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地發(fā)點(diǎn)東西，希望有人能看，這3w+字?jǐn)?shù)大家嫌看得麻煩也可以找我要epub，當(dāng)然前提是我能找到機(jī)會給你發(fā)。就是這樣，希望看得開心。

罵輕點(diǎn)，會傻的。

0.

復(fù)仇之時再次如期而至，

吸血姬是人形的怪物。

殺戮是書中所描繪的人格。

目光所見城市的霓虹燈，

映出陰溝般灰黑的天色。

內(nèi)心是伽藍(lán)的空洞，

一個靈魂無法承受之重。

虹膜是殷紅的血色，

唯有來自根源的沖動。

何樂？何苦？

自不必多問。

你的欲求讓我明白你終為人類。

他們逝去，在我唯一的家園般的地獄逝去。

縱使今日痛苦猶在，

明日也要看向前方。

“來吧，小姐。我來接您回家?！?/p>

金色人影如此宣言。

時間是深夜，地點(diǎn)是以色列耶路撒冷近郊。遍布星空的原野下，映出三個男人逃難的身影。在這片的土地中，人影被斑駁的樹影所覆蓋，人類的存在感變得稀薄。

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見追兵的身影了。

“喂，在這休息會吧?！?/p>

第一個聲音響起，那是有著深沉嗓音的阿拉伯語。聽見這句話，三個男人停了下來。

三個男人都是阿拉伯人，長著豪邁的濃密胡須。

“沒想到這么順利，這下我們都要成有錢人了?！?/p>

第二個聲音如此說道，因?yàn)橼s路的辛苦和興奮的心情，他有些氣喘吁吁的。

“嘿，只弟，雖然我們才第三次合作，但我們還挺合得來的?！?/p>

第三個人從口袋中拿出那只懷表。還有數(shù)不盡的懷表被留在了車?yán)铮贿z棄在路邊，唯有這只懷表被帶了出來。

“喂，別拿你的臟手碰它?！?/p>

第一個男人發(fā)出怒音，從他的態(tài)度來看，他是這些男人們的領(lǐng)袖。

“只要把這個懷表送過去，一百萬美金就到手了吧。沒想到這么簡單就結(jié)來了?！?/p>

三個人注視著那只懷表。

自動上鏈、萬年歷、金屬溫度計(jì)、均時差計(jì)、動力殘量計(jì)……

鑲著金邊的表盤，金色的指針，一眼便能看出是價值不菲的寶物。若要比喻，那它便是隕落的星辰碎片。在那精制的懷表內(nèi)部，精巧的齒輪微微顫動。在濃密的夜幕之中，所有的零件都像黃金一樣散發(fā)著光芒。

“有了那一百萬美金，我們?nèi)齻€可都成大富豪了?？墒俏覀冇腥齻€人，每個人能分得三十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美金，根本分不均勻，我們?yōu)榇舜蛞患芏纪耆黄婀?。?/p>

“別這么說，伙計(jì)，我們可是要一起成為富豪的人?！?/p>

兩個男人熱烈地討論著要用那些錢度過怎樣的余生，去異國的沙灘上假，去游蕩四方。而第一個男人只是默默看著他們。

金懷表已經(jīng)握在手中了，這比什么都重要。

“伙計(jì)，你的手可真巧?！?/p>

“那是。咱們技術(shù)都挺高超，工作比以往的還輕松。”

“是啊。這次連槍都沒用就解決了?！?/p>

“說得沒錯，沒用到槍實(shí)在是太好了。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殺人?！?/p>

“我也不喜歡拿槍指著別人。”

三個人都象征性地配了槍，不過這對亡命之徒起不了多大作用。頭腦比槍支重要。如今他們已經(jīng)走入自己熟悉的地域，就算追兵起上來，他們也有能力把他們甩開，因此才會停下來休息。亂開槍反而會暴露自己。

不過，考慮到三人槍支的相同，子彈數(shù)目一致，還有財(cái)物分成，這是否意味著有必要在這里進(jìn)行一番爭斗……

“Bonsoir.”（晚安好。）

如同百靈鳥般清脆聲音，在這片寂靜中十分突出。那是出自年輕女性之口的，充滿知性的聲音。

“誰在那里！”

第二個男人激動地大喊，率先抽出手槍。其他兩也接連拔槍。因?yàn)槌粤艘惑@，第三個男人把懷表掉在了地上。

“小心點(diǎn)?！钡谝粋€男人如此出聲提醒，一方面要防止損傷懷表，別一方面也要小心別擊中友方。他緊張地把槍口瞄準(zhǔn)聲音來源，大聲喊道。

“少躲躲藏藏的，快出來！”

一個人影劃破夜空。有著金色長發(fā)的女性顯現(xiàn)出身影，三個男人立馬用槍口對準(zhǔn)了她。

她看起來不像本地人。高大而纖細(xì)的身軀，身著墨綠色的外套，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金色的發(fā)絲彰顯著自己的存在。她張開嘴唇，標(biāo)準(zhǔn)的法語于唇間進(jìn)出。

“好久不見，第三十七號小姐。”

如此說著，女性行了一禮。因?yàn)槭欠ㄕZ，這些男人完全不了解她說的話以及用意。

“你在胡言亂語什么？沒看見我們手里有槍嗎？”

第一個人緩緩逼近，將手槍抵在女性的頸部，用近似恐嚇的聲音朝她低吼，一邊用眼神示意另外兩個人把懷表收好。

“請不要打擾我，我在進(jìn)行交涉。”

這次是標(biāo)準(zhǔn)的阿拉伯語，女性歷聲制止道。她像是念著召喚惡魔的咒語似的，又重新用異國語言說著話。

“這女人怎么回事？”

“喂，這是你的女人嗎！”

“天曉得，我完全不認(rèn)識她?！?/p>

男人們對女性感到驚訝，使面對手槍，女性也沒有一絲動搖。雖然這位女性外表相當(dāng)端麗，卻不知為何一直對著空氣胡言亂語。男人們認(rèn)為這位女性一定是個瘋子，卻也沒有因此放松警惕。

“這些男人把您帶了出來，小姐，您生當(dāng)高貴，不應(yīng)待在這種偏僻的地方，眼下這些盜賊即將發(fā)生內(nèi)訌。顯然，即使是這些人也明白您的價值，不過，你不會被馬上帶走，不會出現(xiàn)在富人們的收藏室中，相反，您會被埋在那橄欖樹根下，這些男人準(zhǔn)備日后再帶走你。然而，您不會被再次挖掘出土，您會被永遠(yuǎn)遺忘在這片土地里，這便是你的命運(yùn)?！?/p>

對這些阿拉伯人來說，這些外鄉(xiāng)語言實(shí)在難以理解，雖然這只是萬千種語言中的一類，卻給他們留下了高深莫測的印象。尤其是重讀的德文“Schicksal”（命運(yùn)）一詞。

行云流水的法文中，夾雜了這個顯眼的異國詞匯。陌生的詞匯仿佛有著魔力，讓幾個男人不愿動彈，緊握著手槍在原地發(fā)愣。

“不過，我想向您介紹一份新工作。為此，您需要離開那些男人，與本人同行，我會讓瑪爾娜女仆照管您，保護(hù)您不再遭受苦難。那么，您意下如何？”

即使是再遲頓的人也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注意到了，女性說話的對象并非那幾個男人，而是那只從美術(shù)館被帶出來的懷表。

夜晚的杯中，盛滿了令人屏息的沉默。

頓時。

咔嗒，咔嗒，仿佛是回應(yīng)女性的話語一般，懷表的指針開始加速轉(zhuǎn)動，報時器叮鈴鈴地作響。在寂靜的環(huán)境下很快擴(kuò)散至四周，顯得格外刺耳。

“什么？那是什么聲音？”

“渾帳，是那玩意?？礻P(guān)掉它！”

“我，我哪有辦法啊……”

鈴、鈴、鈴、鈴……

這是這個構(gòu)造復(fù)雜的懷表所發(fā)出的午夜報時鐘聲。那并非寺廟或鐘樓的那種聲音，而是充滿愛慕之情的聲響。

那是收納在奢侈人士的金庫或冷酷的展示櫥柜中，長期被遺忘的聲響。

鈴、鈴、鈴、鈴、鈴……

兩個世紀(jì)以前，為了陪伴在那位高貴卻又孤獨(dú)的吸血姬身邊，僅為她一個人而奏起的歌聲，此時在異鄉(xiāng)的土地上響地發(fā)聲。

……鈴、鈴、鈴。

與男人們的慌亂形成鮮明的對比，女性只是輕聲呢喃。

“Jawohl.”（遵命）

然后，鐘聲停止了。

在她抬起頭的瞬間，男人們有了動作。

與此同時，第一聲槍響就此爆發(fā)。

1.

在公主的夢中，

蒼白臉頰帶著淚痕。

我倆坐在菩提樹下，

深情地互相擁抱。

“我不要國王的寶座，

也不要黃金的笏板，

更不要鑲上金剛石的王冠。

只愿與你長相廝守?！?/p>

“不可能的，”公主說，

“我身處于墳?zāi)怪校?/p>

只有等待夜晚來臨，

才能前來與你相會?！?br/>

順著螺旋的臺階向下走，不斷前進(jìn)，旋轉(zhuǎn)。轉(zhuǎn)啊轉(zhuǎn)，轉(zhuǎn)啊轉(zhuǎn)，如同原地踏步一般，矛盾的螺旋，螺旋的臺階。

那里有著我曾居住的，如今成為廢墟的高大城堡。久經(jīng)酸雨的摧殘，在過去的某天里轟然倒塌。由于風(fēng)與雨水的恩惠，那殘骸之中長出了植物，成為了野獸的棲息地。

在那片回歸原始的廢墟深處，有著誰都不知道的暗門。暗門之后，是深不見底的螺旋樓梯。

旋轉(zhuǎn)著下降，在遠(yuǎn)離地面的位置，螺旋樓梯的最底端，對常人而言略大了一些的房間顯現(xiàn)在眼前。那里既是我的居所，亦是我的墳?zāi)埂?/p>

我在此處，與女仆一同長眠。

我是殺人的怪物，以人血為食的魔物，遭人所唾棄的生命。我深知這就是那我的命運(yùn)。在斥責(zé)聲中逐漸失去生命的命運(yùn)。

這矛盾與虛無，螺旋階梯，一切的一切都是我。

然而，那座墓穴中早已空無一物。

現(xiàn)在，是我復(fù)仇的時候了。

“索拉大小姐，一切順利嗎？”

“還好，不過是三個野男人罷了，不成問題?！?/p>

“這樣就是第三十七件了呢?！?/p>

“總算是能看到盡頭了。真是的，我頭都要暈了，好在是一切順利?！?/p>

我褪下墨綠色的外套，將它交給在床上等待著的女仆，瑪爾娜。隨后從口袋中取出懷表，細(xì)細(xì)端詳著方才取回的戰(zhàn)利品。

它的外表就與普通的懷表大相徑庭，不由時針、分針、秒針，而是由更多的指針組成，這些形態(tài)各異的指針有的走圓形，有的走扇形，從表盤下方的小孔中可以窺見內(nèi)部緊密咬合的銀色齒輪。懷表的頂部由一根細(xì)長的銀鏈串起，咔嗒作響的齒輪聲仿佛躍動的心臟。

這是由身為魔術(shù)師的父親為我制做的懷表形的報時使魔。是我孤獨(dú)童年中的第一個朋友，是僅為我一人奏樂的演奏家。

回到我的手中后，它似乎是認(rèn)出了我，咔嗒聲歡快地響個不停。我打開懷表蓋，用手指細(xì)細(xì)摩挲著玻璃的表面。

我是索蕾優(yōu)·弗里蓮·馮·克萊瑪緹斯，出生在兩百年以前的吸血鬼，父親和女仆們也稱我為索拉。是奪取人類性命的怪物——別人都這么說。

坐在那邊的女仆是瑪爾娜，我的私人女仆，是個有著銀色發(fā)絲的女孩子。那長長的頭發(fā)被盤起于后腦勺，碧綠的瞳孔有如翡翠，端正的五宮使她展現(xiàn)出淑雅和端莊的氛圍。

她在手上寫下了什么文字，然后用手掌壓在我遞給她的那件衣服上。伴隨著“滋啦”一聲，手掌移動，衣服上留下一片被燙得平整的區(qū)域。這是在用某種魔術(shù)給我燙衣服吧，女仆的本職工作啊。

