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棋盤迷局

夏洛特現(xiàn)在大概理清了思路：首先，他們應(yīng)該在醫(yī)院里，圍繞在昏迷的邁克爾身邊。結(jié)果不知怎么的，她和戴斯都從那條堆滿垃圾的污水河道醒來，他們試著去尋找其他人，可現(xiàn)在唯一的收獲就是腳下與眼前的場景切換。

墻壁都被粉刷為純白色，墻壁邊緣以仿希臘風(fēng)格的復(fù)古雕柱作為主承重物。雕柱無一例外也被白色漆料覆蓋。只是，承重柱上的配飾讓夏洛特感到頭皮發(fā)麻。

承重柱的掛鉤上，一根根粗細(xì)各異的細(xì)繩栓吊著一具具白色人形的脊梁。那些骷髏只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可骨骼結(jié)構(gòu)與精細(xì)程度卻不亞于放大數(shù)十倍之后。每一段脊椎，每一根肋骨，甚至每一塊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是如此真實。

沒有風(fēng)，可那些小矮人尸骸般的迷你骷髏卻在搖晃身軀。還有些好事者早已在搖頭晃腦、拍手踢腿，亦或?qū)⒐亲瑸槿^，敲擊身后的白色廊柱。

如果它們也算是樂隊的話，那節(jié)奏感也太差了。

“如果我們死了，那我必須承認(rèn)這里比《圣經(jīng)》的地獄火坑要強，”戴斯將夏洛特護在身后，詭異的骷髏娃娃則繼續(xù)各自手上的活計，“如果我們還活著，請把我搞成聾子好么？”

“我們絕對還活著，”夏洛特走到戴斯身前，不過是些裝神弄鬼的小配飾罷了。工作原理應(yīng)該和飾品店的鼓手猴子差不多，“難道我們活見過的怪物還少么？”

很快，夏洛特便發(fā)現(xiàn)了另一頭的克里斯三人，之后是莉茲與威廉、露戴因。這下好了，大家都聚齊了。戴斯也在心中確認(rèn)了一件事：這兒應(yīng)該不是什么死后的往生世界。

櫥窗不知被何人鎖死，窗外空無一物，只有黑到毫無星光的夜空。在這里，為數(shù)不多的光源便是頭頂?shù)陌紫灥鯚簟５鯚魮u搖欲墜，可光亮本身卻十分穩(wěn)定，紅色的燭火，白色的冷光，外加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板。

“如果這里是邁克爾的新宅，并且他有出租房屋的意思，”莉茲擺弄著一具墻角的騎士盔甲，心中還在喃喃自語，“那我會考慮考慮做第一位租客的?！?/p>

騎士是18世紀(jì)的設(shè)計風(fēng)格，一手握劍，一手持盾。鐵礦打造戰(zhàn)甲的潔凈無塵，反射出幾顆刺眼的白色光點。莉茲拿下騎士的盾牌開始估算：光是這樣的一具盔甲擺設(shè)，花費的開支就足夠她用上幾個月。

不過，邁克爾并不在眾人的行列之中。這是夏洛特發(fā)現(xiàn)的疑點，她順著這條線進(jìn)行推理：埃納德失蹤，邁克爾也尋不見蹤跡?，F(xiàn)在眾人只剩下彼此可以依靠，外加空間方位的突然轉(zhuǎn)變—這一切都導(dǎo)向一種可能。

“這絕對和邁克爾有關(guān)?！?/p>

夏洛特靠在墻角，輕聲說出自己的猜想。只不過，眾人都還忙著參觀、討論這棟房子本身，沒人愿意陪她玩那些“推理游戲”。

不過這樣也好，沒人會在中途打斷自己。

夏洛特又以邁克爾為起點展開二次推理：埃納德想要找邁克爾復(fù)仇，如果一切都與邁克爾有關(guān)，那為什么邁克爾不在這兒？這只有一種可能：埃納德真的只是想要殺掉邁克爾，其他無關(guān)的人則被囚禁于此。

這么說來，現(xiàn)在邁克爾才是處境最危險的一個，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危險！

莉茲用膝蓋碰了碰夏洛特的后背，手上還拿著那面金屬盾牌。莉茲對夏洛特眨了眨眼：“你和我想的一樣么，小女孩？”

