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組！去把那玩意端咯！”

隨著軍官的一聲令下，兩名赤旗軍戰(zhàn)士抱起炸藥包朝著正前方的敵方陣地直沖而去，陣地上的戰(zhàn)士們抄起武器，為爆破組提供著火力掩護。炮隊也同時開了火，一排排彈幕在敵方陣地上開了花。

爆破組剛離開陣地沒幾步，一群身穿長袍的火炮神教教徒就撲了上來，他們手中端著造型詭異的火器，朝著赤旗軍們肆意開火，來自對面陣地上的火力壓制沒有減慢他們的攻勢，即便身邊的同伴不斷被赤旗軍兇猛的火力撕成碎片，他們也不為所動。

爆破組的戰(zhàn)士前進受阻，只好掏出手槍與蜂擁而至的教徒們展開近距離戰(zhàn)斗。

“爆破組！隱蔽！”軍官從陣地上探出頭，對著沒跑出去多遠(yuǎn)的爆破組喊道。

爆破組的兩名戰(zhàn)士聞聲立刻臥倒，原地滾了幾下滾進了一個被炮彈炸出來的彈坑，緊接著，一片手榴彈就鋪天蓋地地飛向正在沖鋒的教徒們，瞬間將那些亡命徒炸的血肉橫飛。

“趁現(xiàn)在！快上！三班！上去掩護他們！”

十幾名戰(zhàn)士一躍而起，一邊射擊一邊向前推進。敵方陣地上的一部分火力立刻被那些正在進攻的赤旗軍們吸引了過去，爆破組的戰(zhàn)士們見敵人的防線出現(xiàn)了缺口，果斷起身向著爆破目標(biāo)沖去，這次他們成功沖進了敵陣。

但三班的戰(zhàn)士們沒能找到機會隨爆破組沖進敵陣，每當(dāng)他們離敵人陣地更近一步，敵人的火力就更猛一分，沒過多久他們就被壓制在了散兵坑里，連頭都沒法探出去。

在被爆破組闖入后，敵方陣地上的內(nèi)層火力網(wǎng)瞬間亂成一團，每一個教徒都在向爆破組瘋狂射擊，閃著詭異光芒的彈丸在陣地上亂飛，非但沒有打到兩名赤旗軍戰(zhàn)士，反而把不少同伴的腦袋打開了花。

爆破目標(biāo)是位于陣地中央的那座令人極度不安的高塔，它完全由血肉構(gòu)成，仔細(xì)看還能在上面找到一只只定格在了掙扎狀態(tài)的人類的手，更詭異的是，那些雜亂無章地拼接在一起的肉塊還在不斷蠕動，仿佛依然有生命力一般。

根據(jù)共和國那邊給出的情報，這座尖塔就是長夜的成因。

兩名戰(zhàn)士冒著槍林彈雨將炸藥包固定在了高塔底部，并拉開了上面的引信。兩名戰(zhàn)士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返回陣地，視野中突然涌出了不計其數(shù)的教徒，那些教徒赤手空拳朝著兩名戰(zhàn)士撲來。兩名戰(zhàn)士飛快地扣動扳機放倒了幾個沖在前面的教徒，然后又拔出匕首準(zhǔn)備與敵人死戰(zhàn)，怎料那些亡命徒竟沒有迎戰(zhàn)，而是一股腦地?fù)淞松蟻?，用身體將兩名戰(zhàn)士和炸藥包死死地壓在了下面。

“比養(yǎng)的！從老子身上爬開！”即便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一名戰(zhàn)士依然在用匕首不斷刺向那些壓著自己的教徒，但無論他怎么努力，自己的匕首都像是在刺一塊沒有生命的豬肉一樣。

