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李炬峣去言府拜見了言大人，在書房內(nèi)二人商議了許久，出了書房后他猶豫了片刻才朝言冰云那走去。

????????言冰云聽說他來府上了，本來心中忐忑不安，等著李炬峣如往常一樣來尋他，卻又聽說李炬峣去找他父親了，便自己呆在書房中練字靜心。

????????香爐青煙裊裊，滿室皆是清冷的味道。

????????言冰云依舊是一襲白衣，與窗外的白雪相映襯，更顯得寒色照人，他鋪開宣紙，蘸墨提筆，不似以往的心靜如水，反而有些心浮氣躁。

????????心中各種無著落的猜測臆想攪得他的心亂糟糟的，到底該怎么面對李炬峣他也沒有一點主意。

????????直到他聽見李炬峣過幾日就要去參軍的消息，正在寫字的手一頓，留下一個墨點在宣紙上洇開，馬上要結(jié)尾的文章便作廢了。

????????他將毛筆擱置在筆架上，抬頭問道：“怎么這么突然？”

????????李炬峣笑著道：“本來早就該去了，是我貪圖安樂拖延了幾年?！?/p>

????????他一邊說著一邊想像往常一樣揉揉對方的頭，剛探出手，仿佛想起什么，又假裝不經(jīng)意地收了回來背在身后攥成拳。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邊關(guān)什么樣嗎，我到時寫信告訴你?！?/p>

????????言冰云低著頭嗯了一聲，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

????????“對了，聽言叔叔說你快成親了？我可能趕不回來喝喜酒了，先提前恭喜你了?！?/p>

????????言冰云眼神一動，但卻沒有否定，只是低聲應(yīng)了。

????????李炬峣喉嚨發(fā)澀，清了清嗓子，像以往一樣調(diào)笑道：“只可惜我去了邊關(guān)就見不到這滿城思慕我的姑娘們了?！?/p>

????????聽到這話，言冰云心底一松，沒好氣道：“那你還不趕緊去和愛慕你的姑娘們道別，來尋我作甚！”

????????離別傷感的氛圍頓時被打破了，兩人好似又回到了平常斗嘴的時候。

????????李炬峣也不再反駁，而是哈哈一笑，出了門后一個縱身越過了外墻，遠遠還傳來他爽朗的聲音：“那我就去赴佳人之約了?！?/p>

????????言冰云心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阿峣分明是喜歡女子的。

????????他站在窗邊望著李炬峣消失的方向，發(fā)怔良久，李炬峣對他沒有超乎友誼的感情，這讓他終于放下了懸著的心，許是心神繃得太緊，驟然放松后一股難以抑制的倦怠涌了上來。

????????院中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乍一看過去格外刺眼，他闔上發(fā)澀的眼，并不承認自己心底有幾分隱秘的失望，到底是希望李炬峣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呢？這個問題他自己可能都給不出答案。

????????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于他而言終究是掠影浮光一場空。

????????這天晚上，李炬峣與好友們告別，一群人在酒樓喝了個痛痛快快，好友們都醉成一片被家中的馬車接了回去，而他卻越喝越清醒，在酒樓中吐了幾回后，除了一身酒味外便于平常無異了。

????????他不再像前段時日一樣自欺欺人，他沒有任何時刻比現(xiàn)在更清楚地意識到言冰云就快成婚了。

????????他的阿云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依賴他，時時刻刻與他待在一塊。

????????阿云會有自己的妻，從此以后，阿云的喜怒哀樂與他再無一絲干系，就連百年之后，阿云的名字旁刻的也是旁人。

????????不，不對，他才是那個旁人。

????????李炬峣苦澀地喝下最后一杯酒，意識清醒，心底卻一片荒蕪。

????????他離開酒樓后，不自覺地又走到了言府。

????????他白日里的全部心力都用來強打精神，將離別偽裝得輕描淡寫，都沒來得及仔細看一看他的阿云，現(xiàn)下心中倒翻騰起強烈的悔意。

????????興許他還是醉了，不然他怎么會借著酒勁翻進院中，如同做賊般潛入言冰云的臥房中。

????????今夜的月光異常明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言冰云的睡顏。

????????那人清俊的輪廓融在朦朧的月華中，散發(fā)出珍珠般的微光。

????????他倚在床榻旁久久凝視著言冰云的模樣，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心中所有的焦躁和不安被熨帖地撫平了。

????????淡淡的影子溫柔地籠罩住床上的身影，醉意熏然中，他不知道是夢還是真實，只想將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深深銘記在心中。

????????過了許久，他握了握拳，下了決心似的俯下身，鄭重地在言冰云的額間輕輕落下一個吻。

????????當他輕顫的唇碰到溫熱的肌膚時，整個人緊張得連呼吸都停滯了，因此沒有發(fā)覺身下之人微微顫動的眼睫。

????????言冰云手指攥緊了被角，呼吸也亂了。

????????當李炬峣在一旁看著他的時候，他就醒了，房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他從中嗅到了一絲讓他心安的氣息，他不知道李炬峣要做什么，便繼續(xù)閉著眼裝睡。

????????他能感覺到李炬峣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比月光還溫柔，帶著一絲悵然之意。

????????他心亂如麻，忍不住不停地去想李炬峣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著他，答案已經(jīng)落在他手中，但他卻不敢打開。

????????失去了視線，聽覺反而更加敏銳，萬籟俱靜的深夜，李炬峣的呼吸聲在他身邊一起一伏，恍惚間他想起了六歲那年他落水時，也是閉眼聽著那人的呼吸在他的耳畔一起一伏。

????????原來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

????????那人仿佛也成了呼吸一樣的存在，他從未想過有一日李炬峣會離開他。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快要裝不下去的時候，那人吻上了他的額，那一瞬間他的心也停滯了剎那，李炬峣的氣息鋪天蓋地籠罩住他，所有的猜想都塵埃落定。

????????原來，阿峣也是喜歡他的。

????????良久，李炬峣不舍地直起了身，不再去看言冰云，他怕自己再多看幾眼就狠不下心離開了，因此也錯過了床上之人漸染紅暈的臉頰。

????????轉(zhuǎn)身離開房間后，李炬峣坐在屋頂上仰頭看著天邊的一輪皎月，月光溫柔地撒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卻什么也抓不住，空落落的。

????????挽留不了的月光，觸碰不到的月亮，得不到回應(yīng)的情愛，不得不放下的執(zhí)念。

????????那一晚言冰云在榻上徹夜未眠，李炬峣靜靜坐在屋頂守著他的月亮，月光照亮了兩道身影，近在咫尺卻注定不能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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