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薛】紙醉金迷16~20(宋嵐x薛洋)

cp:宋嵐x薛洋? ?有聶瑤 曦桑 忘羨等
年齡操作,現(xiàn)代設(shè)定,娛樂圈? 反/包/養(yǎng)/ 長篇,慢熱,ooc
17歲高二打工模特宋嵐因一次見義勇為,被卷入娛樂圈中,和當時24歲已是一線明星,玩世不恭的薛洋發(fā)生的故事。
成長型故事。有刀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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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不拍戲的日子似乎一下子清閑下來。宋嵐抓緊時間補完剩下的暑假作業(yè),并且忙著置辦一些生活用品,在家和醫(yī)院之間來回跑個不停。錢在殺青的一星期后打到了卡上,雖然按照合同上的要求這些錢遠遠低于他實際應(yīng)得的那些,但已經(jīng)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經(jīng)濟壓力。
除開一些必須要有的開支,比如學費生活費這些,剩下的錢宋嵐都放在卡里攢著,打算等以后還上薛洋幫他墊付的醫(yī)藥費。
說起薛洋,宋嵐現(xiàn)在想起他,心情終于不再像離開的那天一樣,總帶著一種莫名的羞恥感。盡管他還是覺得前一晚發(fā)生的事對自己是一種羞辱。他沒法勸慰自己說“沒關(guān)系,他喝醉了”,恰恰因為薛洋喝多了他才感到出奇的憤怒。因而當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其實對薛洋是抱有某種期待——比如頭腦清醒或者至少記得他是誰的時候,新的憤怒沖了上來。承認自己喜歡薛洋比叫他立刻去死還要更難以接受。
可他沒有辦法否認。身體以另一種方式再次提醒了他。
喜歡,他從來都想過自己會和這個詞扯上關(guān)系,尤其這個詞的另一邊連著的人薛洋。
在他們這個年紀會喜歡上什么人是在正常不過的了。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荷爾蒙躁動不已又叛逆的時期,很多人都背著家長和老師偷偷談起了戀愛,甚至于嘗過了禁果。嚴肅如宋嵐也收到過不少的情書。
但薛洋和那些同學,和所有他認識的人是不一樣的。沒有哪個人一天到晚像他那樣熱衷于惹他不高興,仿佛他吃了癟生了悶氣對他而言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惡劣至極。但正是這種惡劣讓他沒有辦法忽視掉。
忽視,說的輕巧,他也想這么做。但薛洋的影子異常清晰地停在腦海里,挑釁地半露著一對小虎牙,半真半假地笑瞇了眼睛。越是想忽視越是難以忽視。無論喜歡或是厭惡,他的心都因為這個人亂了方寸,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輕易去除。
或許真的有異性相吸這種說法,像磁鐵的兩端,正因為方方面面太過不同所以才像現(xiàn)在這樣被吸引著,盡管不愿卻掙不脫。
宋嵐心有懷疑,曾想過這一切不過都是薛洋的手段,故意引他。但薛洋對他和對別人沒什么兩樣,幫過他不假,可打的時候更多,對聶懷桑都比對他要好。也許是欲擒故縱也說不定。像這樣,在他的手段下越陷越深,更叫他對無力抵抗的自己感到憤怒。
希望這只是青春期中由于荷爾蒙上頭而爆發(fā)的一個小小意外。宋嵐決心將這種喜歡維持在欣賞這一程度,并自信自己能夠做到不陷得更深。本來啊,愛應(yīng)該是兩個人互相的,哪怕是上床也應(yīng)該是在雙方感情濃烈的時候自然而然發(fā)生的,他和薛洋,根本沒這個可能。
說到底薛洋也沒什么特殊的,只是因為之前沒有見過像他那樣的人。宋嵐在困倦中催自己閉上眼睛,暫時把薛洋忘在腦后,以免明天開學遲到。
在半夢半醒的恍惚時刻,在某一個翻身囈語中,薛洋又悄悄溜了回來,大咧咧地賴在霧靄一般的夢里。
到底為什么……非要喜歡上那種人。宋嵐不情愿地咬緊下唇,最終輸給了困倦,擁著他睡著了。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像每一個秋日那樣清爽,空氣中涌動著些微涼的風,從每個毛孔涌進涌出,順便將疲倦帶走。
返校是在上午,宋嵐匆匆將全班的作業(yè)收齊清點一遍后,和各科課代表一起把它們搬去了辦公室。再回來時新學期的課本剛發(fā)到一半。又是一大堆書。他一本本地摞起來,按照學科把課本和練習冊歸好類,收進課桌里,再把抄好的課程表貼在書桌上。
忙碌了一個早上,宋嵐在大掃除才有時間和曉星塵說上話。在他們兩個踩在窗臺上合力擦著一大塊玻璃的間隙,宋嵐壓低了聲音跟他說了常若那件事——因為曉星塵顯然很擔心他會禁受不住那些言論,所以迫切地想知道細節(jié)如何,在宋嵐一再保證他并沒在意之后才松了口氣。
“這么說,是薛洋幫你的了?”
宋嵐還未來得及回答他,就聽到下方傳來一聲尖叫。
“薛洋!班長你真去演戲啦?!我我我看到微博還說那人和你長得好像呢?。 ?/p>
得,這一嗓子喊出來簡直就像在人群里扔進一串爆竹,只是他們不是躲避,而是爭先恐后地想擠到宋嵐這邊,原本就鬧騰的教室現(xiàn)在更是吵得快翻了天。宋嵐低頭一看,潮水一樣的黑色腦袋看得他有點暈。不待他拿出班長的威嚴讓他們安靜一些時,底下已經(jīng)沸沸揚揚地討論開來。嗡嗡連成一片的聲音了,他只聽到那人的名字被反復提起。
“薛洋啊,我也見過。”曉星塵看出他的窘迫,含笑為他解圍,“真人比電視上更好看,人也挺好的,沒新聞上說的那么暴脾氣。蠻可愛的?!?/p>
呵呵。
宋嵐簡直要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他就從沒見過比薛洋脾氣更古怪的人了,變著花樣地折騰身邊的人——當然主要是蘇涉,逼的還算好脾氣的經(jīng)紀人分分鐘暴走。
目光掃過那一張張寫著艷羨的臉,上面毫不掩飾地溢滿了對薛洋的喜愛和癡迷,甚至有幾個女生在小心地詢問可不可以托他給薛洋帶些小禮物。
這些毫不知情的人,只看到了一點就以為自己知道了他的全部,殊不知那只是鏡頭前華麗的偽裝??∏蔚拿纨嬒聼o人知曉那只是惡鬼在人世的偽裝,蠱惑著所有看過他的人,要他們?yōu)樗偪瘛?/p>
愛總是盲目的,若是知道那個人的真面目如何,這些說著喜歡的盲目的人還會繼續(xù)喜歡他嗎?
