瞞你,林兒親筆你懷中就有,拿出來對比一下吧。林兒字體清秀,而此字嬌媚,豈會是出自同一人手?!彼f的自然是林兒留下的那張藥方。他料定林兒必已離開那醫(yī)館了,這才放心告訴陳慶之。

陳慶之拿出藥方,先是回頭狠狠瞪了采風(fēng)一眼,這才將兩紙比對,果見字形迥異,不禁嘆服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經(jīng)糊涂了。遇到你們這兩兄妹,我徹底認(rèn)栽了?!?/p>

?“不過,”陳慶之沉吟片刻,“檀兄你還是關(guān)心則亂。這牛真人的信在我懷中揣了這么多天,你覺得你的‘英’還在紫柏嗎?我也不瞞你,此時韓、鮑二位女公子就在長安???,這次的消息不會錯的。只是那些人我可對付不了,武功太高,你只有另想辦法了?!?/p>

蘭英如同檀羽的逆鱗,他哪里還管得了那萬民信的真?zhèn)?,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飛往長安。等他回過神來,轎子已變成馬車,他們已在漢中以東數(shù)十里了。

一路換馬不換人,原本最快兩天的路程,他們竟一晝夜便到了京兆尹衙門口。

京兆尹名叫拓跋子推,是拓跋鮮卑皇族中的后輩,很有進(jìn)取之心,對檀羽這個在趙郡也算小有名氣的四少之一頗為敬仰,如今見到真人,更是態(tài)度恭敬:“檀公子一路舟車勞頓,先在衙內(nèi)略作休息吧?”

檀羽道:“不必了,直接去現(xiàn)場吧?”

拓跋子推道:“那就先去醫(yī)館吧,令妹正在那里照顧幾個受傷的孩童。”

檀羽點(diǎn)頭同意,隨拓跋子推到了醫(yī)館。

醫(yī)館里很安靜,當(dāng)先就見一個纖瘦的女子正背對著門彎腰檢視一個病童的傷勢,那背影是如此的熟悉。而她的左邊站著一人,正是木蘭。

木蘭見進(jìn)來之人竟是檀羽,忍不住驚呼一聲:“阿羽!”

那女子聽到呼聲也轉(zhuǎn)過頭來,先是一愣,隨即飛奔到檀羽懷中,摟住檀羽,喊了聲:“阿兄!”

檀羽一片茫然,抬頭望向木蘭,見她微笑示意,這才輕拍懷中少女,道:“好啦,去見見你師弟吧。”

那女子依言向旁邊陶貞寶呼了聲:“師弟!”

陶貞寶更是傻了,使勁揉著眼睛。他和林兒同門經(jīng)年,這世上沒有比他更熟悉林兒樣貌的,眼前的女子雖和師姊有些形似,可絕不是同一個人啊。

陳慶之和林兒沒接觸過幾次,對其相貌只有模糊的印象,眼前女子看輪廓似乎和記憶中相仿佛,可檀、陶二人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至親之人久未相見的樣子,便湊到檀羽耳邊小聲問:“這是怎么回事?”

檀羽知道個中自有蹊蹺,也不便明言,只對那女子說了句:“這位陳公子,這些時日對為兄多有照顧。”那女子又是盈盈一禮,弄得陳慶之也十分尷尬。

這女子自然就是漂女。自昨日大戰(zhàn)后,林兒下定決心營救令暉三人,眾人就各自分頭行動。漂女仍替代林兒公開活動吸引外界矚目。因為木蘭的回歸,有她貼身保護(hù),漂女應(yīng)當(dāng)萬無一失。高長恭和慕利延則四處向路人打探,韓均更是施展輕功挨家挨戶地查。就連林、尋、仙姬三人,也在仙姬易容術(shù)的掩護(hù)下,出門探訪去了。

漂女過來挽住檀羽手臂,膩聲道:“阿兄,我們?nèi)セ馂?zāi)現(xiàn)場看看吧?!本屠从鹜庾摺j悜c之見二人親密模樣,竟不方便阻攔,只是遠(yuǎn)遠(yuǎn)跟著。木蘭則有意無意地?fù)踉谒纳砬啊?/p>

檀羽總算得了機(jī)會小聲問漂女道:“你到底是誰?林兒在哪?”

