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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傳

2023-07-31 22:11 作者:葉麗薩維塔official  | 我要投稿

? ? ? ? 編者注:本文見《周書·帝紀·文帝》,傳主宇文泰(507-556)是南北朝時期杰出的軍事家、改革家、政治家,西魏的實際掌權者,北周政權的奠基者,最初謚號為文公,周孝閔帝受禪后,追尊為文王,廟號太祖,武成元年(559年)追尊為文皇帝,號其墓為成陵。

《周書》卷一 帝紀第一 文帝上

太祖文皇帝姓宇文氏,諱泰,字黑獺,代武川人也。其先出自炎帝神農氏,為黃帝所滅,子孫遯居朔野。有葛烏菟者,雄武多算略,鮮卑慕之,奉以為主,遂總十二部落,世為大人。其后曰普回,因狩得玉璽三紐,有文曰皇帝璽,普回心異之,以為天授。其俗謂天曰宇,謂君曰文,因號宇文國,并以為氏焉。

普回子莫那,自陰山南徙,始居遼西,是曰獻侯,為魏舅生之國。九世至侯豆歸,為慕容晃所滅。其子陵仕燕,拜駙馬都尉,封玄菟公。魏道武將攻中山,陵從慕容寶御之。寶敗,陵率甲騎五百歸魏,拜都牧主,賜爵安定侯。天興初,徙豪杰于代都,陵隨例遷武川焉。陵生系,系生韜,并以武略稱。韜生肱。 肱任有俠有氣干。正光末,沃野鎮(zhèn)人破六汗拔陵作亂,遠近多應之。其偽署王衛(wèi)可孤徒黨最盛,肱乃糾合鄉(xiāng)里斬可孤,其眾乃散。后避地中山,遂陷于鮮于修禮。修禮令肱還統(tǒng)其部眾。后為定州軍所破,歿于陣。武成初,追尊曰德皇帝。太祖,德皇帝之少子也。母曰王氏,孕五月,夜夢抱子升 ·天,纔不至而止。

寤而告德皇帝,德皇帝喜曰:“雖不至天,貴亦極矣?!鄙泻跉馊缟w,下覆其身。及長,身長八尺,方顙廣額,美須髯,發(fā)長委地,垂手過膝,背有黑子,宛轉若龍盤之形,面有紫光,人望而敬畏之。少有大度,不事家人生業(yè),輕財好施,以交結賢士大夫。

少隨德皇帝在鮮于修禮軍。及葛榮殺修禮,太祖時年十八,榮遂任以將帥。太祖知其無成,與諸兄謀欲逃避,計未行,會爾朱榮擒葛榮,定河北,太祖隨例遷晉陽。榮以太祖兄弟雄杰,懼或異己,遂托以他罪,誅太祖第三兄洛生,復欲害太祖。太祖自理家冤,辭旨慷慨,榮感而免之,益加敬待。

孝昌二年,燕州亂,太祖始以統(tǒng)軍從榮征之。先是,北海王顥奔梁,梁人立為魏主,令率兵入洛。魏孝莊帝出居河內以

避之。榮遣賀拔岳討顥,仍迎孝莊帝。

太祖與岳有舊,乃以別將從岳。及孝莊帝反正,以功封寧都子,邑三百戶,遷鎮(zhèn)遠將軍、步兵校尉。

萬俟丑奴作亂關右,孝莊帝遣爾朱天光及岳等討之,太祖遂從岳入關,先鋒破偽行臺尉遲菩薩等。及平丑奴,定隴右,太祖功居多,遷征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增邑三百戶,加直閣將軍,行原州事。時關隴寇亂,百姓凋殘,太祖撫以恩信,民皆悅服。咸喜曰:“早值宇文使君,吾等豈從逆亂。”太祖嘗從數(shù)騎于野,忽聞簫鼓之音,以問從人,皆云莫之聞也。

普泰二年,爾朱天光東拒齊神武,留弟顯壽鎮(zhèn)長安。秦州刺史侯莫陳悅為天光所召,將軍眾東下。岳知天光必敗,欲留悅共圖顯壽,而計無所出。太祖謂岳曰 :“今天光尚邇,悅未有二心,若以此事告之,恐其驚懼,然悅雖為主將,不能制物,若先說其眾,必人有留心。進失爾朱之期,退恐人情變動,乘 ·此說悅,事無不遂 ?!痹来笙玻戳钐嫒霅傑娬f之,悅遂不行。乃相率襲長安,令太祖輕騎為前鋒。太祖策顯壽怯懦,聞諸軍將至,必當東走,恐其遠遁,乃倍道兼行。

顯壽果已東走,追至華山,擒之。

太昌元年,岳為關西大行臺,以太祖為左丞,領岳府司馬,加散騎常侍。事無巨細,皆委決焉。

齊神武既破爾朱,遂專朝政。太祖請往觀之。既至并州,齊神武問岳軍事,太祖口對雄辯,齊神武以為非常人,欲留之。太祖詭陳忠款,乃得反命,遂星言就道。齊神武果遣追之,至關,不及。太祖還謂岳曰 :“高歡非人臣也。逆謀所以未發(fā)者,憚公兄弟耳。然凡欲立大功,匡社稷,未有不因地勢,總英雄,而能克成者也。侯莫陳悅本實庸材,遭逢際會,遂叨任委,既無憂國之心,亦不為高歡所忌。但為之備,圖之不難。今費也頭控弦之騎不下一萬,夏州刺史斛拔彌俄突勝兵之士三千余人,及靈州刺史曹泥,并恃其僻遠,常懷異望。河西流民紇豆陵伊利等,戶口富實,未奉朝風。今若移軍近隴,扼其要害,示之以威,服之以德,即可收其士馬,以實吾軍。西輯氐羌,北撫沙塞,還軍長安,匡輔魏室,此桓文舉也 ?!痹来髳?,復遣太祖詣闕請事,密陳其狀。魏帝深納之。加太祖武衛(wèi)將軍,還令報岳。 岳遂引軍西次平?jīng)?,謀于其眾曰 :“夏州鄰接寇賊,須加綏撫,安得良刺史以鎮(zhèn)之?”眾皆曰 :“宇文左丞即其人也?!痹涝唬骸白筘┪嶂笥沂忠玻绾慰蓮U?!背烈骼廴眨藦谋娮h。于是表太祖為使持節(jié)、武衛(wèi)將軍、夏州刺史。太祖至州,伊利望風款附,而曹泥猶通使于齊神武。

