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抉擇

“……唐三，我疼……”

開口的那一瞬，他就崩了……

他把頭靠在唐三心口的位置：“唐三，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我們，相愛吧?！?/p>

我們……相愛吧……

安靜的房間里，魏無羨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而動聽，甚至有著些難得透露的柔軟。

唐三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連彼此呼吸都聽得見的靜謐里，魏無羨那句話，他聽得無比清楚。

魏無羨在跟他說，我們，相愛吧……

他又一次，跟他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如同七年前，他突然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突然地說出的那句話，意思幾乎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那時的魏無羨，語氣和神情里有著少年稚氣的悸動，有著滿滿的歡喜，那雙透閃著光芒與堅定的眼睛里，裝滿了令人心動的信誓旦旦……

是的，那時候的自己，聽到他那樣對自己說出那句話，是真的心動了……

“……這一次，是多久……”

唐三聽到自己幾乎是下意識、本能地回問這句話，他自己瞬間也感到了驚愕。

可，話已出口。

而且他知道，魏無羨聽到了……因為他明顯感受到懷里的人，瞬間僵硬了的身體。

“什么，多久……”

就在唐三以為魏無羨不會再回答的時候，魏無羨卻開了口：“只是，一句臺詞而已?！?/p>

像是本該料到些什么的，比如開玩笑，比如說著玩玩，之類的……可唐三還是沒料到，會聽到“臺詞”兩個字……他有些窒息。

“我不是說過嗎，那些唐三和魏無羨的小說，我有看過，剛剛突然想起來的……”

魏無羨的語氣很輕，幾乎聽不出情緒：“那些小說，除了很huang很bao力……還有很多很多，很rou麻的情節(jié)……剛剛那句話，就是里面的一句臺詞……”

唐三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回應了，但抱著魏無羨的姿勢卻沒有變，他把自己的下巴擱在魏無羨的頭頂上，看著窗外，滿眼的迷茫。

頭一直靠在唐三的心口，魏無羨能清晰地聽到，唐三的心跳，從他說出那句話時猛然的加快，再到瞬間的停滯，最后恢復了仿佛無波無瀾的平靜跳動。

魏無羨知道，自己說出那句話，是一時的動容，或許是窗外那滿天星光，或許是死去的記憶突然的襲擊……但不可否認，那一刻他是真的有著期待，惶恐不安的期待。

可唐三問他，這一次，是多久……混亂的記憶又紛至沓來，他突然就害怕了、泄氣了。

唐三看著星光閃爍，很久后像是下了什么決心：“魏無羨，你該知道的，我們，并不活在你看過的那些小說里……”

魏無羨聽著唐三的語氣，想起游泳館更衣室里的質(zhì)問，想起他從始至終對小說一事的抗拒，原本慌亂的心，更加地亂了。

“我唐三，做不到別人所說的什么深情，也真的并不想去做?！碧迫脑捳Z，一字一句堅定又忐忑地說出，落在魏無羨的心里，像被悶聲拳擊一樣，一下又一下。

“可我唐三，若是想愛一個人，而那個人剛好也想愛我，我會毫不保留地去愛他，滿心滿眼都是他……”

唐三邊說邊加重了力氣抱緊了懷里的人：“可若是，那個人不愛我，也不想愛，那么，我會毫不猶豫地走開，永不牽扯半分……魏無羨，你知道的，我會的。”

毫不猶豫地走開……永不牽扯半分……

是呀……你唐三，一直不都是如此嗎……過去那么多年，不就是如此嗎？……我又怎么會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魏無羨覺得自己的心，從慌亂變成了一片荒涼。

若是在當初，唐三敢這么說出這樣的話，他魏無羨是一定要恥笑他的，他還一定會對他撒潑打滾、死纏爛打……他一定不信，就唐三這樣一個人，那樣溫柔那樣心軟，怎么會對一個人說不理就不理了，怎么會老死不相往來的不理人……

可現(xiàn)在和當初，已經(jīng)隔了七年。

這當中，多少糾結、懷疑、不甘心，多少希冀、祈禱，和試探……不都在告訴自己，那人是如何的決絕、再也不會回頭嗎……

這七年，除了真正領悟到了唐三的決絕，他魏無羨不也在無數(shù)次假設中認清了自己……

這一生太長了，每分每秒都有意外，他魏無羨不敢保證、也無法保證，自己還會不會在未來某個時刻，同樣不可抑制地說出：你走吧！你給我滾！……

唐三是真的會滾的……滾得很遠，滾到他魏無羨再也無法夠得到的地步……

即使人在眼前，也能天涯陌路的地步……唐三他，真的很混蛋啊！那樣的混蛋……

七年的時間，在他人生最最美好的年齡里，在他一直遠遠注視著他的距離里，他魏無羨獨自一個人，明里暗里承擔了多少這樣的苦澀與掙扎……

夠了……真的已經(jīng)夠了……還不如就痛痛快快地游戲一場呢！

更何況，誰又知道，一個月后，自己會躲到哪里去……S市不過是他還抱著僥幸心理、腦袋一熱的選擇……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會跑到多遠，比如出國，比如更遠更遠的地方……

七年里那么多次關乎人生的意愿與選擇，他那么努力才做到，始終能把距離控制在一個班級里……可是，有什么用呢……真的好累啊……到最后，還不如玩一場游戲呢！

至少，這場游戲里，這人會在自己的身邊，把自己緊緊地擁在懷里……已經(jīng)夠了，不是嗎？

“……唐三，我疼……”

