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之書(中譯版)》第二十三話——《屋中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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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求恐怖的人常常會在奇怪又偏遠的地方徘徊。這樣的地方諸如多利買的地下墓穴,還有噩夢國度里的雕刻陵墓。他們會爬上月光照射下的萊茵河古堡廢墟里的高塔,步履蹣跚地走下結(jié)滿蜘蛛網(wǎng)的黑色臺階,臺階之下是被遺忘的亞洲諸城里的碎石遺跡。鬧鬼的樹林和荒無人煙的山脈被他們奉為圣地,他們就在無人島上的兇險巨石附近游蕩。然而那些真正狂熱地追求恐怖的人,會把那種難以言表的恐怖當成一種新的刺激,當成自己存在的首要目的和理由,并且敬重新英格蘭地區(qū)所有蠻荒之地里的那些古老又偏僻的農(nóng)舍,因為那里充斥著各種陰暗的元素:力量、孤獨、丑陋、愚昧混雜在一起,共同形成了他們所追求的最完美的恐怖。
——在所有景象中,最恐怖的是沒有涂漆的木頭房子,遠離人跡所至的道路,通常低低地建在潮濕的、長滿雜草的山坡上,或者是斜靠在一些巨大無比的、突出地表的巖石上。在兩百年甚至更早之前,這些房子就已經(jīng)建在那里了,上面爬滿了葡萄藤,旁邊的樹木郁郁蔥蔥,遮天蔽日?,F(xiàn)在這些房子幾乎都要被生長得無法無天的綠色樹叢完全遮擋住了,但是房子上的小格子窗戶還是能夠犀利地看向外面,就好像是在用致命的麻木感去弱化那不可言說的瘋狂。
——就在這些房子里面,世世代代居住著一群古怪的人,仿佛從未見過房子外面的世界。住在房子里面的人們一直狂熱地堅信,他們的祖先們是為了尋找自由而去開發(fā)荒野,從而離開了自己的種族。成功了的種族后代們確實享受到了自由,不再受到原族人的約束,卻成為了自己頭腦中想象出來的可怕幽靈的奴隸。由于脫離了文化的啟蒙,這批清教徒們的實力分崩瓦解,肢解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分支。他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承受著病態(tài)的自我壓抑,同時還要在殘酷無情的大自然中掙扎著生存,因此形成了他們鬼鬼祟祟的性格特征,自史前時代起,繼承了他們那冰冷的北方傳統(tǒng)。在必要的實踐和哲學(xué)理念之中,他們身負原罪,所以不能成為美好的化身。正如所有的凡人皆會犯錯一樣,他們也會在犯錯之后受到法典嚴苛的懲罰,因而試圖去尋找隱藏于法典之上的庇護之所。所以他們越來越隱藏自己的品性,最后只有他們居住的寂靜又昏昏欲睡的房屋能知道他們從遙遠的過去至今所隱藏的一切。他們不善交際,不想擺脫能夠幫助他們遺忘的睡意。有的時候,外面的人想要把這些房屋都拆除,心想著這么做或許是件好事,因為房子里面的人一定也是這么希望的。
——1896年11月的一個下午,我遇上了一場大雨,凍得瑟瑟發(fā)抖,這時候如果出現(xiàn)任何一個能讓我躲雨的地方我都會義無反顧地沖進去。所以在發(fā)現(xiàn)一棟飽受時間侵蝕的古老又破敗的房子時,我立即進去了。當時我已經(jīng)在米斯卡塔尼克山谷里旅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沿途拜訪當?shù)氐木用?,想要搜集某些宗譜學(xué)方面的數(shù)據(jù)。由于我的行程路線十分偏遠曲折,而且充滿了很多不確定的因素,所以我覺得租一輛自行車出行會更方便一些,雖然這個季節(jié)對于騎車而言已經(jīng)有些晚了。為了抄近路盡快到達阿卡姆,我踏上了一條明顯已經(jīng)廢棄了的公路。暴風(fēng)雨來臨時,我恰巧走到了一個四周很大范圍內(nèi)都沒有村落的地方,自然就找不到一個更好的躲雨的地方,只能去那個看起來令人很不舒服的木頭房子里。