轟！炸藥包的爆炸掀起了一團血霧。

“成了嗎？”軍官舉起望遠(yuǎn)鏡向敵方陣地望去，令人失望的是，待硝煙慢慢散去，完好無損的血肉塔又一次進入了軍官的視野。

此時，又一群教徒來到了血肉塔旁邊，他們一齊撲上血肉塔，在抱緊塔身后口中開始低聲吟唱。在詭異的咒語聲中，那高塔散發(fā)出不祥的血紅色光芒，緊接著教徒們的身體開始潰爛，沒過多久就化為一團團無法辨認(rèn)的肉塊，成為了血肉塔的一部分。同時，一道深紅色的透明屏障出現(xiàn)在了塔的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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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我親自去！”劉志忠猛地將拳頭錘在指揮桌上，木質(zhì)的指揮桌嘎吱一聲出現(xiàn)了一道長長的裂縫，差一點就斷成兩半。

“不行！少帥！這是緊要關(guān)頭，您不能再上去冒險了！”參謀們七手八腳地拉住正準(zhǔn)備沖出陣地的劉志忠，把他強行按回了椅子上。“您是赤旗軍的腦袋，您的責(zé)任是為士兵們找出攻破敵軍的辦法！您的平安才是士兵們的強心劑！”

“但我也是一名軍人！是赤旗軍的一員！”劉志忠拼命掙脫開參謀們的手臂，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罢驗楝F(xiàn)在是緊要關(guān)頭！我豈能看著戰(zhàn)士們在前方流血！而我卻在茍且偷生！”

參謀們不約而同地后退了幾步，他們看到劉志忠的雙眸中似乎有火焰正在熊熊燃燒，從劉志忠嘴里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可以清楚地聽到兩排牙齒猛烈碰撞的聲音。

這個平日里會和戰(zhàn)士們幽默地開玩笑，作戰(zhàn)時會冷靜細(xì)致地制定計劃的年輕將才，仿佛在某個瞬間就突然變成了這幅好戰(zhàn)的瘋狂模樣。

“這將是我們的最后一戰(zhàn)！讓所有人都發(fā)起進攻！我們一波攻勢掃平他們！”劉志忠一把奪下警衛(wèi)員的沖鋒槍夾在腋下，右手掄起那散發(fā)著法術(shù)光芒的戰(zhàn)錘，迎著飛來的子彈縱身躍出了工事。

迎面飛來的槍彈在劉志忠耳邊飛速劃過，劉志忠不為所動，他將戰(zhàn)錘指向敵方陣地，用洪亮的嗓音高聲宣告。

“眾將士聽令！裝填彈藥！上好刺刀！待號聲響起就全體進攻！不要吝惜彈藥！后勤部隊已經(jīng)到了我們頭頂上，我們攻下敵陣再迎接他們的到來！”

“誓死跟隨少帥！誓死跟隨少帥！”陣地上的聲浪一波接著一波。

“手榴彈，炮彈，全部傾瀉出去！”劉志忠把戰(zhàn)錘舉過頭頂，振臂高呼?！半S我去！讓赤旗飄揚在敵陣之上！司號員！吹沖鋒號！”

司號員沒有一絲猶豫，他立刻躍出戰(zhàn)壕，昂著頭挺著胸，賣力地吹起了手中的銅號。

嘹亮的軍號聲立刻傳遍了整個陣地，戰(zhàn)士們只覺得體內(nèi)每一滴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們隨劉志忠一起高呼，宣泄著自己的戰(zhàn)意與怒火。

“炮隊，徐進彈幕！其他人，隨我沖鋒！”

劉志忠嘶吼著沖了出去，戰(zhàn)士們也跟著躍出戰(zhàn)壕發(fā)起沖鋒，一時間戰(zhàn)士們的喊殺聲響徹整個微縮結(jié)界。炮隊也隨之開了火，一道道徐進彈幕在戰(zhàn)士們前方炸開，為戰(zhàn)士們提供著掩護。

