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快與慢》Thinking, Fast and Slow 原文 書籍翻譯 第五章

作者：[美]丹尼爾·卡尼曼

【以下內(nèi)容為作者的正文】注：根據(jù)語意略有改動，但不影響原意。

第5章 你的直覺有可能只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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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頭腦清醒的時候——甚至在思緒并不那么清晰的時候——你的大腦一直在進行著多重運算，這些運算可以保留和更新一些關(guān)鍵問題的答案。例如：有什么新情況嗎？存在危險嗎？事情進展得順利嗎？我需要轉(zhuǎn)移注意力嗎？完成這個任務(wù)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嗎？你可以將大腦想象成飛機駕駛座艙，里面有一套刻度盤，上面顯示著這些重要變量的當前數(shù)值。系統(tǒng)1會自動對當前這些數(shù)值進行評估，因為這些數(shù)值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決定是否需要系統(tǒng)2提供額外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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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刻度盤測量的是認知放松度。認知放松度介于“放松”和“緊張”之間。放松是事情進展順利的標志——沒有障礙、沒有新情況、沒必要轉(zhuǎn)移注意力或投入更多精力。緊張說明存在某種問題，且需要不斷調(diào)動系統(tǒng)2參與其中。如若事情進展不順利，你便處于認知緊張狀態(tài)中。認知緊張同時還會受當時的努力程度和未得到滿足的需求的影響。令人驚訝的是，一個簡單的認知放松過程卻與有著多種輸入和輸出活動的龐大網(wǎng)絡(luò)相聯(lián)結(jié)。下圖對此作了解釋。

上圖說明如果一個句子印刷清晰，或是被多次重復，或是已經(jīng)深植于腦海，人們就能在認知放松的狀態(tài)下順暢地將其解讀出來。聽別人說話時，如果心情好，或者咬一支筆迫使自己“笑”，都能使認知放松。反之，若說明書印刷模糊，顏色淺，句子冗長，語言晦澀，也許心情也不好，甚至在皺眉，這些情形都會使人處于認知緊張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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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這種放松或緊張狀態(tài)的不同原因會相互影響。處于認知放松狀態(tài)時，你有可能心情不錯，因此會喜歡你親眼所見的事物，相信你親耳所聞的消息，相信你的直覺，感到當時的狀態(tài)是舒適而熟悉的。此時，你的想法也有可能相對隨意、膚淺。當你感到緊張時，你更有可能警惕、多疑，會對手頭上的事情投入更多精力，感覺局促，較少犯錯，但你的直覺和創(chuàng)造相較平時會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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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記憶造成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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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覺這個詞會讓人馬上聯(lián)想到視錯覺，因為我們都很熟悉那些令人產(chǎn)生誤解的圖片。不過，并不是只有視覺才會產(chǎn)生錯覺，記憶也容易產(chǎn)生錯覺，并且這種現(xiàn)象更加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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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維·斯滕比爾（David Stenbill）、莫妮卡·比格特斯基（Monica Bigoutski）、莎娜·蒂拉納（Shana Tirana），這些名字都是我自己編出來的。如果在接下來幾分鐘內(nèi)再次看到這些名字，你很可能還記得自己在哪里見過它們。你心里清楚這些名字并不是那些為數(shù)不多的名人的名字，而且有那么一段時間你會記住這一點。但假設(shè)幾天后你看到一長串名單，其中包括一些知名度不高的名人和你從未聽過的“新”名字，而你的任務(wù)是挑出名單中所有名人的名字，這時你很可能會將戴維·斯滕比爾當成名人，盡管你并不清楚自己是否在與電影、體育運動或是政治有關(guān)的新聞中聽說過他的名字。心理學家拉里·雅各比（Larry Jacoby）是第一位在實驗室中論證了這種記憶錯覺的學者，且發(fā)表了一篇名為“一夜成名”的文章。這種情況是怎樣發(fā)生的呢？要想弄明白，先問問自己是如何知道一個人是否出名的。一些真正有名的名人，例如愛因斯坦、博諾·沃克斯、希拉里·克林頓等，你會在腦海中為他們建立一個信息豐富的記憶檔案。但當你在幾天后再次見到戴維·斯滕比爾這個名字時，你并沒有關(guān)于他的記憶檔案，你有的只是一種熟悉感——你曾經(jīng)在某個地方見過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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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比巧妙地闡述了這個問題：“熟悉感有著簡單而又強烈的‘不可復返性’，這種‘不可復返性’似乎說明這種感覺是對過往經(jīng)歷的一種直接反應(yīng)?！逼湟淮筇匦员闶清e覺。正如雅各比和他的許多同事所說的那樣，看到戴維·斯滕比爾這個名字之所以覺得很眼熟是因為你更容易辨認出這個名字。再次見到曾經(jīng)見過的詞時會更容易識別出來——無論是在你面前一晃而過或是在嘈雜的環(huán)境中讓你指認，你都能更加輕松地識別出這些詞，而且你讀出這些詞的速度要比讀出其他詞快（快百分之幾秒）。簡而言之，當你指認一個早已見過的詞語時，會感到更加放松。正是這種放松使你產(chǎn)生了那種熟悉的感覺。

