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鳶視角獨白向，絕世小甜餅

很久沒碼字了，筆力有所退步。

OOC屬于我

01緣起緣滅

我一直以為，與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我十八歲那年的上巳節(jié)。

可當我躺在血泊的彌留之際，耳邊響著他驚惶崩潰的聲音時候，眼前卻閃現(xiàn)出一段及其陌生卻又莫名熟悉的記憶：

六歲的我站在親手種植的小樹苗前，邊澆灌邊祈愿著父親的早日歸來，突然從身后傳來一段悠揚笛聲，與一聲不敢置信的“陸鳶”。

我回首望去，帶著驚訝與警惕，看著他慢慢靠近。

驚訝于為何他會知道我與弟弟的真名，也警惕于他對于我家中情況的過于熟悉。

阿爺說過，不能在外面吐露真名，我習慣性地說著我與阿弟在外面的假名“陸家丫頭”與“陸家小子”，卻被他一口道破阿爺對我們姐弟倆諄諄囑咐過的真實目的。

那時的他，與我這次見他，相同也不同，穿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衣著，卻，明顯比剛才見到的他滄桑許多。

——是經歷過一切的，我熟悉的愛人。

原來，我與他的初遇，距今，五十年。

02以為的初見

兒時的記憶很容易模糊，那個教會我成為自己的身影，在歲月的流逝中被我逐漸遺忘，但那句“鳶的本意，是鷹”，始終留在我心底沃土，結合著經年來父親對我的教導，生根發(fā)芽，參天成樹。

那是一個普通的一年，一個普通的三月三，我在林中采完菌子，一如往常地走到南夢湖邊，想坐在那棵我種的樹下歇歇腳，練會兒武，一眼瞥見湖邊趴著的一個身著深藍長衫的男子，手邊掉落一枚溫潤雙魚佩，價值不菲。

醒來的他明顯過于悲傷，說著似是而非的話語，我悻悻遞還玉佩，想著阿爺與阿弟還在家中等待，便帶著菌子，與心中絲微的熟悉感，踏上歸途。

陌生又熟悉，是誰呢？記憶中并無此人，奇怪。

一個身著長衫的人，帶著明顯的書卷氣，不會是我這個鄉(xiāng)間女子能認識的。那時我?guī)е┳员芭c不甘，想著與這人的萍水相逢，不會再見。卻不想不過幾日，就被熟悉的音律帶往他的面前。

沈不言。

換的墨色長衫顯得他成穩(wěn)可靠，眼中帶著我疑惑的情感與微濕，說著聽在我耳中尤其荒謬的話語，定下授課學習的約定。

他似乎很了解我，了解我心底深處的不甘。

他是那么的博學，那么的機智，那么的善辯，也是那么的嚴厲，那么的耐心，那么的循循善誘，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在聲聲諄諄教導中，在一次又一次的舉重若輕中，我逐漸看懂了他眼中的情緒，也讓自己逐漸沉溺。

年少的我遇見了知音的他，心生戀慕，人之常情，天經地義。

沈不言，沈不言。

從那時起，我口中心中念著的，總是他的名字。

離別來得猝不及防也短暫，他隱忍的情緒與夢中囈語也格外令我疑惑與在意，聲聲再見晚安訴說著他心中的珍重。

我其實并不太信他口中身不由己的別離，我只能口中堅持珍惜相處的每一刻，但我相信，只要他肯留下，只要我能守護好家鄉(xiāng)安全回來，我們有的是時間一起奔向未來。

離家前往北烈的那天，聽著他在我身后壓抑著情緒高喊“再見”，我以為。

也只是我以為。

03舊人歸來

他失蹤三年，從我離開去北烈那天起。

倚華說自我與阿時那日一同離家，他便也沒有再回來，等我與阿弟都平安歸來，五人之家卻自此空了一副碗筷。

后來我憑借著他教授于我的見識與能力成為了李節(jié)度使也是后來的李丞相在江都情報線上舉足輕重的一環(huán)，也借著便利尋找著他的蹤跡，得到的卻從來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沒有這個人。不認識這個人。仿佛那段美好時光就是年少驚艷的南柯一夢。