魏永熙三年春正月,岳欲討曹泥,遣都督趙貴至夏州與太祖計事。太祖曰 :“曹泥孤城阻遠,未足為憂。侯莫陳悅怙眾 密邇,貪而無信,必將為患,愿早圖之 ?!痹啦宦?,遂與悅俱討泥。二月,至于河曲,岳果為悅所害。其士眾散還平?jīng)?,唯大都督趙貴率部曲收岳尸還營。于是三軍未有所屬,諸將以都督寇洛年最長,相與推洛以總兵事。洛素無雄略,威令不行,乃謂諸將曰 :“洛智能本闕,不宜統(tǒng)御,近者迫于群議,推相攝領,今請避位,更擇賢材?!庇谑勤w貴言于眾曰:“元帥忠公盡節(jié),暴于朝野,勛業(yè)未就,奄罹兇酷。豈唯國喪良宰,固亦眾無所依。必欲糾合同盟,復讎雪恥,須擇賢者,總統(tǒng)諸軍。舉非其人,則大事難集,雖欲立忠建義,其可得乎。竊觀宇文夏州,英姿不世,雄謨冠時,遠邇歸心,士卒用命。加以法令齊肅,賞罰嚴明,真足恃也。今若告喪,必來赴難,因而奉之,則大事集矣 ?!敝T將皆稱善。乃命赫連達馳至夏州,告太祖曰:“侯莫陳悅不顧盟誓,棄恩背德,賊害忠良,群情憤惋,控告無所。公昔居管轄,恩信著聞,今無小無大,咸愿推奉。眾之思公,引日成歲,愿勿稽留,以慰眾望也 。”太祖將赴之,夏州吏民咸泣請曰:“聞悅今在(永)〔水〕洛,去平?jīng)霾贿h。若已有賀拔公之眾,則圖之實難。愿且停留,以觀其變 ?!碧嬖?:“悅既害元帥,自應乘勢直據(jù)平?jīng)?,而反趑趄,屯兵水洛,吾知其無能為也。且難得易失者時也,不俟終日者幾也,今不早赴,將恐眾心自離 。”都督彌姐元進規(guī)欲應悅,密圖太祖。事發(fā),斬之。

太祖乃率帳下輕騎,馳赴平?jīng)?。時齊神武遣長史侯景招引岳眾,太祖至安定,遇之,謂景曰 :“賀拔公雖死,宇文泰尚存,卿何為也?”景失色,對曰 :“我猶箭耳,隨人所射,安能自裁 。”景于此即還。太祖至平?jīng)觯拊郎鯌Q。將士且悲且喜曰 :“宇文公至,無所憂矣?!?/p>

于時,魏孝武帝將圖齊神武,聞岳被害,遣武衛(wèi)將軍元毗 宣旨慰勞,追岳軍還洛陽。毗到平?jīng)觯瑫T將已推太祖。侯莫陳悅亦被敕追還,悅既附齊神武,不肯應召。太祖謂諸將曰:“侯莫陳悅枉害忠良,復不應詔命,此國之大賊,豈可容之!”乃命諸軍戒嚴,將以討悅。

及元毗還,太祖表于魏帝曰 :“臣前以故關西大都督臣岳,竭誠奉國,橫罹非命,三軍喪氣,朝野痛惜。都督寇洛等,銜冤茹戚,志雪讎恥。以臣昔同幕府,苦賜要結。臣便以今月十四日,輕來赴軍,當發(fā)之時,已有別表,既為眾情所逼,權掌兵事。詔召岳軍入京,此乃為國良策。但高歡之眾,已至河東,侯莫陳悅猶在水洛。況此軍士多是關西之人,皆戀鄉(xiāng)邑,不愿東下。今逼以上命。悉令赴關,悅躡其后,歡邀其前,首尾受敵,其勢危矣。臣殞身王事,誠所甘心,恐敗國殄人,所損更大。乞少停緩,更思后圖,徐事誘導,漸就東引 ?!碧嬷驹谟憪?,而未測朝旨,且兵眾未集,假此為詞。因與元毗及諸將刑牲盟誓,同獎王室。

初,賀拔岳營于河曲,有軍吏獨行,忽見一老翁,須眉皓素,謂之曰 :“賀拔岳雖復據(jù)有此眾,然終無所成。當有一宇文家從東北來,后必大盛 ?!毖杂櫜灰?。此吏恒與所親言之,至是方驗。

魏帝詔太祖曰 :“賀拔岳既殞,士眾未有所歸,卿可為大都督,即相統(tǒng)領。知欲漸就東下,良不可言。今亦征侯莫陳悅士馬入京。若其不來,朕當親自致罰。宜體此意,不過淹留?!碧嬗直碓?:“侯莫陳悅違天逆理,酷害良臣,自以專戮罪重,不恭詔命,阻兵水洛,強梁秦隴。臣以大宥既班,忍抑私憾,頻問悅及都督可朱渾元等歸闕早晚,而悅并維縶使人,不聽反報。觀其指趣,勢必異圖。臣正為此,未敢自拔。兼順眾情,乞少停緩?!碧婺伺c悅書責之曰:頃者正光之末,天下沸騰, 塵飛河朔,霧塞荊沔。故將軍賀拔公攘袂勃起,志寧宇縣。授戈南指,拯皇靈于已墜;擁旄西邁,濟百姓于淪胥。西顧無憂,繄公是賴。勛茂賞隆,遂征關右。此乃行路所知,不籍一二談也。

