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老哥，你剛才在外面瞎喊啥？”莫憾裹著浴巾，赤裸著白里透紅的雙肩，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邊問道。

“啊，沒啥事兒……剛才看見一只耗子從窗臺前竄過去。”

“多大人了，還怕老鼠?！蹦侗梢牡乜戳四z一眼，然后又被桌子上的鐵盒吸引了目光，“‘存錢罐’怎么拿出來了？”

“想用硬幣占卜?！蹦z面不改色地說道。

“你還能再扯點嘛？”莫憾翻了個白眼，“有時間搞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為什么還不去做飯啊，你老妹我肚子已經(jīng)餓癟了。”

“馬上就去?！蹦z打了個哈哈，借著莫憾給的臺階結束了這場對話。他站起身，正準備從莫憾旁經(jīng)過，目光一瞥，莫憾肩上一塊不大不小的傷疤映入他的眼簾。

“這是怎么回事？”莫遺突然抓住莫憾的肩膀，莫憾則是吃痛地叫了一聲：“干嘛啊老蛇皮，我是你妹啊……還有你該剪指甲了，痛痛痛……”

“我明明昨天才剪得指甲。”莫遺反駁道，“況且我是捏又不是抓……等等，別扯開話題?！?/span>

莫憾如游魚一般從莫遺的手下溜出，整理好浴巾，然后飛一般得沖入自己的房門。莫遺只聽見門房里傳來的門鎖反鎖的聲音，以及莫憾的一句抱怨：“我自己抓傷的……還有，你明明就沒有剪指甲?！?/span>

“這小鬼，”莫遺看了看自己剪得干干凈凈的雙手，苦笑一聲，然后又沉思起來，“那傷痕，怎么看都不像是抓傷啊，倒是那玩意兒像指甲弄出來的——莫非莫憾在學校里還有事兒？”

莫遺決定明天一探究竟。

……

“我出門咯?！?/span>

天色陰沉，早上六點半，街道上還是昏暗一片。

莫憾看著莫遺騎上電瓶，在清晨的薄霧中消失在拐角。她長嘆一口氣，摸了摸衣服下指甲蓋般大小的傷疤，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和猶豫。半晌，她握緊拳頭咬了咬牙，自言自語道：“不能認輸?！比缓笠泊筇げ阶呷朊造F當中。

躲在一旁的莫遺屏息凝神，如鬼魅一般跟了上去。

一日之計在于晨，這話著實在理。早上的空氣經(jīng)過一夜的洗滌，洗去昨日的遲暮，又還沒來得及沾染今日的煙火，最是讓人心曠神怡。

不過莫憾顯然是沒有這種好心情，她看著面前走過來的三個穿著“清涼”的女生，低聲道了一句“小心冷死你們?！比缓蠹涌觳椒?，想要沖過她們形成的“包圍圈”。

“欸欸，別急著走嘛，‘女強人’?！睘槭椎亩贪l(fā)按住莫憾的肩膀，在莫憾的傷口上暗暗捏了一把。莫憾悶哼一聲，偏頭看向那人：“有什么事兒，李薇薇。”

“哎呀，別這么冷淡?！崩钷鞭表槃輷ё∧兜募?，“我只不過是作為同學，關心一下你的身體罷了?！?/span>

“承蒙厚愛，身體無恙?！蹦端﹂_李薇薇的手，徑直離去。

“還是那句話?！崩钷鞭钡穆曇魪哪侗澈髠鱽?，“別做你那不切實際的少女春夢了，班長不是你這種人能追求的，趕快放手，否則下次，我們就沒這么好脾氣了?！?/span>

“切，一群娼婦?！蹦锻铝丝诳谒觳阶哌M學校。

一切都被莫遺看在眼里，他望望天，感慨道：“現(xiàn)在的小孩，都這樣嗎？怪不得莫憾像一個‘異類’似的，原來是世界的錯……嗯？我在說什么?！?/span>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

因為是周五，下午四點半，學生們就陸陸續(xù)續(xù)從校門走出。莫遺打過了招呼有事不會來接她，所以莫憾徑直走回了家。

而莫遺，則是攔住了李薇薇，此刻正在一家咖啡館里。

“學長，你不是說王文凱班長在這里的嗎？這都快五點半了，怎么還沒見到人啊。”李薇薇擺弄著手機，頗有些不耐煩。

“我騙你的。”莫遺抿了一口咖啡，道。

“??？！”李薇薇站起身子，“你神經(jīng)病啊你，玩我兒呢?！彼テ鹨慌缘陌拖胍x去。

“坐下。”莫遺的聲音不大，卻十分具有威懾力，李薇薇猶豫片刻，坐回了椅子上。而后他語氣又變得十分溫柔，“我不這樣，怎么約得到你這樣忙碌的美女呢？”