上圖給出了檢測這一觀點的方法。挑選一個全新的單詞，使其更容易被識別，它就更可能具有不可復返性。的確，如果你在測試前幾毫秒時無意中瞥見了一個新詞，或是在一張單詞列表中看到了這個詞，它跟表中的其他單詞就形成了強烈對比，你也更有可能覺得這個新詞很眼熟。這樣的聯(lián)系在相反的情況下同樣適用。假設(shè)你看到了一張多少有些模糊的單詞列表，其中一些單詞非常模糊，另一些要稍微清楚一點，你的任務(wù)是挑出比較清楚的單詞，此時你最近見過的單詞就會比那些你不熟悉的單詞看起來更清晰。正如上圖指出的那樣，引發(fā)認知放松和認知緊張的各種方法是可以相互轉(zhuǎn)換的。你可能并不十分清楚是什么讓認知更為放松或更為緊張。這也是熟悉感造成錯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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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樣的信息更容易讓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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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是美國第一大城市”，“月亮繞著地球（公）轉(zhuǎn)”，“雞有4條腿”，在所有這些表述中，你在很短時間內(nèi)便接收了大量信息，這些信息五花八門，各不相同。讀過前面三個表述后，你很快就知道前兩個是真實的，最后一個是錯誤的。但值得注意的是，判斷“雞有3條腿”是錯誤的，明顯要比“雞有4條腿”更容易。你的聯(lián)想機制對后一種表述作出判斷的速度相對緩慢，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后一句話讓你想到許多動物都有4條腿這一事實，你可能還會想到超市通常也會銷售4只一包的袋裝雞腿。系統(tǒng)2負責信息轉(zhuǎn)換，它也許會提出問題（關(guān)于紐約的那個問題是否太簡單了），也可能要核對“（公）轉(zhuǎn)”這個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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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你最后一次參加駕駛考試的情形吧。你真的需要一張駕駛執(zhí)照去開一輛載重3噸的車嗎？或許你學習認真，連答案在哪一頁的什么位置都記得，還知道答案的邏輯關(guān)系。但我搬到一個新的州后通過駕駛考試所用的方法跟這些絲毫不沾邊兒。我只是快速地讀了一遍交規(guī)，希望自己能交好運通過考試。我開車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還是知道一些交通法規(guī)的，但一旦遇到不知怎樣回答的問題時，我只能靠認知放松來解決。如果某個答案看起來比較熟悉，我就猜測它可能就是正確答案。如果某個答案看起來比較生僻（或是非常極端），我便排除它。系統(tǒng)1讓人產(chǎn)生熟悉感，系統(tǒng)2依靠系統(tǒng)1產(chǎn)生的這種熟悉感來作出正誤判斷。