君實名微行薄,本無遠量。故將軍降遷高之志,篤匯征之理,乃申啟朝廷,薦君為隴右行臺。朝議以君功名闕然,未之許也。遂頻煩請謁,至于再三。天子難違上將,便相聽許。是亦遐邇共知,不復煩之翰墨??v使木石為心,猶當知感;況在生靈,安能無愧。加以王室多故,高氏專權,主上虛心,寄隆晉鄭。君復與故將軍同受密旨,屢結盟約,期于畢力,共匡時難。而貌恭心狠,妒勝嫉賢,口血未干,匕首已發(fā)。協(xié)黨國賊,共危本朝,孤恩負誓,有靦面目。豈不上畏于天,下慚于地!吾以弱才,猥當藩牧,蒙朝廷拔擢之恩,荷故將軍國士之遇。聞問之日,魂守驚馳。便陳啟天朝,暫來奔赴,眾情所推,遂當戎重。比有敕旨,召吾還闕,亦有別詔,令君入朝。雖操行無聞,而年齒已宿。今日進退,唯君是視。君若督率所部,自山隴東邁,吾亦總勒師徒,北道還闕。共追廉、藺之跡,同慕寇、賈之風。如其首鼠兩端,不時奉詔,專戮違旨,國有常刑,枕戈坐甲,指日相見。幸圖利害,無貽噬臍。

悅既懼太祖謀己,詐為詔書與秦州刺史萬俟普撥,令與悅為黨援。普撥疑之,封詔以呈太祖。太祖表之曰 :“臣自奉詔總平?jīng)鲋畮?,責重憂深,不遑啟處。訓兵秣馬,唯思竭力。前以人戀本土,侯莫陳悅窺窬進退,量度且宜住此。今若召悅授以內官,臣列旆東轅,匪朝伊夕。朝廷若以悅堪為邊捍,乞處以瓜、涼一藩。不然,則終致猜虞,于事無益?!?/p>

初,原州刺史史歸為岳所親任,河曲之變,反為悅守。悅遣其黨王伯和、成次安將兵二千人助歸鎮(zhèn)原州。太祖遣都督侯 莫陳崇率輕騎一千襲歸,擒之,并獲次安、伯和等,送于平?jīng)?。太祖表崇行原州事。萬俟普撥又遣其將叱干保洛領二千騎來從軍。

三月,太祖進軍至原州。眾軍悉集,諭以討悅之意,士卒莫不懷憤。太祖乃表曰 :“臣聞誓死酬恩,覆宗報主,人倫所急,赴蹈如歸。自大都督臣岳歿后,臣頻奉詔還闕,秣馬戒途,志不俟旦。直以督將已下,咸稱賀拔公視我如子,今讎恥未報,亦何面目以處世間,若得一雪冤酷,萬死無恨。且悅外附強臣,內違朝旨。臣今上思逐惡之志,下遂節(jié)士之心,冀仗天威,為國除害。小違大順,實在茲辰??硕ㄖ螅X?!?/p>

夏四月,引兵上隴,留兄子導為都督,鎮(zhèn)原州。太祖軍令嚴肅,秋毫無犯,百姓大悅。識者知其有成。軍出木峽關,大雨雪,平地二尺。太祖知悅怯而多猜,乃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悅果疑其左右有異志者,左右亦不安,眾遂離貳。聞大軍且至,退保略陽,留一萬余人據(jù)守水洛。太祖至水洛,命圍之,城降。太祖即率輕騎數(shù)百趣略陽,以臨悅軍,悅大懼,乃召其部將議之。皆曰“此鋒不可當 ”,勸悅退保上邽以避之。時南秦州刺史李弼亦在悅軍,乃間道遣使,請為內應。其夜,悅出軍,軍中自驚潰,將卒或相率來降。太祖縱兵奮擊,大破之。虜獲萬余人,馬八千疋。悅與其子弟及麾下數(shù)十騎遁走。太祖曰:“悅本與曹泥應接,不過走向靈州 ?!蹦肆钤荻级綄а淝?,都督賀拔潁等追其后。導至牽屯山追及悅,斬之。太祖入上邽,收悅府庫,財物山積,皆以賞士卒,毫厘無所取。左右竊一銀鏤甕以歸,太祖知而罪之,即(割)〔剖〕賜將士,眾大悅。時涼州刺史李叔仁為其民所執(zhí),舉州騷擾。宕昌羌梁(企)〔仚〕定引吐谷渾寇金城。渭州及南秦州氐、羌連結,所在蜂起。南岐至于瓜、鄯,跨州據(jù)郡者,不可勝數(shù)。太祖乃令李弼 鎮(zhèn)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惡蠔鎮(zhèn)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渾元還鎮(zhèn)渭州,衛(wèi)將軍趙貴行秦州事。征豳、涇、東秦、岐四州粟以給軍。

齊神武聞秦隴克捷,乃遣使于太祖,甘言厚禮,深相倚結。太祖拒而不納。時齊神武已有異志,故魏帝深仗太祖。乃征二千騎鎮(zhèn)東雍州,助為聲援,仍令太祖稍引軍而東。太祖乃遣大都督梁御率步騎五千鎮(zhèn)河、渭合口,為圖河東之計。太祖之討悅也,悅遣使請援于齊神武,神武使其都督韓軌將兵一萬據(jù)蒲阪,而雍州刺史賈顯送船與軌,請軌兵入關。太祖因梁御之東,乃逼召顯赴軍。御遂入雍州。

魏帝遣著作郎姚幼瑜持節(jié)勞軍,進太祖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關西大都督、略陽縣公,承制封拜,使持節(jié)如故。于是以寇洛為涇州刺史,李弼為秦州刺史,前略陽郡守張獻為南岐州刺史。盧待伯拒代,遣輕騎襲擒之,待伯自殺。時魏帝方圖齊神武,又遣征兵。太祖乃令前秦州刺史駱超為大都督,率輕騎一千赴洛。進授太祖兼尚書仆射、關西大行臺,余官封如故。太祖乃傳檄方鎮(zhèn)曰:蓋聞陰陽遞用,盛衰相襲,茍當百六,無間三五?;始覄?chuàng)歷,陶鑄蒼生,保安四海,仁育萬物。運距孝昌,屯沴屢起,隴、冀騷動,燕、河狼顧。雖靈命重啟,蕩定有期,而乘釁之徒,因生羽翼。