宋嵐面無表情地跳下陽臺,穿過喧鬧的人群去投洗手里的抹布,微涼的水穿過手指毫不留戀地落進池子里,又打著旋消失不見。他眨了眨眼睛,沉默地擰著手里的東西,擰的干干的,一點多余的水分都不留。用力再用力,連同心里酸澀的情緒一同擰干。
他總歸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他站直身子松了松手,看著那布料慢慢伸展,卻皺皺巴巴的再也回不到過去。他想,他總歸是和那些人不一樣的,他了解薛洋的惡劣,但還是抑制不住去喜歡。
平白的,對這樣的自己有了點惱怒,卻又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過錯。真正該去責備的人半笑不笑的站在腦海中饒有興趣地看著他,黑亮的眸子熠熠發(fā)亮,叫人沒法開口說出苛責的話。怎么能怪他?睜著眼睛往坑里跳的人明明是自己啊。
他和那些人也沒什么兩樣。盲目的讓人怨恨。
宋嵐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最終選擇了妥協(xié)。而贏得這場勝利的人顯然毫不知情。
日子照舊波瀾不驚地往前走,沒有因為心虛煩亂的緣故停上片刻,讓他能在高三繁忙的課業(yè)中稍稍喘口氣。原以為要過上許久才能見到薛洋,不曾想到開學沒多久就接到了蘇涉的來電。
他捂著口袋溜進衛(wèi)生間,抽出靜了音的手機——薛洋扔給他的那個,按了接聽。
“……之前和你說的綜藝還記得嗎?”經(jīng)紀人的聲音經(jīng)過電波處理機械的像個假人,平滑的嗓音沒有絲毫起伏,“安排下來了,等下你到公司來,今天有個小采訪,和薛洋一起的。等你們采訪完我再和你細說?!?/p>
宋嵐遲疑道,“我等下還有物理課。請假怕是請不下來?!?/p>
“這你別擔心,我都交代好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似是被他的孩子氣逗得?!吧洗嗡湍慊貋砭驼倚iL和老師談過了,當然條件也有,成績不能下降。”
“……”我謝謝你啊。
“快去收拾東西吧,等會見。他應(yīng)該也快到了……”
他?他是誰???
宋嵐還沒來得及問,那邊就先一步掛了電話。他還沒來得及把電話放好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硪宦暰揄?,毫無防備地沖擊著心臟,嚇了他一跳,還以為是鍋爐房炸了。聲響沒有平息,一浪高過一浪。他不由得捂住耳朵,快步從隔間走出,回班收拾書和卷子。越走越覺得聲音響,像是全年級的女生都聚集到他們班級里扯著嗓子尖叫。奇怪,她們?yōu)槭裁炊家陂T口站著?
宋嵐不明所以,扒開門口聚著的人奮力往里擠,走到一半忽然頓住了腳步。他忽然就明白方才蘇涉說的他是誰了。周遭尖叫歡呼聲連成一片,震得耳朵嗡嗡,腦子也似缺氧般暈眩起來。
薛洋懶懶一揮手,將手里簽好名字的本子隨手遞給前排的女生,沖宋嵐挑了挑眉,頭偏過向外面晃晃,隨即直起身子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向外邁步。笑瞇瞇的樣子簡直可惡。宋嵐臉上發(fā)燒,不習慣像他這么招搖,冷著臉悶著頭整理自己的東西,全然不管周遭議論之聲。
一分鐘或許半分鐘,難堪拉長了時間,宋嵐從教室里出來時不由得松了口氣。惹起騷亂的人環(huán)抱著臂膀倚靠在陽臺上搖頭晃腦哼著一支新歌,剛好唱到了尾聲。
淡金色的陽光從云層中絲絲縷縷地落在那人肩上,柔和了眉眼,夏季最后的雨在做悲傷告別,哭泣著慢慢走遠。只剩下他們兩個站在窗邊見證著這一切,合著最后一兩個音節(jié),融成夏日最后的挽留。
我親愛的你,請不要像雨一樣離開。
十七、
雨下了一會就停了,倒省了他們兩個共打一把傘的尷尬。
乘坐薛洋的車無論哪次都說不上是什么愉快的體驗,平常在市區(qū)還好,若是上了高速道上沒車,車飆得跟插了翅膀似得。對副駕駛座上的人來說,“坐一會兒就適應(yīng)了”這句話顯然沒個屁用。
宋嵐整個人都快陷進座椅中,面前就像有一股無形的力壓迫著,讓他無論如何也直不起腰從柔軟的毛墊中逃脫。眩暈感攪得耳朵嗡嗡作響,但卻不完全是因為暈車。車廂里不知名的幽香加重了頭暈。淡淡的,若有似無,從鄰座的人身上一股一股散出,鉆進他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暖乎乎地裹著他。
那個吻,他還記得嗎?
宋嵐低著頭,不合時宜地想到那天晚上,忍不住側(cè)側(cè)身子從眼角偷偷看他。
“說起來,你上次怎么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薛洋忽然開口嚇了宋嵐一跳,連忙擺正姿勢坐得端正,但問話的人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蘇涉送你的?我醒的時候沒看見他在劇組還有點納悶,你要是晚點走我就能告訴蘇涉拿點蜂蜜柚子茶了,喝的太多頭疼的要死。”
看來是不記得了。
氣惱的酸澀情緒涌上來,宋嵐冷冷點點頭,連一個氣音都懶得給薛洋。
薛洋對他這態(tài)度不滿,瞥了一眼沒說什么,只是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又有了新的主意。停了一會繼續(xù)說道,“等下的采訪只是網(wǎng)劇的采訪,問題你過一遍有個準備。至于綜藝,蘇涉那天和我說了,你是客串,以嘉賓的形式只錄前兩期,這之后我就要去國外參與剩下的拍攝行程。你可別太想我啊?!卑胧情_玩笑地說出最后一句,意料之中地看到那人冷漠的面容起了波瀾,在抗拒和厭惡之中他沒忽略掉那一點點的驚慌失措。
“我沒……”宋嵐咬牙反駁,聲音漸漸低下去,余下的話語淹沒在喉嚨的吞咽聲中,不知道到底再反駁些什么。
別扭一直持續(xù)到他們兩個進公司見蘇涉。還是上次那間小會議室,但再次坐在這里心境早已不同。宋嵐拿過蘇涉遞來的紙,用中性筆認真圈出需要自己回答的問題,以及一些宣傳之類的重點詞匯,在心里翻來覆去念了幾遍,覺得沒什么問題。薛洋則顯得放松的多,這類采訪對他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沒什么好緊張的,略略掃過幾眼就放到了一邊,仍舊和蘇涉打趣說笑。不勝其煩的經(jīng)紀人揮揮手,打發(fā)助理把他倆帶去錄制的休息區(qū),在那里已經(jīng)有幾個人在等著了。