我們還可從上圖中得知，如果某個判斷是基于認知放松或認知緊張作出的，那就一定會造成錯覺。任何能使聯(lián)想機制運行更輕松、更順利的事物都會使我們心生偏見。想讓人們相信謬誤有個可靠的方法，那就是不斷重復，因為人們很難對熟悉感和真相加以區(qū)別。權(quán)威機構(gòu)和營銷商都深諳這個事實。然而，心理學家發(fā)現(xiàn)，你不必完整地重復某件事情或某個想法，即使只說一部分，人們也可能相信你的話。經(jīng)?？吹健半u的體溫”這個短語的人會更容易接受“雞的體溫是144華氏度”（或其他隨便什么溫度都無妨）這一說法。只要熟悉其中一個短語，就會覺得對整個陳述都很熟悉，也會因此對陳述內(nèi)容信以為真。如果你記不清楚某個陳述的來源，也無法將其與自己知道的事物聯(lián)系起來，這時你就別無選擇，只能跟著認知放松的感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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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shè)你需要寫一則能讓接收方相信的消息，當然，這則消息是真實的，但人們并不一定相信它是真的。此時，你完全可以利用認知放松來幫助自己，真相錯覺的有關(guān)知識也可以提供一些具體的建議來幫助你實現(xiàn)這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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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建議總的原則是，任何緩解認知緊張的做法都會對你有所幫助，所以，你首先應(yīng)該讓字跡更清晰。請比較下面兩個陳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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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道夫·希特勒生于1892年。

阿道夫·希特勒生于18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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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兩種說法都是錯誤的（希特勒生于1889年），但實驗顯示，第一句話更容易使人信服。其次，你的信息應(yīng)該印刷在質(zhì)量較好的紙上，并且文字和背景間的反差要達到極致。如果你使用彩色字體的話，亮藍或大紅的文字會比綠、黃、灰藍等色調(diào)更容易讓人相信文字內(nèi)容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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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很在意自己在別人眼里是否值得信賴、是否聰明睿智，那么說話時就言簡意賅吧，能用簡單句的時候就別用復雜句。在研究生中有一個廣為流傳的段子，說的是很多教授眼中那些最令人難忘的詞匯。我在普林斯頓大學的同事丹尼·奧本海默（Danny Oppenheimer）反駁了這些學生的說法。在一篇名為“不切實際地運用華麗辭藻的后果：使用長句毫無必要”的文章中，他指出用浮夸的語言來表達熟悉的概念是一種智商低下、可信度差的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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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應(yīng)該保持消息簡潔外，還應(yīng)使其易于記憶。如果可以的話，將你的想法以詩歌的形式表達出來，這樣人們會更容易相信你的話。在一個多次被引用的實驗中，受試者閱讀了許多他們并不熟悉的格言，例如：

“危難時，敵人團結(jié)?！?/span>

“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span>

另一些學生讀到的格言版本則是沒有什么韻腳的：

“危險團結(jié)敵人?！?/span>

“再輕的擊打也能放倒一棵大樹?！?/span>

“承認錯誤就相當于得救了一半?！?/span>

由上可見，押韻的格言比沒有韻腳的格言顯得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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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如果你需要引用一些內(nèi)容，選擇一些容易上口的名字準沒錯。在一項實驗中，我們要求受試者通過兩份經(jīng)紀公司的報告去評估幾家虛擬的土耳其公司的發(fā)展前景。每家公司都有兩份相關(guān)報告，其中一份來自一家名字上口的經(jīng)紀公司（比如Artan），另一份則來自一個名字很拗口的經(jīng)紀公司（比如Taahhut）。兩份報告有時會持不同意見。觀測者能采取的最佳方法就是對兩份報告進行綜合評估，但他們并沒有這樣做。相比名字拗口的經(jīng)紀公司的報告，他們更相信名字上口的經(jīng)紀公司的報告。記住，系統(tǒng)2是非常懶惰的，它不愿付出努力。如果可能的話，消息的接收方會離所有需要付出精力的事物遠遠的，包括名字復雜的信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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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這些都是很好的建議，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得意忘形。如果你的信息是明顯荒謬的或是與接收方已知的事實相左，那么即使你把高質(zhì)量的紙、鮮艷的顏色、押韻和簡單的語言全都用上，也很難提高信息的可信度。做這些實驗的心理學家并不認為其他人是愚蠢和容易騙的。他們認為，我們所有人的生活都受系統(tǒng)1所產(chǎn)生的印象指引，但我們通常不知道這些印象從何而來。你怎么知道某個陳述是否正確呢？如果信息富有邏輯性、與你所持的信念或偏好有聯(lián)系，或是源自你信任和喜愛的信息源，你便會有認知放松之感。但問題在于，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qū)е履愀械椒潘?，包括字體的清晰度和優(yōu)美的韻律，你無法輕易找到這些感覺的來源。

