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

??血緣關(guān)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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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后悔，她不該在那個夜晚，容忍了神楽的放肆。甚至或許，從一開始，她就該將這個妹妹扔給那群討厭的大人們撫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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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上，烏鴉般面相紳士卻聒噪的大人們推脫著死于車禍的夫妻的次女的撫養(yǎng)義務(wù)。而一直站在棺材邊默然垂淚的那對年幼姐妹中的姐姐，隨父親姓湊的女孩抱著尚且七歲的隨母親姓神楽的妹妹，說：“不用你們，妹妹由我來照顧。”

那時的湊，年僅十五歲。設(shè)想到了未來可能會因此放棄學(xué)業(yè)來工作供養(yǎng)妹妹的情況，設(shè)想到了未來可能會在挑選男朋友的時候顧慮年幼的妹妹的情況，卻從未想到那個當(dāng)年趴在自己肩膀哭著吃棒棒糖，將糖水黏在自己的頭發(fā)上的小小女孩，會在多年以后在深夜親吻她的嘴唇。

此時，神楽已經(jīng)十五歲，就讀于家附近的高中，而湊已經(jīng)二十三歲，在附近的企業(y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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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常一樣，一起窩在沙發(fā)上看完了晚間檔劇場，就各自回房間休息。

湊因為工作不順而心煩意亂，閉著眼睛卻難以入眠?；秀敝g，聽到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許是神楽吧。湊的大腦昏昏沉沉，戴了睡眠眼罩難以看清來人的臉，還未開口說話，嘴已經(jīng)被一個濕吻填滿。

“我愛你。”那個吻說。

那夜，湊輾轉(zhuǎn)難眠。此時此刻，她才依稀發(fā)覺，神楽早已是那個乖乖吃糖的小孩?；蛟S，從她的身體開始成長，進(jìn)入青春期的時候，湊就應(yīng)該教導(dǎo)好她的。

湊懊悔沒能在神楽成長期多加教導(dǎo)，以至于她竟對自己萌生了違背倫理道德的禁斷愛戀。湊將頭埋在枕頭里，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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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神楽收到了湊發(fā)來的短信，說今夜要去男友家約會，要她不要等自己回家了。

神楽怒得歇斯底里。她不明白她何錯之有，她愛她的姐姐，有何不可？她闖入湊的房間，想要找出那男人的痕跡。

她抱著湊的外套深嗅，沒有陌生的氣味，她翻開湊柜子里的內(nèi)衣，上面沒有沾陌生的毛發(fā)，桌子上擺著廉價的化妝品和玩偶娃娃，厚重的工作資料和樸素的小型盆栽。她從來不知道湊在房間里放那些東西是為了什么，就像湊永遠(yuǎn)不懂自己的想法一樣。

神楽重重摔入湊的床鋪，將湊的被子抱在懷里。

自幼時，大人們將撫養(yǎng)她的義務(wù)推來推去，將自己的存在當(dāng)做瘟神一樣的時候，神楽就明白，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孩。

可姐姐對她不一樣，湊對她始終溫柔。獨自攬下?lián)狃B(yǎng)她的重任。因為要照顧她，湊沒有去參加同學(xué)聚會，在放學(xué)后也是快速跑到小學(xué)門口接她回家。神楽將這些當(dāng)做理所當(dāng)然，甚至笑著責(zé)怪姐姐來得太遲，穿得太土。

直到湊高中畢業(yè)，神楽跟著她來到畢業(yè)儀式上的時候，看著姐姐站在人群中，弱小而孤單。

神楽才知道，自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她發(fā)誓，她要和姐姐結(jié)婚，她要守護(hù)姐姐一輩子。彼時的她九歲，湊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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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凌晨三點，湊才回到家中。神楽從床上跳起，跑至玄關(guān)迎接，卻被男式香水的氣味嗆得咳嗽。

湊的眼睛很紅。神楽希望這是她同男友吵架的結(jié)果，只可惜，神楽看到，在湊的脖頸上，掛著一條她從未見過的項鏈。

男人給的。察覺到神楽的視線，湊抬手將項鏈上的戒指小心地握在手心，一抹神楽從未見過的笑容蕩開在唇邊。神楽攥緊拳頭：“跟男人鬼混回來了？”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連自己都頗有些吃驚?？粗鴾愒尞惖哪抗猓駱S笑著：“男人有什么好？”