主持人年紀不大,白白凈凈的臉上浮著淺淺的紅暈和夢幻般的微笑——宋嵐很熟悉這種微笑,女孩子見到喜歡的人的時候臉上總是會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這樣幸福的笑容,他在很多人臉上都見到過這微笑。主持人走過來和他們交流流程,目光從稿子上悄悄溜開,定定地望著薛洋,盯的時間太久又唯恐被人發(fā)現(xiàn),急匆匆地轉(zhuǎn)移視線,卻又忍不住又轉(zhuǎn)回去,臉上仍舊帶著大大的滿足般燦爛的笑容。這笑容多少有些刺眼,宋嵐冷眼站在薛洋后面,細微的痛覺刺激著胸腔之中略微靠左的地方。
薛洋沒有察覺,或是裝作沒有察覺,他太習慣被人用這樣愛慕崇拜的眼光看著。照舊是雙手插著口袋,嘴角噙著一抹壞笑,半露著招牌式的虎牙,在鏡頭前面展示著自己,一舉一動都游刃有余,吸引著別人去注意。
大概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意識到這個人是如此耀眼。
宋嵐深深吸了口氣,將所有緊張和不安都壓下去,鎮(zhèn)定地向前邁出一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當你決心向著更耀眼的地方前進,會有灼熱的光亮從體內(nèi)迸發(fā)而出,將原本清冷太過的眉眼渡上一層凜冽的寒光,如劍出鞘。終有一天他會真正跨過他們之間橫著的東西——年齡、閱歷或者其他什么的,真正地站在他身邊與他比肩。
到了那時候,或許他也有資格做個對他來說稍微特殊一些的人罷。
采訪持續(xù)的時間不長,一個小時左右就結(jié)束了。蘇涉送走了人又折回辦公室。薛洋懶懶地窩在沙發(fā)里,吃著擺在茶幾上的硬糖。宋嵐放下手里的英語單詞本抬頭看了眼,從他手上接過企劃書。
這個綜藝宋嵐之前沒看過,但國內(nèi)已經(jīng)做到了第三季,有著不錯的口碑和關(guān)注度。有些類似于密室逃脫,男女嘉賓通過尋找線索解開謎題然后為各自的隊伍換取分數(shù),但各自隊伍之中還會有臥底,在最后需要被指認出來。整個游戲考驗的不止是智商還有反應(yīng)力和演技,表現(xiàn)的好自然會圈粉。但宋嵐沒想過這節(jié)目居然還有劇本,面色難免有些凝重。
蘇涉等他們兩個都看完了之后才開口,“大致的流程和安排都在這上面。薛洋,節(jié)目里注意些,這次一起錄節(jié)目的人有王靈嬌,別又去捉弄?!?/p>
“溫家的那個?”薛洋嗤笑一聲,宋嵐聽得出這里面滿是嘲諷,“演戲全靠瞪眼和嘟嘴,再不然就是露肉,說她是花瓶都便宜她,花瓶好歹還能看?!?/p>
“能不能看都和你無關(guān),得罪了溫家下部戲就沒你的事了?!碧K涉揉揉隱隱脹痛的額角,深覺這話薛洋是聽不進去,轉(zhuǎn)而面向宋嵐,“你和他,還有公司同組的一個姑娘在一個組,你幫我看著他。出了事你和我說,我告訴金先生去。”
薛洋重重哼了聲,但蘇涉沒理他,只等宋嵐點頭。宋嵐無法,匆匆上下晃了下腦袋,幅度極小,似是不太情愿。蘇涉也不在意,略微笑笑,顯出幾分和氣,語氣也和悅了許多,“還有我要提醒你,公司給你定的人設(shè)是高智商的冰山少年,在轉(zhuǎn)型之前就是這樣的定位。當然我是很放心你的,像平常一樣就好。只是別總黑著張臉,看著像跟誰置氣似得??啻蟪鹕畹目刹恍校米锶说??!?/p>
“他可不怕得罪人?!毖ρ髴袘写騻€哈欠,腰往下塌了點,越發(fā)要融到沙發(fā)里。
“你以為是你那時候呢,現(xiàn)在可不流行你這樣的了,一張嘴沒半句好話?!碧K涉又笑了,“不過也好,連討人厭的地方都有人喜歡,怎么都有粉絲買賬?!?/p>
薛洋笑笑,低頭專心吃糖,不做任何評論。粉紅的舌尖卷起糖紙上小小的青綠色的糖果,蘋果味道,如果現(xiàn)在接吻的話大約也是同樣的味道,青澀的甜味,微微帶著一絲絲的酸。
“你總看著我干嗎?該不會真舍不得我吧?”
薛洋吹起糖紙,任那張漂亮的紙張緩慢地飄落到地上,七彩的紙閃了兩下,缺了燈光的照拂重新變成了透明的顏色,融進黑暗中。宋嵐這才從種種幻想中脫身,驚覺蘇涉不知何時出了辦公室,只將他們兩個留在了這里。
薛洋嘎吱嘎吱嚼著糖,說話間有晶瑩的碎屑黏在嘴角,又被舌尖舔去,尾音帶著糖果的黏膩,有些混沌不清?!拔业认戮妥?,國外有個活動,我還以為你知道?!?/p>
宋嵐沒接話,將頭撇到一邊,似是不耐煩他這曖昧的語氣。薛洋倒在沙發(fā)上,仰面躺著,長腿搭在扶手上一晃一晃,低聲自語著,“聽說那邊的泡芙比較好吃。甜的東西總是好吃?!?/p>
余下的話他沒聽清,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聽得到他的呼吸,一呼一吸,發(fā)出細小的響動,好像在低聲說些什么。
他幾時這么多話了?無話找話的說了這么多。無聊嗎?
宋嵐稍稍側(cè)了側(cè)身子,看到薛洋蓋著自己的校服外套歪在沙發(fā)上,卸了妝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疲憊的黑眼圈,或許只是眼睫投在皮膚上的陰影,但宋嵐不能確定,他不能坐到他身邊去,沒法俯身去確認。
他坐的那么遠,隔著一張茶幾斜斜地盯著他的側(cè)臉??粗剿乩飮虖埞造鍛T了的人突然這么安靜,詭異的有些不適應(yīng)。安靜些也好,安靜些也好。這么點的時間,這巴掌大的地方,容得下他的疲倦,容得下那面具下的惡鬼偷偷喘口氣。哪怕他人還坐在這里,安靜地數(shù)著他的呼吸。
偽裝了那么多年,對著鏡頭,對著粉絲,對著所謂的朋友,偽裝了那么久總會覺得累吧?但他真的懂他嗎?宋嵐悄聲問著自己。他所看到的薛洋究竟是他想讓他看到的薛洋還是真實的薛洋?人設(shè),他有人設(shè),薛洋未必沒有人設(shè),但這人設(shè)里有幾分是偽裝又有幾分是自我?真正的薛洋是什么樣他真的知道嗎?那么善于偽裝的一個聰明人,斤斤計較,不肯吃半點虧。現(xiàn)在這副疲憊的模樣會是他故意做給他看的嗎?這般的不設(shè)防,仿佛他害不到他似的,又仿佛他對他無足輕重一般,不在乎暴露出弱點。但對著旁人他總是乖張尖利,對他這樣卻又顯出幾分親昵的意味。讓人氣惱的親密。騙著他巴巴地往里跳。沒有任何用的憐憫心!