這便是上圖帶給我們的信息：放松或緊張之感是由多種原因?qū)е碌模y以將它們理清。雖然這很難，但也不是不可能。人在備受鼓舞時，就能克服一些導致真理錯覺的外在因素。然而，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系統(tǒng)2都會采納系統(tǒng)1的建議，并繼續(xù)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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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代碼上口，回報率也相對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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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想關(guān)系的對稱性是討論聯(lián)想連貫性的首要主題。正如前文所述，當人們將鉛筆咬在嘴里或是把球放在眉心使自己“微笑”或“皺眉”時，也會感受到平時那種微笑或皺眉時所表達出來的情感。自我強化的相互作用同樣也能在認知放松的研究中有所體現(xiàn)。一方面，當系統(tǒng)2參與到那些需要努力的事情中時，我們就會感到認知緊張。另一方面，無論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認知緊張都有可能將系統(tǒng)2調(diào)動起來，改變?nèi)藗兲幚韱栴}的方式，使他們不再隨意且憑直覺做事，而是轉(zhuǎn)向更加專注的分析性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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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所提到的球拍和球的問題，測試出人們在回答問題時有這樣一個傾向，即不假思索地將腦海中出現(xiàn)的第一個想法當做答案。肖恩·弗雷德里克之所以選擇了球拍和球的問題及其他兩個問題，是因為它們可以喚起一個最直接但卻是錯誤的直覺性答案。這個認知反應(yīng)測試的另外兩個問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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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5臺機器能在5分鐘生產(chǎn)5個小零件，那么100臺機器生產(chǎn)100個小零件需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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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有一片睡蓮葉子，這片葉子以每天增長一倍的速度向外擴散。如果48天后蓮葉就能覆蓋整片湖面，那么其覆蓋湖面一半的面積需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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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分別為5分鐘和4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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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人員召集了40名普林斯頓大學的學生來做這個認知反應(yīng)測試，其中有一半問卷使用的是淺灰色的小字。拿到這部分問卷的學生可以辨認出上面是些什么字，但這樣的字體會導致他們認知緊張。測試結(jié)果清楚地表明：當問卷上的字體清晰時，90%的學生至少會犯一個錯誤；但當字體勉強能夠辨認時，他們的錯誤率卻降到了35%。是的，你沒有看錯：字體模糊不清時，學生的表現(xiàn)更好。這是因為，無論認知緊張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它都更有可能激發(fā)系統(tǒng)2來抑制系統(tǒng)1所給出的直覺性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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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一放松，臉上現(xiàn)笑容》這篇文章描述了這樣一個實驗：讓受試者快速瀏覽一些物體的圖片，在播放其中一些圖片時，先在整個物體出現(xiàn)之前用快得令人難以察覺的速度呈現(xiàn)其輪廓。研究發(fā)現(xiàn)，受試者在識別這些圖片中的物體時會相對容易。實驗人員對受試者面部肌肉的電脈沖進行測量，來記錄肉眼難以觀察到的細微而短暫的表情變化，并由此測出受試者的情緒反應(yīng)。不出所料，當圖片上的物體更容易識別時，人們會微微一笑，眉頭舒展，可見認知放松與良好的感覺相互關(guān)聯(lián)似乎是系統(tǒng)1的一個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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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所料，朗朗上口的單詞會喚起人們的正面態(tài)度。若某公司有一個上口的名字，其股票發(fā)行第一周往往會取得比其他公司更好的成績，雖然這樣的效果會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消失。如果股票有一個讀起來上口的代碼（例如KAR或LUNMOO），這只股票就會比有著PXG或ROD這樣拗口代碼的股票表現(xiàn)優(yōu)異，并且這種優(yōu)越性似乎還會持續(xù)一段時間。瑞士的一項研究發(fā)現(xiàn)，像Emmi、Swissfirst、Comet等有著順口名字的股票會比GeBerit、Ypsomed這樣名字拗口的股票帶來更多的回報。