不過，比起那個——

“瑪爾娜，先把那件衣服放在一邊吧。我肚子餓了?！?/p>

“我明白了?！?/p>

瑪爾娜站起身來，拍了拍圍裙，然后將女仆裝的紐扣自上而下地一顆顆解開，之后是里面的襯衣。由她的動作過于理所當(dāng)然，氣氛反而變得莊重，不含有一絲香艷的成分。最后，她保持襯衣半脫的狀態(tài)，平靜地注視著我，像是在說“我準(zhǔn)備好了?！?/p>

我向前踏了一步，將女仆摟在懷里，思考了一下之后，我選擇了右肩上方的頸部。畢竟她左肩的傷口還沒完全消失，我不想加大那個傷口以致留下疤痕。

在右頸部找了找位置，把嘴靠近，尖利的犬齒輕易地刺入了皮膚，充滿鐵銹味的血液頓時流入口腔。懷中的女仆微微顫抖著，發(fā)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我想象著這潔白的頸脖被我咬得傷痕累累的樣子，不禁停止了動作。

“……索拉大小姐？”

耳邊傳來女仆疑惑的聲音。不好，吃飯的時候突然停下來是想怎么樣啊。但是，停都已經(jīng)停下來了，于是我松開了手。

“我吃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p>

“……我明白了?！?/p>

她倒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又老實(shí)，我還以為會被問“今天怎么吃這么少？”之類的呢，不過，就是她不會對主人的選擇指手畫腳過多干涉這一點(diǎn)，讓我很喜歡她。老實(shí)說，她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很是必要。

我們現(xiàn)在正進(jìn)行著“復(fù)仇?！?/p>

在我沉睡的這兩百年間，克萊瑪緹斯堡化為了廢墟。作為其存在且繁盛過的證明，其種種字畫、家具陣設(shè)、珍稀藏品，一部分毀了，另一部分則作為文物被保護(hù)了起來。然而，既然我還活著，這些事物就理應(yīng)物歸原主。

這不是我太吝嗇的問題，父親是魔術(shù)師，他所制作的種種機(jī)關(guān)道具，如今被展示于文物展覽或富人的收藏室，這種事是不允許發(fā)生的。魔術(shù)師有必要向正常人隱瞞自己的身份，因此絕不能放任大家圍觀父親的作品，有必要進(jìn)行回收。

懷表是第三十七個回收的物品，之前的還有像是腕表啊、眼鏡啊、小雕塑啊，大的還有手提箱這種東西。上面多少會刻些刻印，其中防水的比較多。有著刻印的物品要回收，沒有的就隨它去了。

懷表的做工是最為精細(xì)的，因?yàn)樗鞘鼓?，各個組件都十分堅(jiān)韌，用外力難以破壞。本來這件物品應(yīng)當(dāng)被收藏在美術(shù)館的最深處，卻被人盜了出來，現(xiàn)在又回到了我的手中，可謂是出人預(yù)料的命運(yùn)。

差不多開始追蹤下一件物品了。

這么想著的我將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的報紙上，快速掃了一眼大致內(nèi)容。報紙上大多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瑣事，還有上升到國家之間的大事，與我沒什么關(guān)系。還有些是通輯犯照片及懸賞，與我就無關(guān)了。

不過，有條新聞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條有關(guān)在逃的殺人犯的新聞，地點(diǎn)在日本的東京。發(fā)生的惡性殺人事件。如果只是條普通的通輯令，我倒不到于被它吸引。然而上面寫出了極為詳盡的犯罪現(xiàn)場。

被害者是四名男性，似乎是當(dāng)?shù)氐男』旎欤愤叡O(jiān)控拍到他們走進(jìn)了一個死胡同里，隨后再也沒有出來。根據(jù)監(jiān)控，在他們之前只有一位身高略高的女性走進(jìn)胡同，在他們也進(jìn)入后也只有這個女性走出胡同，之后直到第一個報警的人再沒有人進(jìn)出，基本可以肯定那個女性是兇手?？上愤叡O(jiān)控的畫面過于模糊，難以判斷女性本人是誰。

四個男人在巷子盡頭處失去了生命，尸體遭到肢解，血液濺滿了地面和四周的墻。致命傷口是大動脈，大概被害者的血一口氣噴了出來吧。除此之外，不知為何肢解的尸塊十分完整，但如果不是為了運(yùn)輸，那很難有肢解的必要。就算是為了放血防止出現(xiàn)尸斑，那死者時間也可以用監(jiān)控來判斷，很難想象要進(jìn)行肢解這樣耗時的工作會想不到監(jiān)控的存在。四具尸體狀況相同。

“索拉大小姐，您也注意到了嗎？”

“……這不會是模仿犯罪吧?！?/p>

我仍記得，兩百年前的某個日子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些事情。

山茶花的氣味，尚存的庭院外，濕潤的空氣將血液凝成血霧，逃逸般地向四周擴(kuò)散，黏稠的血海在腳下流趟，握著短刀的手無力地垂下。我看著那噴涌的鮮紅噴泉，露出了恍惚的笑容——

我使勁搖搖頭，從思緒中回到現(xiàn)實(shí)。

“如果是模仿犯罪，那她想干什么呢？”

“不知道……但如果是模仿的話，應(yīng)該就不只有這一次，還有下一次作案?！?/p>

“居然正好在這個時候，未免太湊巧了。不覺得這很像是在引誘我們過去嗎？”

“大小姐的意思是，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我們的行蹤了？”

“這樣考慮比較好，小心一點(diǎn)怎么都不為過?！?/p>

雖然這么說，但我也不可能不在意它。在我們丟失的物品中，有一柄短刀，是父親給我防身用的，其特點(diǎn)是不會被血脂浸潤，可以保持鋒利，是殺人的好兇器。

我不太想得出不用較大的器具就能肢解人體的方法，那個女性進(jìn)巷子時連園藝大剪刀那種東西都沒帶著，也沒有挎包。只能想成是巷子里早已存在肢解工具，并且用后即毀，要不然就是持有了我的小刀。我偏向于后者。

再者，也不能放任她模仿。兩百年前的案件應(yīng)當(dāng)不存在結(jié)果，由于其發(fā)生在克萊瑪緹斯堡周圍，并且案情與我有關(guān)，情報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被父親封鎖了才對。雖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調(diào)查出來的，但要是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了魔術(shù)師的秘密可就不妙了。

“大小姐？您要去調(diào)查嗎？”

“是哦，也不能就讓她胡作非為下去?！?/p>

“可是日本離這里很遠(yuǎn)吧，要怎么去那里呢？”

“乘飛機(jī)或者輪船吧。水路的話時間有些久，乘飛機(jī)去吧?，敔柲?，你害怕高處嗎？”

“害怕是當(dāng)然的，但可以忍受。不過錢怎么辦呢？”

“錢暫時不用擔(dān)心，父親留下的財(cái)產(chǎn)還有富余，麻煩你去換些日元來了。”

“遵命?！?/p>

好在我們沒什么行李，三十七件小物品也還算輕便，因此根本不需要收拾多少，雖然也幾乎全是瑪爾娜在收拾就是了?？傊?，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fā)。

“大小姐不害怕高處嗎？”

“我不知道，但我一直想坐一次飛機(jī)，畢竟還沒坐過。”

“這樣啊?！?/p>

我將小桌子上的幾本詩集裝進(jìn)皮箱，接著是換洗的衣物，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我把手伸向了幾乎沒有使用過的便捷冰箱。本不覺會放有什么東西，卻意外地看見了什么，有著粉色與白色包裝的東西。

“這個是？”

我伸手取出那個東西，端詳著。聽見我的聲音，忙碌中的瑪爾娜抬起頭，回答了我的問題。

“那是草莓味的哈根達(dá)斯，是被稱作‘冰淇淋’的甜品?！?/p>

“正好，很久沒吃過甜食了?？梢猿詥幔俊?/p>

“來就是為大小姐買的。”

這樣啊。如此回答著，我揭開了它的蓋子，小口品嘗了起來。

好甜的食物，冰冷的觸覺順著喉嚨進(jìn)入胃部，甜味彌漫在口腔里。稍微有點(diǎn)想起過去的日子了，在遇見父親后，幾乎身為尸體的我才活了過來，讓那之前的事，我不想去回憶。真的好甜啊，這東西。

我好像不喜歡太甜的東西，不過我本來就不怎么吃車西，其實(shí)也無所謂，記憶中只有血的味道，說不上美不美味。

剛才吸的血還是少了，現(xiàn)在有點(diǎn)后悔。

“瑪爾娜，我吃不完，剩下的你來解決?！?/p>

享受不了人類食物的我，早已生去了成為人類的資格。我早該明白的，但為什么瑪爾娜要買這種東西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

“大小姐，不補(bǔ)充糖分會低血糖的。那會影響到我們的計(jì)劃，對吧？”

“……嗯?！?/p>

“不過……我會記住的?！?/p>

真的，太甜了。我有點(diǎn)討厭不吃甜品的自己了。

第二天我們?nèi)チ藱C(jī)場，瑪爾娜很能干，在我外出的期間掌握了很多種語言，該說是她太閑了還是不愧是她呢。總之她很麻利地把有的沒的東西都搞完了。

護(hù)照啊，身份證啊什么的，似乎都不需要，不過我完全不懂，反正她弄好了就行吧。

“大小姐，游客的身份很便利呢?！?/p>

“……原來如此？”

雖然這么說，但我完全沒懂。我不擅長接受這些新鮮的東西啊，我確實(shí)想試試乘飛機(jī)，但那也只是有興趣而已。

等飛機(jī)的時間很長，無趣而枯躁，在這期間，我又和女仆聊了起來。

“這兩百年間，世界真是變了好多啊?！?/p>

“無論世界怎么變，本質(zhì)都還是一樣的，大小姐。雖然生活方式變了，但仍然存在階級，窮人依然貧窮，盜竊仍舊發(fā)生。人類總是這樣的，從我們那時開始就沒變。”

“我不明白，明明人們總是互相影響，卻完全不考慮后果，這樣下去怎么能理解他人呢？……不過，我們那個時候也不好說?！?/p>

“大小姐，不用多想?！?/p>

“我們那邊還有連環(huán)殺人魔事件呢，可能我們那時候人們更惡劣吧。”

“這和大小姐沒關(guān)系，別想那些事了?！?/p>

“能說是沒關(guān)系嗎……”

怎么可能與我無關(guān)呢。雖然我這樣想，但我也不希望被自己的女仆另眼相看，所以沒有說下去，瑪爾娜也很識趣地沒有問下去。如果這樣的話，兩百年前的連環(huán)殺人事件就仍謎團(tuán)重重。大概吧，至少瑪爾娜應(yīng)該不知道真相。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模仿犯是么意思呢？在我蘇醒后的此時做這種事，仿佛就是在引起我的注意一樣。

對，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如果是為了吸引我們主仆二人，一定還有別的方式，畢竟我們在找遺失的東西嘛。但她用了殺人這種極端的方法……我認(rèn)為主要目的在我，而不在瑪爾娜。

“大小姐，請看這里。”

瑪爾娜指著報紙的一角對我說，示意我往那里看。

果不其然，是同樣的作案手法，那個人又行動了，死者在商業(yè)大樓樓頂遭到肢解，內(nèi)臟與尸塊仍舊一個不少。報紙上對此的解釋是“有著惡趣味的殺人魔”，這下她也從殺人犯升級到殺人魔了。

雖然犯人未知，但想必是同一個人，她開始進(jìn)行連環(huán)殺人了，這下已經(jīng)可確定她是模仿犯了，我的直覺還是這么準(zhǔn)。

“大小姐……去了那里，您打算怎么做？”

“先把那個人找出來?！?/p>

“然后呢？”

“然后啊……”

“您要?dú)⒘怂龁?？?/p>

“……”

“索拉大小姐，雖然我的立場不能說什么，但我希望大小姐能不要抱有殺意。索拉大小姐的清白之身不能被這些人的血所玷污。”

“真會說話……好吧，我會銘記于心。”