我從不信。他送與我的玉佩還懸在我腰間，他教于我的學識從不是假的，沒有他，我哪里能成為今日的我。

借著鏡花樓，與他送與我的箜篌，周旋于權貴中，收集傳遞各色消息，間接地為朝廷效力，努力成為他所期盼的模樣，成為我自己想成為的人，也許這樣，就能將我心中的空缺填滿，將他深藏心底。

可他上巳日的乍然出現(xiàn)，卻能輕易調動我的情緒，讓我將這些年的失望與委屈，在他懷中全數(shù)傾訴。

他與我記憶中模樣相同。

三年的變遷，他的眉眼沒有絲毫的變化，穿著我熟悉的藍色衣衫，眼中依舊是情深意切，陪伴我，照顧我，尊重我的意愿，在我們南夢湖的家中，回味著跟三年前同樣味道的烤魚，做著三年前相守時每日做的事。

機智，善辯，看著他游刃有余地說服陛下，他仍舊是我記憶中無所不能的沈不言。

也與我記憶中的模樣不同。

他似乎并不習慣穿墨色衣裳，為人處事也稍有青澀急切，不再記得家中那顆海棠花樹，眼中沒有三年前那樣濃烈的悲哀，卻總是眉頭緊鎖，笛聲中藏著萬千心事。

他拿著匕首做刺殺之事，一口咬定李丞相勾結北烈，用著可能作為憑據(jù)，絕口不提實證，污人清白，私下殺人。這與三年前教我法治與證據(jù)定罪、渾身書卷氣的他相去甚遠。

為何？為何？

不過三年，他變化太大了。

他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04“舊人”非舊人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命中注定，命局無解。

我手中摩挲著他送與我的玉佩，結合剛才他奇怪的舉動，回想著三年前，理清了一切。

“再——見——”

“陸鳶，我想把他送給你。如果不是它，我也不會遇見你?！薄澳恰@算是我們之間的信物嗎？”“算……有它在，我就會一直陪著你。”

“早點走，分開的時候就沒有痛苦了?！薄翱梢远紱]有嘗試過，你怎么知道結果會是痛苦的。”“你不懂，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嘗試了太多辦法，可命運總用各種方式與你做對，我也想留下來，可我又能留下來多久呢……”

“魚在水中游，是尾也是頭。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瓫]有結果的……我們被困在一個逆向的時空里了……”

“陸姑娘，有些事不能強求?！薄叭绻揖鸵獜娗竽?？”“沒有結果的事，強求有什么意義。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就能如愿的。”

“可這些東西對我又沒有什么用。”“等你用到的時候就晚啦。”

“我要你自己想，以后可沒我?guī)湍阆?。”“為什么呀，有你在就好啦?！薄啊?/p>

“如果你知道一個人十日后會死，你會告訴她嗎？”

“十八年后？”“說不定呢。”

“有個人在等我，但我走丟了?！薄澳悄阙s緊去找她呀”“我已經找到了?！?/p>

魚在水中游，是尾也是頭。

魚在水中游，是尾……也是頭……

我瞬間明白了三年前他所有似是而非的話語中的深意。

原來，哪些關于我們的記憶，是我的過去，卻是你的未來，唯獨沒有現(xiàn)在。

那聲回蕩在我身后的“再見”，到底含著未來的沈不言怎樣的心情呢。

與他攤牌的那一刻，看著他眼中的躲閃與悲絕，我堅定決心，家國大義，朝堂穩(wěn)定，什么都比我與他的私情重要。這才是我，被未來的他教導過的，努力成為的現(xiàn)在的我。