如上圖所示，重復能引發(fā)放松狀態(tài)和令人舒心的熟悉感。著名心理學家羅伯特·扎伊翁茨（Robert Zajonc）曾潛心關(guān)注重復某種刺激和這一刺激最終帶來的輕微情感波動之間的關(guān)系，扎伊翁茨稱之為曝光效應(yīng)（mere exposure effect）。【曝光效應(yīng)，又稱多看效應(yīng)、（簡單、單純）暴露效應(yīng)、（純粹）接觸效應(yīng)等，是指個體接觸一個刺激的次數(shù)越頻繁，個體對該刺激就越喜歡的現(xiàn)象。】在密歇根大學和密歇根州立大學這兩所大學的校報上所做的實驗是我最滿意的實驗之一。在幾個星期的時間里，一個類似廣告的板塊出現(xiàn)在校報的頭版上，上面寫著以下某個土耳其語單詞（或像土耳其語那樣發(fā)音的單詞）：kadirga，saricik，biwonjni，nansoma，iktitaf。這些詞語重復的頻率各不相同，其中一個只出現(xiàn)過一次，另外一些分別出現(xiàn)過2次、5次、10次和25次。（在其中一所大學校報上出現(xiàn)得最多的單詞在另一校報上出現(xiàn)的頻率則最低。）沒有人就這個問題作出解釋，如有讀者詢問，得到的回答都是：“買下這個板塊的人不愿透露身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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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一系列神秘的廣告結(jié)束后，研究人員在校園內(nèi)散發(fā)調(diào)查問卷，詢問學生對每一個土耳其語的印象，是有“好感”還是很“反感”。結(jié)果令人驚奇：相比只重復了一兩次的詞，受試者對那些重復次數(shù)較多的詞更有好感。通過使用漢字、人臉和任意形狀的多邊形所做的實驗也都再次證實了這一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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曝光效應(yīng)并不依賴對熟悉程度有意識的體驗，事實上，曝光效應(yīng)完全脫離了意識：當重復的單詞或圖片迅速閃過，快到觀察者根本沒有意識到看見它們時，觀察者同樣還是更為喜歡重復率高的單詞或圖片?，F(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清楚的是，系統(tǒng)1能對系統(tǒng)2意識不到的那些事的印象做出回應(yīng)。事實上，當人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看見了刺激物時，其曝光效應(yīng)會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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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伊翁茨聲稱，這種只要不斷重復接觸就能增加喜歡程度的現(xiàn)象，是一個極其重要的生理現(xiàn)象，可推及所有動物身上。要想在一個危機層出不窮的世界生存，一個有機體對新奇刺激應(yīng)該謹慎回應(yīng)，隨時保持警惕和逃離的狀態(tài)。若一種動物對新奇的事物沒有心存戒備，其生存概率就會很低。然而，如果了解到這個刺激物是無害的，最初的謹慎便會漸漸消失。扎伊翁茨稱，曝光效應(yīng)的產(chǎn)生是因為一個刺激的重復曝光并沒有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這樣的刺激最終會成為一個安全信號，而安全的就是好的。顯然，這樣的觀點并不只適用于人類，同樣適用于其他物種。為了證實這一點，扎伊翁茨的一個助手給處于孵化狀態(tài)的雞蛋放不同的音樂，隨后，孵化出來的小雞在聽見孵化期間所聽到的音樂時，發(fā)出的哀鳴要少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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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伊翁茨為他的研究項目作了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總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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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復曝光的結(jié)果有益于機體適應(yīng)其所處的有生命和無生命的環(huán)境。這一效應(yīng)能使機體鑒別出安全的物品和棲息地，是最為原始的社會性依附的基礎(chǔ)。因此，重復曝光構(gòu)成了社會組織和社會整合的基礎(chǔ)，而社會組織與社會整合又是心理穩(wěn)定與社會穩(wěn)定的基礎(ch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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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極情感和系統(tǒng)1的認知放松之間的聯(lián)系由來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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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新是發(fā)生在能讓人聯(lián)想無限的環(huán)境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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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前后，一個名為薩爾諾夫·梅德尼克（Sarnof Mednick）的年輕心理學家認為他已發(fā)現(xiàn)了創(chuàng)新的本質(zhì)。他的觀點雖然簡單卻很有力：創(chuàng)新與出眾的記憶力有關(guān)（創(chuàng)新是極佳的聯(lián)想記憶）。他設(shè)計了一個測試，名叫遠隔聯(lián)想測驗（Remote Association Test，RAT），這個測驗直到今天還常常被用來研究創(chuàng)造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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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一個簡單的例子，請考慮下面三個詞語：