瑪爾娜至今仍認(rèn)為我沒殺過人啊。忽然間，覺得自己腳下十分濕潤，一低下頭，便被鮮紅的裙擺奪走了視線，赤紅的雙手不斷滴下血珠。點(diǎn)狀線狀的血跡在衣服上橫縱交錯。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是瑪爾娜的平靜的笑容，身上的血跡和濕潤的感覺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我無地自容的痛楚。

至于疼痛的原因是什么，我就不愿意多想了。

之后我們乘上飛機(jī)，從空中接近日本島。

從機(jī)窗外目睹著地面逐漸遠(yuǎn)去，我感到一陣沒由來的心慌。這或許是身為人類的本能吧，雖然我很難被稱作人類就是了。

飛機(jī)的轟鳴聲不絕于耳，鼓膜好痛，空中的風(fēng)景也看不太真切，加之以高空的恐懼，我的心情變得郁悶起來。不知為何瑪爾娜的心情反而看起來很好，你不是說會害怕嗎？

“你看起來很開心啊。”

“失禮了，因?yàn)榭吹酱笮〗阋矔ε赂咛帲唤悬c(diǎn)高興。”

“這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嗎？你總不會是在嘲笑我吧?！?/p>

“不敢。我只是很高興能確認(rèn)到大小姐是人類，習(xí)慣不了俯瞰風(fēng)景?！?/p>

“俯瞰？”

“沒錯。我聽說有的人會喜歡從高處看別人，自認(rèn)為高人一等。有些極端還會壓迫同為人類的其他人。這些人習(xí)慣了俯瞰，一旦落到要平視他人的地步便會惱怒不堪。這就是自認(rèn)為了不起吧，他們總希望把自我從泛泛的人類整體中脫離，但那樣做的話還算是人類嗎？”

“各個時代都有這樣的人呢?！?/p>

“大小姐說的沒錯。也正因如此，習(xí)慣于平視他人的大小姐也還是人類啊，我認(rèn)為確認(rèn)這一點(diǎn)很重要。”

“我可是吸血鬼哦？”

“我明白，就是因?yàn)槊靼走@點(diǎn)才說大小姐是人類?！?/p>

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這樣不懂風(fēng)情的話我不會說。我知道瑪爾娜十分珍重我，就連成為我的女仆也是她自告奮勇。至今為止她做得都不錯，雖然我不明白為何她對我如此執(zhí)著，但如今她對我而言已然不可或缺。只有她會無條件地接受我，贊美我。

但不管她再怎么說我是人類，我是吸血鬼的事實(shí)不會改變。需要依靠人血才能正常生活這點(diǎn)不會變。再者，我的雙手也不像瑪爾娜認(rèn)為的那樣干凈。之前她告訴我不能殺人，可謂是徒勞了。

又不可能讓她來代我殺人。惡人只有我一個就行，瑪爾娜一直保持那樣凜然的姿態(tài)就好了。

想的東西太多，腦袋變得昏昏沉沉的。閉上眼之后，我居然一下子就睡著了，大概與我昨夜的忙碌也有關(guān)吧。再一次醒來時已經(jīng)是聽見到站廣播時候的事了，我從瑪爾娜的肩膀上恢復(fù)意識，這個時候天還很明朗。

瑪爾娜和我提著行李下了飛機(jī)，離開機(jī)場，然后花了很長時間去尋找住的地方?？紤]到案發(fā)地點(diǎn)和價格，我們最終選了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的樸素單間民宿，房間內(nèi)除了床和洗手臺幾乎什么都沒有。不過我們又不是來享受生活的，就顧不得那么多了。

整頓完我們自己之后，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我望向天空，突然發(fā)現(xiàn)，在我那已成廢墟的故鄉(xiāng)還能見到的許多星星，在這片霓虹燈照耀的天空中居然一顆也沒有。宛如這融入夜幕的星光，人群也沉入城市的夜色中。

然后，在這夜空之下，她又會殺人。

今晚就開始行動吧，我穿上墨綠色的外套，帶上懷表和超市里買的水果刀，通知了瑪爾娜一聲，于是我出門了。

這里的夜景不像夜景，反倒比白天更加繁華，在這種情況下手可謂完全不可能。我為自己如此匆忙地出門感到懊悔。但也沒辦法，只能等到深夜。

然后我突然注意到，在兩百年前，我也曾像這樣，在夜晚出門溜達(dá)，尋找著什么人作為目標(biāo)，追蹤著某個人，和現(xiàn)在的情況幾乎一致。唯一不一樣的是手頭只有用不習(xí)慣的陌生刀具，還有熱鬧的城市。

我想，或許她已經(jīng)在某條巷子里等著獵物上門了吧。于是我準(zhǔn)備一條條巷子都排查一遍。

巷子里基本上很安靜，有時會有幾個人默默地抽煙，在我經(jīng)過時便飛快地朝我一撇。還有些翻垃圾箱的人，對我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

走到第七條巷子時，四周的聲音明顯變得嘈雜。剛過巷子一半，便從兩邊被人給堵住了，三個發(fā)型很張揚(yáng)的男性靠近了我。

“小姐，迷路了嗎？需不需要我們帶路啊?！?/p>

“大哥，這女人真的是最近的殺人魔嗎？”

“怎么？你怕了一個女人不成？”

三個男人朝我逼近著，一邊一來一回地在我周圍說話。

“不如說，是殺人魔的話那怎么弄她都可以了吧，警察還得感謝我們呢?！?/p>

殺人魔嗎？好久不見的稱呼，沒想到隔了兩百年還有人對我用這種稱呼。我有點(diǎn)煩躁地抽出刀，這個舉動令他們停下了腳步。

不過，沒有人后退，反倒是眼神變得欣喜。既然你們不后退，那被我怎么樣都沒什么好抱怨的吧。

嘆了口氣，再深吸一口氣，我提著刀向前沖去。

瑪爾娜，我記得你說過我習(xí)慣于平視他人吧。

然而，人的眼要高于地面，無論怎么做，人總是要俯敢地面的。

因此，只要有心，無論是誰都能認(rèn)為你習(xí)慣于俯瞰。因?yàn)槿藗兌剂?xí)慣于俯瞰地面啊。

那么，習(xí)慣于俯瞰的我，要被人平視，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呢。

2.

來說個曾經(jīng)的故事吧。

你聽說過精靈調(diào)換人類孩子的事嗎？

那是在過去非常有名的傳言。貴族的孩子在出生后不久，有可能被精靈調(diào)走，而留下的孩子往往是野獸，或是一些來歷不明的孩子，長大之后多半會成為傻瓜。

而被帶走的孩子呢？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但有些孩子會在長大之后逃走，回到自己原本的家，迎來美好的結(jié)局。

沒法回來的孩子們究竟怎么樣了呢，誰也說不準(zhǔn)。

乍一看是個奇妙的傳言，但這傳言便是在掩蓋著一些事實(shí)。

過去的人們認(rèn)為貴族家的孩子會受到神的眷顧，是好運(yùn)與幸福的象征。在這種思想下，窮人會嘗試調(diào)換自己與貴族雙方的孩子，其中也不妨有成功了的。如果這樣的孩子長大后能回到自己真正的家，那一定很幸運(yùn)吧。

如果你能理解我的意思，那這個故事就好講多了。

我出生于貴族之家，然而，我兩歲時成為了平民，原因是被人替換了。這對我而言是不幸，對那平民之家卻無疑是幸運(yùn)，不過那只是暫時的。不知是疾病還是什么原因，我從出生便是吸血鬼，雖然身體尚未成熟，卻帶已經(jīng)有了模糊的記億。過早地身體成熟之后，我逃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異常的，也不知道飲血的沖動是正常人所沒有的。我只是追隨著記憶，遵循自己的本能跑回家，無視了在身后追逐的人影，反抗著想要抓住我的手，在地面上奔跑著。

最終，我回到了家。

兩只手臂被血液染得鮮紅，身后留下一串串赤色的腳印，嘴角乃至頸脖都被鮮血浸染，作為四五歲的小女孩，這個樣子給人的沖擊力太大了。

當(dāng)然，我的親生父母寧可要那個假冒孩子也不要我，這也是當(dāng)然的吧，誰會想養(yǎng)個怪物一樣孩子呢？

我又一次成了孤兒。那時的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傷心地哭泣。我雖然沒能殺了誰，卻把許多人弄傷了，也吸了很多人的血，可以說仇家無數(shù)，已經(jīng)沒有歸所了。茫然中，我被再次找上來的一些人揍了，我只能逃走，逃向了遠(yuǎn)方。

那之后，我交到了好運(yùn)，克萊瑪緹斯堡的主人收留了我。那時，我第一次知道了魔術(shù)的存在。

“你的根源是對吸血的沖動，這意味著你注定不能成為普通的女孩了，不過，你的身體素質(zhì)很好，記憶力也不錯，我看，你不如就跟著我學(xué)習(xí)魔術(shù)吧?！?/p>

他便是我的父親，也是我名義上的師傅。他是個十分仁慈的人，同時也愛說話，對我十分寵愛，我?guī)缀跏浅闪怂呐畠骸?/p>

他是住在離我出生地不遠(yuǎn)處鄉(xiāng)村中的鄉(xiāng)紳，同樣也是個貴族，不過他的城堡中沒有多少傭人。他常自嘲地說祖先留下的房子實(shí)在太大了，看來也確實(shí)如此，他中年了卻不娶妻子，那房子當(dāng)然大了。

我就在那城堡中長大、學(xué)習(xí)，其間幾乎沒有離開過城堡，那個時候估計(jì)仇家們都以為我死了。我長大后，父親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卣J(rèn)為我應(yīng)當(dāng)要多出去走走，所以我也天真地認(rèn)為，過去的恩怨會消失，于是偶爾會去附近的村子里走走。

現(xiàn)在想想那還是太天真了。

我似乎長得很引人注目，有關(guān)我的身份很快就遭到大量猜測，畢竟是當(dāng)?shù)刭F族突然出現(xiàn)的女兒，總之我的消息一下子傳開了。自然也傳到了曾經(jīng)仇家的耳朵里。

沒有殺掉一個人，導(dǎo)致遺留下來的憤恨眾多，雖然當(dāng)時我也沒有殺人的能力，但受傷的人數(shù)確實(shí)很多，其中也不乏有骨折了的，手指斷了的，磕破腦門破了相的，那些積怨是沒那么容易消除的。我甚至有點(diǎn)后悔當(dāng)初沒能殺掉他們。

不過父親聽說我沒殺過人，反而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fù)的表情，我有點(diǎn)不懂他。

“聽好了，索拉，我們可不能殺人。堅(jiān)持自己的清白是十分重要的?！?/p>

“可我動手傷害了他們啊，這也能說是清白嗎？”

“有沖突就一定有傷害，當(dāng)你傷害了他們時，他們也傷害了你，在這方面上，你們是平等的。但如果發(fā)展成殺人，就相當(dāng)于奪走了對方傷害回你的權(quán)利，那只是單方面的掠奪罷了。當(dāng)然其實(shí)也有無法立刻還手的傷害的例子，不過殺人一定是最差的解決手段。傷害他人無論誰都會有，但只有殺人一定要避免?！?/p>

這大概是父親的人生觀吧，以不殺人為底線，對他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認(rèn)為這真是一種凜然的生活方式。不過，那種生活方式被我背叛了。

還有一件應(yīng)當(dāng)要提一提的事。在我走出門那段時間里，我撿到了一個女孩子，她有著一頭銀發(fā)，似乎因?yàn)橥禆|西被抓而被打倒在地面上，我看她額頭上的傷口不斷有血流出，她痛苦地喘著氣，仿佛生命之火將熄。

或許是受父親的影響，我把她撿回了家。一向溺寵我的父親在我的請求下收留了她，后來她成為了我的女仆，當(dāng)然她也知道了魔術(shù)的事。

她是我繼懷表以來的第一個朋友，似乎在我的身上感受到了信賴，她的心也逐漸安頓了下來，成為了出色的女仆。

關(guān)于我們的感情還是之后再提吧，重要的是，因?yàn)橛辛嗽S多親近的人，仇人們的矛頭也順勢指向了他們。雖然父親和瑪爾娜讓我別在意，但再怎么說我也不可能鐵石心腸到那種地步。

從那時起，類似于“怪物”的罵聲便源源不斷，最終我又將自己關(guān)回了城堡里。逃避之后還是逃避，這一次甚至被找上了家門。

在這其間，瑪爾娜生了病，一聽說地是我們家的女仆，醫(yī)生們便拒絕了提供治療，又或者用高價向我們售出一些便宜藥物。雖然父親毫不猶豫地花了許多錢，瑪爾娜的病情卻不見好轉(zhuǎn)。

