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有如旋律”與“布列瑟農(nóng)”
匹斯星人阿迪卡回到客艙時,瀾泊格注意到她的臉龐寫著疲憊與喜悅。上橙下藍的風衣已是不見,只剩粉色襯衫。體表和衣物都沾上污泥。相當激烈的戰(zhàn)斗呢。
他是一頭壯實的海豹獸人,身上點綴著類似大理石的花紋。藍灰毛發(fā)濃密,左邊劉海上翹,一綹頭發(fā)垂下并遮蓋右額。瞳色深藍,左眼上部紋有紅上箭頭,右眼下是藍下箭頭。肌肉線條不太明顯但足夠發(fā)達。短褲左紅右藍,分別為寬松與緊縮的材質(zhì)。
眼下,艾沃力已被棕褐恐龍擊敗,瓦魯斯的星球方選手還剩一位。我是不可能回到母星跟那家伙一決高下了,只能去別的星球見識陌生的念影者。
海豹將目光投回紫鬈發(fā)女子。另兩位匹斯人對她深表關切,而她也透露了些許戰(zhàn)斗細節(jié),特地講了自己為何沾上污泥。原來,那件兩色風衣在決斗中浸入淤泥,所以交給高特處理上邊的污跡了。
他想象了下那個畫面,頓感不適。風衣的配色讓他想起海上日出,有股溫暖的感覺。一沾上污泥,這種美好就蕩然無存,一派衰頹腐壞的圖景。希望高特能洗凈衣物上的污濁吧。
半晌后,飛船再度行進。白膚裁判走了進來,將手里的圓柱狀物體遞給了阿迪卡。待大伙安靜下來,他看向紫鬈發(fā)女人:“祝賀阿迪卡贏得了第五場決斗!”如雷掌聲響徹海藍客艙。
之后,高特語調(diào)如前:“第六場決斗,飛船方的參賽者是——”視線轉(zhuǎn)向海豹,“來自瓦魯斯星的瀾泊格!”
啊,這就到我了?!暗攸c是塞比亞星,一個炎熱的森林星球?!辈门袆傉f完,瀾泊格的臉陰沉下來,暗叫不妙。
救命,我討厭炎熱。除了瓦魯斯星,其余五個星球溫度都在冰點以上!唯一一個瓦魯斯的飛船方選手卻要去到炎熱之地決斗,為何我如此倒霉?
算了,我的念影能降溫度。就一場戰(zhàn)斗而已,又不是在那待一整天。想到這里,他振作了些,嘴角微勾。
這時,阿迪卡向前走了一步,嗓音輕柔:“裁判,我身上沾了污泥,能不能用下淋浴間?呃,還想要一套更換的衣物?!?/p>
白膚矮男沉默幾秒,應道:“可以?,F(xiàn)在就跟我來吧?!彼f完扭頭就走,紫膚女緊隨其后。
登上這艘功能全面的飛船,即使不著陸也可享受到應有的服務。納瓦蘭星的科技真是先進??!但在過去,女王并沒把這種科技用在正道,幸虧她后來醒悟了。
幾分鐘過去,舷窗景色定格在飄著幾片流云的鈷藍天空,翠綠居于下方。白膚裁判在艙室門口處探出頭:“塞比亞星到了。瀾泊格,我們出發(fā)吧。”
海豹獸人聞言,小跑上前。穿越茶褐長廊,抵達海藍駕駛艙。澤格達女王坐在駕駛座,驀地轉(zhuǎn)過身,對海豹打了個招呼。瀾泊格回以微笑,女王而后摁下按鍵打開艙門。
高特去角落取了機械圓盤,啟動后懸浮在船外。兩人迅速踏上圓盤,離開了飛船。
陽光不留情面地照下,路過的風有如一位孱弱老者。濕熱的氣息包圍了他們,海豹大汗淋漓,感到輕微胸悶,催促高特加快圓盤速度。白膚矮男照做,并詢問他有無大礙。
“沒事,還能承受得住?!备咛仉S即給了他一個白色小瓶:“里邊裝著液態(tài)干燥劑,要是不舒服可以拿出來用。”海豹道了謝就放進褲袋。
他倆之下全是高聳的樹木,好似一片不見起伏的綠色海洋,偶有蜿蜒的清澈河流將綠海分隔。櫓特和怖朗森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終日與炎熱潮濕為伴嗎?天哪,恕我無法向往這種生活。
機械圓盤向下方移去,帶著兩人進到樹海。此刻,空氣濕度猛然增大,瀾泊格感覺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緊緊箍住,連忙取出小瓶,往鼻腔噴了幾下。好一會后,呼吸才回歸正常。
目之所及皆為翠綠或是棕褐。陽光鉆過葉隙,卻不敢貿(mào)然深入。我的對手在哪?用得著挑這么偏僻的地方么?