賊臣高歡,器識庸下,出自輿皂,罕聞禮義,直以一介鷹犬,效力戎行,靦冒恩私,遂階榮寵。不能竭誠盡節(jié),專挾奸回,乃勸爾朱榮行茲篡逆。及榮以專政伏誅,世隆以兇黨外叛,歡苦相敦勉,令取京師。又勸吐萬兒復為弒虐,暫立建明,以令天下,假推普泰,欲竊威權。并歸廢斥,俱見酷害。于是稱兵河北,假討爾朱,亟通表奏,云取讒賊。既行廢黜,遂將篡弒。以人望未改,恐鼎鑊交及,乃求宗室,權允人心。天方與 魏,必將有主,翊戴圣明,誠非歡力。而歡阻兵安忍,自以為功。廣布腹心,跨州連郡,端揆禁闥,莫非親黨。皆行貪虐,窫窳生人。而舊將名臣,正人直士,橫生瘡痏,動掛網(wǎng)羅。故武衛(wèi)將軍伊琳,清貞剛毅,禁旅攸屬;直閣將軍鮮于康仁,忠亮驍杰,爪牙斯在:歡收而戮之,曾?聞奏。司空高干,是其黨與,每相影響,謀危社稷。但以奸志未從,恐先泄漏,乃密白朝廷,使殺高干,方哭對其弟,稱天子橫戮。孫騰、任祥,歡之心膂,并使入居樞近,伺國間隙,知歡逆謀將發(fā),相繼逃歸,歡益加撫待,亦無陳白。

然歡入洛之始,本有奸謀。令親人蔡囗作牧河、濟,厚相恩贍,以為東道主人。故關西大都督、清水公賀拔岳,勛德隆重,興亡攸寄,歡好亂樂禍,深相忌毒,乃與侯莫陳悅陰圖陷害。幕府以受律專征,便即討戮。歡知逆狀已露,稍懷旅距,遂遣蔡囗拒代,令竇泰佐之。又遣侯景等云向白馬,輔世珍等徑趣石濟,高隆之、疋婁昭等屯據(jù)壺關,韓軌之徒擁眾蒲阪。于是上書天子,數(shù)論得失,訾毀乘輿,威侮朝廷。藉此微庸,冀茲大寶。溪壑可盈,禍心不測?;蜓詮礁扒G楚,開疆于外;或言分詣伊洛,取彼讒人;或言欲來入關,與幕府決戰(zhàn)。今圣明御運,天下清夷,百寮師師,四隩來暨。人盡忠良,誰為君側?而歡威福自己,生是亂階,緝構南箕,指鹿為馬,包藏兇逆,伺我神器。是而可忍,孰不可容!

幕府折沖宇宙,親當受脤,銳師百萬,彀騎千群,裹糧坐甲,唯敵是俟,義之所在,糜軀匪恡。況頻有詔書,班告天下,稱歡逆亂,征兵致伐。今便分命將帥,應機進討?;蛉て湟Γ蛞u其窟宅,電繞蛇擊,霧合星羅。而歡違負天地,毒被人鬼,乘此掃蕩,易同俯拾。歡若渡河,稍逼宗廟,則分命諸將,直取并州,幕府躬自東轅,電赴伊洛;若固其巢穴,未敢發(fā)動, 亦命群帥,百道俱前,轘裂賊臣,以謝天下。

其州鎮(zhèn)郡縣,率土人黎,或州鄉(xiāng)冠冕,或勛庸世濟,并宜舍逆歸順,立效軍門。封賞之科,已有別格。凡百君子,可不勉歟。 太祖謂諸將曰 :“高歡雖智不足而詐有余,今聲言欲西,其意在入洛。吾欲令寇洛率馬步萬余,自涇州東引;王羆率甲士一萬,先據(jù)華州。歡若西來,王羆足得抗拒;如其入洛,寇洛即襲汾晉。吾便速駕,直赴京邑。使其進有內顧之憂,退有被躡之勢。一舉大定,此為上策 ?!北娤谭Q善。

秋七月,太祖帥眾發(fā)自高平,前軍至于弘農。而齊神武稍逼京邑,魏帝親總六軍,屯于河橋,令左衛(wèi)元斌之、領軍斛斯椿鎮(zhèn)武牢,遣使告太祖。太祖謂左右曰 :“高歡數(shù)日行八九百里,曉兵者所忌,正須乘便擊之。而主上以萬乘之重,不能決戰(zhàn),方緣津據(jù)守。且長河萬里,捍御為難,若一處得度,大事去矣 ?!奔匆源蠖级节w貴為別道行臺,自蒲阪濟,趣并州。遣大都督李賢將精騎一千赴洛陽。

會斌之與斛斯椿爭權不協(xié),斌之遂棄椿還,紿帝云 :“高歡兵至?!?/p>

七月丁未,帝遂從洛陽率輕騎入關,太祖?zhèn)鋬x衛(wèi)奉迎,謁見東陽驛。太祖免冠泣涕謝曰 :“臣不能式遏寇虐,遂使乘輿遷幸。請拘司敗,以正刑書 ?!钡墼唬?/p>

“公之忠節(jié),曝于朝野。朕以不德,負乘致寇。今日相見,深用厚顏。責在朕躬,無勞謝也 ?!蹦朔畹鄱奸L安。披草萊,立朝廷,軍國之政,咸取太祖決焉。仍加授大將軍、雍州刺史,兼尚書令,進封略陽郡公,別置二尚書,隨機處分,解尚書仆射,余如故。太祖固讓,詔敦諭,乃(授)〔受〕。初,魏帝在洛陽,許以馮翊長公主配太祖,未及結納,而帝西遷。至是, 詔太祖尚之,拜駙馬都尉。

八月,齊神武襲陷潼關,侵華陰。太祖率諸軍屯霸上以待之。齊神武留其將薛瑾守關而退。太祖乃進軍討瑾,虜其卒七千,還長安,進位丞相。

冬十月,齊神武推魏清河王亶子善見為主,徙都于鄴,是為東魏。

十一月,遣儀同李虎與李弼、趙貴等討曹泥于靈州,虎引河灌之。明年,泥降,遷其豪帥于咸陽。

閏十二月,魏孝武帝崩。太祖與群公定策,尊立魏南陽王寶炬為嗣,是為文皇帝。

魏大統(tǒng)元年春正月己酉,進太祖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大行臺,改封安定郡王。太祖固讓王及錄尚書事,魏帝許之,乃改封安定郡公。東魏遣其將司馬子如寇潼關,太祖軍霸上,子如乃回軍自蒲津寇華州,刺史王羆擊走之。三月,太祖以戎役屢興,民吏勞弊,乃命所司斟酌今古,參考變通,可以益國利民便時適治者,為二十四條新制,奏魏帝行之。