最后，瑪爾娜在高燒中去世。

人們對此的評價是“活該”。

或許人生的一切都是謊言吧，丑惡的人類活著，美麗的人卻要死去。我那時難過極了，終日以淚洗面，發(fā)誓一定要報仇，咒罵著整個世界。

沒有瑪爾娜的日子里，我養(yǎng)成了半夜出門游蕩的習(xí)慣，成了夜行生物。并不抱有什么目的，只是任由自己的本能控制身體。不過我只在家附近游蕩，幾乎見不到別人。在這個時候，家里的女仆也幾乎都辭職了。

父親再一次展現(xiàn)出了身為魔術(shù)師的能力。他以瑪爾娜為原型，制做了一個人偶，說是人偶都甚至有點(diǎn)貶低她了。有血液循環(huán)，有肌肉，并且有著瑪爾娜的臉和記憶，除了內(nèi)臟用別的東西代替，其他幾乎可以稱作人類了。

“本來魔術(shù)人偶意識到自己有著原型，多半會暴走。這個孩子可以是性格使然，她對你的忠誠超過了對自身的認(rèn)同。我原本是借著原型已死亡這點(diǎn)，沒抱太大希望把她做出來的，可她與自己的原型契合度驚人地高，看來她因?yàn)槟愕膸椭鴽Q定一輩子追隨你，她的忠心可以不用懷疑了?！?/p>

如此這般，我的女仆由真人變成了人偶，雖說平時我都察覺不到她是非人的事實(shí)，我們還是一樣要好。但我半夜出門游蕩的習(xí)慣仍保留了下來?，F(xiàn)在想想還真是不幸啊。

某天夜里，在我一如既往地出門后，雙目捕捉到了人類的身影。是誰呢？我提著短刀，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為何我的心臟會如此劇烈地跳動呢？仿佛是身體自作主張地興奮起來了。那是對血液的向往嗎？又或是對殺人的渴望？我屏住呼吸，將身體托付給本能。

我?guī)缀跏チ艘庾R，回過神來，面前的人形物體被切斷成好幾個部分，血液從胸口處噴涌而出，令地面的顏色變得詭異，血液也濺上我的衣襟，指尖的鮮血被我抹在唇上，嘴角居然是上揚(yáng)著的。

短暫的興奮過后，是極度的恐懼。我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間，抱著兩肩不住地顫抖。從未有過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吸血鬼的事實(shí)。我曾聽父親說過，我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可能會被本能占據(jù)大腦，那樣不論我做出了什么都不奇怪。他還說，只要有意志力，這種本能是可以控制住的。

我一直對自己吸血鬼的身份不抱有實(shí)感，如今才真切地意識到了。正如父親一開始所說的，我已經(jīng)無法成為普通人了。

抗拒吸血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不想成為吸血鬼，想吸血，饑餓，殺死了城堡附近的人。一次又一次，矛盾地循環(huán)不斷。至此，連環(huán)殺人魔已被眾人所知。盡管尸體被清理掉，人們失蹤的傳言卻無法被殺死。雖說那些擅自來我們家的人也有不對，但我本不應(yīng)該殺人的。

批評變得更加嚴(yán)厲，熱烈而憤怒。“殺人魔”、“吸血鬼”之類的稱呼人盡皆知。我遭不住這種聲音，于是向父親坦白了。

“我相信你不會殺人，索拉，你一定是弄錯了?！?/p>

但那卻甚至沒被接受，向瑪爾娜說過后，她也信誓旦旦地說，

“我相信大小姐絕不會殺人，因?yàn)榇笮〗愫軠厝岚?。?/p>

污穢不堪的我有什么能力接受這等信任呢？無數(shù)個夜晚只能活在自責(zé)之中，用淚水不斷沖刷回憶，殺人的記憶反而愈發(fā)清晰。

然后，村民們暴動了，在某個黎明，人民聚集在一起，擊碎了克萊瑪緹斯堡的大門，父親雖說是魔術(shù)師，卻沒有能力阻止他們。

我們逃向了暗門，父親催促我們走下螺旋樓梯，自己則留在家里。

“聽好了，從這里走下去之后，你們會陷入睡眠狀態(tài)，但你們不會死，過一段時間，等一切安定下來后，便會再次醒來。那之后，索拉，守護(hù)好我們魔術(shù)師的秘密，像個普通孩子一樣活下去吧?！?/p>

“父親，不跟我們一起嗎？”

“不行，我要留下來善后。沒關(guān)系的，我沒那么容易死掉?！?/p>

“我等著你?！?/p>

“最后我還有一句話。記住了——”

伴隨著罵聲，怒吼，還有物體被撞擊，碎裂的聲音，我們走下了螺旋臺階。聲音漸行漸遠(yuǎn)，明明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我卻連頭也不敢回。

“大小姐……我會一輩子追隨你的?！?/p>

“謝謝你，瑪爾娜。幸好有你在身邊?！?/p>

我和她，被拯救了的兩個人，于大地深處進(jìn)行了長眠。

然后，那時的我也不可能知道，父親那最后一句不得不說的話，其實(shí)是他的遺言。

長裙被卷子里的灰塵沾上，給裙子變了個顏色，和原本顏色混在一起，顯得很難看。我在東京市中心游蕩了一整晚，錯過了回我們暫居之地的列車。于是我量硬著頭皮走路回去。

又累又餓，衣服也臟了，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人真是蠢死了，怎么可能那么湊巧就找到了。走了兩個小時左右，我在上午六點(diǎn)抵達(dá)住處。因?yàn)樽蛲頉]吃飽，辛苦了一晚上之類的原因，我已經(jīng)眼冒金星了。

看著推開門迎接我的瑪爾娜，準(zhǔn)確的說，是看著她的頸脖，我突然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無意識間，我猛地?fù)涞沽爽敔柲?，不顧一切地把牙湊到了她的頸上，既粗魯又無禮。在牙齒觸及皮膚后，我才全身顫抖地回過神來。

我剛才想做什么？

誠然，我想要吸血。因?yàn)閷?shí)在餓極了，動作才有些粗魯，這么解釋，我能說服自己嗎？我難道不是又一次輸給了本能嗎？如果沒醒來，我能保證不會殺了她嗎？

好恐怖。

但是，我是吸血鬼啊？事到如今也不會為些驚訝了。對吸血鬼來說，吸血不過是吃飯，不是什么特別的事。并且我出生就是吸血鬼，這又不能怪我。如果不吸飽血，下一次又會因饑餓發(fā)狂，所以我有必要吸血飽腹，吸血是必須的，因?yàn)椴晃揖突畈幌氯ァ?/p>

那我就要去吸血嗎？

就因?yàn)闀?，我就要去吸血?/p>

“大小姐……”

瑪爾娜用手撫上了我的后腦勺，輕輕地用手指梳理我的頭發(fā)，讓我的臉埋進(jìn)她的肩。我有點(diǎn)害怕自己又一次忍不住沖動，掙扎著從她的懷里抽出身來。

瑪爾娜對我太溫柔了，包容我，接受了我的一切，待在她的身邊，總是會令我忘卻對人類的憎惡。沉溺于她的柔情之中，眼眶放松下來，頓時有了一股想哭的感覺，我遮住自己的臉，與瑪爾娜拉開了距離。

“大小姐，不吸嗎？”

“我才不吸?。∥也火I?。　?/p>

我不要當(dāng)吸血鬼啊，我不要傷害他人。都已經(jīng)犯下這么多罪了，為什么沒有神明能懲罰我呢？我受夠了，完全夠了，有誰能——

“大小姐，稍微冷靜點(diǎn)?！?/p>

“我….…我……不是……”

“索拉……大小姐?！?/p>

“嗯……”

瑪爾娜又一次靠近了我，將我擁在懷里。她的身上傳來絲綢的氣味，刺激著大腦，懸著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她的氣息觸及我的臉龐。不可思議地，心情平復(fù)了下來。

“索拉大小姐，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討厭的事。”

“這樣啊?！?/p>

已經(jīng)不必多言，女仆自然知道我的痛楚。證據(jù)便是，她念起了那詩，我最喜歡的那首詩。

“痛苦啊，你便是我的唯一，

除了你，我皆無欲求?！?/p>

痛苦啊，你忠實(shí)地陪伴著我，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一絲改變。

當(dāng)我的靈魂徘徊于深淵之底時，

唯有你相伴在我的身旁，守護(hù)著我，

我又怎能埋怨你呢。

幸許是哭泣耗盡了我的最后一絲體力，我終于在瑪爾娜的胸脯上沉沉睡去。等我再次醒來時，日照已經(jīng)變得過于強(qiáng)烈，對一個人來說都稍小了的床上，瑪爾娜和我擠在一起，她像哄小孩一樣輕拍著我的背部。

我一抬頭，便和她對上了眼?；叵肫鹱蛱熳约旱氖B(tài)，我覺得有些害羞。立刻別開了眼。

“大小姐，您醒了啊?！?/p>

她倒是和沒事人一樣，我對血的渴望也淡了，應(yīng)該是疲勞緩解了的原因吧。不過身體還是很餓，這也是當(dāng)然的，昨天連晚飯都沒吃就到處跑，沒餓死在街頭都是奇跡了。

“好餓……”

“要血嗎？”

“……要?！?/p>

她就這樣脫下了外套，將肩膀展露在我的面前，我咬了上去。

在我投身于飲血之中時，她在我的耳邊輕言。

“大小姐可以盡情來吸我的血，我不討厭大小姐帶來的疼痛。如果是大小姐，無論是什么感情我都能接受。大小姐若是太過溫柔以至于不想給他人帶來痛苦的話，就請只吸我一個人的血吧?！?/p>

我可是最不希望給你帶來痛苦了哦？不過，我還是很感動。她愿意將人生毫無保留地獻(xiàn)給我，我卻把自己的事束之高閣，不愿向她說明我殺人的事實(shí)，如果我把詳細(xì)的現(xiàn)場描述給她，那她也沒法再堅(jiān)持說我沒殺人了吧，但那樣總覺得很討厭。

不過說到底，我在認(rèn)識她之后也只過她的血吧，這是什么意思？

…………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久違地飽餐了一頓，終于有種活過來了的感覺。然后，我還久違地想起了父親臨別時的話，與我和他初遇時的話完全相反。

他說我無法成為普通孩子。

在我們成為家人，互相交流、影響，度過了一段相當(dāng)幸福的時光，最終迎來分別之際，他又說希望我能成為普通人，既使他深知那是不可能的。這一點(diǎn)瑪爾娜也一樣，我有點(diǎn)不明白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做。

如果他們不來正面回答我，那我怕是這輩子都無法得知正確答案了。

先把這些影響心情的事放在一邊，我們尋找殺人魔的任務(wù)還沒結(jié)束。我昨夜空忙碌了這么久，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幫助。如果不單單是徒勞就好了呢。

我向瑪爾娜要過報紙，看了起來。不出所料，殺人魔又動手了。

被害者是三個發(fā)型張揚(yáng)的男性，在巷子里遭到殺人魔的攻擊，尸體被殘忍地肢解，胸口開出一個大洞。但這次不一樣的是，有疑似是水果刀的刀具留在了現(xiàn)場，那是一把隨處可見的水果刀，刀刃已經(jīng)折斷，刀柄也因?yàn)檠鄱鵁o法辨認(rèn)指紋。

除此之外，本次案件還第一次有了目擊證人。

目擊證人？我稍微皺了皺眉，想到了一些十分不友好的事情，繼續(xù)往下看。目擊者似乎是真的。

目擊者自稱在巷子里看見了那位殺人魔。據(jù)描述，殺人魔是一名長有金色長發(fā)、身著墨綠色外套的女性，瞳孔似乎是紅色的，目擊者有著遠(yuǎn)樣的印象。殺人魔當(dāng)時可能正在發(fā)呆，不像是意識清醒著。直到目擊者慌慌張張地想要報警時，殺人魔才撇了一眼目擊者，隨后飛快地逃走了。連刀也忘了帶走。

我默默地將視線移向瑪爾娜，她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看過報紙了，不知道她怎么想這回事，結(jié)果卻看見她皺著眉一言不發(fā)，眉頭都快擰在一起了。