陌路。

陌路。

命中注定。

天意不容他留下，溯流而上的他，與我走向命定的初遇。

而順流而下的我，將走向他口中必死的未來。

05見面不識

“皇后娘娘?！?/p>

又一個上巳。

這次見面，他冷淡許多，目的也很強，竹筒倒豆般全數(shù)告訴我十年后上巳會發(fā)生的事，叫我防備李丞相。

我當然知道，如果不是他五年前救了陛下，晟國今日如何，誰都無法預料。

這五年，我在害了陛下的丞相面前伏低做小，暗地里布局謀劃，培養(yǎng)勢力，想跟所謂的命運爭上一爭，也到底需要徐徐圖之，不敢打草驚蛇。

卻從乍然出現(xiàn)在陛下寢殿的他口中知道了弟弟必死之劫。

驚天霹靂，信，卻不敢說信。

連著兩次的期許落空，我實在不敢對我與他的未來抱有希望，只盼他能盡快終止這段因果，回到他原來的時空，不再成為我記憶里抗爭命運不得而絕望的沈不言，命中注定，所做徒勞。

即使忘卻記憶中與他經歷的一切。

陸時，倚華，因為我的叮囑，都默契地對他裝作初識，卻仍忍不住在言語行為中流露出熟稔與信任。

聰明如他，也許因為在這個時空經歷還少，未察端倪。

這次，我惟愿他脫離這宿命。

06抗爭與認命

他還是那個他，即使沒有那些經歷，也是博學多智，不從命運的。

因著他的幫助，火峰堡順利拿回，拯救阿時的計劃也順利落幕，四人回到久違的家中，八年離散終于完整?？粗矍把窖酵跏疫z孤，聽著他口中統(tǒng)一九國的未來歷史，我心中不禁想象起一統(tǒng)九國后國泰民安的模樣，烽煙止，萬民安，一家四口，平凡安穩(wěn)度過余生。

我與他一同的抗爭，勝利了對嗎？我們二人懷揣著對未來結廬的規(guī)劃，心生歡喜。

然而命運到底是命運，因果有定，自有它的齒輪，將所有改變修正到原來的軌跡。我突然察覺不對，等回過神來，已經來不及挽回。

我還沉浸在失去弟弟的悲痛中時，他已經安排妥當，在只言片語中將情勢全部理清。

李擁！

又是李擁！

勾結北烈，還妄想奪取虎豹營兵權！

情勢變換急轉直下，軍失主帥，細作煽動民亂奔逃，急需有威望之人穩(wěn)定局勢。

“元啟五年，女官陸鳶妖媚惑主，尊寵日隆，終執(zhí)鳳牌，登至后位?！比涨斑€在慶幸逃過的史官刀筆，終究成了箴言。

我看著站在人群后的沈不言，默然。

你……還未看清這宿命嗎？

我沒想到，扛過了北烈兵臨城下，扛過了李擁臨城奪權，原以為能在朝堂上將李擁一舉鏟除，卻到底棋差一著，被李擁扳回一局，還讓沈不言眼前喪命。

連喪至親至愛，我?guī)字寥f念俱灰，只能祈禱他好好的，活著，向舊事溯回。

呵……

之前還期盼他能逃離這宿命，如今，卻只能期盼這宿命，能救他一救。

我認命了。

認命了。

十年后，上巳夜，我將走向你，走向你口中我的終局。

07最后一面的初見

元啟十五年，上巳夜。

這是唯一一次我明確知道他會來。我穿上最喜愛的衣裳，做了上巳節(jié)該吃的菜品，候著時辰，等著他。

這是讓我在這深宮中堅持了十年的期盼。

可看著他身著陌生衣裳，眼中只有警惕與探究，我終于知道，這是最后一面了。

看著他穿上我親手做的衣裳，回到了我熟悉的模樣，卻不自覺地退離我意欲理平他衣領的手，我終于理解了十八歲那年他的苦澀。

我與他，仿佛是雙魚佩中央的那兩尾魚，首尾相銜，走不了同一方向。

他對這里很陌生，見一切都很新奇，我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正如以前他口中說的，他不屬于這個時代。