終于,圓盤停了下來。瀾泊格四下打量,目光鎖定在在一棵大樹的樹干中部:一只毛發(fā)灰褐的獸人抱著樹干,嘴里嚼著一片卵形樹葉,平靜地注視著他們。
他縱身躍下,面帶慍色,仰頭看著這個家伙。
*
塞比亞星,潮濕悶熱的某座森林里,褳蒽摘了一根帶桉樹葉的枝條。
不久前,他在樹上收到了高特用通訊器發(fā)來的消息,說第六場決斗即將開始,要他做好準備??赐晗?,他自語道:“沒有必要。就這樣迎接挑戰(zhàn)吧?!彼p爪抱著粗壯的樹干,咬下一片桉樹葉,望向遠處。
他是一只高大精壯的樹袋熊,濃密毛發(fā)呈灰褐色。頭發(fā)都往額頭方向扎,貼于顳部的幾條辮子宛若繩索,在前方綁成繩結。凌亂卷曲的長發(fā)絲垂于兩側(cè),近似于一個拱門。半圓雙耳覆滿雪白長絨,瞳孔棕色。手背紋有葉綠車輪圖案,下著貼身的深藍中褲。
吃完幾片桉樹葉,附近有了機械的響動。循聲瞥去,機械圓盤載著全新面貌的高特與腦袋較圓的藍灰獸人來到此處。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兩人,繼續(xù)咀嚼樹葉。
突然,藍灰獸人躍下圓盤,稍顯憤怒地瞪著樹上的褳蒽。他咽下充分咀嚼過的葉子,說:“我叫褳蒽?!?/p>
“我是瀾泊格!”樹下的獸人吼了起來,“你小子想在樹上決斗是吧?”
“也不是不可以。”他完全沒被嚇到,又對白膚矮男招了招手:“高特,近來可好?”
“不差?!备咛芈柫寺柤?,轉(zhuǎn)而說:“刺激的決斗開始!”圓盤帶著他移向上邊。
“快給我滾下來!”對方開始使勁搖晃踢擊大樹,桉葉簌簌落下。不,我的主食!真拿他沒辦法。
“好啦,我這就下來?!彼ⅠR順著樹干滑下,但發(fā)現(xiàn)瀾泊格跑到了較遠的地方,交疊的雙手掌心朝上,像是要接住什么東西?!熬栊院軓娐?!”
“有如旋律(Like a Melody)!”一頭體胖而圓的紡錘狀生物突現(xiàn),體表藍灰,背部有兩個挨著的反向箭頭,紅上藍下。它從瀾泊格手中溜到地面,疾沖而來。
樹袋熊一驚,匆忙喊道:“布列瑟農(nóng)(Bressanone)!”一個身著暗綠制服的獸人形從褳蒽身上剝離而出,比他略矮,體表昏黃,看不清面部細節(jié)。
“布列瑟農(nóng)”正要揮拳出擊,紡錘形生物已經(jīng)繞著他游了一圈,一塊貝殼聚成的小片陸地于腳下成形。褳蒽想跳出貝殼陸地,卻突然感到炎熱,同時頭頂上方有雨點砸落。他不禁抬頭,發(fā)覺雨點并非天上降下,而是憑空冒出。
圓頭獸人嬉笑起來:“你知道嗎?我前一秒還在氣惱,后一秒就心感愉悅。”停頓片刻,“這都是小海豹的功勞?。 ?/p>
瀾泊格邁步向前,地面產(chǎn)生了奇妙的變化:磚紅泥土表面居然冒出了淺藍海水!對方每往前一步,海水就會漫上貝殼陸地,冰冷刺骨。四下打量,海水大致呈方形,邊長即為他倆之間的最初距離。小海豹,那個紡錘形的玩意,緩慢游過他的左側(cè),向前方去。
雨還在下,瀾泊格步步逼近。“有如旋律”的速度太快了,而且還能改變局部氣候和景觀。被困貝殼陸地,我的“布列瑟農(nóng)”很難碰到他啊。不過,他現(xiàn)在離我愈來愈近,是個好機會。他操縱獸人念影上前,揮出雙拳,而對方適時后退躲過,海水隨之退卻。
瀾泊格吐了口氣:“差點被你碰到了呢。升溫降雨的滋味很不錯吧?”
他沒有作答,而是暗忖著從哪里下去能最快接近對方。褳蒽剛挪步,對手就喊了起來:“現(xiàn)在是降溫干燥!”小海豹從樹袋熊的右側(cè)徐徐經(jīng)過,往后邊去。褳蒽頓時感到難以言喻的冷意,仿若被流放到了一塊寒風呼嘯的冰雪大陸。
瀾泊格朝他走來,聲音綿軟如云:“它即將到來,溫柔地來?!奔涌炝四_步,冰涼的海水直接吞噬了貝殼陸地。“它是世界盡頭的頂點。即將到來,不要走?!彼麤]能閃避,唯有投入水中。這水看著很淺,實則挺深。
褳蒽望向造成這一切的家伙,對方步伐平穩(wěn)。海水高度也不同——如果海水是一個天平,那么瀾泊格就是壓在更重的那頭。這就是念影對本體的豁免權嗎?該死!“我必須往另一個方向去啊!”
他即刻擺動四肢,拼命向前游去,全然不顧刺骨的海水。等到距離夠近,褳蒽喚出了昏黃念影,自右掌心吐出的白底車票貼到了對方手臂。
“列車會載著你駛向過往?!毖炤煺f完,海水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