“那個……瑪爾娜？”

“抱歉，我失禮了?！?/p>

她拍了拍臉，又變回原來那個面無表情的她?？床怀鏊龑ξ沂欠癖в惺驊嵖Ｈ欢?，方才的表情已經(jīng)暴露了一切。

“瑪爾娜……你怎么看？”

“這個案子毫無疑問要異于先前的案子，甚至?xí)屛覒岩墒遣皇峭粋€兇手干的?！?/p>

“那是怎么回事？”

“就目的而言，明明前幾次兇手都在讓人知道有命案的同時隱藏了自己的身份，這一次卻仿佛是故意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樣，留下了太多線索。雖然行兇手法一樣，但有點(diǎn)難想象是一個人干的。但如果把大小姐的到來這一要素引入，也有可能兇手是已經(jīng)進(jìn)入自己記劃的下一部分了也說不定?！?/p>

雖然是很不錯的分析，但我想聽的顯然不是這些。

我知道自己當(dāng)時可能已經(jīng)餓得進(jìn)入發(fā)狂的狀態(tài)了，但我實(shí)在不想挑明。

我非?？释芙o瑪爾娜當(dāng)個好主人，也想作為正常人普通地活下去。我夢寐以求的未來也只不過是那些平凡無奇的每一天。然而我所做的事只是在循環(huán)不斷罷了，永遠(yuǎn)不會停止，這里是殘酷的現(xiàn)實(shí)。

逞強(qiáng)的聲音也逐漸聲嘶力竭，沿著螺旋的臺階緩緩下降。我終究成為不了人，我是吸血鬼，是遭人唾棄、毫無價值的怪物。我活著，就會奪走什么，既使我再不愿意也無濟(jì)于事。無論再怎么努力，我都成為不了人類。

那樣的話，已經(jīng)全部都無所謂了。殺人什么的，無論你們再怎樣反對，我也要做給你們看。

然后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放下我了吧。

…………

痛苦啊，你就像那從未離開我那貧苦之心的火爐旁的人一樣，

比我那身為至愛的戀人還要多情。

我知道在我邁向死亡的那一天，

你會進(jìn)到我的內(nèi)心深處，

與我并排躺下。

3.

還記得父親有一句遺言嗎？

那句話是：人一生只能殺死一個人。

人的靈魂是很沉重的，不是那種可以帶一兩個在身上的東西，因此父親告訴了我，人只能夠承受一個人的死亡，只能奪走一個人的生命。

如果用這個機(jī)會殺死了別人，那你的生命便不再僅屬于自己，你會失去殺死自己的能力，終生被所殺之人所困。

所以把殺人的機(jī)會留下比較好，畢竟終有一天，我們會殺死自己。

如果殺人如麻到了一定程度的話，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都難以預(yù)料了?；蛟S在某片陰溝般的天色下，就會出現(xiàn)自己的尸體。

不能殺人，我知道我始終被這樣教育著。

對不起，父親、瑪爾娜。

我只不過是具背負(fù)了太多死亡的尸體。

那之后，我又搜索了幾天，仍舊一無所獲，那殺人魔卻仍隔三差五地行兇。這段時間里，我突然想通了。

“索拉大小姐，如果您要下殺手的話，就請命令我做吧。我是可以做到殺人這種程度的事的?！?/p>

說什么呢，這孩子，我可就是為了你才親自動手的，我又不喜歡傷害別人，不過我更不想要弄臟瑪爾娜的手。所以不由我動手是不行的。

“瑪爾娜，人一生只能殺死一個人哦？”

“這是……老爺?shù)倪z言嗎？”

“沒錯，我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我已經(jīng)沾染了無數(shù)死亡，手里滿是鮮血，全身早已污穢不堪。但瑪爾娜你不一樣，你是真正沒有殺過人的人，純潔而正直。父親這句活，一定是要把你托付給我吧。那么我一定要守護(hù)好你，不讓你動手殺人。”

“大小姐……您并非污穢不堪，因?yàn)椤?/p>

“好了好了，不必多言，我知道你尊敬我，正如此我才要回應(yīng)你。放心吧，我會一個人解決一切的?！?/p>

我下定決心，最后一次擁抱了她?，敔柲鹊氖种饾u爬上我的腰部，沒有用力，身體也因此沒有貼在一起，這樣的距離令我安心無比。仔細(xì)聽的話，可以聽見有什么在運(yùn)作的聲音，而不是心跳聲。明明是死去的人，卻比任何人都要鮮明地活著。果然只有她才行啊，絕不會被人類接受的我，只有她的身邊是我的去處，我的歸所。若是她能幸福地活下去，那此生也不算是毫無意義了。

早就不僅僅是主仆了，心中的跳動早已變成了其他的東西。會被察覺嗎？不禁有點(diǎn)擔(dān)心，但擔(dān)心的時間很快結(jié)束了。肩膀分開，身體分開，心臟也暫時停止了，無需多言，只要讓自己動起就行?，敔柲热哉驹谀抢?，那平時毫無表情的臉，如今綻放出滿面的笑容，在晚的房間里似乎能發(fā)出光。

真美。美麗得令我不禁感嘆。松開緊握著的雙手，彼此分離。

“索拉大小姐，愿您一路平安。”

就讓我來守護(hù)她吧，沒有害怕的理由。

我很強(qiáng)，不像人類地強(qiáng)。這份天生的強(qiáng)大卻至今沒有被我用來守護(hù)他人。大概這也是吸血鬼本性的影響吧。我會想去掠奪，想殺了人飲血，沒法斷言我就沒想過殺人，至此，已是滿身血污。

一直以來都是無意識地殺人，這次終于輪到我用自身的意識殺人了。

“我出門了……好好等著我哦？”

“我會的，還請大小姐務(wù)必要回來?！?/p>

“當(dāng)然了。”

可能會稍微花點(diǎn)時間，可能不能保持身上干干凈凈的，也可能會弄得遍體鱗傷，但是，

“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約好了?！?/p>

我還真是沒個主人樣啊，不過，反正家也毀了，又沒關(guān)系。以后再讓瑪爾娜別當(dāng)女仆了吧。沒想到，只是為了守護(hù)她，我的心態(tài)就能改變這么多。

只是意識到了自己的任務(wù)，只是想要待在她的身邊，就連殺人也能容許了，沒錯，就連殺人也……

……嗯？

就連殺人……我也會去做，不，是一定要做到。

緊張什么啊，真是的。到現(xiàn)在了還裝出一副善人的面孔，真是丑陋。想博得同情嗎？誰會同情你啊。

不管怎么樣，殺人是有必要的。

而讓我萌發(fā)出殺人的希望的，讓我在虛無中誕生出希望的，是如同鐵線蓮般，在凜烈的晚風(fēng)中綻放的她。

我的鐵線蓮。

我快步登上了前往東京市中心的列車，望著逐漸暗淡下來的天色，我產(chǎn)生了一種感覺。我從未如此迫切地渴望著，融入這座城市的夜幕之中。

索蕾優(yōu)離開了一段時間后，瑪爾娜才仿佛從沉睡中醒來般地，將視線移開了正門。索拉大小姐的鞋子已經(jīng)不在了。

明明自己一直待在大小姐身邊，明明自認(rèn)為一直看著大小姐，卻什么也沒注意到，瑪爾娜這么想著。大小姐一定很難過吧，我也一樣，可是，老爺說的話也有道理，我不想讓大小姐自責(zé)。

瑪爾娜一直注視著門，好讓自已不忘記大小姐離開的身影。隨后，仿佛與空氣交談著，她自言自語道，

“大小姐，雖然您說要去殺人，我卻沒有阻止你，您大概不知道為什么吧。”

想知道嗎？真沒辦法呢。她回憶著過去，如此敘述。

“因?yàn)槲抑?，大小姐那么溫柔，是不可能會殺人的。就算大小姐不信任自己，我也會?jiān)定地相信著大小姐。”

隨后她用清靜的步履走向了大門，像真正的女仆一樣，朝室內(nèi)行了一禮。她就是真正的女仆呢。

“請?jiān)徫?，大小姐。我有必要這么做?！?/p>

她換好外出的鞋，打開門，在門外又行了一禮。隨后輕輕帶上門，轉(zhuǎn)身進(jìn)入了城市的夜幕之中。

腳步遠(yuǎn)離，房間內(nèi)靜悄悄的。它原本的兩位住戶，無論是索蕾優(yōu)，亦或是瑪爾娜。如今都已經(jīng)不在此處了。

天空中漆黑的障壁，靜靜地籠罩著整座城市，仿佛正高聲宣言，黑色才是主導(dǎo)人們的顏色。

今晚的人群明顯地減少了，大概因?yàn)闅⑷四晕绰渚W(wǎng)吧，弄得大家人心惶惶。不過看起來還是有很多不怕死的人呢，雖然我也沒資格講他們就是了。不過還是怕死點(diǎn)好。

順便一提，因?yàn)槲业耐饷脖坏窃诹藞蠹埳希陨晕⒆兞搜b。將金色長發(fā)盤起，用寬帽子蓋住了，再戴上墨鏡，一副和我厚重的西式長裙完全不搭配的裝扮就完成了。好吧，這不重要。

雖然我現(xiàn)在看起來像個怪人，但正因?yàn)橄窆秩瞬挪粫腥藖泶钤挕Ｎ疫€挺不想和人類說話的，誰讓我之前都沒受到過人類的善待呢？被排擠慣了那肯定會厭惡的。但父親告訴我待人要和平一點(diǎn)，我才沒干出什么事來。而事到如今又不一樣了。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

光想這些也沒用，還是讓我想想怎么找出殺人魔吧。

然而天空不作美，突然間，一滴雨水沾濕臉頰。

與天氣預(yù)報相違地，天上飄起了雨。先是試探般地輕觸地面，馬上又轉(zhuǎn)變成鋼琴家的手指，在路面上敲出了不同的聲音，匯成了一支嘈雜不堪的樂曲。

街道上的人們四散著逃開，雨水開始沖刷起路邊花壇中菊花的香氣，本就淡的花香如今更是直接失去了蹤影。

眼前展現(xiàn)出一片茫然之景，三兩下街道便失去了人類的身形，空曠的道路中居然中剩下了我。一下子人們就消失了，我有點(diǎn)嚇了一跳，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慘了，我沒有傘。不光這樣，雨水還蓋住了許多氣味，我可能沒法用血的氣味來找殺人魔了。明明應(yīng)該是如此的。

那為什么，越往前走，血的氣味便越濃了呢？心臟不停地跳動，那濃烈的鐵銹味變得愈發(fā)清晰。令人作嘔。

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幾個巷子口處，血液被雨水?dāng)y著流了出來，匯聚在街道上的低洼處，形成血色的倒影，那之中映出了我，挑著嘴角，心馳神往地看著遠(yuǎn)方的某處，我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什么。

不遠(yuǎn)的地方，當(dāng)暗紅的血液緩緩被沖出時，直覺讓我去向那個地方。那里流出的血更多，如果說是凝固的血，量也太多了。

殺人魔在那里。

我避開路面上的水洼，算向了那個地方，雨聲將我的腳步聲掩蓋，沒多久便到達(dá)了巷子處。

這條又深長的巷子，隱約有聲音從深處來，令我不禁屏住了呼吸。不是人的慘叫聲，卻不斷有血液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讓人懷疑是否在切割著什么。這樣想的話，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我緩緩地向前走著，為了不發(fā)出聲音而放慢了腳步。血的氣味越來越濃厚，幾乎要將我包圍。然后，一副異常的光景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

背對著我的，身穿墨綠色外套的女性，一頭黑色長發(fā)因雨水而雜亂地搭在肩頭。雨水沒有她停下手里的工作，她只是俯下身子，不顧大雨地切割著尸體。血液已將她的雙手染紅。

她一定是注意到了我，拍拍身子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面朝著我。我注意到她手里的短刀，明明殺了人，卻沒有沾上血污。

她是有著一副東方國家人民標(biāo)準(zhǔn)模樣的女性，黑發(fā)黑瞳，年齡大概二十出頭，個子高高的，有一種標(biāo)致的美。然而那瞳孔的深處卻深濁不堪，略微透露出欣喜的神色，這便是那個殺人魔女性。