敵人的子彈還在迎面飛來，但沒人退縮，所有人都在腎上腺素的驅(qū)使下飛快地邁動著雙腿。

徐進彈幕拉到了敵方陣地上，教徒們紛紛停止射擊低頭躲避炮火，待他們再次抬頭時，只看到一面鮮紅的赤旗徑直撕開硝煙與空氣，在一群戰(zhàn)士們的簇?fù)硐聸_破了防線。戰(zhàn)士們舉槍就射，盡情地讓子彈訴說它們對殺敵的渴望，密集的彈雨飛向教徒們，竟將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教徒們死死地壓制在陣地里動彈不得。

在這樣的攻勢下，不會有任何生物能夠避免感到無盡的恐懼。

開槍！射擊！子彈打光就揮動大刀與匕首！刀刃斷掉就掄起雙拳！即便手中空無一物，也要將敵人撕成碎片！

劉志忠對準(zhǔn)血肉塔外層的屏障將戰(zhàn)錘高高舉起，又在吶喊聲中將其重重?fù)]下。

第一擊！屏障隨著顫抖起來，就連里面的血肉塔都跟著搖晃了幾下。

第二擊！屏障上出現(xiàn)了一道道裂紋，以戰(zhàn)錘的落點為中心向四周飛快擴散。

第三擊！屏障在怒吼聲中轟然崩塌，毫無防備的血肉塔完全暴露在了劉志忠面前。

“這一擊！”劉志忠再次舉起了戰(zhàn)錘，他的雙眼已經(jīng)變得血紅，他視野里的一切也都被染成了血的顏色，他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無比沙啞，但這完全沒有影響他發(fā)出吶喊。“這一擊！便是讓那陽光重回大地的號令！”

咚！戰(zhàn)錘與血肉塔之間爆出一陣悶響，緊接著，一道道裂痕迅速在血肉塔上蔓延開來，詭異的紅光在裂紋之間不斷閃爍，并越來越強。

突然，一道沖擊波從血肉塔中心竄出，并徑直席卷了整個陣地。所有人無論是赤旗軍還是火炮神教，無一不被那道沖擊波擊翻在地，劉志忠也被撞了個人仰馬翻，手中的戰(zhàn)錘脫手飛了出去。

待陣地上的煙塵逐漸散去，人們發(fā)現(xiàn)那座血肉塔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滿地焦黑的炭塊應(yīng)該是它落下來的碎片。

陣地上又響起了槍聲，那是赤旗軍戰(zhàn)士們在清剿妄圖做困獸之斗的敵軍。

劉志忠安靜地躺在地上，望著正在天空中擴散的晚霞出神。

原本…...我還以為這地下城市會是一片漆黑與死寂，沒想到，這里也能看到如此美麗的天空啊……

“謝謝?！?/p>

一個聲音在劉志忠耳邊閃過，確切地說，那聲音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在了劉志忠腦海里一樣。

劉志忠猛地坐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尋找著聲音的源頭。

“謝謝?！蹦锹曇粼俅蝹鱽恚瑒⒅局已曂?，隨即驚愕地發(fā)現(xiàn)聲音的源頭竟是那只戰(zhàn)錘。

劉志忠湊上前去，但戰(zhàn)錘沒有再發(fā)出聲音，它表層的花紋與浮雕竟在劉志忠眼前化為了粉末，風(fēng)一吹就飄了起來，最終消失在了空氣中。劉志忠再看向那只戰(zhàn)錘，此時它的表層不知何時起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與先前完全不同的圖案，那些浮雕不再是雄獅的腦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驕傲地昂著頭的金色巨龍，錘身也變成了如赤旗一般的鮮紅色。

“少帥！”參謀們和軍官們圍了上來，紛紛上前攙扶跪坐在地的劉志忠?！澳鷦偛藕喼鄙裼聼o敵，宛如那天尊下凡！”

“哦……是嗎……”劉志忠的目光掃過參謀們和軍官們的臉，神情突然有些恍惚。“戰(zhàn)士們……戰(zhàn)士們怎么樣？”