漂女嫵媚一笑道:“阿兄你真粗魯,一點(diǎn)沒她們說的那么好?!币娞从鹉樕C穆,漂女這才收起笑容,“我是你妹的影子啊。本體此時應(yīng)該在搜尋她阿嫂和阿姊的下落吧。”

“英姊真在長安?”檀羽忽地停住腳步,轉(zhuǎn)頭對陳慶之道,“陳公子,英姊她們具體在哪?”

陳慶之倒是十分配合,回頭示意侯午一眼,侯午立即轉(zhuǎn)身而去,想是去詢問線人了,不多時即回來對陳慶之耳語幾句。

陳慶之皺眉道:“昨晚之前還在城東長安大市的一個里坊內(nèi),可昨夜突然失去了蹤跡。不過檀兄放心,各個要道都有我的人,她們此刻必定還在長安?!?/p>

京兆尹拓跋子推有些不明所以,問道:“檀公子要找人?那還不簡單,我命人貼個告示就是了?!?/p>

陳慶之知檀羽心情煩亂,心道:“你這京兆尹就別跟著添亂了,這種事只能秘密的來,怎能公開尋找?!笨谥械溃骸安槐亓耍視扇巳フ业?。咱們還是先去調(diào)查火災(zāi)案要緊?!?/p>

不多時,眾人到了現(xiàn)場。這里地處城西郊,瀕臨渭河,碼頭就在左近,少不得商賈云集、行人如織。拓跋子推道:“受災(zāi)的張家大院是有名的大戶。他家又是獨(dú)門獨(dú)戶,所以倒只燒了他這一家?!?/p>

檀羽左右觀看四周地理,心想這張家可不得了,在這商業(yè)繁華之所還有一處獨(dú)門獨(dú)戶的大院落,難怪賊人惦記。光憑直覺,他就可以想像這決不是簡單的意外失火,必是有人燒了這大院牟取私利。

那張家之人也聽說有人來查案,趕到了現(xiàn)場來。拓跋子推介紹道:“這位就是張善人。檀公子有什么話可以問他?!?/p>

檀羽對那張善人一拱手,道:“你確定不是仇家干的?我看你家這么富庶,保不齊平時結(jié)下什么冤家呢?”張善人哭訴道:“要說平時不對付的肯定是有幾個,可真到過不去要?dú)壹易娣康?,小人想來想去實在是想不出啊?!碧从鸬溃骸澳墙谟腥舜蚰氵@祖房主意的嗎?”張善人猶豫著道:“沒有啊?!?/p>

檀羽看他眼神迷離,知他必有隱瞞,想來他有不足為外人道之秘,心中已有計較,便不再追問,徑直走到被火燒過的現(xiàn)場。

這地方頗大,長寬皆有數(shù)丈,房舍什物早已被燒得干干凈凈,除了幾根熏黑的門梁房柱散落著,地上一片灰燼。唯一還能辨認(rèn)的,只有這院落原本的房舍結(jié)構(gòu)了。難怪拓跋子推看完現(xiàn)場只能望而興嘆,這哪里還會留下什么蛛絲馬跡。

檀羽回頭問拓跋子推道:“親歷之人都問過了嗎?”

拓跋子推點(diǎn)頭道:“都是按刑獄辦案程序走的,該問的人一個都沒少??砂l(fā)現(xiàn)起火時火已燒得旺了,就算人為縱火,也很難被發(fā)現(xiàn),縱火者可以從容地混入救火人群中溜走?!?/p>

檀羽點(diǎn)頭稱是,他來的時候就猜到是這樣的情況了。看來還得從這現(xiàn)場著手??蛇@大火什么也沒給他留下,這卻如何查起啊。

檀羽在火堆里仔仔細(xì)細(xì)搜尋了幾圈,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縱火者是不會笨到恰好掉個玉佩什么的在現(xiàn)場。這案子做得干凈利落,看來這回要查出真相是難了。檀羽心中僅存的一點(diǎn)信心也蕩然無存。


第六卷 天下熙熙(上)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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