“哦？”李薇薇放下包，又仔細地看了眼莫遺手中的星巴克和他俊朗的外表，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道：“你早說嘛。”

“我這種人哪有你說的那么忙啦，你只要邀請我，我當然會答應的啦。你今晚有安排？”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莫遺?！蹦z自動忽略了李薇薇的后半句話，李薇薇則是愣了愣，“我是莫憾的哥哥。”

李薇薇熱情的臉色頓時變冷，礙于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沒有立即表現(xiàn)出冷淡來，“哦，原來是莫同學的哥哥啊，有事兒？沒事兒我就先走了?！?/span>

“我知道你們對莫憾在做些什么，”莫遺的話又讓李薇薇停下了動作，“我找你，是警告你，不要再做任何的越界行為。”

“威脅我？”李薇薇冷笑一聲，“你憑什么??？財富還是身份？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您全家都是孤兒來著?！?/span>

莫遺眉頭一皺。

“喲，怎么，難道是想憑借年齡用暴力來解決我？我告訴你，我認識的人多著呢，一個電話，就能來十幾個混道上的揍扁你。”

莫遺冷笑一聲，示意李薇薇隨意去做。

“我這暴脾氣，”李薇薇撂下包，打開手機，卻“哇”得一聲叫了出來——手機屏幕上是一張血腥恐怖的鎖屏。

半晌，她緩過神來，硬著頭皮解鎖手機。

“嘔……我QQ微信的通訊錄……怎么都空了……”她臉色發(fā)青地看向坐對面的莫遺，后者睜開左眼，道：“最后一次警告，別動我妹妹，否則就是再多的人也幫不了你。”

他起身想要瀟灑地離去，李薇薇卻說道；“哼，就算這樣也改變不了她被班長討厭的事實！”

莫遺看了看還在喘氣的李薇薇，一把奪過了她的手提包。

“你tm干嘛？！”

手提包里除了課本樣樣都有，化妝品，充電寶……莫遺一眼就看見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封皺巴巴的書信，上面寫著莫憾娟秀的名字。

“你哪兒來的？”

“哼，那情書里塞著班長寫的絕交書，叫我?guī)Ыo你妹妹。嘿嘿，多有意思啊，可惜我忘了，不然真想看看她失落絕望的樣子啊?！?/span>

莫遺抽出信紙，里面本是莫憾帶著少女氣息的字，卻被墨水涂得亂七八糟，最中間還夾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是王文凱蒼勁的字：

“我討厭你。永遠不見?！?/span>

莫遺又看了看李薇薇，道：“你會受到懲罰的?！?/span>

“老娘可不怕！我……”李薇薇道，而后又想起了那張恐怖的壁紙，不再出聲。

“不止你手機里的小驚喜哦?！蹦z狡黠地一笑，快步走出了咖啡館。

“可惡的家伙！”李薇薇罵了一聲，而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提起包也準備離去。卻被服務員給攔住。
“小姐，麻煩你結一下賬，”服務員遞上一份賬單，“微信支付寶，還是現(xiàn)金？”

李薇薇看著賬單上的“天文數(shù)字”愣在了原地：

“臥槽，你這是打劫啊，怎么這么貴??！”

……

夕陽漸落，莫憾在客廳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節(jié)目。

“我回來了?！蹦z打開門。

“真‘早’啊，老哥?！蹦稕]好氣地說道，“都快八點了，你難道不擔心你嬌小可愛的妹妹一人在家不會被人盯上，出什么意外嗎？”

“我比較擔心盯上你的人的生命安全?！?/span>

回應他的是莫憾奮力一丟的抱枕。

“飯在鍋里留著，你自個兒去吃。我看會電視就睡?！?/span>

“嗯，”莫遺脫下外套，又把抱枕放回原位，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對了，今天我碰到你們班長了，他叫我把這個帶給你。”他從包里遞出一個完整的信封，上面用蒼勁的字跡寫著“王文凱”三個大字。

“唔……”莫憾的臉突然紅了，“你……你沒偷看吧……”

“看了，他說他愛你。”莫遺嘻嘻一笑，然后又被莫憾的抱枕爆頭。

“我去洗個澡，你慢慢看。”莫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浴室，他看著肩膀上那只長大了些許的蝴蝶，自言自語道：

“用謊言，是對的嗎？”

莫憾沖莫遺離去的方向揮了揮拳，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她知道結果，但她還是想看看，親眼看看。

“莫憾啟”

“承蒙你的厚愛，但我覺得我們年齡尚小，此時此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

“來日方長，祝學業(yè)有成?！?/span>

一信閱畢，莫憾將信裝回信封：“是言辭很正經(jīng)友善的回復呢，哥。”

一旁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王文凱回復道：“我討厭你，不要再聯(lián)系我了?！?/span>

她抱著信，用眼淚將少女初次萌動的春心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