參謀們有些驚奇地發(fā)現(xiàn)，劉志忠剛剛那股兇狠到甚至可以說癲狂的神情不見了，那個他們印象中的少帥，又回來了。

真是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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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距離王宮六里的某處

夜幕已經(jīng)完全籠罩了整座城市，貝格爾原本以為在城市里會看到被嚴(yán)格燈火管制的民居與亮如白晝的王宮，可事實剛好與貝格爾的預(yù)想相反，道路兩邊的民居都亮著燈，反倒是那座宏偉的王宮正逐漸隱匿進了黑暗之中。

貝格爾把手槍的擊發(fā)裝置拉了下去，并將手槍緊握在了手中。道路上不時有成隊的魔族士兵踏著沉重的步伐進行著巡邏，與他們發(fā)生沖突絕對不是明智之舉，貝格爾為了躲開他們一直藏匿在街邊的黑暗中，一旦他們接近就立刻屏住呼吸一動不動，讓黑暗盡情地將自己吞噬進去。

原本貝格爾的行進過程十分順利，直到他在通過一個拐角時，道路兩頭突然分別出現(xiàn)了一支巡邏隊，如果繼續(xù)前進的話，必然會被其中的一支隊伍發(fā)現(xiàn)。于是貝格爾以最快的速度轉(zhuǎn)過身，但還沒等他原路返回，另一支巡邏隊便赫然出現(xiàn)在了來時的那條道路上。

“見鬼！”貝格爾在心中暗罵一聲，并舉起手槍對準(zhǔn)了自己面前的街口。

就這樣保持安靜，如果有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就果斷開槍擊斃他，然后趁其他人反應(yīng)的時間沖出去，強行撕一道裂口出來，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逃出去……

貝格爾猛咽了一口唾沫，手指搭上了扳機。

“喂！這么晚了，還在外面晃悠什么！”

一聲突然傳來的質(zhì)問把貝格爾嚇了一跳，不等他緩過神，一只手就從拐角前猛地伸了出來，并一把拉住了貝格爾握著槍的那只手。

貝格爾趕忙抬頭去看，只見一個魁梧的身軀正站在自己面前，那人的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手槍，又用一根手指卡在了擊發(fā)裝置之間，使得那把手槍完全無法進行射擊。

“還亂跑！”那人高聲說著，同時向貝格爾擠了一下眼睛。

“誰在那！”街道上的巡邏隊聽到了拐角處的聲音，立刻舉起手中的武器圍了上來。

“沒事，沒事。”那人對巡邏兵們揮了揮手，出乎貝格爾意料的是，那些巡邏兵在看到了那人的面孔后，不但沒有上前追問，反而紛紛向他行了個禮，隨后便繼續(xù)巡邏，就像無事發(fā)生一樣。

“記好，下次不許再亂跑了！不，沒有下次，否則你再也不會有晚飯吃！”那人又對著貝格爾擠了一下眼睛。待巡邏兵們逐漸遠(yuǎn)去，他拉起貝格爾走進了街角處的一間房屋，又鎖上了門。

進屋后，那人便松開了貝格爾的胳膊和手槍，他沒有向貝格爾說什么，只是徑直走進了廚房里。

貝格爾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緊握著手槍站在了門口，一步也沒有向屋內(nèi)邁去。

“你餓了嗎？”許久，那人從廚房里探出頭來?！斑M來，進來，別害怕，我不吃人?！?/p>

貝格爾這才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是一位老者，他滿頭滿臉看不到一根黑色的毛發(fā)，但與貝格爾那一頭銀灰色的舊發(fā)不同，老者的頭發(fā)和胡須都是像雪一樣的純白色。

老者的聲音雖然和藹，但卻像有魔力一般不容抗拒，貝格爾把手槍塞回腰間，踱步走進了屋內(nèi)。這是一間不算大但非常溫馨的小木屋，木柴正在石頭堆成的火爐中劈啪作響，不斷驅(qū)散著來自外面的冷氣。

