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尸心制藥推銷員(第44記)
夜深,一半冰鎮(zhèn)蘇打水,一半白葡萄酒,兩片鮮檸檬浸入其中。
我喝下一大口,舒了口氣。
床頭燈調(diào)至最暗一檔,我拿出IPAD,開始連續(xù)的視頻播放。
或是現(xiàn)實記錄,或是影視橋段,我看的全都是關(guān)于車禍的影像。
尤其是那種大車迎面沖過來的,同一段,我會反復看上幾遍。
沒錯,我在有意嚇自己,調(diào)動一切可能的恐懼感。
我出過車禍,因此而重傷。
可清醒之后,我完全回憶不起來當時發(fā)生的一切,全忘了,沒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記。
至于夢中那輛黑色的、模糊不清的車,并非來自恐懼的記憶,而是被動地接受別人的講述。
不停斷地觀看,害怕的感覺遲遲沒有出現(xiàn)。
合上IPAD,關(guān)上燈,一片漆黑之中,我開始一遍遍復習糾纏不去的噩夢。
我在故意“勾引”那個舊夢,我第一次期望它的潛入,用以判斷我會不會和從前一樣在夢中驚恐、醒來后昏昏沉沉。
閉上眼睛,我希望自己快些入睡,睡得越沉越好。

今天是王總可申請退款退藥的最后一天,我多少有些心神不安。
我一直等著財務(wù)那邊的消息,直到下班,我得到的消息就是沒消息。
整日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下來,可以確定,王總留下了藥。
或許,他早已用了藥,在家族承擔和至深愛情中選擇終不負卿。
我不禁暗自感嘆,做成這筆生意,真好!
雖然,這不是我自己尋找的客戶,拿不到不菲的推銷提成,但我依然高興,為幸運的黎小姐,為難得的真摯愛情。

約定好的西餐廳,楊醫(yī)生比我先到。
征求我的意見后,楊醫(yī)生點了牛排、海鮮、甜品,還有紅葡萄酒。
“原本就是一杯咖啡的事兒,倒害你賠上一頓大餐?!?/p>
“沒關(guān)系,我愿意!”(楊醫(yī)生輕快地一笑)
“那咱們約好,下一次,我請你?!?/p>
“好啊,那我更愿意了!”
楊醫(yī)生的一雙眼睛看向我,把我看得有些不自然。
借著整理餐巾,我避開他的目光。
“思歧,你最近都在規(guī)律用藥嗎?”
“用,我不敢不聽楊醫(yī)生的話?!保ㄎ一貞?yīng)到)
“夜里還會經(jīng)常做夢嗎?”
“不太會了,晚上睡得還算安穩(wěn)?!?/p>
“舊夢沒再出續(xù)集嗎?”(楊醫(yī)生跟著問到)
“沒有?!?/p>
“有沒有……其它的什么不舒服?”
“沒有?!保ㄎ覔u搖頭)
“嗯,那就好?!?/p>
“楊醫(yī)生,我……我想問你一個問題?!?/p>
“你說?!?/p>
“如果以前的癥狀全都消失了,是不是就證明……我的病好了?”
聽到這一問,楊醫(yī)生愣了一下。
“思歧,你指的是……”
“昨天晚上,我看了很多的車禍視頻,睡前還刻意反復回憶了那個舊夢,我以為,這樣做,我一定會夢到什么……什么可怕的,但事實恰好相反,我睡得很好,今早醒來后,那種清醒的感覺反而停留得更長了?!?/p>
“清醒的感覺?”(望著我,楊醫(yī)生雙手交疊)
“對!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一種闊別已久的清醒,像努力掙扎的動物終于脫蛻了束縛的軀殼,一點點舒展,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停留的清醒之感,這一回比上一次的時間還要稍長些,我非常享受、更珍惜這樣的延長,因為它讓我生出一種感覺,自己的病好了?!?/p>
我正認真地表達著,忽然,楊醫(yī)生的手機響了。
“喂,怎么樣了?”
“是,我們也很痛心、很惋惜,但問題是……她畢竟是私自離院,沒有事先告知,更沒經(jīng)過任何醫(yī)護人員的應(yīng)允。”
“我們做不到時時刻刻照看每一個人,出了這樣的意外,而且是極其特殊的意外,家屬那邊,你們積極配合、耐心溝通,盡量平和地把事情處理好?!?/p>
掛斷電話,楊醫(yī)生要了一杯冰水。
“醫(yī)院出什么事了?”(我輕聲問到)
“科里住院的病人私自外出,突發(fā)腦血管兒意外,路人撥打120,送回醫(yī)院急救。剛剛,搶救室傳來消息,到底,人還是沒留住。”
“明知道自己在病中,為什么還要出去呢?”
“暫時沒檢查出大問題,就認定自己沒問題,看似再尋常不過的一次外出,直接丟了性命。”(皺著眉,楊醫(yī)生喝下一口冰水)
“那是個什么病人???年紀大的,不聽勸的那種嗎?”
“年輕的,女的,長得還挺漂亮。”
楊醫(yī)生此言一出,我的心重重一沉。
“女的,年輕的,叫什么名字?”
“你問這個干嘛?”(楊醫(yī)生反問到)
“她……她不會是姓黎吧,黎明的黎?!?/p>
“怎么,你認識黎宛?”
“我認識!”

得知黎小姐意外身故,我立刻跑到洗手間,撥出王總的手機號碼。
我暗暗祈禱著,快接電話,快接電話!
我不確定,現(xiàn)在,王總知不知道黎小姐的死訊。
若是不知道,我想馬上告訴王總:如果藥還在,千萬千萬不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