宋嵐不再看了,低頭收拾起書包來。這一動驚醒了薛洋,一骨碌從沙發(fā)上爬起,扯下身上的外套扔了過去。
“得了你走吧,反正外賣也沒你的份,見到蘇涉讓他快點滾回來!媽的,想餓死老子?。?!”
最后一句顯然不是對宋嵐喊的。拎著兩大盒外賣的經(jīng)紀人用肩膀頂開門板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被吼了一臉,齜牙咧嘴地招呼薛洋過來幫忙。宋嵐站在門口猶豫一陣,嘴張張合合,到底沒有將“再見”說出口。
門悄悄地關(guān)上,他轉(zhuǎn)身走了出去,衣服上沾著淡淡的香水氣息,欲說還休一般,帶著些許不甘漸漸散在潮濕的空氣里,再無跡可尋。
十八、
八月末九月初的那幾天對于從事媒體行業(yè)的人來說無疑是非常忙碌的??傆心敲炊嗟氖滦枰獔蟮?,某某企業(yè)偷稅漏稅,某某藥品質(zhì)量不達標,某某地方又有人跳樓自殺……某某明星家暴打人,某某明星吸毒被抓,某某明星出了車禍。娛樂新聞總是比其他的新聞熱鬧,高高的占據(jù)在熱搜的榜首,炫耀一般。人總會去關(guān)心那些與他無關(guān)的人的日?,嵥?,很少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真正值得關(guān)注的地方,即使故事里的人遠在天邊,也不會妨礙到他們交談的熱情。
眼下他們正在談?wù)摰氖虑榈呐浣钦谶b遠的倫敦剛剛參加完一個活動,疲累卻興致奇高。按理說如果有哪次上熱搜他不是前幾位別人都會覺得奇怪,仿佛看慣了他做主角一樣,冷不丁換個人總有幾分怪異的不適。但這次不一樣,薛洋倒很高興由別人接手那個位置。畢竟誰也不會同死人計較。
榜首包括并排連著的幾條都是同樣差不多的消息,從各個角度輪番報道著常氏父子的死亡,竭力渲染的悲傷氣氛卻更像是一場滑稽的鬧劇,絲毫不見傷感的冰冷的熱鬧。誰也不見得會真的悲傷,或許會有,但薛洋不是其中。
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著消息,不厭其煩,回味著黑白字句間甘美的氣息。死了,死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竟能給人帶來那么大的快樂,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抿著的嘴角慢慢向上牽引出微小的弧度,逐漸擴大成痛快的笑,放肆、粗魯,在他人的死亡面前快活的簡直不合時宜。但無所謂,他沉浸在大仇得報的喜悅中,無暇去管他人怎么看,他在這陌生的異國他鄉(xiāng),誰都管不到他,誰也不能阻止他快樂。興奮的情緒把空虛和茫然排擠出去,他捧著手機站在賓館的窗前,卻比任何時候更要快樂,快樂的簡直想放聲歌唱。
他突然有些遺憾不在現(xiàn)場,不能親眼看著他們的死亡。他的經(jīng)紀人為了讓他避開這場由他精心策劃的“意外”,特意安排他去國外拍攝雜志封面,但還是有不少好事的人將他和這場死亡聯(lián)系到一起。不過那又能怎么樣?借用蘇涉的話來說,“薛洋遠在國外呢”。真是絕妙的不在場證明。就算他們還是懷疑又能怎么樣?這件事查來查去也查不到他身上。常若下塌的酒店是私生飯查到的,追車也是她們自發(fā)的行為,車禍之后搶救無效更怪不到他身上,他又不是醫(yī)生。至于常萍不過是萬念俱灰之后跳樓輕生,誰都不知道他在出國前去找過他。
在這場蓄謀已久的事故中,他不過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配角,只不過偶爾才會被提及,只等著在最后奉上并不那么真誠的悼念,袖手旁觀,冷眼相看。但誰會在乎呢?這世界上每天都會有人死亡,也有無數(shù)的犯罪借著“意外”二字招搖,真相如何沒人需要知道。
誰都不知道。誰都不需要知道。
薛洋漠然放下手機在窗前默默佇立,燦爛溫暖的陽光撫摸著他冰冷的額角,將他整個人渡上一層柔軟的金黃。他閉上眼睛,將所有的光亮摒棄在外,固執(zhí)地擁著那片黑暗不放。大洋彼岸大約正值午夜,沒有月亮沒有光亮,在死了一般的寂靜的世界里,仍有人在狂歡熱鬧;而這一邊陽光明媚到灼熱,明亮的陽光暖融融的裹著他不放,卻怎么照不進他心底,化開那抹冰涼。
“死的真好?!?/p>
他冷漠地看著這金燦燦的世界,不咸不淡地下了最后的定句,為所有的過去落下不痛不癢的句點。
常若的去世在網(wǎng)上著實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私生飯的問題第一次被提到明面上來,連帶著當時追車的無良娛記們,被公眾罵的體無完膚。不少明星站出來痛斥這種行為,呼吁粉絲理智追星,惋惜著常若的離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常若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擁有近乎整個娛樂圈的朋友。生的偉大,活的憋屈,死的光榮。薛洋抄著手閑閑地走到人群之后,瞧著這些不相干的人在葬禮上穿梭來回,墨鏡下的眼睛汪著些許的笑,冰冷的殘忍的得意。
兩具冰冷而僵硬的尸體,頭發(fā)上還掛著尚未融化的冰晶,青白破敗的面皮透著腐壞的氣息,死亡的氣息。有些殺人兇手熱衷于去到被害者的葬禮,欣賞他們毫無生氣的軀體,重溫他們失去生命的甜美過程,忍不住會潸然淚下,激動而動情。薛洋現(xiàn)在有些理解他們了。
他久久地凝視著他的杰作,冷冷抿著不由自主想要上翹的嘴角,克制而僵硬地擺動著手臂,將手里的花放在棺木旁。失去了水分的蔫枯的花朵,堆在尸體上,像一個又一個連著的頓點,省略了前生省略了過往,只剩下一連串冰冷的省略號。
“……我們聚在這里,因為我們的朋友蒙遭不幸?!?/p>
悼詞開始的時候薛洋趁著沒人注意偷偷從后門溜了出去。剛下過一場秋雨,氣溫略有些低,薄薄的西裝外套擋不住微涼的風。他停下來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了口。煙草的辛辣從喉嚨一路蠻橫地往下闖去,驅(qū)散周遭帶著的葬禮上陰沉的死氣,暖乎乎地浮托著一顆快樂而茫然的心。
景物在煙霧中模糊,分散成詭異的色彩斑斕的小塊,煙霧一淡就隨機組合成新的事物。薛洋皺了皺眉,覺得此時站在自己車前的人是這快樂的一天里的唯一不快樂的缺憾。
“這就要走?”
“不走等著他們過來采訪嗎?我又不是真的難過?!?/p>
薛洋無所謂地聳聳肩,繞開宋嵐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一條腿邁了進去,又抬頭看了看他,“你專門出來等我?”