貝格爾在餐桌邊拉開一張椅子坐下，老者也剛好端著兩個盤子走出廚房，他將其中一個盤子放在了貝格爾面前，又端著自己的盤子坐在了貝格爾對面。

“吃點吧?！崩险吲e起勺子，在貝格爾面前晃了晃，隨后便將勺子放進盤中，舀起食物送進嘴里吃了起來。

貝格爾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也拿起了勺子，將一勺食物塞進了嘴里。

是用肉燉的濃湯，像是羊肉的香味完美地融進了粘稠的湯中，在各種蔬菜和香料的襯托下竟讓貝格爾感到了一絲欲罷不能。

“你不怕我在你的菜里下毒嗎？”老者突然笑了起來。

“我沒得選?！必惛駹栒f著又吃了一大口。“如果你想害我，我吃不吃這湯都會是一樣的結(jié)局。但如果要為這么好吃的東西去死的話，我倒是蠻樂意?！?/p>

“有趣，在我見過的人類當(dāng)中，你是最有趣的一位?！崩险咝χ嗽斊鹆素惛駹?，手中的勺子停留在了半空?！澳悖缓ε挛覀兡ё?？”

老者說完向上抬了抬眼睛，向貝格爾示意著自己頭頂?shù)慕恰?/p>

“我相信魔族不是人類的敵人?！必惛駹枌ι狭死险叩哪抗?，手中的動作卻一刻也沒有停。

“哈，哈……”老者發(fā)出了一陣悠長的笑聲，隨后便開始繼續(xù)進食?！凹热荒苷f出這樣的話來，看樣子你沒有經(jīng)歷過曾經(jīng)的那場戰(zhàn)爭吧？那是……四十年前還是六十年前來著？我的時間觀念不太好，記不太清?！?/p>

“你是指……？”

“最近的那次，也就是我們魔族與獸族聯(lián)軍第一次反攻地表。”老者咂著嘴陷入了回憶?！澳菆鰬?zhàn)爭……我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人類，他們和我們一樣，會激動，會恐懼，會將瀕死的同伴護在身后，即便自己已經(jīng)兩腿發(fā)軟。”

貝格爾沒應(yīng)聲，只是低著頭一勺接著一勺的地喝著湯。

“他們也有人會把同伴拋下，只為換取一線生機?！?/p>

即便盤中的湯已經(jīng)幾乎見了底，但貝格爾還是保持著同樣的節(jié)奏喝著湯。

“他們甚至，會把一個因為恐懼從山坡上滑下來的孩子，捧成全軍的英雄。”

貝格爾愣了一下，還沒咽完的濃湯突然順著食道反向涌了上來。

“你怎么了？”老者從記憶中回過神來，看向正在捂著嘴咳嗽的貝格爾。

“沒什么?！必惛駹柸魺o其事地擺了擺手?！耙У搅松囝^?！?/p>

“說起來，你是怎么看待那場戰(zhàn)爭的？”老者放下勺子，用雙手托起下巴，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貝格爾。

“我不……我沒怎么了解過那場戰(zhàn)爭，而且打仗什么的不是我這種人應(yīng)該持有看法的事情?！必惛駹栧e開老者的目光，將已經(jīng)空掉的盤子向前推了一下?！斑@湯真好喝，謝謝款待?！?/p>

“我認(rèn)為，在那場戰(zhàn)爭中，我們不過只是棋子?！崩险卟活櫜粩嘣噲D岔開話題的貝格爾，自顧自地說道?！凹幢阌凶约旱目捶ǎ步K究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p>

“我們？”貝格爾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了老者，但他立刻就對自己的反應(yīng)而感到了后悔。

“是的，我是指人類與魔族?！崩险叩哪抗馊岷偷萌缢话悖袷菦]有注意到貝格爾的反應(yīng)?！澳阌刑貏e的見解嗎？”