房子坐落在一座巖石山的山腳下,兩旁各有一棵不長葉子的榆樹,窗戶臟兮兮的,模糊不清,看不到里面,我卻感到它們在向我眨眼睛。雖然房子就在路盡頭不遠的地方,卻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時就給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說實話,一棟正經(jīng)的建筑物是不會那么狡猾又強烈地盯著經(jīng)過它的人的。在我近期對宗譜學(xué)的研究過程中,我收集到了一些一個世紀之前的傳說故事,這些故事讓我對這樣的地方產(chǎn)生了一些偏見。然而,迫于惡劣的天氣狀況,我還是克服了內(nèi)心的顧慮,毫不猶豫地推著自行車走到房子跟前。眼前的房門緊閉,看起來是那么神秘又引人遐想。
——我原本想當然地認為這個房子已經(jīng)被遺棄了,然而當我走近它時,這個想法開始變得猶豫了。因為盡管通往房子的小路已經(jīng)幾乎被雜草覆蓋了,但是依然保存完好,并不像是完全被遺棄的。因此我沒有直接上去推門,而是敲了敲門,內(nèi)心中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敲完門,我就站在門口那塊粗糙的、長滿了苔蘚的石頭臺階上等。我瞥了一眼旁邊的窗戶和上面的玻璃,發(fā)現(xiàn)盡管它們很古老,在風(fēng)雨中發(fā)出咔嗒咔嗒的聲響,也幾乎被灰塵完全覆蓋了,但是絲毫沒有被破壞,完好無損。因此我認為,雖然看起來與世隔絕,無人注意,這棟房子里面一定還是有人居住的。但是我的敲門聲并沒有得到任何應(yīng)答,我又連續(xù)敲了幾次門,還是沒有人來開門。因此我試著去轉(zhuǎn)動了一下那生銹的門閂,發(fā)現(xiàn)它竟然沒有上鎖。于是我就推開門走了進去。里面是一個狹小的前廳,墻上的石膏都脫落了,從房子里面?zhèn)鱽硪还晌⑷醯牡菢O其難聞的氣味。我把自行車也推進來,然后關(guān)上了身后的房門。前面有一道狹窄的樓梯,樓梯兩側(cè)各有一個小門,可能是通向地下室的。樓梯的左邊和右邊有幾個通向一樓其他房間的房門,但是全都關(guān)著。
——我把自行車靠在墻上,打開了左側(cè)的一扇門,走進去看到房間很小,有一個低矮的天花板,微弱的光線從兩扇灰蒙蒙的窗戶里透了進來,微微地照亮了房間。整個房間幾乎沒有裝修,家具都是極為簡單而原始的。這間房間看上去像是個客廳,因為里面擺放了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一座古老的鐘表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壁爐架上面有一個巨大的壁爐。屋子里放了一小部分書籍和報紙,但是光線太昏暗了,我無法看清楚它們的封面內(nèi)容,不過能看得出上面的復(fù)古氣息,這讓我很感興趣。在這個地區(qū),大部分我到訪過的房子里都留存有大量過去留下的遺物,但是這間屋子里的東西卻是徹徹底底古老的,因為在整個房間中,我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一樣后革命時期的物品。只可惜這里的家具都太過簡陋了,否則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收藏家的天堂了。
——我認真檢查了這棟古舊奇怪的房子之后,那種一開始因為屋外的荒涼而心生的厭惡開始不斷增強。究竟房間里有什么東西讓我感到恐懼和厭惡,這真的很難說明;但房間內(nèi)的整個氛圍里似乎裹藏了一些異樣的東西,這讓我想起了污穢的過去、引人不快的粗俗以及應(yīng)該被遺忘的秘密。我甚至都不想在屋子里坐下,于是就一邊徘徊一邊研究起了剛才看到的那些書籍。我翻開了第一本讓我感興趣的書,那是一本中等大小的書,看起來非常古老,真沒想到能在博物館和圖書館之外的地方找得到這種古書。書被保存得非常完好,最外層包裹著由皮革制成的封皮,還安裝了金屬扣件。這么精致的書竟然會被放在這樣一座簡陋的房子里,實在是令人驚訝。