“不是,是……蘇涉說你會早走,讓你帶上我。”宋嵐決定撒個小謊,迎著薛洋探究的目光竭力裝作若無其事,“我們能走了嗎?”
有那么一瞬間,薛洋真的很想上去一拳打醒他,為著他那些不切實際的高中生的所謂浪漫和明顯拙劣無比的謊話,這個人居然真的會對他心存幻想?他有些厭煩起陪著一個半大小子過家家,但又忍不住想要繼續(xù)。為什么不呢?他悄聲對自己耳語,常萍他們已經(jīng)死了,他需要新的樂趣。
雙眼微微瞇起,透過墨鏡審視著眼前的獵物,目光冰冷而危險。拒絕的話在唇邊頓了一頓,轉(zhuǎn)成一個偏頭的動作。
“閉嘴上車。”
他選擇對自己妥協(xié)。
銀灰色的新跑車在路上呼嘯而過,薛洋收起了軟車頂把車子變成敞篷車,任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潮濕的風糾結(jié)著頭發(fā),霸道地剮蹭過面頰,宋嵐抓緊安全帶覺得自己活像是電影里被瘋子劫持的人質(zhì),下一秒就要跟著這個浪跡天涯的殺手同歸于盡在某片不知名的海域。
想到這里,他似乎真的嗅到了一絲淡淡的咸腥氣,粗糙的鹽?;旌现约昂T弭~類的氣味。他錯愕地扭頭看了眼薛洋,越過對方的側(cè)臉看到漸漸清晰起來的海岸線。他們竟然駛出了城市跑到了海邊。
及至雙腳踏在沙灘上,宋嵐還沒緩過勁來,有些后悔就這樣跟了過來。他走在薛洋后面,踩著他的腳印,竭力避開看起來臟兮兮的海灘和泛著白沫的綠色的海水。但其實天氣很好,卷起貝殼的海浪也是如此溫柔,但宋嵐覺得這一切都顯得自己太蠢了。他們兩個默不作聲,沿著海岸線一前一后地走著,礁石逐漸褪去溫順的面貌變的猙獰起來,冷厲的線條直愣愣地刺出去,受了傷的海水尖叫著跑遠,傷口堆著白色的泡沫狀的血跡。
從未有人踏足過的海灘,越往上爬越能體會到他的蠻酷不講理。薛洋走到最突出的大石頭上盤腿坐下,價格不菲的西裝褲頓時皺巴起來。宋嵐猶豫一下,選擇蹲在他身后。太臟了,他坐不下去。
“這地方除了我還沒人知道,以前工作煩了就過來。那,那家,燒烤很不錯?!彼钢h處的一個黑點回頭看了看宋嵐,發(fā)絲被海風吹得亂做一團,從這邊飄到那邊。宋嵐不覺心頭一動,手微微蜷縮一下,到底忍住了上手的念頭。薛洋卻沒打算克制自己,伸手扯住宋嵐的外套往下狠狠一帶,把他重重地拉坐到礁石上,對著他齜牙咧嘴的痛苦得意洋洋地做了個鬼臉,仿佛極為享受他此刻的狼狽。宋嵐狠狠瞪了他一眼。
薛洋卻笑的更開心了,摘了墨鏡扔到一旁,沒了遮擋的眸子彎彎的,映滿了陽光的晶亮?!澳銚奈??”他有著十足的把握,輕飄飄的問話句尾平直沒有上挑,篤定了宋嵐就是擔心他。“你真覺得我會難過嗎?”
宋嵐像被噎住了一樣,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回看著薛洋,等到反應(yīng)過來又忍不住暗罵自己太蠢,這么輕易就著了薛洋的道。他在他面前怎么總是這么傻!他還年輕沒錯,但他并不希望最后留在薛洋心里的他是這么一個蠢樣子!陡然間,似有一股海浪在心底驟然掀起,攪得五臟六腑火辣生疼,咸澀的味道在嘴角散開。從薛洋嘴里傳來的味道竟然也是這樣的苦。
“在海邊總是沒有想象的那么好。滿頭的沙子。只有傻子才喜歡來這。”薛洋擦了擦嘴唇,嘗到了海的咸澀。宋嵐沒有答話。他被海浪卷走的思緒還沒徹底回歸到身體里。淺嘗輒止的親吻比任何綿綿的情話都更動人。
太陽在沉默中漸漸向著海面偏墜,粉紫金黃的霞光被海浪撒拋到天上。他們兩個從礁石上爬下沿著原路返回,稍稍遠離了海灘,一行腳印變作兩行。
他終于走到了他的身邊。
十九、
人常說,時間是可以治愈一切傷痛的良藥。隨著時間的流逝,最初的痛苦終會淡化為心頭泛著冷白的疤,只在想起時隱隱作痛。
常氏父子的離去宛如在大海中投入一顆稍大些的石子,雖激起浪花無數(shù),但又很快被更大的浪所吞噬,最終只留下寂寂無聲。畢竟生活還要繼續(xù),人也不能沉湎于悲傷停滯不前。不過值得欣慰的是,當時參與追車的私生飯和無良的娛記們被判了刑,有關(guān)部門也終于重視起這次的事故。糟糕的日子里也總會發(fā)生一些好事,讓人相信并不是所有時候都那么黑暗。而宋嵐也遵從了公司的安排,從治安管理不太好的老居民區(qū)搬去了新的公寓,跟薛洋隔了兩棟樓遙遙相望。
暴漲的人氣所帶來的并非全是讓人艷羨的光輝,仍有這樣那樣的小煩惱困擾著宋嵐。新的住處離學校太遠了,來回都要由助理接送。而在學校里總會有人跟在身邊——大多數(shù)是看了上次那個采訪被圈粉的小粉絲,跟著他想要簽名或者合影,或者成為他“年少的初戀”。這事發(fā)生一次兩次宋嵐還能禮貌回絕,次數(shù)多了就有些懶得理了,冷著一張臉不肯配合。
時間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少了??傆心敲炊嗟淖鳂I(yè),總有那么多的單詞需要背,但很奇怪,總是有人看不到他在忙一樣,過來沒話找話的搭訕。時間久了難免會覺得有些不耐煩,但礙著所謂的“藝人人設(shè)”,他不能要求人們離他越遠越好,他只能冷處理,期望這些“粉絲”的狂熱能平息下來。
但好在,上了沒兩天課,蘇涉就帶著他和60多套卷子和N多作業(yè)趕往臨省錄制那個大熱的綜藝節(jié)目。同行的除了相熟的助理外還有之前一塊拍戲的女生。薛洋因為行程原因會晚上一天,因此他們先走。
那天過后宋嵐就沒有再見過薛洋。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他那個吻意味著什么。是意味著喜歡還是單純的逗他玩?看書的時候文字在眼前打轉(zhuǎn),從沒有真正的進入他的腦海,他坐在那,眼睛盯著書本,卻不由自主地惦記著那個人。
“……這道題應(yīng)該選B。從題干推時間。”
宋嵐忽然回神,歉意地對坐在對面的女生點點頭,看了一遍題目發(fā)現(xiàn)答案并沒有錯。他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她。
“對不起,我只是有些沒忍住,我,我看你,你愣了好久了,還以為你……”女生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白皙的面龐羞得通紅。
宋嵐自覺失態(tài),連忙開口道,“抱歉,我在想別的事?!?/p>
“看的出來?!迸c點頭,重新拿起手機看起了視頻,笑起來的時候小酒窩又深又甜。
他忽然記起來這女生是誰了。在上部網(wǎng)劇里出演女二的那位演員——真名他還不知道,只記得她的角色名叫碧草——也就是那位他無意中闖進更衣室從金子勛手里救下的女孩子,因為這件事他惹上了很大的麻煩。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孩子,自己的人生根本就不會和金家,和薛洋扯上任何的關(guān)系。宋嵐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感謝她還是怨恨她還是同情她了。碧草的生活不見得比他更好,盡管從外表上她變的更美麗更時尚了,漂亮的讓人和那個怯怯的懦弱的小女生聯(lián)系不到一起去。但宋嵐知道這些要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出賣身體,出賣自己,不論是出于自愿還是逼迫,總歸是這樣做了,并得到了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名望財富。但光鮮之下有多丑陋,除了本人或許連本人都不曾在乎。
宋嵐不由得一哆嗦,低頭把自己往書本里埋得更深。他想到了他自己。他做的和她又有什么兩樣?他得到了他的榮耀,這份光輝需要付出代價,碧草已經(jīng)付了,而他以后也一定要付出些什么。但若是兩個人真心相愛,情況又有所不同??刹灰姷醚ρ缶驼娴膶λ幸?。
陡然地,一陣惡心從胃里沖上喉嚨,他連忙放下書深深吸了幾口氣,將嘔吐的欲望咽回去。
“怎么了?”