“沒有，我說過了我真的不了解什么戰(zhàn)爭?！必惛駹柫⒖贪涯抗庖葡騽e處，緊接著向后挪了一下椅子站了起來。“多謝您的款待，只可惜我還有必須要去的地方，我認(rèn)為我應(yīng)該出發(fā)了?！?/p>

“慢著?！?/p>

老者也站了起來，貝格爾見狀連忙后退幾步，手立刻搭上了手槍的槍把。

“你剛剛還說你認(rèn)為魔族與人類不是敵人?！崩险叩纳袂閲?yán)肅了起來，他走到貝格爾面前，但只是收走了他的盤子。“如果你執(zhí)意現(xiàn)在出發(fā)，你走不了幾步就會被巡邏兵抓去?！?/p>

“如果你肯信任我，我建議你在這里待一陣子，等天蒙蒙亮?xí)r再出發(fā)，那個時候街上的巡邏兵最少?！崩险哂盅a充道。

“為什么要幫我？”貝格爾的手緩緩從槍把上移了開來。

老者把自己的盤子與貝格爾的盤子疊在一起，緩緩走進了廚房。

“因為我也認(rèn)為，魔族與人類不是敵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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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熄滅了屋內(nèi)的燈臺，整個房間似乎頓時安靜了許多。

老者回到餐桌邊，坐上了自己剛剛坐的位置，貝格爾則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窗邊，與老者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在你看來。”許久，老者突然開口打破了屋內(nèi)的寧靜。“你們的帝國，與那新生的共和國有什么不同？”

“見鬼，你為什么那么多問題？”貝格爾感到了一絲惱火，于是瞪了老者一眼?！拔艺f過了，我真的不懂那些?！?/p>

“陪我聊聊天嘛，何必動怒?！崩险哒f著笑了起來?！拔液芟矚g人類，人類比我們要復(fù)雜好多，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人類了，想多聽你說一說?！?/p>

“好，那么我告訴你?！必惛駹柊岩巫优擦伺参恢?，使自己能夠面向老者，隨后又一把將衣袖擼了起來?！拔艺娴?，真的不懂它們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本質(zhì)差別，我真的，真的搞不懂人們之間為什么要穿上不同顏色的衣服互相殺來殺去，我真的，我真不明白人們?yōu)槭裁匆侵笏麄兊纳罹陀辛硕啻蟮淖兓瘑?？?/p>

“吼……”老者默默聽著，臉上的笑容變得微妙了起來。

“人們總是在討論，說新生的共和國如何如何，那沒落的帝國又如何如何，今天誰打了勝仗，明天誰吃了敗仗，人們因勝利而歡呼，也為戰(zhàn)敗而喪氣?！必惛駹栐秸f越激動，越說越忘我。“但他們不會知道，地上那攤?cè)饽?，曾?jīng)是一個有一頭漂亮金發(fā)的男孩，他們也不知道，那孩子的手軟軟的，在彈琴的時候會非常好看。他想當(dāng)一個樂師，但沒人在乎，他們只在乎今天誰打了勝仗！”

“他們更不會在乎，一個渴望自由與玩耍的女孩，每天都被迫在陪著一群比她年長幾倍，卻比她幼稚不知多少的老頑童們勾心斗角！”

“他們也不會知道，當(dāng)你看到炮彈向著自己飛來的時候！你不會想到什么共和國，什么帝國，還有忠誠信仰之類的狗屎！你只會想到……想到……想到……該死！混賬！該死！”

“他們都是生命！是誰的孩子！誰的父親！誰的兄弟！他們不是木偶！也不是石塊或亞麻布！他們會笑，會恐懼，也會絕望！一顆炮彈下來，砰！沒啦！全沒啦！人們只看到他們慘叫，但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有多痛苦！”

老者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貝格爾的即興演說，貝格爾則是渾身都在顫抖，兩只手在空中揮舞著，像是在試圖把什么東西撕成碎片。