但他還是我記憶中那樣機智善辯，不過瞬息就明了情勢，寥寥數(shù)語痛陳是非，就將與李擁狼狽為奸的北烈奸細激怒動手。

我早已安排妥當，只待計劃成功，只沒想到李擁的箭矢會射向他。

不可以，他不能在我眼前喪命兩次。

“別怕……你還會……再見到我的”

——因果再次開啟。

魚在水中游，是尾也是頭。

08這才是終點

元啟十五年，我并沒有如他口中那樣，因他喪命。

我到底還是不甘心，總是想像你一樣，哪怕希望一次次幻滅，還是要和命運抗爭，于是部署周全，力挽狂瀾。

但李擁叛變伏法，國家內患已定，休養(yǎng)過后，我也終于有更多的時間，去思念他。

宿命的溯回已經終結，我終于能夠完完整整地梳理與他的一切，次次回憶，總會在不經意處刺出回旋的痛。

我總不禁思考彼此初見時，他躲開我整理衣領的手，與我躲開他摘落葉的身影，同樣的情形，誰更受傷。

也想起他自認替身陪我過完上巳節(jié)，與二十一歲那年他帶著與我相等的情感，心心念念想給我過一個完整的上巳節(jié)，卻生生不歡而散。

思考他中刀，與我中箭，到底誰更疼。

也想起十年前他在我眼前喪命落地的手與十年后再遇的期盼，與為了安慰他，昏迷前緊緊握住他的手約定著溯回再見的得償所愿。

……

次次回想，次次傷。

我明白元啟十五年那次是最后一面，卻仍然掛牌許愿，心生妄想，能與他再見一面。

即使我們相遇相聚的地方早已為我們批了命。

鏡花樓，水月亭，南夢湖，琉璃谷。

——鏡花水月，南柯一夢，琉璃易碎。

二十年轉瞬即逝，我一生都為大晟付出，也要用生命為大晟未來的光明鋪上坦途。

妖后。

我從不為這個污名辯解，除了大義，還藏有一點私心。

會不會，未來的他，還能因為妖后陸鳶開啟宿命因果？會不會，經歷過一切他，因為不甘心，為我身后正名？

我這一生五十六年，雖憾，無悔。不悔為大晟付出一生，更不悔與他相遇，與他匆匆四面，相聚相守不過數(shù)月，互相情深意篤，足慰平生。

我腰掛雙魚佩，手拂箜篌弦，用力一撥。

弦斷，落淚。

不，是五面。

六面。

09相思之弦

回顧我的一生，他對我的感情，我該從后往前去回味。

五十六歲，城樓下，他帶著探究，遙望我的終點，驚惶崩潰。

三十六歲，他初見我，審視，探究，卻因元啟之變與我的舍命相救，一改對我妖后的評價，心生愧疚，毅然邁向溯洄之旅。

二十六歲，他一心欲改我命運，帶著愧疚與命運抗爭，在相處中漸生情愫，甚至不惜以命相護。

二十一歲，他情誼漸濃，只想帶我遠離是非，南夢結廬，卻被宿命狠狠打破希望，親手造就了未來因果。

十八歲，經歷了一切的他，終究是認了命，灰了心，帶著滿腔濃烈的愛意，看著滿眼陌生的我，終究緘默不言，教授我不被欺壓的能力，放任我自己翱翔。

六歲，滿身風霜的他飽含畢生之情，見了我最后一面，指引我一生前路。

他情漸深，衣日濃，正如我，意漸長，情日篤。

我們不止一次夢想過南夢結廬，長長久久地相守下去，卻總因世事變遷，宿命輪回，不得善果。

我知道，每一次結廬背后，都有那句不曾出口的期盼深意。

——你做我夫，我為你妻。

這把鳳首箜篌，承載了我們之間的經年情意。合奏過，獨奏過，唯不變的是相思意。

那這斷了的弦，便是那未曾出口不得成形的約定。

它能跨越千年，告訴你。

FIN

OS：二刷三刷依舊被傷后的激情碼字，還有一篇沈不言視角構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