“有點暈車?!彼螎蛊届o地回答助理的詢問,合上書閉目倒在椅子里,不想理會任何人探究的目光。
他只是突然覺得惡心。
第二天薛洋依舊沒有出現(xiàn),蘇涉帶著他們幾個和導演組以及其他公司的藝人一塊吃了頓飯。席上和金子勛相談甚歡的那個人叫溫晁,日輝娛樂公司的代表,同時也是一名演員。但這次他出現(xiàn)在這里主要是因為王靈嬌——坐在他身邊的那個新進小花旦。宋嵐還記得薛洋對她的評價不高,現(xiàn)在一看倒覺得薛洋說的太客氣了。再往那邊一點,坐在王靈嬌身邊的男人之前沒見過,但剛才蘇涉介紹說他是日輝總裁的大公子,叫溫旭。不知道為什么,宋嵐總覺得那人的目光很叫人不舒服。
宋嵐心里有些發(fā)毛,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磨磨蹭蹭吃到散席才如釋重負,跟著助理先回了酒店。洗完澡拿出作業(yè)準備做題之前,忍不住把手機拿出來看看,似是期待著看到什么,又好像害怕真的看到什么。手機擺在一邊他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時不時溜上一眼。說不出是怎么一種感受,來來去去信息不斷,希望是他又怕是他,發(fā)現(xiàn)只是垃圾短信后沒由來的又有些失望。最后實在是太影響做題干脆把手機扔到行李箱里,埋頭不去想那些事,一直寫到頭昏眼花才去睡覺。
一夜無夢。
宋嵐睡的很香,所以一大早被助理叫醒也沒覺得特別的困倦。收拾好東西跟著下樓前往錄制地點。化妝師早就在那等著,見他過來連忙把手里的衣服往他懷里一塞,催促著他先化妝,免得等會兒人多忙不過來。宋嵐依言照做。陸陸續(xù)續(xù)人來的更多了。宋嵐從鏡子里看到碧草還有昨天見到的幾個溫家的新人演員在這里化妝,王靈嬌不必說,她肯定有自己的專屬化妝間。薛洋不在這里,大約也是在個人的專屬化妝間里。不管在哪,那個小流氓都不會吃半點虧。宋嵐自嘲地笑笑,平白的為那么個沒心沒肺的混蛋操心。
畫完了妝他不愿再在化妝室呆著,跟著小助理一同前往錄影棚,遠遠地就看到薛洋摟著聶懷桑的肩膀,兩個人不知道再說些什么,嘻嘻哈哈的笑個沒完。昨天在車上的惡心感又回來了,宋嵐撇過頭沒有再看,因而錯過了聶懷桑跟他打招呼。
聶懷桑頗為摸不著頭腦,不懂自己哪得罪宋嵐了,放下?lián)]舞的手捅了捅旁邊站著的那個,小聲道,“你家小朋友又咋啦?”
“別理他,就那個臭脾氣,看誰都跟欠他錢似的黑著張臉。”薛洋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剛下車就往這趕,累的連話都懶得多說,哪還有精力去理他。刻意忽視了宋嵐之后他又把話題扯了回來,“那事,你大哥啥個反應(yīng)?”
“我哥氣死了,他說‘你再敢穿女裝我打斷你的腿!’,說的我跟變態(tài)一樣。那明明叫cosplay!我也生氣啊,等了大半年才定制好的cos服被撕了我能不心疼嗎?氣得我當時一拍桌子就離家出走去找瑤哥去了?!?/p>
“我操了,你他媽的?瑤瑤那小身板打不過你大哥你往他家跑,你是怕他不死嗎?”
“瑤哥出國了,我剛到他家就被他攆出去了。估計現(xiàn)在他還在天上飛,我大哥找不到他的?!?/p>
然后他就讓你來找我……金光瑤,我艸你大爺……
薛洋默默翻了個白眼。
他們兩個又聊了一會兒,人差不多也到齊了。薛洋推開聶懷桑讓他快滾,整整衣服雙手插在口袋里,越過攝影器材慢慢往宋嵐那邊走。人聲嘈雜,宋嵐卻似乎聽得到靴子落在地上的細微聲響,每走一步都穩(wěn)穩(wěn)踩在他心上。他忍不住偏頭去看他,熟悉的張揚的笑容,炫耀一般地掛在臉上。屬于舞臺的薛洋永遠都是那般的耀眼而遙遠。
節(jié)目流程在場的人早已熟悉,只要按照劇本走下去就不會有太多的錯處。宋嵐此時倒有些慶幸自己的人設(shè)是“高冷天才冰山少年”,所以只要冷著臉在一旁分析線索就好。早上的不快情緒在胸口梗著,他根本就笑不出來。
按照設(shè)定他應(yīng)該是和碧草配做CP,有一些甜蜜的微小互動,比如在碧草有疑問的時候小聲耳語著解釋線索,低著頭跟著她一起低聲歡笑。但現(xiàn)在宋嵐只顧著拿眼睛盯著薛洋不放,冰冷的目光看得人心里發(fā)顫,看的原本和薛洋互動的女主持都不敢再多說什么俏皮話,更別提站在他身邊的碧草了。她從剛才開始就覺得異常尷尬,無論說什么宋嵐都回答的異常冷淡,偶爾轉(zhuǎn)過頭看她一眼眼神還那么嚇人。原本應(yīng)該是很熱鬧的錄制氛圍不知怎地就冷了下來,連一貫不會看眼色的王靈嬌和溫晁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導演無奈喊了暫停,讓大家休息一下。
蘇涉心累無比,拉著薛洋說盡了好話,才哄得不高興的小祖宗答應(yīng)和另一個小祖宗好好談?wù)?。不過他也不指望這談話能好到哪里去。
宋嵐猜到蘇涉會讓薛洋來找他,因而做好了準備,直直地站在角落里等他們兩個說完話,挑釁一般半瞇著眼睛,將視線牢牢鎖定在薛洋身上。薛洋接連幾天沒休息好,早就憋著一股氣,見他這態(tài)度更覺得火冒三丈,扯著他出了錄音棚左拐進了樓梯間。
“你他媽的有病?。俊毖ρ笃瓶诹R道,“就不能收收你那個臭脾氣?擺臉色給誰看呢?!記住你自己什么身份?!?/p>
“我什么身份?你說我什么身份?我感覺我自己就像……就像出來賣身的?!?/p>
薛洋呵的笑了,一邊笑一邊搖頭,肩膀不住抖動,“還挺準確。你說對了,做演員就是那么回事,烏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你他媽真以為自己還清白嗎?”