突然，一陣激烈的交火聲在晨風(fēng)的推動下傳進了屋內(nèi)，貝格爾頓時回過神來，趕忙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那邊正在騰起一團團爆炸產(chǎn)生的火光。

“看來……共和國軍已經(jīng)打過來了呢?！崩险哙哉Z道。

“我……我該走了?！必惛駹柾崎_椅子站起身，強行克制住眩暈與顫抖向著門口走去。

“等一下?！崩险呓凶×素惛駹枺S后又走到了墻邊，在一張地圖上為貝格爾劃了一條路線?！斑@樣走，可以避開幾乎所有的巡邏隊，記得去王宮的東墻，那邊比較容易進去。”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貝格爾的手已經(jīng)握住了門把，但還是轉(zhuǎn)過頭問出了最后的問題。

“如果你活得像我一樣久，你也能做到這一切。”老者笑著對貝格爾揮了揮手。“去吧，孩子，去查清一切背后的真相，你早晚都要知道的?！?/p>

貝格爾沒有再去追問老者那神秘的話語究竟是什么意思，此時的他對那些問題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興趣，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件事：找到那個自己在世上唯一牽掛著的人，一起回家去，結(jié)束這一切，不再去想那些復(fù)雜且無聊的問題。

貝格爾一咬牙，順著老者為自己指明的路線向著王宮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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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給出的情報果然準(zhǔn)確。

在街道上的黑暗完全被晨光驅(qū)散時，貝格爾按照老者給出的路線順利抵達(dá)了王宮。

貝格爾看到一扇洞開的大門，門口連一個站崗的衛(wèi)兵也沒有。于是貝格爾舉起手槍，放輕腳步從那個入口進入了王宮。

王宮內(nèi)部一片死寂，安靜到就連貝格爾盡可能放輕的腳步聲都能在走廊中回蕩幾下。

雖然不知道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但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正在不斷地向貝格爾暗示著什么。

“你終于來了?！?/p>

就在貝格爾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正前方時，自己身后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那聲音并不大，但在四周死寂的襯托下，傳進貝格爾耳中時卻如同炸雷般響亮。

貝格爾連忙轉(zhuǎn)過身，并將槍口指向了剛剛開口的男人。

“還記得我是誰嗎？”男人沒有絲毫畏懼貝格爾的手槍，他整了整衣領(lǐng)，擼起袖子朝著貝格爾快步走來?！斑€記得，我們之間的恩怨嗎？”

他叫什么來著？

……

哦對，斯諾。

“斯諾，薩頓公爵之子?！必惛駹栆娝怪Z正不懷好意地向自己走來，趕忙后退幾步，試圖保持與斯諾之間的距離?！罢f起來，在復(fù)興堡之后就沒見過你?！?/p>

“你還好意思提起！”

斯諾大吼一聲，一個箭步?jīng)_到貝格爾面前，貝格爾慌亂之中扣下了扳機，但被斯諾靈巧地躲開。貝格爾立刻移動槍口試圖鎖定斯諾，但斯諾沒有給貝格爾開出第二槍的機會，他一拳命中貝格爾的面門，緊接著抓住貝格爾的手腕猛地一扭便將那只手槍奪了下來，貝格爾也因為失去了平衡而仰面栽倒在地。

“你們！把我丟在了復(fù)興堡！”斯諾彎下腰去拎著貝格爾的衣領(lǐng)，將他揪了起來。“然而你們逃命去了，把帝國和我丟在身后，逃命去了?！?/p>

斯諾說完，猛地一拳砸在貝格爾臉上，并把貝格爾重新丟回了地面。

“你是來找神明大人的，對嗎？”不等貝格爾回話，斯諾就又一次將他揪了起來，并再一次打回地板。

“如果……噗……”貝格爾側(cè)了側(cè)臉，把嘴里的血液吐了出去?！叭绻阒傅氖擎嫉脑挕蔷褪橇恕?/p>

“混賬！”斯諾劈頭蓋臉又是一頓打?！八拿纸屑獱?！給我好好地念她的名字！”

