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的人們都在尋找著的、那一片傳說中由無數(shù)潔白松軟的羽毛匯聚而成的海洋。

那海，是生命盡頭的極樂，他們說。

那海，是悲傷消散的地方，他們說。

這海，是繁華現(xiàn)世的終末，有人唱。

這海，是漫漫旅途的彼方，有人唱。

我們向著常世，向著不再有苦痛的海洋走去，就在世界的盡頭，比地平線還要遙遠(yuǎn)的地方，尋找著，直到發(fā)現(xiàn)那處孕育我們卻將我們拋棄的海岸，發(fā)現(xiàn)那帶領(lǐng)我們直至極樂的羽海······

······

初聽到了關(guān)于那片海的“謠言”，也許并不是第一次聽到。

同樣，也許并不是第一次想要去尋找它，就像那些相信著來世與天國的人那樣。

她向著廣闊天空能夠看到的最遠(yuǎn)的地方邁出腳來，好似在田間漫步，等到下一次蝴蝶翅膀震顫的瞬間，又或者是下一次遲暮之人長長嘆息之時，她的腳在地面上激起了淺淺的塵土。

微不足道的塵埃阿，與文明覆滅后漫天的黃沙，在沒有生命的世界也許并沒有什么不同。

一步落下，接著是第二步，邁過了微風(fēng)拂面，邁過了潮漲潮落。

第三步、第四步，邁著輕巧的步伐走向承載著所有希望與痛苦的地方。

那是只剩下天空與大地的地方。

沒有日月的天空，熟悉而陌生的蔚藍(lán)色凝固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方，沒有空氣的流動，沒有生命的蹤跡。

繼續(xù)向前走去，腳下的大地仿佛在跟著行人轉(zhuǎn)動，發(fā)出厚重的鳴響。初聽到了有人在說笑，似乎是有一家人在享受恬靜的午后時光，可轉(zhuǎn)過頭去，只看到一片靜寂的墓地在視線中一閃而過，隨后若隱若現(xiàn)的人群、城市、車馬，在地底深處的隱約轟鳴聲中，很快就化作了灰燼，落在地上，沒入其中，什么都沒有留下，最后是嬰兒的啼哭聲響起，卻自相反的地方傳來。

初再次轉(zhuǎn)身，看向發(fā)出哭聲的地方。

一群鳥兒出現(xiàn)在了眼前，它們沒有羽毛，只剩下皺巴巴的皮膚，睜著呆滯的灰暗眼眸，步履蹣跚地行走在這片不再有常規(guī)的地方。

它們沒有很快地消失不見，只是慢慢地走著，經(jīng)過了初的腳邊，一刻不停地繼續(xù)前進(jìn)著，某一個瞬間，它們突然去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然后在視線朦朧之處不見了蹤跡。

初向著它們來時的方向走去，期間雛鳥在巢中求食的聲音、蛆蟲在泥土里蠕動的聲音與嘈雜的男男女女交談聲不斷響起，眼前也都是交錯出現(xiàn)而后歸于塵埃的景象。

直到這些東西都消失不見，整片空間都安靜下來時，初來到了這片土地的盡頭。

似乎，沒有所謂的“羽海”呢。

在這片詭異世界的邊緣，連大地都不再存在，只有無盡蔚藍(lán)的天空，視線的上方是天，視線的下方依然是天。

但是在極盡遙遠(yuǎn)的天邊，可以看到日月與白云一同靜靜地懸浮在那里。

就好像，已然逝去之物在虛無縹緲的夢境彼方呼喚著。

而在大地消失的地方，有一處沙灘。準(zhǔn)確來說，是無數(shù)的蛋。

密密麻麻、向兩端不斷延伸過去直至看不到為止，仿佛孕育著整個現(xiàn)世生命的、無數(shù)的蛋化作了天空之海的海灘。

可初依然沒有停下，繼續(xù)向前走去，走過了海灘，踩在了無限的天空中。

一道漣漪自她的腳下擴散開來，剎那間，整個天空被切作兩半一般，那漣漪不斷擴散著，隨初的視線一同劃過眼前的“?！薄?/p>

這片天空就是海，在生命終結(jié)的地方，造福生命的海與生命最為向往的自由天空沒有任何差別。遠(yuǎn)方的日月與“白云”就在此常世破滅之地靜靜地守望著。

是啊。那些“白云”。

隨著初的腳步依次落下，一道道波紋迅速在海面上擴散開來，連空中的白云倒映在海面上的影子都看起來像翻涌的浪花一般晃動著。

帶去一切的、天空的白云，帶來一切的、海洋的浪花，在日月交相輝映之間，突然一同飛舞著，向初的方向飛來。

那并不是云，而是迅速蓋過了整片海天的、純白的羽毛。

這就是傳說中的“羽?！?/p>

在漫天的飛羽中，初閃爍著星光的眼睛看到了無數(shù)逝者的背影，在由羽海與遠(yuǎn)處的日月光輝一同編制的“天國”之中，向上飛升著，直至連這片海天都不復(fù)存在的地方，歸于真正的終結(jié)。

這里沒有苦難，也沒有極樂。

這片存在于現(xiàn)世盡頭的海，將海岸上孕育生命的蛋撫養(yǎng)，放出無數(shù)追尋自由的鳥兒，飛離這片天空，直到它的孩子們走到了生命的終點、回到了這里，褪去的羽毛、不再擁有生存的自由的羽毛匯入海洋之中，載著它們的靈魂拋開一切，直到下一次蛋的孵化，這就是生命的盡頭，沒有人們渴望的天堂，也沒有為來世準(zhǔn)備的審判，只有生命的消亡與延續(xù)，僅此而已······

······

“所以羽海終究是一個謠言?！?/p>

初會這樣對問起的人說，直到他們再次追尋著常世的虛無縹緲，正如那片羽海所見證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