令人驚訝的是，她居然長得和我有幾分相似，居然這或許只是個巧合，卻也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你在笑什么啊，真惡心?！?/p>

這是她的第一句話。見面第一便是惡言相向，雖然在這個場景下也不算什么，但我突然有了一種我和她很相似的錯覺。

“要說在笑著的話，你那邊也一樣吧?！?/p>

多虧我掌握了日語，不然都沒法對話。雖說和殺人魔對話也有點(diǎn)那啥就是了。

“你居然會日語啊。失禮了，殺人魔索蕾優(yōu)小姐。我是如你所見的普通人，柊玉樹?！?/p>

“你對我們了解到了什么程度？還有，你這么輕易地報上名號是想做什么？”

“只能說，無可奉告。但我覺得我們可以互相理解哦？你看，我也被稱作殺人魔，你的話一定能理解我吧。”

“無聊，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了?！?/p>

話音落下，沒等我踏出一步，那個柊玉樹便先我一步有了行動。這個人反應(yīng)快得離譜，短刀從正前方飛快地刺過來。

不過，只是這樣的話。

我摸出小刀，用刀身錯開其刀尖。小刀滑落至雙方刀柄，就這樣僵持著。

“真厲害，要怎么才能做到那么快地反應(yīng)過來呢？”

“不告訴你?！?/p>

我的力氣比她大，于是奮力一推。她顯然是沒站住腳，向后退了幾步，在這幾步的時間里，我又一次朝她揮下小刀，目標(biāo)是握著短刀的手臂。

乒。濺出的火星瞬見點(diǎn)亮了她的雙眼，那雙瞳中分明寄宿著喜悅。她不知何時改成了反手持刀，用兩手抵著刀柄擋下了我的斬?fù)簟？车谋粨跸铝司陀么虻模绱伺袛?，我用持刀的右手使力，放松左手，向前推著。打算再試一次剛才的招?/p>

不過這一次她突然停下了施力，我頓時一個踉蹌。嗖，什么東西飛了過來，我連忙側(cè)開身子。飛過來的小刀在身側(cè)刮了一下，沒有直接命中我，但血還是涌了出來。不過更重要的是，因?yàn)檫@倉皇的動作，我摔在了地上。

還來不及站起身，她便又一次刺了過來，我勉強(qiáng)擋下這一擊，又和她僵持起來。身處低位勢，我的狀況不太妙。

她方才飛快地向后退去，投出備用的小刀打亂我的架勢，都是為了現(xiàn)在。

“你不是很會打架啊?！?/p>

“要你說！”

“不過已經(jīng)很不錯了，就自學(xué)的來說。”

可惡，這個位置連手都伸不直，根本用不上力了。手上的小刀看起來傷痕累累，怕是馬上要折斷了，側(cè)腹上的傷口還沒止血，稍微使勁便痛得鉆心。面前的她反倒是滿臉余裕。

這樣下去，我會死吧。

我可不能死。

“Aufflammen!”

手中的小刀瞬間燃燒起來，以刀身為中心，如同太陽耀斑一樣，向四周釋放出環(huán)狀的火帶，受火焰的波及，柊玉樹從我面前退下。緊接著，小刀也隨著火光而毀滅了。

“真讓我吃驚，你還會魔法？”

“怎么？不說話了？”

“……不是魔法，是魔術(shù)?！?/p>

魔術(shù)只不過是一種途徑，是一種跳過其他途徑的便利手段。例如，你用打火機(jī)也能點(diǎn)火，用魔術(shù)是跳過了打火機(jī)這一途徑，像是世界的漏洞一樣。這種被少數(shù)人知曉的技術(shù)是魔術(shù)。

而魔法不一樣。魔術(shù)師追求的便是魔法。魔法是奇跡，是將一切悲傷與慘劇輕易顛覆的奇跡，是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神明的技術(shù)。

世界上不存在奇跡，我也沒法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因此我不是魔法師，不過是魔術(shù)師罷了。而且，這也和打架的能力無關(guān)。

我只是利用刀上準(zhǔn)備好的刻印讓其燃燒了而已。

“有什么區(qū)別啊。算了，與我無關(guān)?！?/p>

利用這簡短的空隙，我重新擺好了架勢。

“喂，我說啊，你真的有認(rèn)真在打嗎？你有殺了我的打算嗎？”

“哈？那還用說？”

“那就好……不然我絕不會原諒你。”

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一半是興奮，另一半是難以忍受的怒火。她和我又一次相互靠近，用短刀進(jìn)行著攻防戰(zhàn)。這一次，她不顧自己的氣息，氣喘吁吁地不斷搭話。

“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啊！我總是想殺人，根本忍受不了！你也一樣吧？你一定理解我吧？”

“唔——”

又一柄短刀被破壞，我點(diǎn)燃它后擲了出去，卻被她輕松地避開了。

“為什么？你不可能就這種程度。你不是殺了很多人嗎？那怎么會贏不過我！”

“你說什么——”

“要是你不肯殺死我，那就只能由我殺死你了。”

她一面壓制著我，一面不停地向我坦露著自己。

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她確實(shí)和我很像。她似乎也有著殺人的沖動，在這沖動的驅(qū)駛下，她殺了人，然后沒法再回頭了。和我一樣。

難怪她渴求我的理解，是這個意思啊。

一旦理解了她，攻擊的欲望便愈發(fā)降低。于是她又更加賣力地對我進(jìn)行猛攻，我?guī)缀鯖]有還手之力。

“你在做什么?。烤瓦@么不想殺我嗎？我會殺了你哦？”

“我不會被你殺掉的?！?/p>

“是因?yàn)闆]有殺我的動力嗎？那這樣如何？我會把你的小女仆殺了?！?/p>

是看見了我的動搖嗎？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得意起來。

“哈，果然。那你就等好了，我會讓那女仆死在我手上的。一旦我贏過了你，馬上就動手?！?/p>

……我只有沉默著。

不說一句話，手掌緊握，指尖仿佛要刺入自己的肌膚。連呼吸都要忘了，牙齒咬得格格響，瞳孔縮小，視線像是要?dú)⑷恕?/p>

我默不作聲地瞪著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生氣。

——然后，我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一瞬間發(fā)生的事。

我用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超常速度，移動到了她的身后。

與此同時，她被切斷的左臂也應(yīng)聲落地。

面對那噴涌而出的赤紅血液，我——

幾天來的搜索十分順利。

就如同大小姐出門尋找犯人一樣，我也會在大小姐出門后進(jìn)行調(diào)查，當(dāng)然是出門的行動，因此必須在大小姐之前趕回家，十分辛苦。但如果多少能幫到大小姐，那行動也有意義了。

我是人偶，并不是人類，因此我不需要像大小姐一樣，親自去找出犯人，雖然那也有大小姐戰(zhàn)斗力強(qiáng)的原因在里面，但我還是用適合我的方法吧。

那個殺人魔一定不是等閑之輩，我認(rèn)為我不一定能在正面交手中勝過她。啊，這并非我戰(zhàn)斗力弱的意思，我作為魔術(shù)人偶，殺掉兩三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但，她確實(shí)讓我覺得有如此危險。

因此，我決定從高處尋找目標(biāo)。

我可以看到相當(dāng)遠(yuǎn)的地方，就算是站在百貨大樓樓頂也能看清路上的行人，在這里找人既高效又安全。

我在不同的大樓上尋找著殺人魔的身影，不出幾個晚上便有了收獲，看見那殺人魔從命案現(xiàn)場走進(jìn)某棟建筑里，那里大概是她的據(jù)點(diǎn)。我又花了一段時間來確定具體的房間，因?yàn)楣ぷ鲿r間不充裕，所以很麻煩。不過我還是找出了她，柊玉樹。

然后今天，我決定在大小姐離開后，去調(diào)查那個地方。

雖然麻煩，但還是十分順利。

行動盡量迅速吧。

我用撞匙咯咯地?fù)v鼓了幾下，轉(zhuǎn)動鑰匙，門被打開了。我微微行了一禮，走進(jìn)門，把正門關(guān)上了。

這個據(jù)點(diǎn)可以說是一片狼籍了，小小的房間內(nèi)擠滿了各種物品，大的小的新的舊的，各種各樣的書籍全堆在了一起，舊至頁面泛黃新至還未曾拆封。無數(shù)的紙張，筆記，用不同的膠帶貼在一面墻上。粗略一看，居然是有關(guān)克萊瑪緹斯堡文物的研究。

老爺最后沒有狠下心煩毀城堡里的一切，于是所有東西都散布出去了，包括老爺?shù)娜沼?，這滿是舊貴族語言的德文日記，似乎落在了這位殺人魔的手中。

她得知了大小姐的過去也是因?yàn)槿绱税伞?/p>

但是，因?yàn)橐苊獠恍⌒谋淮笮〗憧匆?，老爺一定沒有把“那件事”寫上去。同理，也為了防止一般女仆看見，沒有記下魔術(shù)一事。老爺相當(dāng)謹(jǐn)慎。

在這片貼滿了紙張的一角，最靠近床頭的位置，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照片。湊近一看，居然全是大小姐的照片，從各種角度，各個地點(diǎn)的都有，也有把我也拍進(jìn)去的。

這么一看只是個變態(tài)罷了。

有的照片上甚寫著，“復(fù)活了的殺人魔朋友”。

老爺把我們的蘇醒也記進(jìn)日記了嗎？前言撤回，老爺也太不謹(jǐn)慎了。又或者，老爺是故意想讓人知道大小姐的存在嗎？似乎不是不可能。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這對我而言不太妙。目標(biāo)可能會提前回到據(jù)點(diǎn)，那樣的話，我的行蹤就會暴露。

可是，這些信息還不夠，我目前還是對那位柊玉樹一無所知，頂多知道她很能干。光這樣的話，連她的目的都沒有頭緒。如果她發(fā)現(xiàn)房間遭人入侵而換了據(jù)點(diǎn)，就更麻煩了。

所以再一會，稍微再調(diào)查一會，讓我?guī)蜕洗笮〗愕拿Π伞?/p>

讓我成為大小姐的歸所吧。

“啊，有了?！?/p>

我在書堆的底部發(fā)現(xiàn)了幾份報告，或者說，判決文書。

柊玉樹，從初中開始，生涯不再是一片清白。早在她的初中時刻便有過持刀傷人的事件，那時她還未成年，法院沒有追究其法律責(zé)任。這一判決或許已經(jīng)釀成大錯。

在她的高中時期，她再一次持刀傷人，這一次是直接殺死了他人。被抓后，她向警官坦白自己那不正常的東人沖動，之后又去醫(yī)院做檢查，大腦機(jī)能一切正常。再之后又轉(zhuǎn)去了精神科醫(yī)院，被判斷據(jù)有心理疾病，刑罰也相應(yīng)減輕了。

這是她明面上的案子。

她出身于軍人世家，自幼年就到嚴(yán)格的訓(xùn)練，這使得她身體素質(zhì)和戰(zhàn)斗能力都要優(yōu)于常人，這樣的人要去殺人，那被害者只得遭殃了。

還有一張醫(yī)院開的證明，說她有著偏執(zhí)性精神障礙。

看來答案很明顯了。

她想在大小姐身上找出同感，想得到大小姐的認(rèn)同。她認(rèn)為只有大小姐是和她對等的存在，因而追求著大小姐。

她一定會很失望吧。不是認(rèn)同，而是得到憐憫，大小姐怎么可能填滿她空洞的內(nèi)心呢？明明是她親手用刀刃撕開的，如會卻尋求著溫暖。這也有點(diǎn)矛盾啊。我這么想著，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

吱呀——

門開了。

柊玉樹站在那里，用一副驚訝的表情盯著我。她用右手扶住了左手，雖然左手袖子都已經(jīng)空蕩蕩的了。

不過，她很快恢復(fù)了平靜，抽出了張凳子，坐了下來。

“居然都找到這里了，看來不得不夸你一句了。但同樣，你也很蠢，怎么能這么輕易地跑進(jìn)敵人領(lǐng)地呢？”

注意到我的視線，她舉起空空的左臂，揮了揮，向我示意道，

“你想問這個？是你家大小姐弄的。她發(fā)起狂來真是嚇?biāo)廊?，我拼了命才逃回來的。?/p>

“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遇見我，您運(yùn)氣不是很好呢?！?/p>

“怎么會，我運(yùn)氣太好了?！?/p>

就在我準(zhǔn)備動身擒拿變得虛弱的她時，她不知從房間的何處摸出了一件灰黑色、有著金屬光澤的東西。

我認(rèn)識它。是手槍。并且槍口已然對準(zhǔn)了我。

啊，抱歉，大小姐?？赡苡忠屇阌胁挥淇斓幕貞浟恕?/p>

我反抗不了手槍，但是，我微微一笑。柊玉樹疑惑地注視著我，像是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一樣。事實(shí)也確實(shí)是如此。

“怎么？有什么好笑的啊？”

呵呵，難道在懷疑我為大小姐赴死的決心嗎？真失禮哦。

還有啊，

“你的計(jì)劃，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實(shí)現(xiàn)了哦?！?/p>

我把雙手捧在胸前，感受著并不存在的心跳，屬于我的心跳。

“因?yàn)槲抑?，大小姐她，至今為止一定沒有殺過一個人。”

4.