二年春三月,東魏襲陷夏州,留其將張瓊、許和守之。夏五月,秦州刺史、建中王萬俟普撥率所部叛入東魏。太祖勒輕騎追之,至河北千余里,不及而還。

三年春正月,東魏寇龍門,屯軍蒲阪,造三道浮橋度河。又遣其將竇泰趣潼關,高敖曹圍洛州。太祖出軍廣陽,召諸將曰 :“賊今掎吾三面,又造橋于河,示欲必渡,是欲綴吾軍,使竇泰得西入耳。久與相持,其計得行,非良策也。且歡起兵以來,泰每為先驅,其下多銳卒,屢勝而驕。今出其不意,襲之必克??颂﹦t歡不戰(zhàn)而自走矣?!敝T將咸曰:“賊在近,舍而遠襲,事若蹉跌,悔無及也?!?

太祖曰 :“歡前再襲潼關,吾軍不過霸上。今者大來,兵未出郊。賊顧謂吾但自守耳,無遠斗意。又狃于得志,有輕我之心。乘此擊之,何往不克。賊雖造橋,不能徑渡。此五日中,吾取竇泰必矣。公等勿疑 ?!备?,太祖率騎六千還長安,聲言欲保隴右。辛亥,謁帝而潛出軍。癸丑旦,至小關。竇泰卒聞軍至,惶懼,依山為陣,未及成列,太祖縱兵擊破之,盡俘其眾萬余人。斬泰,傳首長安。高敖曹適陷洛州,執(zhí)刺史泉企,聞泰之歿,焚輜重棄城走。齊神武亦撤橋而退。企子元禮尋復洛州,斬東魏刺史杜密。太祖還軍長安。

六月,遣儀同于謹取楊氏壁。太祖請罷行臺,帝復申前命,太祖受錄尚書事,余固讓,乃止。秋七月,征兵會咸陽。

八月丁丑,太祖率李弼、獨孤信、梁御、趙貴、于謹、若干惠、怡峰、劉亮、王德、侯莫陳崇、李遠、達奚武等十二將東伐。至潼關,太祖乃誓于師曰 :“與爾有眾,奉天威,誅暴亂。惟爾士,整爾甲兵,戒爾戎事,無貪財以輕敵,無暴民以作威。用命則有賞,不用命則有戮。爾眾士其勉之 ?!鼻灿谥斁榆娗埃叩刂帘P豆。東魏將高叔禮守柵不下,謹急攻之,乃降。獲其戍卒一千,送叔禮于長安。戊子,至弘農。東魏將高干、陜州刺史李徽伯拒守。于時連雨,太祖乃命諸軍冒雨攻之。庚寅,城潰,斬徽伯,虜其戰(zhàn)士八千。高干走度河,令賀拔勝追擒之,并送長安。于是宜陽、邵郡皆來歸附。先是河南豪杰多聚兵應東魏,至是各率所部來降。

齊神武懼,率眾十萬出壺口,趨蒲阪,將自后土濟。又遣其將高敖曹以三萬人出河南。是歲,關中饑。太祖既平弘農,因館谷五十余日。時戰(zhàn)士不滿萬人,聞齊神武將度,乃引軍入關。齊神武遂度河,逼華州。刺史王羆嚴守。知不可攻,乃涉 洛,軍于許原西。太祖據(jù)渭南,征諸州兵皆〔未〕會。乃召諸將謂之曰 :“高歡越山度河,遠來至此,天亡之時也。吾欲擊之何如?”諸將咸以眾寡不敵,請待歡更西,以觀其勢。太祖曰:“歡若得至咸陽,人情轉騷擾。今及其新至,便可擊之?!奔丛旄蛴谖?,令軍人赍三日糧,輕騎度渭,輜重自渭南夾渭而西。 冬十月壬辰,至沙苑,距齊神武軍六十余里。齊神武聞太祖至,引軍來會。

癸巳旦,候騎告齊神武軍且至。太祖召諸將謀之。李弼曰:“彼眾我寡,不可平地置陣。此東十里有渭曲,可先據(jù)以待之。”遂進軍至渭曲,背水東西為陣。李弼為右拒,趙貴為左拒。命將士皆偃戈于葭蘆中,聞鼓聲而起。申時,齊神武至,望太祖軍少,競馳而進,不為行列,總萃于左軍。兵將交,太祖鳴鼓,士皆奮起。

于謹?shù)攘娕c之合戰(zhàn),李弼等率鐵騎橫擊之,絕其軍為二隊,大破之,斬六千余級,臨陣降者二萬余人。齊神武夜遁,追至河上,復大克獲。前后虜其卒七萬。

留其甲士二萬,余悉縱歸。收其輜重兵甲,獻俘長安。還軍渭南,于是所征諸州兵始至。乃于戰(zhàn)所,準當時兵士,人種樹一株,以旌武功。進太祖柱國大將軍,增邑并前五千戶。李弼等十二將亦進爵增邑。并其下將士,賞各有差。

遣左仆射、馮翊王元季海為行臺,與開府獨孤信率步騎二萬向洛陽;洛州刺史李顯趨荊州;賀拔勝、李弼渡河圍蒲阪。牙門將高子信開門納勝軍,東魏將薛崇禮棄城走,勝等追獲之。太祖進軍蒲阪,略定汾、絳。于是許和殺張瓊以夏州降。初,太祖自弘農入關后,東魏將高敖曹圍弘農,聞其軍敗,退守洛陽。獨孤信至新安,敖曹復走度河,信遂入洛陽。東魏潁川長 史賀若統(tǒng)與密縣人張儉執(zhí)刺史田迅舉城降。滎陽鄭榮業(yè)、鄭偉等攻梁州,擒其刺史鹿永吉;清河人崔彥穆、檀琛攻滎陽,擒其郡守蘇定:皆來附。自梁、陳已西,將吏降者相屬。