“你還是個孩子，你不懂。”湊摸摸她的頭，以成年人自居，語重心長地說。

換來的卻是神楽的叫囂，她說自己早已不是孩子。湊繼續(xù)溫柔地笑著，摸摸她的頭說你越來越調(diào)皮了。

“你裝什么無辜，我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辈坏葴惢卦?，立馬轉(zhuǎn)身回了房間。重重踢上了房門。她在嫉妒，她嫉妒將項鏈栓在湊脖頸的男人，她嫉妒別人擁有光明正大對她示愛的權(quán)利，她嫉妒陪伴在湊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她恨得發(fā)狂，將書摔在地上，砸疼了自己的腳?？蛇@些都是她活該，她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對自己的親姐姐動了情。這些年間，她隱忍得快要發(fā)瘋，是她親手將自己送入地獄，讓自己在困境中撞得頭破血流。

次日清晨，神楽如往常一樣說了我出門了之后，走出了家門。此時的湊還在吃早飯，她知道神楽會怨她，恨她?？蓽悓幵副簧駱S記恨，也不愿神楽對自己產(chǎn)生那樣不堪的感情。

湊昨天花重金買了男式香水，買了男人會買給女人的項鏈，在辦公室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很明顯，假裝自己有了男友這個辦法奏效了，神楽大發(fā)雷霆。

聽到神楽在房間里狂暴的吼叫聲，湊的心都要碎了。她何嘗不深愛自己的小妹妹？她何嘗不感激在學(xué)校門口看到她就笑著撲入她的懷里的神楽？她何嘗不喜歡在她被上司刁難之后，抱著她輕輕拍打她的背的神楽。有的時候，神楽更像對她寵溺無度的姐姐，她更像依靠神楽生活的妹妹?？伤龑ι駱S的愛，終究不能跨越那道紅線。

現(xiàn)在，以這種方式欺騙神楽自己有了男友，想必她也會慢慢放下對自己偏執(zhí)的愛慕吧?？蓽惤K究還是低估了神楽。

學(xué)校的老師打來電話說神楽今天沒有去學(xué)校，湊也聯(lián)系不到神楽，所有人都不知道神楽的動向。直到晚上十一點，神楽都沒有回家，湊急得險些要去報警。

手機(jī)震動，湊收到了神楽發(fā)來的一句話和一張照片?！敖o你介紹下我男朋友犬山桑。”照片是神楽和一個男人的合照，二人穿著甚是暴露，舉止親密，似乎是在酒吧之類的地方。而神楽竟然化著濃妝，耳朵上竟然穿了三個耳洞，掛著夸張的掛墜，鎖骨處依稀有著蝴蝶模樣的紋身。這個女孩，對著鏡頭比了剪刀手，拋了媚眼吐著舌頭，囂張地笑著。

在凌晨四點，湊等到了神楽。

“你去干什么了？”湊聞到了神楽身上的煙酒氣。

“你昨天去干什么了，我就去干什么了?！鄙駱S微醺，搖搖晃晃險些要摔倒。

湊抬起一只手，一記耳光重重甩在神楽臉上。神楽瞬間清醒而暴怒。

“你干什么？你憑什么打我？”神楽擦去不慎咬破的嘴角滲出來的血。

“我替媽媽打你，為你去不正經(jīng)的地方打你?！睖愒俅紊焓郑话驼坪莺菟υ谏駱S臉上。

“我也打你，你也去不正經(jīng)的地方?！鄙駱S回?fù)?。瞬間，一個掌印落在湊的臉頰。

湊吃痛，偏過臉去，這才發(fā)覺，不知不覺間神楽已經(jīng)高過她一頭，力氣也很大。

抬手又是一個巴掌打在神楽臉上：“我替爸爸打你，為你不自愛打你?！?/span>

“你不也找了男人嗎？”神楽換了一只手，打在湊臉上。

“我是為了什么，你還不知道嗎？”湊帶著哭腔，再度扇了神楽一耳光。

“那我找男人，也是為了這個?！鄙駱S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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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神楽用那張合影替換掉相框里和湊的合影，掛在客廳的中央。看著湊生氣得近乎發(fā)狂的樣子，她知道，她得逞了。

可她不知道，湊氣的不是她的小羊羔走入迷途，她氣的是教壞小羊羔的不是她自己。早知道她會學(xué)著自己的樣子墮落至此，她就不會苦心孤詣經(jīng)營著好姐姐人設(shè)，而是早就化身惡魔，拉著她的手一起爛在地獄里。