村舍 瑞士人 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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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到一個與這三個詞都有關(guān)聯(lián)的詞嗎？也許你想到了答案是奶酪。再看看下面這個例子：

潛水 燈光 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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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要難得多，但它的確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答案。盡管這個答案是每個說英語的人都知道的，但在受試者中，只有不足20%的人在15秒內(nèi)想到了這個詞。問題的答案是天空。當然，不是任意三個詞都能與同一個詞相聯(lián)系。例如，“夢、球、書”這三個詞就不能引發(fā)一個人人都認為正確的共同聯(lián)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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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來，由德國心理學家組成的幾個研究小組都曾對遠隔聯(lián)想測驗作過研究，對認知放松問題的研究取得了重大進展。其中一個小組提出了兩個問題：在人們知道答案是什么之前，能否感知隨意三個詞是否有一個共同的聯(lián)想意義？心情對這項任務(wù)有何影響？為了弄清這些問題，他們首先讓受試者花幾分鐘時間回想一下自己生活中那些快樂或是悲傷的片段，這個回想的過程使一些受試者感到快樂，而讓另外一些人感到悲傷。然后，他們向受試者展示一連串三個為一組的詞語，這些組詞語中有50%是組內(nèi)的詞語有一定聯(lián)系的（比如潛水、燈光、火箭），而其余50%的組內(nèi)詞語則沒有什么聯(lián)系（例如夢、球、書）。隨后，實驗人員要求受試者快速按下兩個鍵中的一個來表明詞語是否有共同聯(lián)系，按鍵時間限定在兩秒以內(nèi)。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這些受試者根本無法找到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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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帶來了很多驚人的發(fā)現(xiàn)。第一個令人驚訝的地方是，參與上述實驗的受試者猜測所給問題答案的準確率要比他們隨便選出答案的準確率高很多。這個結(jié)果很讓人吃驚。很明顯，認知放松感被聯(lián)想機制中一個微弱的信號激發(fā)起來，這個信號在組內(nèi)三個詞語的關(guān)聯(lián)得到還原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它們是相關(guān)的（有共同的聯(lián)系）。認知放松在這種判斷中起到的作用也在另一個德國小組所做的實驗中得到證實：提高認知放松（啟動、清晰的字體、事先看到詞）的操作同樣能增加人們將詞視為相互聯(lián)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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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是，人的心情在這項直覺性任務(wù)中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實驗人員用電腦編寫了一個“直覺參數(shù)”用于檢測準確性。他們發(fā)現(xiàn)，通過讓受試者想一些愉快的事，使他們在測試之前有好心情的話，猜測的準確率會提高一倍。一個更引人注目的結(jié)果是，心情不好的受試者完全無法準確地完成這個直覺性任務(wù)，他們的猜測還沒有隨便選擇的準確率高。心情顯然能夠影響系統(tǒng)1的運行：當我們不舒服和不開心時，就會喪失自己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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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發(fā)現(xiàn)進一步證實，好心情、直覺、創(chuàng)造力、輕信以及對系統(tǒng)1不斷增強的依賴性形成了一個關(guān)聯(lián)群集。悲傷、警覺、懷疑、分析方法以及不斷增強的努力程度等因素之間也是相互聯(lián)系的。好心情使系統(tǒng)2放松對行為的控制：當人們心情好時，直覺和創(chuàng)造力會增強，但也會放松警惕，易犯邏輯性錯誤，這種關(guān)聯(lián)與曝光效應(yīng)一樣，在生理上也講得通。好心情是事情進展順利的信號，周圍的環(huán)境是安全的，卸下防備并沒有什么影響；壞心情則說明事情進展不那么順利，有可能存在威脅，必須要保持警覺。認知放松與愉快的感覺互為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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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認知放松和積極情感的關(guān)系之外，我們還可以從遠隔聯(lián)想測驗中了解到更多信息。請簡單考慮一下下面兩組詞：

