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塊墓銘
樹梢上立著幾只哀鳴的鴉,斜過頭望向樹下黑色衣擺的男人。 他憔悴的臉慘笑著,干啞的喉里擠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像是從海底冒出的氣泡的嗓音,“我準備好了?!蹦腥巳绱苏f道,憔悴地挪動身軀。 像是撒謊般,你躺了下來,貼在他身邊。 身側(cè)是燒焦的草坪,雪茄味兒的氣霧竄進潤濕的鼻腔,四周的地面散落著嘟嘟作響的電子器械。 眸子里已經(jīng)透印出了夜空的瑠璃色輝光,忽如其來的煩悶憂郁逼迫他放聲大哭起來。 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只需要假裝你很開心。 你不想活下來么? …… 在烈火中漫步的瘦弱女人是活在妄想世界里的。 一架橫條鏡片眼鏡架住她疲憊的雙眼,臉頰兩側(cè)滑落著被熏得闃黑的水珠。 搖籃里不斷傳出嬰兒的啼哭聲,女人需要來回穿行在各個響聲間,用怪異的姿勢對里面的事物發(fā)出‘噓’聲。 這樣之后,才能悠哉踱著步子打響舌,唱起有趣的童謠。 …… 荒原只是刮著風,并不在乎這四個闖入的男人。他們相對而立,身后四個方向放著不同的樂器。 主唱猙獰著面容,死死攥緊那個沒接線的動圈麥克風,原地踏步著等待起風的時刻。 鼓手慵懶地躺在鳳尾蕨叢上,只需要捏著木槌用腳尖去輕觸底鼓,就很滿足了。 吉他手似乎很煩躁地抖著左腿,手里不斷重復著五連音,他是睡著了嗎? 琴手背過左臂,晃著光禿禿的腦袋,僅用右手彈著枯燥的D大調(diào)旋律。 演奏要開始了,大家都快點醒過來吧。 …… 墻壁反射出紫藍交集的光束,現(xiàn)在已是深夜。 醉醺醺的女人扶著墻,跌跌撞撞地離開迪廳,除了她以外,這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了。 外面是玄青的城市。 下著的墨色的雨能模糊路燈桿上海浪的痕跡,磨制的磚墻的樓能掩住昏暗的蒼穹。 一切都很美妙,就連啞光漆身的車也不再嗡嗡作響,只是停在圓形路標旁等待著。 …… 他右手緊握一大塊碎玻璃,渾身淌著血謙卑地向前方鞠躬。 男人的瞳孔沒有絲毫顫動,這已經(jīng)夠美麗了。 畢竟地面殘存的皮膚與光滑碩大的怪物,讓這片碎隅顯得丑陋而低俗。 還在牽動著它們骨感的手指去捻起身下的一塊金屬片。要戴上王冠才行,要戴上王冠才行…… 啊,戴上王冠了呀,真好,真好。 …… 方形的亞克力玻璃箱內(nèi)閃爍著幾只螢火蟲,靛藍色的燈光充盈了整個房間,山毛櫸與垂葉榕若無其事地擺著葉子。 男人望著天花板懶坐在地上,腳邊亮著個斑斕的星空球,他身前的樺木立牌上刻著“夢想成真”。 真是個編織的完美幻境。 讓我們毫不留情地離開這里,投身到曾經(jīng)擁有過的光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