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 地球汪史
在生活中久了,往往很容易忽略時間的力量,不由自主的假設(shè)時間的確定性和均勻性。生活99%的一成不變,到了可以很放心依賴的程度。今天沒來得及說的話,不打緊,明天再說也一樣的。今天沒完成的事,每天再做也可以。明日復(fù)明日,明日何其多。
就像常常說的那個梗,時間就是用來浪費的。
而讓人意識到時間的殘酷無情,往往發(fā)生在某些非常突然的時刻。一句話,一個想法。
英文里也有這種形容,The days are long but the years are short. 養(yǎng)熊孩子一天天的那么長那么累,但是忽地一下,好多年就過去了,孩子突然就長大了??斓米屓蒜Р患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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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體》里一個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宏大的歷史觀,在廣袤的時間和空間下,個體和個體文明的渺小與偉大。比如,第二部黑暗森林里那句貌似輕松的話。
史強笑著搖搖頭,"你讓我想起兩百多年前遇到的一個知識分 子,也是你這熊樣兒,一大早坐在王府井教堂前面哭……但他后來挺好的,我蘇醒后查了查,活到快一百歲了。 "?
被這句話戳到的人,往往立刻倒地不起,捂著心臟,指著大劉說,你這刀太狠了,太狠了。
汪淼和史強,從抵觸到接納,從鄙夷到認可,到依賴到崇拜,到互相惦記,并肩作戰(zhàn)。到彼此成全,到人格的蛻變和成長。這是在外星人三體入侵的這樣一個史無前例的危機當(dāng)頭,在既有遠慮又有近憂的高強度高壓力環(huán)境中,迅速成長起來的一段友情。很感人,很上頭。
不是狹義格局的CP。這是人與人之間可以到達的一種非常難得的理解,信任和互相成全。
人生好短暫好孤獨啊。能夠有一些階段有一些能理解自己的,合拍的人,能夠一起同行一段路,有二三知己,已是十分難得。更多的時候,是面對身邊的人,張張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而比知己更高級和健康的人際關(guān)系,是你在他的身邊,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更好的自己。這可遇而不可求的際遇,很多人一生也沒緣分有這樣的幸運。你遇到了,可惜只有那么短暫,時間老人好吝嗇,很快收回去,又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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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強因病不得不去冬眠,冬眠了幾百年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不只是世界變了樣子,自己以前認識的熟悉的那些人,也都已塵封在歷史中。汪淼作為那么大的科學(xué)家,飛刃之父,三體指定對手,整個世界為之閃爍的人,應(yīng)該有資源有能量可以冬眠的吧。也許他也心存僥幸,查一下吧,哪怕是垂垂老矣,也許還能再見一面?
“樓下有一輛桑塔納,走還是不走?”
“汪淼,要不要和我,和全人類,玩一盤?”
查了一下,汪淼度過了可以想象出來的充實的一生,為子孫后代探索的可能打下了堅實的基石。人生也應(yīng)該是圓滿吧,雖然經(jīng)過了大低谷時代,但料想汪淼這樣的突出貢獻者,應(yīng)該是生活是有保障的,家庭料想也是幸福的。那還有什么不滿的呢?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這樣自我安慰。
也許心底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只是我,到底沒能兌現(xiàn)承諾,沒能陪著你哥白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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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站上有一個up主,專門做了一個視頻,20分鐘長,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張魯一的汪淼演得太到位了,三體第二部請一定要再出現(xiàn)一次,不是只有張魯一,也不是只有汪淼,必須是張魯一的汪淼,哪怕幾秒就好。
彈幕上嗷嗷的叫,是的是的,up主是我的嘴替,萬人血書求汪淼再出現(xiàn)一次。
其實我們要求不多,就想有一個告別,那么難得的遇見,希望能有一個正式的告別,有一個closure。讓大史能夠有機會再吹一次手槍打核彈這樣的小場面的牛B,讓大史再去嘲笑一次在教堂前哭泣的納米慫,再給大史一只哈瓦那雪茄,讓他們一起再重演一次獨領(lǐng)風(fēng)騷,鶴立雞群,一鳴驚人的那次作戰(zhàn)會議,讓他們再去回憶一下華北平原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蝗蟲們。帶上啤酒,不醉不休。
人生能有幾次高光時刻?大部分人,一生一次都沒有。
在宇宙的時間和空間尺度下,不只是個人如此的渺小,一個文明,一個物種,一個行星,星系,或者一個宇宙,都被更大的力量襯托的無比脆弱。
當(dāng)一切都是偶然的短暫的,當(dāng)不小心邁出一步就是幾十萬年的天人永隔,當(dāng)一個文明談笑間灰飛煙滅用盡力氣只留下石頭上的幾個字,那這個宇宙里,還有什么東西是真的值得的?還有什么東西是永恒的?
想想也真的是神奇,在這個擲色子游戲的宇宙中,在無窮盡的原子分子的各種排列組合下,在無盡的時空維度上,恰恰靈魂能降落在同一個時空點,能夠有這么一段美妙的旅程。是偶然中的必然,是瞬息中的定格。宇宙記得不記得無所謂?。恐灰谀愕男闹胁凰?,他就是已是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