睡覺 郵件 開關(guān)

鹽 深 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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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讀第二組詞時，你的臉上可能會露出一絲微笑，這是因為第二組詞能引起一個共同的聯(lián)想（答案就是“大海”）。你當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這一反應(yīng)，但是只要對你的面部肌肉的電活動進行測量就能發(fā)現(xiàn)這一點。這種微笑反應(yīng)出現(xiàn)在那些對于共同關(guān)聯(lián)事物還并不了解的受試者的臉上。實驗人員僅僅是給他們看了縱向排列的三個詞語，然后指示他們看完后按下空格鍵?？吹接泄餐?lián)想意義的三個詞而產(chǎn)生的認知放松似乎本身就能令人心情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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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很多科學家所言，雖然我們證實了好心情、認知放松和對連貫性的直覺之間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但這種聯(lián)系并不是必然的因果關(guān)系。雖然認知放松與微笑同時出現(xiàn)，但一定是好心情引發(fā)了連貫的直覺反應(yīng)嗎？答案是肯定的。證據(jù)源自一個巧妙的實驗方法，這種方法現(xiàn)在越來越受歡迎。在這個實驗中，一些受試者聽到了實驗人員講的一個封面故事，也許正是這個故事給他們帶來了好心情：他們都戴著耳機，聽著音樂。實驗人員告訴他們：“先前的研究顯示，現(xiàn)在播放的音樂會對人的情緒反應(yīng)產(chǎn)生影響?！边@個故事完全使人喪失了對相關(guān)性的覺察。這一發(fā)現(xiàn)證明，在看到三個詞（如果三個詞相關(guān)則感到愉快，不相關(guān)則不愉快）后，短暫的情緒反應(yīng)事實上是對相關(guān)性判斷的基礎(chǔ)。沒有什么是系統(tǒng)1做不到的。情感變化現(xiàn)在是可以預料到的，正因為這些變化不足為奇，我們才不會隨意將情緒變化歸因于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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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心理研究是迄今為止最為成功的一例，其成功之處在于將實驗技巧與實驗結(jié)果巧妙結(jié)合在一起，而這兩者都是特色鮮明且極為驚人的。在過去幾十年里，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許多關(guān)于系統(tǒng)1自動運作的知識。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很多知識聽起來像是三四十年前的科幻小說。無論是模糊的字體會影響人們對真理的判斷，還是提高認知能力，或是人們對每組三個詞的認知放松感引起的情感回應(yīng)會喚起他們頭腦中的連貫印象，這些都不再難以想象。心理學研究已經(jīng)取得了長足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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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例：認知放松

“不要只是因為字體不清楚就否定他們的商務(wù)計劃?！?/span>

“我們一定愿意相信這個觀點，因為總有人這樣想，但還是三思而后行吧?！?/span>

“熟悉了，就會喜歡，這就是一種曝光效應(yīng)?！?/span>

“我今天心情很好，我的系統(tǒng)2也比平時懶惰，我得格外小心了?！?/span>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