天將拂曉。

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移步回自己的住處。側(cè)腹上的傷口已經(jīng)止住了血，身上變得血跡斑斑也不必說，都要怪那個柊玉樹。我本沒想要弄這么辛苦的。

結(jié)果，我還是沒能殺了她。我記得我奮力砍下了她的一條胳脖，之后視線被大量鮮血掩蓋，我又一次被本能操縱了身體，回過神來，柊玉樹已經(jīng)溜走了。

幸好我的自愈能力也強(qiáng)于常人，才沒讓我因劇烈運(yùn)動而失血過多。

留了這么多血，一定要吸回來，肚子好餓。

……還是不喝血了。難得重創(chuàng)了對手，下一步的行動要快點(diǎn)決定下來，我要找瑪爾娜商量一下才好。

用鑰匙打開門，迎面而來的本應(yīng)是瑪爾娜熱切的懷抱，本應(yīng)是如此的。

“嗯？”

可為什么，房間內(nèi)毫無生機(jī)，仿佛沒有人存在過一般呢？

瑪爾娜不在。

啊，原來房間內(nèi)的快樂與活力并不屬于我，原來它們是瑪爾娜帶來的，只是失去了那個女仆，世界居然頓時暗淡無光。

“瑪爾娜，你去哪了……”

我不是說了要等我回來嗎？可她卻不見了身影。我沒有手機(jī)，也沒有瑪爾娜的照片，世界失去了瑪爾娜存在的痕跡，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夢。但我知道那不是夢。

腦子里只有最壞的預(yù)感。

這下我沒辦法休息了，不如說根本是坐立難安了。我毛躁地在門口踱來踱去，用牙齒咬住指甲，完全失去了冷靜?，敔柲炔豢赡茈x開我，不可能背叛我，她不會離開我的身邊。但為什么……

不論是發(fā)生了什么，瑪爾娜都不在了。或許她只是突發(fā)奇想地出門了？怎么可能啊。我連安慰自己的能力都沒有了，已經(jīng)被瑪爾娜離去的事實(shí)擊倒了。是被抓走了嗎？還是主動離開了？為什么不在了啊……

不要離開我。這樣簡單的句子，失去了對象，無論怎么也說不出口。

最終，我關(guān)上門，在玄關(guān)地板上沉沉睡去。肉體和精神都迎來了極限，醒來之后，我注意到門口的地板上落著一張紙，是從門縫里塞進(jìn)來的嗎？

想都沒想，我馬上撿起了那張紙，渴望從那之中發(fā)現(xiàn)點(diǎn)什么。

索蕾優(yōu)小姐，你的小女仆在我手上，如果你看見了這個，馬上來XX倉庫，不然你的女仆就有危險了。

還真有了。

好啊，居然對瑪爾娜出手?，F(xiàn)在想想，我那時一定失去理智了。就算是這么明顯的險阱，我也沒有做任何準(zhǔn)備，直奔目的地。心中充滿了不像我的殺意，下定決心一定要?dú)⒘四莻€人。

果然，我討厭人類。如果要奪走瑪爾娜的話，我就殺了她。不止這樣，我要把這份痛苦百倍奉還，讓她后悔活在世界上。所以，所以……把瑪爾娜還給我啊。

我一路來到了約定好的地點(diǎn)。這是一片廢棄的倉庫，那個有著黑色長發(fā)的女性正站在門前的空地上，其左臂已然消失不見?？帐幨幍男渥訜o力地垂落，眼神里充滿了憂郁。一見到我，又轉(zhuǎn)變?yōu)闊o邊的憤怒。

“你啊，你們幾個！全在欺騙我！明明我那么相信你的，為什么你不肯理解我?。　?/p>

“我這邊才要生氣呢！快把瑪爾娜還給我！”

“你說那個女仆？她在倉庫里。”

瑪爾娜似乎暫且沒事，我取回了些許冷靜。在思考之際，我發(fā)覺了她的矛盾。

“你不是激怒我嗎？你難道把瑪爾娜殺了？”

“本來我也這么打算，但是，我有了別的想法。誰讓你們欺騙我，明明能回應(yīng)我期待的只有你，你卻背叛了我！真是太過分了！”

“從剛才開始是欺騙這欺騙那的，我又沒騙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在生氣個什么勁！”

“哼……你居然不知道啊。也好，讓你也知道真相吧?！?/p>

她暫時放下了戰(zhàn)斗的架勢，向我說出了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那個女仆背叛了你。”

“怎么可——”

“兩百年前的殺人魔是她，而不是你。說到底，你連一個人都沒殺過。”

“……什么？”

“這是報復(fù)。那個女仆騙了我這么久，今天我就讓她做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女仆不僅僅是要服侍主人，更要保護(hù)主人不受傷害。

作為大小姐最近處的女仆，我自然也有著作為大小姐護(hù)衛(wèi)的責(zé)任。雖然大小姐身體能力強(qiáng)大，但奈何她沒有戰(zhàn)斗的習(xí)慣，因此并不能說戰(zhàn)斗力強(qiáng)。所以，我必須要保護(hù)大小姐，好讓她的玉體上不留疤痕。

我早早地從老爺那得知了與大小姐相關(guān)的事，知道了大小姐是吸血鬼這一事，當(dāng)然我并不會因此厭惡大小姐，我的愛慕反而是與日俱增。

老爺說，他不希望大小姐殺人，他不想讓大小姐承受生命的那般沉重。我同意老爺?shù)目捶?，并且?jiān)定了我身邊護(hù)衛(wèi)的責(zé)任。

大小姐曾傷了許多人，也因此仇家眾多，我不得不開始著手清掃城堡周圍游蕩。我用的殺人手法相當(dāng)殘忍，卻仍不改有好事之徒接近城堡的現(xiàn)狀，這樣做也有收集血液的原因在里面，大小姐需要食物。

然后某一天，我的殺人行動被大小姐目擊了。但那時的大小姐已經(jīng)被本能支配了大腦，對著尸體沒有產(chǎn)生任何反應(yīng)，只是默默地微笑。

因?yàn)闋砍渡狭舜笮〗?，老爺決定開始封有關(guān)大小姐的信息。不過，大小姐是殺人魔的流言開了，我身為真兇，覺得十分愧疚。

我向老爺詢問是否要向小姐坦白一切，但依老爺?shù)恼f法，這么做一定會使大小姐陷入自責(zé)之中。大小姐本就不愿傷人，如果我為大小姐而殺了人的事暴露了，她還能接受我嗎？雖然我知道大小姐很溫柔，但一碼歸一碼。

啊，神明啊，我這罪人的結(jié)局再怎么凄慘也無所謂，請讓我待在大小姐的身邊吧，請讓大小姐過上幸福的生活吧。

悲劇來臨，大小姐和我陷入長眠。

蘇醒之后，兩百年已然過去。明明老爺讓大小姐去過普通人的生活，大小組卻無法與自己和解，放不下自己的責(zé)任，固執(zhí)地認(rèn)為自己成為不了普通人。這一切都是大小姐自己選擇的道路。

然后，我們以回收老爺遺物的任務(wù)而開始了旅行，開始了一場令大小姐激動不已的冒險。

我不再向神明祈禱。

如果說，人類天生會想要信仰什么，信仰神明是人類的本能的話。那大小姐就是我的神明，我的世界。

這段不長的旅行中，我們享用了美食，享受了各地風(fēng)景，把老爺剩下的財(cái)物揮霍到緊張的程度。

那真是一段快樂的日子啊。

能夠展露笑容的大小姐，挑食的大小姐，乃至乘上飛機(jī)而興奮的大小姐。我真切地景識到，大小姐不過是個溫柔至極的普通人類。

認(rèn)識到這點(diǎn)的時候，我真的好開心，同時，車人事件被模仿時，我才會那么生氣，大小姐本可以就運(yùn)樣順利地告別過去的，可那卻受人阻礙了。

我沒法讓自己只是坐在家里等待大小姐了，我必須也做出行動。即使那違背了小姐的命令，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從未如此迫切地渴望幫上大小姐的忙。

看見大小姐又一次因吸血沖動而退卻的身影，我本不存在的心臟也為之一顫。大小姐被殺人魔勾起了過去的記憶，再度陷入痛苦之中。

為什么要這么過分呢？命運(yùn)啊，大小姐遭受的苦難還不夠嗎？還要經(jīng)歷更加悲瘡的痛苦才行嗎？開什么玩笑。憑什么命運(yùn)要繼續(xù)捉弄大小姐呢。

但是，最過分的是我啊。我要是向大小姐坦白兩百年的真相，我若是能做到坦然地離開大小姐，那她就不用再忍受那樣的痛苦了。

對不起，大小姐，我是個自私的，無可救藥的罪人。

但，只有對大小姐的忠心不可懷疑。

聽說大小姐下定了殺人的決心，我也隨之決定了。我一定要先找出犯人，一定要?dú)⒘怂屗蠡谡腥谴笮〗恪?/p>

然而，我卻沒能做到。

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我也只能認(rèn)命了。這就是丑惡的命運(yùn)嗎？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么凄慘，至少在最后，以一副女仆應(yīng)有的姿態(tài)，凜然地死去吧。我不禁露出笑容。

“你所期望的大小姐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大小姐自始至終都沒有殺過人，并且之后也絕不會殺人。而我身為殺人魔，心中只有大小姐，因此，沒有人會對你抱有同感，也不會有人理解你。你不過是像個孩子一樣，自以為是地把自己的要求強(qiáng)加給她人，四處宣泄自己的任性罷了?！?/p>

沒錯，從她在初中時，抵制不了殺人的沖動的那個瞬間，名為柊玉樹的人便完全消失了，也可以說，靜止在了想要?dú)⑷说哪且豢獭?/p>

“你們——你們兩個！居然敢一直欺騙我啊。但是，你家大小姐想殺人的心可是真的，就算現(xiàn)在沒殺過，以后自然會殺的?！?/p>

“不，那是不可能的?！?/p>

我又一次，強(qiáng)硬地否定了她。她的臉上明顯浮現(xiàn)出不滿的神色。

“殺人魔的稱號顯然很適合你，因?yàn)槟銓⑷瞬挥械钟|，也完全不在意死者，只是憑著自己的一箱情愿就會殺掉誰，某種程度上和我比較相似，而與大小姐完全相反。”

“你在說什么。”

“大小姐她啊，以為自己殺了人，一直活在痛苦之中。這一點(diǎn)你根本做不到，因?yàn)槟悴粫翊笮〗阋粯?，背?fù)已死之人的痛楚，擁抱殺人的詛咒。而你呢？你不過是憑著沖動去殺人，只是在滿足自己而已，根本沒想過死者的遺恨吧。”

沒錯。因?yàn)橐种撇蛔⑷说臎_動而殺人，和因?yàn)椴凰妥崛艘粯?，毫無正當(dāng)性可言。

然而這個人，居然依靠裝傻賣瘋想把自己的行為正當(dāng)化。這樣的人，怎么會和大小姐相似，又怎么會得到大小姐的理解呢？

“夠了，你真的很煩人。少裝作一副解我的樣子了?！?/p>

“不管怎么說，我都相信，大小姐不會殺人，并且，她一定會勝過你?！?/p>

我還真是不要命啊。

面對真正的殺人魔，居然還這么囂張。

就算槍聲馬上響起，我也沒法抱怨呢。

大小姐，愿您的人生一般風(fēng)順。

我未曾殺過一個人。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令人吃驚的一句話了。

“我就覺得奇怪。送給你三個小混混，你居然一個都沒殺，只把他們打昏迷了。我還得親自打扮成你的樣子殺人，現(xiàn)在我才知道了，你是個不敢殺人的膽小鬼?！?/p>