于是東魏將堯雄、趙育、是云寶出潁川,欲復降地。太祖遣儀同宇文貴、梁遷等逆擊,大破之。趙育來降。東魏復遣將任祥率河南兵與雄合,儀同怡峰與貴、遷等復擊破之。又遣都督韋孝寬取豫州。是云寶殺其東揚州刺史那(樁)〔椿〕,以州來附。 四年春三月,太祖率諸將入朝。禮畢,還華州。

七月,東魏遣其將侯景、厙狄干、高敖曹、(元)〔韓〕軌、可朱渾元、莫多婁貸文等圍獨孤信于洛陽。齊神武繼其后。先是,魏帝將幸洛陽拜園陵,會信被圍,詔太祖率軍救信,魏帝亦東。 八月庚寅,太祖至谷城,莫多婁貸文、可朱渾元來逆,臨陣斬貸文,元單騎遁免,悉虜其眾送弘農。遂進軍瀍東。是夕,魏帝幸太祖營,于是景等夜解圍去。

及旦,太祖率輕騎追之,至于河上。景等北據(jù)河橋,南屬邙山為陣,與諸軍合戰(zhàn)。

太祖馬中流矢,驚逸,遂失所之,因此軍中擾亂。都督李穆下馬授太祖,軍以復振。于是大捷,斬高敖曹及其儀同李猛、西兗州刺史宋顯等,虜其甲士一萬五千,赴河死者以萬數(shù)。是日置陣既大,首尾懸遠,從旦至未,戰(zhàn)數(shù)十合,氛霧四塞,莫能相知。獨孤信、李遠居右,趙貴、怡峰居左,戰(zhàn)并不利,又未知魏帝及太祖所在,皆棄其卒先歸。開府李虎、念賢等為后軍,遇信等退,即與俱還。由是乃班師,洛陽亦失守。大軍至弘農,守將皆已棄城西走。所虜降卒在弘農者,因相與閉門拒守。

進攻拔之,誅其魁首數(shù)百人。

大軍之東伐也,關中留守兵少,而前后所虜東魏士卒,皆散在民間,乃謀為亂。及李虎等至長安,計無所出,乃與公卿輔魏太子出次渭北。關中大震恐,百姓相剽劫。于是沙苑所俘軍人趙青雀、雍州民于伏德等遂反。青雀據(jù)長安子城,伏德保咸陽,與太守慕容思慶各收降卒,以拒還師。長安大城民皆相率拒青雀,每日接戰(zhàn)。魏帝留止閿鄉(xiāng),遣太祖討之。長安父老見太祖至,悲且喜曰:“不意今日復得見公!”士女咸相賀。華州刺史導率軍襲咸陽,斬思慶,擒伏德,南度渭與太祖會攻青雀,破之。太傅梁景睿先以疾留長安,遂與青雀通謀,至是亦伏誅。關中于是乃定。魏帝還長安,太祖復屯華州。冬十一月,東魏將侯景攻陷廣州。

十二月,是云寶襲洛陽,東魏將王元軌棄城走。都督趙剛襲廣州,拔之。自襄、廣以西城鎮(zhèn)復內屬。五年冬,大閱于華陰。

六年春,東魏將侯景出三鵶,將侵荊州,太祖遣開府李弼、獨孤信各率騎五千出武關,景乃退還。夏,茹茹度河至夏州,太祖召諸軍屯沙苑以備之。七年春三月,稽胡帥、夏州刺史劉平伏據(jù)上郡叛,遣開府于謹討平之。

冬十一月,太祖奏行十二條制,恐百官不勉于職事,又下令申明之。

八年夏四月,大會諸軍于馬牧。冬十月,齊神武侵汾、絳,圍玉壁。太祖出軍蒲阪,將擊之。軍至皂莢,齊神武退。太祖度汾追之,遂遁去。十二月,魏帝狩于華陰,大饗將士。太祖率諸將朝于行在所。

九年春,東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舉州來附,太祖帥師迎之,令開府李遠為前軍。至洛陽,遣開府于謹攻柏谷塢,拔之。三月,齊神武至河北。太祖還軍瀍上以引之。齊神武果度河,據(jù)邙山為陣,不進者數(shù)日。太祖留輜重于瀍曲,士皆銜枚,夜登邙山。未明,擊之,齊神武單騎為賀拔勝所逐,僅而獲免。太祖率右軍若干惠等大破齊神武軍,悉虜其步卒。

趙貴等五將軍居左,戰(zhàn)不利。齊神武軍復合,太祖又不利,夜乃引還。既入關,屯渭上。齊神武進至陜,開府達奚武等率軍御之,乃退。太祖以邙山之戰(zhàn),諸將失律,上表請自貶。魏帝報曰 :“公膺期作宰,義高匡合,仗鉞專征,舉無遺算。朕所以垂拱九載,實資元輔之力,俾九服寧謐,誠賴翊贊之功。今大寇未殄,而以諸將失律,便欲自貶,深虧體國之誠。宜抑此謙光,恤予一人 ?!庇谑菑V募關隴豪右,以增軍旅。冬十月,大閱于櫟陽,還屯華州。

十年夏五月,太祖入朝。

秋七月,魏帝以太祖前后所上二十四條及十二條新制,方為中興永式,乃命尚書蘇綽更損益之,總為五卷,班于天下。于是搜簡賢才,以為牧守令長,皆依新制而遣焉。數(shù)年之間,百姓便之。

冬十月,大閱于白水。

十一年春三月,令曰:

古之帝王所以外建諸侯內立百官者,非欲富貴其身而尊榮之,蓋以天下至廣,非一人所能獨治,是以博訪賢才,助己為治。若其知賢也,則以禮命之。

其人聞命之日,則慘然曰 :“凡受人之事,任人之勞,何舍己而從人 ?!庇肿悦阍?:“天生俊士,所以利時。彼人主者,欲與我為治,安可茍辭 。”于是降心而受命。及居官也,則晝 不甘食,夜不甘寢,思所以上匡人主,下安百姓;不遑恤其私而憂其家,故妻子或有饑寒之弊而不顧也。于是人主賜之以俸祿,尊之以軒冕,而不以為惠也。賢臣受之,亦不以為德也。位不虛加,祿不妄賜。為人君者,誠能以此道授官,為人臣者,誠能以此情受位,則天下之大,可不言而治矣。昔堯、舜之為君,稷、契之為臣,用此道也。及后世衰微,此道遂廢,乃以官職為私恩,爵祿為榮惠。人君之命官也,親則授之,愛則任之。人臣之受位也,可以尊身而潤屋者,則迂道而求之;損身而利物者,則巧言而辭之。于是至公之道沒,而奸詐之萌生。天下不治,正為此矣。

