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園
? 我很少走過清晨的校園,從霧氣邊緣捕捉太陽的一縷光輝,放在掌心中一吹,便將所謂美好的一天鋪展開來。說來這是一種遺憾。我美好的一天想必也許是完整的,影只提前先交付于黑夜罷了??傆腥藭缂s飲下我的遺憾,然后一覺醒在日上三竿。
? 今年的零碎在較多時候很難出現(xiàn),疲憊也吞下夢中的遙思,于是在規(guī)律的恍惚之中,我已身處另一座最小化的牢籠。照例不能成景的季節(jié),我雙手插兜,在屬于我的清晨,將聚焦發(fā)散,看向路上較常更密的人頭攢動。這種方式有一樣好處,既不顯目光渙散未視往來人之無禮,運氣好些又能窺視風中的光暈。我像不管不顧長了腿的過時楊柳,在秋的沉吟中撥動著的腦袋,于人來人往之中獨身。
? 談起獨身,總有些被迫,有時有個攜同之伴,相約于某時某地,他忽地起身,以有別人相約之由留歉意于原地的原地。我未成佛,難免幾分苦澀漾上心頭,指頭同樣泛了三分酸澀,盯著屏幕外沖他若無其事地擺手,卻不知向屏幕那端回復一個怎樣久未聯(lián)絡的笑臉,索性讓屏幕暗了,高呼獨身萬歲,殺掉自怨自艾的情緒。這些時刻讓我深知,手再怎么伸進口袋深處,日上三竿也不會再臨今日的清晨。我雖很少走過清晨的校園,卻不會討厭去走一遭。
? 趕著去上早課,不算清晨的校園。這時我身旁已有騎車疾行抑或是奔去教室充滿朝氣的少年,這朝氣完全蓋過任何時分的陽光。我雖不善凝息細摹青春飛舞的模樣,卻很愿意站在人潮之外看人潮涌動。逆流無力討好,順流太難合襯,索性繞遠,若是空蕩處添幾位同行者,是足以溫盞茶以待的。
? 人潮的背影于我是很有講究的,我大致處于自我認知的“不必追”的階段,剖去其中長輩之余的意味,我并不反感有人行于我前,換言之,我樂得眾人皆于我前,待身前無人,也就沒了層次,無了先后。這當然不是以“懶”為題的演說心得現(xiàn)場,這完全是我將自身置于臆想被迫的獨身之中,同徐志摩先生學習獨享自然的樂趣了。卸去些裝飾的詞匯,于半閉的籠中之景,也是有幾分風味的。
? 只是偶在屬于我之他人的遺憾中,點了回憶的紅燭羅帳,找尋再拾起的線——由我手中發(fā)出的斷續(xù)的線,已揉出的褶皺如同一封封再無回復的信、逐漸黑去的屏、獨飄在我之空中的閑談、只言片語與捏造的也許。我于煙塵中,火光躍動的眼底,深深當做是被迫獨身的自我欺騙,嚼爛了自以為是的語感,我未曾入睡,所以沒有再醒,這很好,好得矯情。
? 我分明看見了那個碎片里的,我走過的清晨的校園。我很少走過清晨的校園,所以那個清晨我記得很清。習以為常的我眼前的背影轉(zhuǎn)過身來,秋天的楊柳聽見了春天的笑,笑在風中吹散了光暈。清晨的校園沒有人潮,我卻想上前涌入即將組成的人潮,只是我摔倒了。我低頭一眼,原來是我左腳絆住了右腳。
? 再冷的北方九月也不會等到遲開的桃花,是這樣的,我將手重新插回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