當我打開書的扉頁后,它的罕見程度使我內(nèi)心的驚訝與好奇變得更加強烈起來,這是一本由皮加費塔依據(jù)水手佩洛茲的筆記用拉丁文寫的剛果游記,于1598年在法蘭克福出版。我對這本收錄了德·布里繪制的精妙插圖的書早有耳聞,于是迫不及待地一頁一頁往下翻看,甚至忘卻了剛才的不適感。書里描寫的雕刻品真是有趣極了,完全是根據(jù)想象和漫不經(jīng)心的描述創(chuàng)作出來的,刻畫的都是黑人,卻擁有雪白的皮膚和白種人的外貌特征。要不是一個極其細微的細節(jié)觸動了我疲憊的神經(jīng),我或許還不會合上書,讓不安的感覺又重新襲來。這個細節(jié)就是,這本書總是會固執(zhí)地想要對我展開它的第十二張全頁插圖,圖上畫的是食人王國阿茲庫斯的一家肉鋪,整個畫面都陰森森的,十分恐怖。這么一個微小的細節(jié)就能把我給搞得心神不寧,真是讓我感到丟臉。這一頁插畫的周邊幾頁都是描繪阿茲庫斯的美食的,但我還是不停地想起那幅插畫,恐懼和不安一直干擾著我。
——我轉(zhuǎn)而走向旁邊的一個書架,去翻看了上面僅有的幾本書籍。其中有一本是十八世紀時的《圣經(jīng)》,還有一本差不多同一時期的《天路歷程》,里面的插畫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木版畫,是由年鑒編寫者以賽亞·托馬斯印制。還有一本科頓·馬瑟【科頓·馬瑟(Cotton Mather,1663—1728),英國殖民時期著名清教徒牧師,在塞勒姆巫術(shù)恐慌中熱衷于研究此類事件。】寫的《基督徒在美洲的光輝事跡》,十分破舊不堪。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明顯是同一時期的書籍。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一個明晰的聲音,來自我頭頂上的房間發(fā)出的走路聲。我簡直驚呆了!剛才我不斷地敲門,并沒有人回應(yīng)啊!但是很快我就反應(yīng)過來,或許那個人之前一直在熟睡,只是剛剛才醒過來。這么一想,我就不那么震驚了,繼續(xù)聽著從樓梯傳來的吱吱呀呀的腳步聲,那個人走下樓來了。他的腳步聲聽起來十分沉重,里面也帶著一絲謹慎和好奇。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他那沉重的腳步聲。我記得在我進屋的時候,把房門關(guān)上了。腳步聲停了一會兒,很顯然那個人是發(fā)現(xiàn)了我停在廳里的自行車。然后我就聽到那個人顫顫巍巍地摸索著門閂,把大門打開了。
——我看到,門口站了一個外貌極其古怪的男人,我本想大聲驚呼出來,但是良好的教養(yǎng)克制住了這一想法。他上了年紀,胡子花白,衣衫襤褸,外貌和體格讓我不由得心生敬意和好奇。盡管從整體看上去會給人一種衰老又貧困的感覺,但他的身高超過六英尺,身體結(jié)實又強壯,身材比例也很好。他那長長的胡須從臉頰上開始長,幾乎將他的整個臉都給遮住了。我甚至沒有想到,他的面色非常紅潤,皮膚也沒有什么皺紋。高高的額頭上散落下幾縷花白的頭發(fā),已經(jīng)因年老而變得稀疏了。他的雙眼是藍色的,雖然有一點充血,但是眼光里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激情和熱烈的情緒。這樣的外貌實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我猜想,他過去一定是一位高貴又帥氣的人,只是現(xiàn)在變得邋遢不堪了。他現(xiàn)在的邋遢模樣,讓我感到非常無禮又帶有攻擊性。我沒法說清楚他身上到底穿了些什么,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堆破布,堆在了一雙又高又沉的靴子上面,整個人的骯臟程度也是難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