今圣主中興,思去澆偽。諸在朝之士,當念職事之艱難,負闕之招累,夙夜兢兢,如臨深履薄。才堪者,則審己而當之;不堪者,則收短而避之。使天官不妄加,王爵不虛受,則淳素之風,庶幾可反。冬十月大閱于白水,遂西狩岐陽。

十二年春,涼州刺史宇文仲和據(jù)州反。瓜州民張保害刺史成慶,以州應仲和。

太祖遣開府獨孤信討之。東魏遣其將侯景侵襄州,太祖遣開府若干惠率輕騎擊之。至穰,景遁去。

夏五月,獨孤信平?jīng)鲋?,擒仲和,遷其民六千余家于長安。瓜州都督令狐延起義誅張保,瓜州平。

七月,太祖大會諸軍于咸陽。

九月,齊神武圍玉壁,大都督韋孝寬力戰(zhàn)拒守,齊神武攻圍六旬不能下,其士卒死者什二三。會齊神武有疾,燒營而退。十三年春正月,茹茹寇高平,至于方城。是月,齊神武薨。其子澄嗣,是為文襄帝。與其河南大行臺侯景有隙,景不自安,遣使請舉河南六州來附。齊文襄遣其將韓軌、厙狄干等圍景于 潁川。 三月,太祖遣開府李弼率軍援之,軌等遁去。景請留收輯河南,遂徙鎮(zhèn)豫州。

于是遣開府王思政據(jù)潁川,弼引軍還。

秋七月,侯景密圖附梁。太祖知其謀,悉追還前后所配景將士。景懼,遂叛。

冬,太祖奉魏帝西狩于岐陽。

十四年春,魏帝詔封太祖長子毓為寧都郡公,食邑三千戶。初,太祖以平元顥、納孝莊帝之功,封寧都縣子,至是改縣為郡,而以封毓,用彰勤王之始也。

夏五月,進授太祖太師。太祖奉魏太子巡撫西境,自新平出安定,登隴,刻石紀事。下安陽,至原州,歷北長城,大狩。將東趣五原,至蒲川,聞魏帝不豫,遂還。既至,帝疾已愈,于是還華州。

是歲,東魏遣其將高岳、慕容紹宗、劉豐生等,率眾十余萬圍王思政于潁川。

十五年春,太祖遣大將軍趙貴帥軍至穰,兼督東南諸州兵以援思政。高岳起堰,引洧水以灌城,自潁川以北皆為陂澤,救兵不得至。

夏六月,潁川陷。初,侯景自豫州附梁,后遂度江,圍建業(yè)。梁司州刺史柳仲禮以本朝有難,帥兵援之。梁竟陵郡守孫暠舉郡來附,太祖使大都督符貴往鎮(zhèn)之。及景克建業(yè),仲禮還司州,率眾來寇,暠以郡叛。太祖大怒。

冬十一月,遣開府楊忠率兵與行臺仆射長孫儉討之,攻克隨郡。忠進圍仲禮長史馬岫于安陸。

是歲,盜殺齊文襄于鄴,其弟洋討賊,擒之,仍嗣其事,是為文宣帝。

十六年春正月,柳仲禮率眾來援安陸,楊忠逆擊于漴頭,大破之,擒仲禮,悉虜其眾。馬岫以城降。

三月,魏帝封太祖第二子震為武邑公,邑二千戶。先是,梁雍州刺史、岳陽王察與其叔父荊州刺史、湘東王繹不睦,乃稱蕃來附,遣其世子嶚為質。及楊忠擒仲禮,繹懼,復遣其子方平來朝。

夏五月,齊文宣廢其主元善見而自立。

秋七月,太祖率諸軍東伐,拜章武公導為大將軍,總督留守諸軍事,屯涇北以鎮(zhèn)關中。

九月丁巳,軍出長安。時連雨,自秋及冬,諸軍馬驢多死。遂于弘農北造橋濟河,自蒲阪還。于是河南自洛陽,河北自平陽以東,遂入于齊矣。

十七年春三月,魏文帝崩,皇太子嗣位,太祖以冢宰總百揆。梁邵陵王蕭綸侵安陸,大將軍楊忠討擒之。

冬十月,太祖遣大將軍王雄出子午,伐上津、魏興;大將軍達奚武出散關,伐南鄭。

魏廢帝元年春,王雄平上津、魏興,以其地置東梁州。

夏四月,達奚武圍南鄭,月余,梁州刺史、宜豐侯蕭循以州降。武執(zhí)循還長安。

秋八月,東梁州民叛,率眾圍州城,太祖復遣王雄討之。侯景之克建業(yè)也,還奉梁武帝為主。居數(shù)旬,梁武以憤恚薨。景又立其子綱,尋而廢綱自立。歲余,綱弟繹討景,擒之,遣其舍人魏彥來告,仍嗣位于江陵,是為元帝。