夏洛特看了一眼莉茲，又望向窗戶，之后她的視線又轉(zhuǎn)回莉茲手中的盾牌。她明白莉茲的意思了，于是，她用富有幽默感的語氣反問道：“你想玩兒一次美國隊長么？”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莉茲將盾牌拋向窗戶，很遺憾，想象中的破窗而出沒能發(fā)生。在接觸到窗戶玻璃的瞬間，那面盾牌消失得無影無蹤。

似乎有什么不可名狀的怪力，正在試圖阻止他們逃離。

夏洛特剛想要喊出“快去拔劍”，可騎士盔甲與銳劍也被這股無形怪力刪除，它們瞬間化作無影無蹤的空氣與金屬飄塵。

墨菲斯讓所有人聚在一起，她剛想要呼喚出夢魘玩偶來確保安全，兩陣海浪般稀散的掌聲便在這座黑白色大廳中回響。

大廳四周都沒有門，也不像是會有暗道與藏身之處的設(shè)計。墨菲斯決定讓毛絨陷阱他們在陰影中待命。至于原因，不想過早暴露只是其一，最重要的點在于讓敵人感到措手不及。

偷襲有悖道德，但通常都會管用。

帶著悲慟的狂笑籠罩四方，那是一種嗚咽般的尖笑。雕柱上懸掛的迷你骷髏們，聞聲見狀后也不再演奏，而是放空四肢繼續(xù)自己的本職工作：表演好一具尸體。

兩道黑白各異的人影從地中冒出，體積則開始不斷增大。起初，它們鉆出地板裂隙時只有枯草大小，很快便生長為樹苗，最后變?yōu)橥菢拥爻赡耆梭w積。之后，人影開始為自己塑形，可黑白雙影的底色從未改變。

白色人影率先完成塑形：它身著白色高領(lǐng)西裝，胸前別著一朵枯萎染塵的白玫瑰。手中的拐杖也來自于白樺木，拐杖盡頭也用細(xì)繩拴著一只骷髏小鬼。西裝后的燕尾直落地面，讓這原本端莊優(yōu)雅的服裝略顯怪誕。

白色人影的臉上，高禮帽陰影下是一副哭泣假面，假面上的白色淚珠呈現(xiàn)不對稱排列，質(zhì)感類似于融化后又凝固的蠟油珠。禮帽之上，銀白色金屬制成的懷表時針還在咔咔作響，不停運作。

黑色人影的造型則相對直接許多：身披黑袍的赤面骷髏，口中的牙齒如金屬般散發(fā)光澤。只剩下些許皮肉的雙手緊握鉤鐮，無數(shù)痛苦與不甘化為藍(lán)紫色冤魂，纏繞在其身邊頻繁扭動。

黑袍暗影的頸部，枷鎖狀的項鏈上布滿拳頭大小的鐵鉤，似乎是為了固定那些作祟冤魂。不過現(xiàn)在，它們要管理的只有一件事：闖入者的生或死。

那些闖入者，自然是二人身下、站立于地板上的眾人。至于從誰開始，何時開始，這都是審判時理應(yīng)考慮到的問題。

“嘻嘻，游戲該開始了?！?/p>

白影的拐杖化為提琴，黑袍暗影則揮舞起手中的鐮刀。

“看來，這兩個家伙來者不善啊?！崩蚱澨蛄颂蛞呀?jīng)干裂的嘴唇，等她把那兩只戲服小丑痛扁一頓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一大杯冰鎮(zhèn)飲料。

“我們才是來者，”夏洛特并未因此失去理智與幽默感，“不過要逃走的人是他們?！?/p>

“很有趣的猜想，夏洛特小朋友。”

埃納德輕拍著邁克爾的脊背，對方正與自己一同躺入溫床，頭部枕在自己的腰間。埃納德則在試著傾聽那些被刪除的家伙，看看他們對自己的兩名仆人會作何反應(yīng)。

埃納德不再繼續(xù)偷聽，外來者被處刑時的慘叫她可不喜歡。她繼續(xù)為邁克爾哼唱，哼唱著那首安眠的小曲。

直到邁克爾忽然想起，那首歌來自他的母親。

直到有關(guān)親人的記憶，再次打破二人共處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