魏無羨在心里模擬了千萬遍的訣別，在開口的那一刻，還是崩了，徹底地崩了……眼淚瞬間就決堤……

除了緊緊地抱著那個人，他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還能怎樣……真的很疼啊，撕裂、撕裂一般的疼！

什么疼？！

唐三頓時慌了：“哪里疼？” 立馬松開抱著的人，雙手胡亂地在他身上檢查著。

心疼！心撕裂了的疼……

魏無羨看到唐三的慌亂，雙眼更加模糊了，眼淚怎么都止不住，開口卻含了笑意：“還能哪里疼……都是你這個qin 獸！……你說你，怎么能這么qin獸呢……都把我折騰成什么樣了……真疼死了啊……”

唐三聽著，一時語塞。

只能雙手捧著魏無羨的臉給他胡亂地擦著眼淚……那樣淚眼婆娑的魏無羨……唐三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我在網(wǎng)上下單買了藥，應該再過一會兒就會送到了，別怕啊，別怕……”唐三把人重新?lián)г诹藨牙?，一只手撫著臉擦淚，一只手覆到他的腰上給他輕輕地按揉著，溫柔地像是撫著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唐三越是溫柔，魏無羨越是止不住地，又哭又笑著：“你說說你……你說我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你竟然會這么qin獸呢……”

魏無羨和著眼淚的笑，看在唐三眼里，晃得他心里一陣一陣的刺痛，卻又說不出是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會這么qin獸的……對不起……對不起……”

唐三不知所措地低頭親吻魏無羨的額頭，親吻他的睫毛，再親吻他帶著淚水的眼睛：“誰讓你不早點認識我的……害得我也是這才認清了自己……我才知道，原來對著你，我真的可以這么qin獸……”

不早點認識你？……

現(xiàn)在認識……還來得及么……魏無羨瞬間哭得更兇了……

唐三這下是徹底地慌亂了，只能一個勁地拼命道歉，不停地道歉再道歉……邊道歉邊親吻著各種安撫……

大約半個小時后，唐三買的藥才送上了門。

唐三不知道，但魏無羨自己是知道的，他的那一場痛哭，是心里，不是身體。

身體的酸痛其實并沒有那么嚴重，至少不至于讓他在睡了一大覺后還會痛到要哭，他沒那么弱，會連這種痛都承受不了，但一想到這種酸痛可能會浪費掉和唐三相處的時間，魏無羨立馬就乖乖地接受上藥了。

唐三的動作無比溫柔，魏無羨的淚眼讓他始終心有戚戚，只能更加細細地護著、疼著。

藥上完之后，時間已經(jīng)快到半夜十二點。一晚上的折騰，兩個人都累了。

唐三側身半躺在床上，再次將魏無羨輕輕抱進了懷里：“羨羨，如果你是有什么話，或者是有什么事，只要你想說，我都會聽的?！?/p>

唐三低下頭又親了魏無羨的額頭：“我一直在的，只要你需要，我會聽……”

魏無羨沒有回答，但卻把自己往人懷里又靠了靠，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說過，一個月之后，我會讓三羨之光那個帳號，還有帳號下的所有小說，全部都清理干凈……你若是……若是可以的話……”

若是可以的話，去看看我說的那一章，那是我，很多很多年前就想說、就該說的話……

后面半句，魏無羨終是沒有說出口。

或許是已經(jīng)決定好了要告別，一切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也改變不了什么了。

緩緩地閉上眼睛，分不清是不是假裝著還是真的太累，魏無羨就那樣，睡了過去……

一個月……

又是一個月……

最后那句話落入唐三的耳朵里，卻是別樣的感受。

為什么又是一個月？

唐三覺得，為什么和魏無羨發(fā)生糾葛的這些天，每天都像是在掐著分秒倒計時似的。

一個月……已經(jīng)剩下不到一個月……

還有不到一個月，他們會真正畢業(yè)，會離開學校……

魏無羨，會離開B市……

他也會，離開自己……去一個，再也不在他唐三抬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

或許，他會真正地愛上一個人……

而不是如同對待自己這般，說了一輩子都不會喜歡，卻又兒戲般地，招惹著想來就來，說走就走……

唐三把魏無羨調(diào)整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側身貼著躺下，頭側靠著他的頭，手輕輕撫摸上那張看似熟睡的臉……好想緊緊地，抱著他……死也不放手。

可，他該做點什么呢？

又能做點什么，才能把他留下？

他能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資格去把他留下？

厚重的落地窗簾沒有完全拉上，留下的那一條縫隙透進來耀眼的光亮，可以想象，窗外依然滿天星光，閃耀又璀璨。

唐三在昏暗里摸索到手機，開屏把亮度調(diào)到最低，扯了扯被子隔開會射到睡著的人臉上的光線，然后點開了，被扔在某個文件夾里的、那個帶著“V網(wǎng)”字眼的、軟件圖標……

次日不知幾點，魏無羨自然醒來睜開模糊雙眼時，一張湊近了的、放大了的笑臉在他眼前漾開。

那是一張像是清晨陽光般和煦的、無比俊美的、溫柔的笑臉。

魏無羨朦朧中看到那張笑臉上唇啟微動，他聽到了會讓他想迷戀其中再也不想遠走半步的、滿是寵溺的聲音：“羨羨，早?！?/p>

? ? ? ? ? ? ? ? ? ? 原創(chuàng)自制 - 破曉又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