“……”宋嵐扭過臉看向一旁,氣的渾身發(fā)抖。
“好好看看你現(xiàn)在的處境,這不是你家,沒誰有那個必要和義務(wù)忍著你的脾氣。動不動就冷著張臉發(fā)脾氣鬧別扭。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太陽嗎?我們都得順著你的意思來嘍?”薛洋捏著他的下巴強迫性地逼他看向自己,“收起你那臭脾氣,邁進來的那一天你不清白了,誰都要為現(xiàn)在的生活付出代價,想立牌坊就他媽的滾!”
呼吸沉重了一瞬,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而立,宋嵐攥緊了拳頭用力到指尖發(fā)白,竭力克制住自己揮拳的沖動,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被迫的妥協(xié)和順從。
“這就對了?!憋@然宋嵐這屈辱的模樣很好的取悅了他,薛洋頓覺心頭火氣消散大半,笑著拍拍他的臉,滿意地將手收回。
宋嵐深深吸了幾口氣。心跳快的想要沖破胸膛,血往上涌,手腳卻是冰涼。他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澀然。
“那個吻,什么都不意味著,是嗎?”
薛洋的腳步頓了一頓,沒有停留,沒有回答,徑直走了出去。
二十、
認識十年以來不知道第多少次,薛洋又對聶懷桑起了殺心。他煩躁地拍了拍手里的小抱枕抖開毛毯把自己從頭蒙到腳,扭過頭去背對著聶懷桑,免得自己真的忍不住打開眩窗把人扔出去。他自己都納悶,耳機里放著的搖滾樂轟轟隆隆那么大聲,居然也沒蓋過那人在耳邊的絮絮叨叨。
薛洋再一次忍下打人的沖動時開始忍不住思索,自己為什么要受這份罪,大早上起來趕飛機本來就不爽,身邊還得帶著這么個喋喋不休的話嘮。哦,似乎還是因為聶懷桑。這死玩意兒和他哥吵架離家出走,現(xiàn)在居然還要跟他一起出國去錄節(jié)目以此躲避他哥的追殺。他突然有點懂為啥聶明玦總是那么的暴躁。
第三次忍下掐死聶懷桑的沖動時,薛洋開始反思自己為什么放著好好的休息日不休息,卻要提前兩天出發(fā),改了機票不說還捎上聶懷桑來遭這份罪。這次的心血來潮連蘇涉都沒預料到,改簽這事還是起飛之前才想起來應(yīng)該通知一下經(jīng)紀人。當然,是聶懷桑想起來的……。但他這么做是有原因的,只不過比較復雜,三言兩語根本解釋不清。而正是這“原因”的復雜性,才最終導致了聶懷桑在他耳邊叨逼叨近兩個小時。簡直要瘋。
薛洋撇撇嘴,一瞬不瞬地盯著窗外輕飄飄軟乎乎的云朵,一望無邊的白間隔著淡淡的藍,像玻璃杯中漂浮的冰塊,隨心所欲地在顏色淺淡的薄荷水中肆意流浪,即便碰撞也是悄無聲息。
他忽然想起有一年在雪原拍戲,鋪天蓋地的都是這樣相似的純白。漫無邊際的澄凈雪海中,他穿著的深黑羽絨服像一葉孤舟,艱難而辛苦的跋涉其中??涩F(xiàn)在想來,他或許更像是不小心濺到上面的墨珠,平白污了一方純凈,留下一條難以消除的骯臟印記
冰與雪都是相似的東西,冰冷而純粹,容不得一絲臟東西去玷污。就像這世界上所有純粹的善良和美好的事情一樣。浸在善意之中的潔白,無論經(jīng)歷過什么,都似深刻在骨子里一般,始終不會有任何改變,越是黑暗的環(huán)境越能襯托出他的純粹,越是顯得周遭的一切污濁不堪。
他痛恨這種純白,正如他痛恨宋嵐一樣。
怎么會有那么傻的人?怎么能有這么傻的人!
在宋嵐身邊多呆一秒都難以忍受,他自身的白映照著周遭的一切,只會顯得旁人更加不堪。薛洋恨不得將這世間所有的虛偽和丑惡都攤開在他面前,將所有的美好焚燒殆盡,將所有的純白潑染成黑暗,將所有的信念踐踏在腳邊,想把一切的善良毀給他看!世間本就丑陋,人情本就淡薄,這片土地充斥著痛苦和絕望,環(huán)顧四周,滿目荒蕪。憑什么他宋嵐就正直善良,憑什么偏就他出淤泥而不染,憑什么偏就他清高傲岸?
從認識到現(xiàn)在他從來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恨他。恨他的不諳世事,恨他的孩子脾氣,恨他那顆柔軟真誠毫無保留的心,連他對他的愛也一并恨著。他恨不得徹底毀了宋嵐!
冰與雪都是相似的東西,純凈而又冰冷,冰或許更堅硬,雪或許更松軟,但他們都無法接觸過高的溫度。落在泥地里只會更顯出他的高潔,但融化成水之后呢?泥濘不堪!