二年春,魏帝詔太祖去丞相大行臺,為都督中外諸軍事。

二月,東梁州平,遷其豪帥于雍州。

三月,太祖遣大將軍、魏安公尉遲迥率眾伐梁武陵王蕭紀于蜀。

夏四月,太祖勒銳騎三萬西踰隴,度金城河,至姑臧。吐谷渾震懼,遣使獻其方物。

五月,蕭紀潼州刺史楊干運以州降,引迥軍向成都。

秋七月,太祖自姑臧至于長安。

八月,克成都,劍南平。

冬十一月,尚書元烈謀作亂,事發(fā),伏誅。

三年春正月,始作九命之典,以敘內外官爵。以第一品為九命,第九品為一命。改流外品為九秩,亦以九為上。又改置州郡及縣:改東雍為華州,北雍為宜州,南雍為蔡州,華州為同州,北華為鄜州,東秦為隴州,南秦為成州,北秦為交州,東荊為淮州,南荊為昌州,東夏為延州,南夏為長州,東梁為金州,南梁為隆州,北梁為靜州,陽都為汾州,南汾為勛州,汾州為丹州,南豳為寧州,南岐為鳳州,南洛為上州,南廣為淯州,南襄為湖州,西涼為甘州,西郢為鴻州,西益為利州,東巴為集州,北應為輔州,恒州為均州,沙州為深州,寧州為麓州,義州為巖州,新州為溫州,江州為沔州,西安為鹽州,安州為始州,并州為隨州,肆州為塘州,冀州為順州,淮州為純州,揚州為潁州,司州為憲州,南平為升州,南郢為歸州,青州為眉州。凡改州四十六,置州一,改郡一百六,改縣二百三十。 自元烈誅,魏帝有怨言。魏淮安王育、廣平王贊等垂泣諫之,帝不聽。于是太祖與公卿定議,廢帝,尊立齊王廓,是為恭帝。 魏恭帝元年夏四月,帝大饗群臣。魏史柳虬執(zhí)簡書于朝曰:“廢帝,文皇帝之嗣子。年七歲,文皇帝托于安定公曰 :“是子才,由于公,不才,亦由于公,宜勉之 ?!惫仁芷澲丶?,居元輔之任,又納女為皇后,遂不能訓誨有成,致令廢黜,負 文皇帝付屬之意,此咎非安定公而誰?”太祖乃令太常盧辯作誥諭公卿曰 :“嗚呼!我群后暨眾士,維文皇帝以襁褓之嗣托于予,訓之誨之,庶厥有成。

而予罔能革變厥心,庸暨乎廢,墜我文皇帝之志。嗚呼!茲咎予其焉避。予實知之,矧爾眾人之心哉。惟予之顏,豈惟今厚,將恐來世以予為口實 ?!币液ィt封太祖子邕為輔城公,憲為安城公,邑各二千戶。茹茹乙旃達官寇廣武。

五月,遣柱國趙貴追擊之,斬首數(shù)千級,收其輜重而還。

秋七月,太祖西狩至于原州。

梁元帝遣使請據(jù)舊圖以定疆界,又連結于齊,言辭悖慢。太祖曰:“古人有言“天之所棄,誰能興之”,其蕭繹之謂乎。”冬十月壬戌,遣柱國于謹、中山公護、大將軍楊忠、韋孝寬等步騎五萬討之。

十一月癸未,師濟于漢。中山公護與楊忠率銳騎先屯其城下,據(jù)江津以備其逸。丙申,謹至江陵,列營圍守。辛亥,進攻城,其日克之。擒梁元帝,殺之,并虜其百官及士民以歸。沒為奴婢者十余萬,其免者二百余家。立蕭察為梁主,居江陵,為魏附庸。梁將王僧辯、陳霸先于丹陽立梁元帝第九子方智為主。

魏氏之初,統(tǒng)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多絕滅。至是,以諸將功高者為三十六國后,次功者為九十九姓后,所統(tǒng)軍人,亦改從其姓。

二年,梁廣州刺史王琳寇邊。冬十一月,遣大將軍豆盧寧帥師討之。

三年春正月丁丑,初行周禮,建六官。以太祖為太師、大冢宰,柱國李弼為太傅,大司徒趙貴為太保,大宗伯獨孤信為大司馬,于謹為大司寇,侯莫陳崇為大司空。初,太祖以漢魏 官繁,思革前弊。大統(tǒng)中,乃命蘇綽、盧辯依周制改創(chuàng)其事,尋亦置六卿官,然為撰次未成,眾務猶歸臺閣。至是始畢,乃命行之。

夏四月,太祖北巡狩。

秋七月,度北河。王琳遣使來附,以琳為大將軍、長沙郡公。魏帝封太祖子直為秦郡公,招為正平公,邑各一千戶。九月,太祖有疾,還至云陽,命中山公護受遺輔嗣子。

冬十月乙亥,崩于云陽宮,還長安發(fā)喪。時年五十二。甲申,葬于成陵,謚曰文公。孝閔帝受禪,追尊為文王,廟曰太祖。武成元年,追尊為文皇帝。

太祖知人善任使,從諫如流,崇尚儒術,明達政事,恩信被物,能駕馭英豪,一見之者,咸思用命。沙苑所獲囚俘,釋而用之,河橋之役,率以擊戰(zhàn),皆得其死力。諸將出征,授以方略,無不制勝。性好樸素,不尚虛飾,恒以反風俗,復古始為心。 史臣曰:水歷將終,群兇放命,或威權震主,或釁逆滔天。咸謂大寶可以力征,神物可以求得,莫不窺窬九鼎,睥睨兩宮,而誅夷繼及,亡不旋踵。是知巨君篡盜,終成建武之資;仲潁兇殘,實啟當涂之業(yè)。天命有底,庸可滔乎。

太祖田無一成,眾無一旅,驅馳戎馬之際,躡足行伍之間。屬與能之時,應啟圣之運,鳩集義勇,糾合同盟,一舉而殄仇讎,再駕而匡帝室。于是內詢帷幄,外仗材雄,推至誠以待人,弘大順以訓物。高氏籍甲兵之眾,恃戎馬之強,屢入近畿,志圖吞噬。及英謀電發(fā),神旆風馳,弘農建城濮之勛,沙苑有昆陽之捷。

取威定霸,以弱為強。紹元宗之衰緒,創(chuàng)隆周之景命。南清江漢,西舉巴蜀,北控沙漠,東據(jù)伊瀍。乃擯落魏晉,憲章 古昔,修六官之廢典,成一代之鴻規(guī)。德刑并用,勛賢兼敘,遠安邇悅,俗阜民和。億兆之望有歸,揖讓之期允集。功業(yè)若此,人臣以終。盛矣哉!非夫雄略冠時,英姿不世,天與神授,緯武經(jīng)文者,孰能與于此乎。昔者,漢獻蒙塵,曹公成夾輔之業(yè);晉安播蕩,宋武建匡合之勛。

校德論功,綽有余裕。

至于渚宮制勝,闔城孥戮;茹茹歸命,盡種誅夷:雖事出于權道,而用乖于德教。周祚之不永,或此之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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