又是吉爾……嗎……

“你這家伙！你到底做了什么！”斯諾停止毆打，用膝蓋壓在了貝格爾的肚子上，同時一只手卡住了貝格爾的脖子。“你究竟做出了什么成就，才得到的神明大人的偏愛！”

“我！我在敵人的眼皮底下召集齊了神明大人的信徒！在他們的地盤上組建起了帝國復(fù)興的基石！”斯諾的手還在不斷用力，貝格爾被他掐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拔覀儽池?fù)著沉重的罵名艱難前行，掌握了禁忌的黑暗咒術(shù)！為的是那不滅的信仰！而你！你做成了什么！”

“你應(yīng)該為帝國帶去勝利！你甚至沒有保護好王女陛下！”

“我……我……”貝格爾試圖說些什么，但自己的脖子被死死卡住，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你有什么臉面……來找她！你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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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斯諾。”

熟悉的聲音傳進了正在失去意識的貝格爾耳中，讓他瞬間恢復(fù)了知覺。

斯諾聞聲也立刻撒開了一直卡在貝格爾脖子上的手，并把膝蓋從貝格爾身上挪了下來。貝格爾終于得以喘息，他趕忙讓自己翻了個身，跪在地上瘋狂地呼吸了起來。

“我沒有殺死他，神明大人?！彼怪Z恭敬地對婕鞠了一躬?！拔抑皇?，稍微地教訓(xùn)了一下這個廢物?！?/p>

“斯諾，外面好像有敵人正在靠近。”婕溫柔地對斯諾說道，那聲音在斯諾聽來像是對自己的獎勵，又像是在驅(qū)趕著自己?！翱梢园萃心闳[平一下嗎？”

“沒問題，我這就去，神明大人，但是……”斯諾囁嚅了起來，雙眼不斷地瞥向地上狼狽不堪的貝格爾?！澳懿荒堋灰瓦@個家伙……”

“斯諾，敵人已經(jīng)快要攻進來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斯諾猛地一跺腳，沖上前去一把抓起藏在婕身后的aleph，拽著她就向著遠(yuǎn)處走去。

Aleph被突如其來的一拽而失去了平衡，連著打了好幾個趔趄，甚至差點滑倒。斯諾對此沒有一點反應(yīng)，即便aleph邊走邊用不悅的聲音表達(dá)著抗議，斯諾也是沒有任何理會。

“吵什么吵！快走！”遠(yuǎn)處的走廊中傳來了斯諾的怒吼聲。

“現(xiàn)在，輪到你了?！辨颊f著嘆了口氣，她俯下身，側(cè)坐在了貝格爾身邊?！熬瓦@么……想我的嗎？”

貝格爾被斯諾的一頓胖揍打沒了力氣，現(xiàn)在的他只能艱難地把手伸向一旁的婕。

貝格爾曾在腦海中想象過無數(shù)次與她重逢時的情景，本以為自己會在這時感到極度的興奮，可現(xiàn)在的自己心中只有難以言表的平靜。

婕伸出雙手，將貝格爾伸來的手溫柔地握在了手心中。

“在那之后……”貝格爾虛弱地回應(yīng)道，但很快他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覺，是回復(fù)術(shù)式?！霸谀侵蟆揖驮僖矝]有……在夢境以外的其他地方見過你了……”

“現(xiàn)在你見到我了?！辨几┫律?，在貝格爾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澳憧瓷先ビ泻枚嘣捪胝f?！?/p>

“是啊……好多話……”貝格爾伸出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身體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斑@里……塞滿了話……想對你說……”

“那就慢慢說吧?！?/p>

婕向貝格爾露出一個微笑，貝格爾看著那熟悉的笑容，精神一度開始恍惚，他盯住那雙熟悉的眼睛，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處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