薛洋很想這么做,很想將這份純白點染上雜質(zhì),看著他慢慢變暗。但壞就壞在宋嵐是動了真心。
在娛樂圈里談情說愛不過是手段,身體也只是牟利的工具,恩恩愛愛逢場作戲,你虛情我假意。偽善的人見過太多,真心反倒成了個羞于啟齒的東西。過于真誠的感情往往都很危險,宋嵐卻不能認識到這一點,一顆心毫無保留地交到他手上,他本可以把握住機會將它輕易碾碎,但事到臨頭竟然也會有所猶疑。他不想把自己給搭進去。
常萍死了之后,生活就像失去了什么目標一樣停在了原地,興奮只停留了短短的一段時日,比煙花還要更快地轉(zhuǎn)瞬即逝。他不快樂。他需要找些什么新的東西去填補。誠然,逗著宋嵐還算是件有意思的事,但要毀掉他又是另外一件事,這其中的風險之大,讓他不得不謹慎。
“我認識你也有很久了,但你現(xiàn)在……和我認識的那個薛洋有點不太一樣?!钡菣C之前聶懷桑狀似輕松地對他隨口道,“以前的你可不會想這么多,你從來都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很多事我都是聽別人說我才知道的,去年你和別人鬧地下戀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誒!還是你分手之后從熱搜上知道的。以前的你根本就不在乎別人傷不傷心,永遠只想著自己,毫無同情和憐憫心。現(xiàn)在呢?”他把玩著手里的折扇,慢吞吞地打開又合上,偷偷從睫毛下窺望他的臉色,怕招他不痛快似得小心斟酌著語句,“你開始在乎他的感受了?!?/p>
不,他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喜歡宋嵐。薛洋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不屑地冷笑一聲。他遠比宋嵐聰明,更懂得人情冷暖,更清楚叵測人心,玩弄感情的手段遠比他高明。最重要的是他不愛他,不會像他那樣一股腦地陷下去。
這場提前的旅行其實并不像聶懷桑所想的那樣是“狼狽的逃跑”,起碼他認為不是這樣。他需要時間去冷靜地思考接下來該如何。
好戲上演之前,總得容他細細盤算。
天上的旅行在繼續(xù),地上的人可是快忙斷了腿。
蘇涉早上起來才看到消息,嚇得幾乎是立刻就清醒了。這小祖宗說走就走瀟灑的一比,但他娘的工作還沒收尾?。「?jié)目組約好的飯局,跟下部戲?qū)а莸呐雒妫€有和溫家的應(yīng)酬,你讓他帶誰去?!
兢兢業(yè)業(yè)的經(jīng)紀人十余年來第一次在認真思考,要不還是干脆辭職回家養(yǎng)老吧。
吐槽歸吐槽,事該辦的還是要辦。蘇涉起床沖了個冷水澡讓自己先冷靜下來。現(xiàn)在薛洋帶著聶懷桑走了,他手頭就剩下幾個新人,拿得出去的也就宋嵐和碧草兩個。但宋嵐那脾氣實在一言難盡,對不喜歡的連裝都懶得裝,著實讓人面子上過不去,不過好在他人還算安靜。蘇涉盤算了一下,反正酒局上都是他在應(yīng)酬,宋嵐在一旁坐著就行,應(yīng)該不會出事。再說公司那邊也有意要栽培新人以期牽制住薛洋和他分庭抗禮,這么一想,宋嵐似乎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再怎么說,他已經(jīng)警告過宋嵐離薛洋遠點,如果他非要自己跳進去,那誰也攔不住。自己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想好之后蘇涉匆忙給宋嵐打了個電話,讓他盡快過來一趟。剛剛收拾妥當,敲門聲如期響起,蘇涉開了門把人讓進室內(nèi),自己轉(zhuǎn)身取了兩瓶水,遞給了宋嵐。
“這幾天辛苦了,但計劃有變,你和碧草下午先別走?!碧K涉盡量讓語氣輕松一些,但難免仍有些忿忿,“晚上的飯局我領(lǐng)你們?nèi)ヒ娦┤?,順便爭取一下下部戲的角色。”他瞧著宋嵐的眼睛又補了一句,“放心,不是拉CP?!?/p>
宋嵐神色稍緩,略一猶豫點了點頭算作同意。蘇涉不由得松了口氣,同時也難免訝異宋嵐對拉CP這事的排斥。多好的炒作手段啊,多好的妹子啊,偏偏就不要!非得眼瞎似得吊死在薛洋那棵歪脖樹上,自己找罪受。
蘇涉心累地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記得你是打算考本地的大學吧?按照你現(xiàn)在的成績來看是沒什么問題的。學習當然不能落下,但我認為有必要安排你去健身,你現(xiàn)在看上去太單薄了,上鏡的話怕是不太好看,練點肌肉出來?!?/p>
“……我想學散打?!彼螎鼓馈4虿贿^薛洋始終是塊硬傷,既然要去健身那為何不順道學一下格斗技巧?等日后再發(fā)生爭吵也能夠自保。
蘇涉沒多想一口應(yīng)下,“完全可以。公司這邊暫時沒有安排,要等網(wǎng)劇開播之后才會有資源,不過我給你安排了幾個節(jié)目和直播,作為網(wǎng)劇的宣傳。還有……我知道你和薛洋學過一階段的表演,但還不夠。這次回去我會專門安排人來教你,沒問題吧?”
乍一聽到那人的名字被提起心頭不由得一陣刺痛,像被針扎了一樣。宋嵐嘴唇微微顫了顫,想說不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低低應(yīng)了一聲?!皼]問題?!?/p>
那天之后刻意沒再去想過的事情又回來了。那些無端加諸在他身上的屈辱和輕視,僅僅只是因為他看不慣他們。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錯,但薛洋卻讓他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過錯一般。他不是誰手中的玩物,由得別人擺弄,他有自己的尊嚴和目標,出賣身體這事他做不來也看不過。但種種事情,有件事薛洋卻沒說錯,一個人如果沒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去支撐自己,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會像個笑話一樣。想要擺脫隨時會被人欺侮的處境,必須要讓自己強大起來。他要真正地讓薛洋看到,他不是誰的附屬物。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再跟碧草交代交代?!碧K涉揮了揮手,抄起一旁的手機翻找著號碼。
宋嵐不再多留,起身向著門邊走了幾步,狀似不經(jīng)意問道,“晚上我和碧草過去,薛洋呢?”
“他啊,兩個小時前就飛新加坡了,還把聶懷桑帶走了……喂,誒,你起床了嗎……”
走了?走了正好,省的看見他心煩。宋嵐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高興,但心頭壓著的石頭減輕了不少,不由得松了口氣。見蘇涉還在講電話便推門走了出去。
碧草從另一邊走過來,身邊的男人見到他來松開了牽在一起手,碧草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蘇涉的房間調(diào)皮地沖他眨眨眼睛。宋嵐側(cè)身給她讓了位置,點點頭充作打招呼。碧草閃身走了進去,那男人卻不著急,背著手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宋嵐。
宋嵐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又不好發(fā)作,只得冷著一張臉淡淡地看回去。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他脾氣也不太好?!蹦腥诵πΓ瑥澠鸬难劬φ谧×司麂J利的光,“看到你總讓我想起他年輕的時候?!?/p>
男人見他不接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笑起來,笑夠了從兜里抽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宋子琛。”
宋嵐十分不情愿地用指尖捏著名片,讓男人從身旁走過。過于濃郁的香水味沖的鼻子發(fā)癢。他把名片舉到眼前皺著眉頭輕聲念到,“日輝公司總經(jīng)理溫旭……”
總感覺不是什么好人……
宋嵐隨手把名片扔到垃圾桶里,腳步輕快地走下樓去。接下來的日子可有的忙了,但沒關(guān)系,如果薛洋能做到的話,他也一定能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