只有湊真正知道，神楽是無辜的。她無辜，無辜也可怕。是美麗而不自知的毒蛇，妖艷而危險。神楽說得沒錯，她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湊害得。

湊深愛這個妹妹，深愛著神楽。默許了小孩指著教堂說要和姐姐在這結(jié)婚，默許了小孩指著浴缸說要和姐姐一起洗澡，默許了小孩摟著自己的脖子說在她心里姐姐永遠(yuǎn)排第一位。

湊過度依賴著小孩，獨自占有著她的美麗天使。她想讓她永遠(yuǎn)只屬于她一個人，不會因為在學(xué)校遇到可愛的同學(xué)而拋棄她，不會因為結(jié)交了帥氣的男朋友而遺忘她，不會因為長大而離她越來越遠(yuǎn)。

這些年，湊將自己的一切付出給了神楽，不要拋棄她這點小小的要求也不算任性吧？湊總是這樣想。以好姐姐的名義牽引著神楽一步步依賴于自己，教導(dǎo)著神楽一步步驅(qū)散心中除湊以外的所有人。湊隱約覺得，自己一定要在“只要神楽永遠(yuǎn)把她當(dāng)成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就可以了”的時候踩下剎車。

可沒想到，因為自己貪于神楽的寵愛，縱容了神楽將自己當(dāng)做愛人的心理。湊害怕了，可又眷戀這份獨寵，一邊批判著自己的不倫，一邊沉溺于這份不純的感情。

她辱罵自己不堪，辱罵自己不自愛，辱罵自己竟想要將世界上最純凈的女孩拉入泥潭。她破碎得像海洋，斑駁如朽木。

人可以自我粉碎，將自己重塑。新的形體破滅而虛無，純凈而圣潔，如清晨的朝陽。她渴望新生，可她只會粉碎自己，將自己攪爛，不剩下一絲完美，遺落在骯臟的溝渠，然后笑著對她喊你快來看看我?？次胰缤瑺€抹布一般骯臟，看我如同舊襯衫一般破碎，看我如同污泥一般令人作嘔。

她望著掛在客廳里的那張照片，照片中的神楽學(xué)了那些人的模樣化了濃妝的樣子媚態(tài)橫生。她想牽牽她白皙的手，她想親親她嬌嫩的唇，她想將她摟抱在懷，做盡戀人們會做的事情。

可現(xiàn)在，事已至此，她卻害怕了。

她是她的親妹妹。

縱使以后她和神楽都不在意彼此的關(guān)系和年齡差，可外人會怎么看她們？

湊不愿神楽被指指點點，自己也沒有那個膽量在這樣的社會牽著神楽的手說愛你。

湊沒有能給神楽幸福的自信。她終究欠她的，不能再讓她進(jìn)一步墜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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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擇了逃跑。買了飛去遙遠(yuǎn)城市的機(jī)票，切斷了一切聯(lián)系。

她將一切磨成沙塵，連同記憶的碎片拋灑至天空，任其化成濃霧和星辰。她將手揮舞，驅(qū)逐了浮在空中的灰塵，沒能看到懸掛于漫夜的星。

她始終惦念那個女孩，冷風(fēng)吹過，她才醒悟，自己曾犯下多么深重的罪孽。

湊曾說想成為在懸掛野外灌木叢的紅色野果，神楽說她瘋了，湊說那才是她的自由世界。那是屬于她的自由，不是禁錮的囚鳥，不是惡毒的魔鬼，沒有枷鎖的灑脫始終不會害她迷茫。

可此時，她獨居郊外，獨守整片向日葵花田。卻從未覺得自由。她忽地回頭，身后只有開滿向日葵的花田，再無它物，她知道她走到了不該走的地方，她再也無法回頭，她們回不去那個時候，即使過去就在身后。

“向前看啊！”神楽忽地出現(xiàn)在湊的面前，托舉著一朵向日葵的花盤，“姐姐，教我談戀愛吧?！?/span>

“我……”當(dāng)朝思夜想的人忽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湊還是退縮了。

“就連喜歡你，都是你教的呢，你可不要不負(fù)責(zé)任啊?！鄙駱S拉起她的手，奔跑在向日葵花田。

向日葵花田搖搖晃晃，朝著太陽舞蹈，浮動的花粉飄揚成金色霧海，自由而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