“原來那也是你干的……”

“但我還是相信你哦，雖然被你背叛了，但你一定也有個殺人魔的心，只要不停刺激你，你就會去殺人。來吧，你的女仆被麻醉了，現(xiàn)在是我們一對一，你贏了就能奪回女仆。”

瑪爾娜，原來是這樣嗎？我還未曾想過有這種可能，也不曾認(rèn)為我會有失去你的一天。然而，你卻要向我告別嗎？

我的記憶終于清晰起來，在血泊中凜然站立的她，如果花朵一般綻放。為什么忘記了呢？瑪爾娜為了我，殺死了許許多多的人。

原來我沒有殺人啊。我一直認(rèn)為自己的殺人沖動是一座深不見底的空洞，但我竟沒有殺一個人，就將其填滿了。都是你的功勞，瑪爾娜。那伽藍(lán)的空洞，已被深情所充滿，那是瑪爾娜對我的，令人想哭的深情。

我一定可以繼續(xù)做下去，只要有瑪爾娜在身邊，我一定可以一直忍下去。

不能讓她所做的一切白費(fèi)。我不會再殺人了，我只要待在她的身邊。

無視了擺出戰(zhàn)斗姿態(tài)的柊玉樹，我直接奔向倉庫。而這當(dāng)然不可能那么須利。無數(shù)次地被她攔下，受到刺擊，斬?fù)簦叶疾辉厥?。因?yàn)楝敔柲日f不希望我殺人。所以我只是輕輕避開，然后再次出發(fā)。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來殺了我?。≡趺纯赡懿淮蜈A我就讓你過去??！”

可是……我不能殺人欸，我已經(jīng)不做殺人魔了。我只有不斷地避開攻擊，被短刀壓制著。真討厭啊，我只是想救瑪爾娜而已啊。

“還不夠喚起你的殺人欲望嗎？那再告訴你一個事實(shí)吧，你的女仆已經(jīng)被我下了藥，馬上就，不，可能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死了?！?/p>

死了嗎？瑪爾娜。你會這么輕易地死了嗎？

但是，我又能怎么辦呢？瑪爾那，不能殺人的我根本敵不過她啊。如果說，你怎樣都會死的話，那方才的告別，其實(shí)是讓我放下你嗎？

好沉重啊，瑪爾娜。你的愛意太沉重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不過，我相信你，也尊重你，如果你想讓我遠(yuǎn)離這是非之地，那我會走的。

我轉(zhuǎn)過身子，準(zhǔn)備離開。

“喂，你什么意思？想走？不可能！我都那么相信你了，回應(yīng)我一下?。　?/p>

我不想聽她的話，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啊，是因?yàn)闆]有稱手的武器嗎？那這把刀還給你，雖然我才用它砍過你就是。快，來殺了我吧！”

對啊，差點(diǎn)忘了，還要拿走短刀呢。

她將短刀擲在我腳邊，又從大腿上出一把匕首。我蹲下去，拾起了我的短刀，雖然刀身上沒有血跡，但木制的刀柄都染紅了，那之中就有瑪爾娜的血吧。

我珍重地將短刀抱在胸前，對向我沖過來的柊玉樹看都不看一眼。

因?yàn)?，我還想趁現(xiàn)在，多感受一會瑪爾娜的溫度。

第一刀從左臂劃過，淺淺地在皮膚上擦出一道口子，血液爭先恐后地流出來，這一刀看起來只是試探，但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

這個樣子無疑令她非常失望。咒罵的聲音傳出，沒有傳進(jìn)我的大腦。老實(shí)說，我的心里已經(jīng)沒有她了。

第二次攻擊襲在右臂上，同砍得并不深，只是傷及了血肉，讓血液流了出來，但我卻不愿把自己的注意力分給它，我單單注視著自己的短刀。

美麗的事物，精致的短刀，懷表，美麗的她。我的世界由許許多多的美組成，要是我早點(diǎn)注意到就好了。那樣的話，就算放棄短刀，也可以，只要能和瑪爾娜一起活下去，我就什么都無所謂。但后悔也已經(jīng)無計(jì)于事了。

瑪爾娜，在我呼喚你的時候，心情就會稍微溫暖一些哦。如果是你在我的心中提起了那座小小的燈，能否現(xiàn)在也出現(xiàn)在我的身邊，幫助我呢？

如果在這未知的命運(yùn)舞臺上，兩個人不停地跳出旋轉(zhuǎn)的雙人舞步，那即使是神明也會嫉妒吧。所以才把美好的事物從我身邊奪走。

右側(cè)大腿也遭到匕首的挖掘，這是第幾次被刺了呢？我沒有去數(shù)。她就像是玩弄著獵物的猛獸，每一擊都恰好無法至我于死地，好痛啊，我忍不住蹲了下來。

瑪爾娜，你知道嗎？你曾經(jīng)說，我是個普通人。

真的很不可思議呢，明明我根本不可能普通，連人類都很難稱得上，這樣的我，還是有一定自知之明的。面對這顯然的謊言，我卻開心得不得了。

真是非常開心啊。被你鼓勵，被你溫柔相待，柔情宛如流水，在你我之間緩緩流淌，終于在今天逝去。

我會死嗎？

這樣下去遲早會死吧。

就算放著我不管，我也會因?yàn)槭а^多而死吧。

太過分了，這樣的命運(yùn)。太沉重了。

希望我不殺人，既是期待，也是祝福，更是詛咒，這甜密的詛咒奇奪去了我殺人的力量。令我從吸血鬼墜落為了凡人。

不過太好了呢。

只愿能與你長相廝守，我會追逐你直至世界盡頭。

還有一件事，我差點(diǎn)忘了。正好趁這個機(jī)會，背一背詩吧。

……

痛苦啊，你便是我的唯一，

除了你，我皆無欲求。

痛苦啊，你忠實(shí)地陪伴著我，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一絲改變。

當(dāng)我的靈魂徘徊于深淵之底時，

唯有你相伴在我的身旁，守護(hù)著我，

我又怎能埋怨你呢。

痛苦啊，你絕不會從我的身邊遁走。

我終于能夠表達(dá)對你的尊敬，

現(xiàn)在也認(rèn)識到了你的存在，

而你只是存在于世，便已那么美麗。

痛苦啊，你就像那從未離開我那貧苦之心的火爐旁的人一樣，

比我那身為至愛的戀人還要多情。

我知道在我邁向死亡的那一天

你會進(jìn)到我的內(nèi)心深處，

與我并排躺下。

……

我想我明白我喜歡這首詩的理由了。因?yàn)?，它簡直就像是我對瑪爾娜的告白一樣啊?/p>

對啊，我喜歡瑪爾娜，在死之前居然還能如此清楚地認(rèn)識到這一點(diǎn)，我還是很幸運(yùn)的呢。我渾身是傷，只是呼吸都變得費(fèi)勁起來。

而面前的柊玉樹，似乎終于玩膩了，也對我失望透頂了。在最后的最后，她用匕首刺向我，目標(biāo)是心臟。

她真是個過分的人，奪走我的性命，還奪走瑪爾娜的性命。我絕對不原諒她，傷害瑪爾娜的人，沒法原諒。

說起來就是這樣吧，我們明明旅行得十分安定，卻被這個人打擾，不僅如此，瑪爾還遭她毒手。做出這種事，怎么能原諒呢？

瑪爾娜，我很不想殺人，這是真的，況且還有你的原因，你不希望我殺人，于是我放棄了殺人，放棄了奪取生命。但是，擅自將瑪爾娜從我身邊帶走，這樣的痛苦我又該向誰闡述呢？沒有任何人啊。所以我絕不原諒她，對你下殺手的她，我絕對不原諒。

既然這樣，要做的事情便簡單多了。

如同候鳥歸巢時的騰空而起，結(jié)局也來得如此突然。

我用短刀接下了那次攻擊。在她表現(xiàn)出驚訝之時，一切已經(jīng)太晚了。在她做出反應(yīng)之前，短刀已經(jīng)沒入她的胸口，而她只來得及發(fā)出沉悶的哼聲，馬上停止了一切生命活動。

她死得很干凈利落，不像我，最后大概會因失血過多而死吧。如果我切斷自己的幾根神經(jīng)，再增大呼吸的間隔，幸許能延長自己存活的時間。

不過，還是算了。已經(jīng)怎樣都無所謂了。

反正瑪爾娜被毒死了。能堵住我空洞內(nèi)心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我也沒必要再繼續(xù)在世上茍延殘喘了。追隨瑪爾娜的腳步離開便好。

我殺了人啊。明明之前還恐懼得難以動彈，如今卻輕易地下了殺手，內(nèi)心沒有一點(diǎn)感覺。只是想著，有點(diǎn)對不起瑪爾娜的努力啊，這樣的事。

短刀直接插進(jìn)了胸口，像一座墓碑一樣矗立著，因?yàn)檎礉M了柊玉樹的血，所以我沒有再去拿它。環(huán)視四周，天色已經(jīng)變得暗沉，倉庫前的空地到處是斑駁的血跡，不過其實(shí)那大部分是我的血，這里連打斗痕跡都不多。

被人類發(fā)現(xiàn)了之后，新聞會怎么寫呢？總感覺要被瞎寫一氣了，好討厭啊。

還是換個地方再死吧。我才不要和殺人魔死在一起。

對了，因?yàn)闆]了阻礙，也沒人妨礙我去倉庫了。那就讓我去見一見瑪爾娜吧。

腿被砍了太多刀，站不穩(wěn)了。既然沒法站著，那我就爬著去。終于可以再見到瑪爾娜了，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她身邊，我的腦子里全是這樣的想法。

還有，我要向瑪爾娜道謝。謝謝她為我做的一切，還有，很抱歉沒有珍視自己的生命，很抱歉我殺了人。

還不夠呢，我還要指責(zé)你。都怪你不聽主人的命令擅自行動，都讓你待在家里乖乖等我回來了?，F(xiàn)在又那么突然地離開，我可是很難過的。

勉強(qiáng)用肩膀撞開倉庫大門，把頭探進(jìn)去，我看見了一個躺在地上的潔白人影，全身上下都濕透了。

“瑪爾娜……”

她還活著。只不過，痛苦已經(jīng)讓她失去了呻吟的能力。我看見她的眉頭擰成一團(tuán)，表情扭曲得不像是面無表情的她。想必一定很痛苦吧，連轉(zhuǎn)頭來看我的余力都失去了。

不過，我也一樣。無論再怎么達(dá)觀也無法消除肉體上的傷害，已經(jīng)沒有救她的力氣了，放棄她獨(dú)自活下去的精神彈性也喪失了。從殺人的那一刻起，自己對生存的執(zhí)著便已耗盡了。

瑪爾娜疼痛的表情牽動著我的心緒，我看見她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瑪爾娜沒被繩子綁著，身上也沒什么傷痕，那浸濕她衣服的就只能是她的汗。但，正常來說會出這么多汗嗎？

就算是被下了毒，排汗量也不至于把四周地板給浸濕了吧。

那個樣子，就好像，是在把毒素排出體外……

“啊……”

我看著瑪爾娜逐漸平復(fù)的表情，終于意識到了。

對啊，瑪爾娜是人偶，是人造物，那如果是制作者為了加強(qiáng)她的生命韌性，自然會給她加入排毒的機(jī)能。防范措施肯定是越多越好。

太好了，瑪爾娜能活下去。

一滴、兩滴，淚水脫離眼眶，濺落在地面上。明明剛才被砍了都沒反應(yīng)，現(xiàn)在卻突然哇哇地哭了出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啊……”

失去了語言的組織能力，這也是沒辦法的。瑪爾娜對我來說就是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是誰都不能替代的，太陽一樣的角色，正是因?yàn)橛兴谖疑磉?，我才能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地從絕望中折返。

大概是心情一下子放松下來的原因吧，疲憊感猛地涌上來，我趴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本能地把嘴里的東西吐了出來，我終于睜開眼看向四周，卻發(fā)覺視野一陣恍惚，什么都看不太真切。

我從潮濕的地板上坐起身來，估摸著自己所處的位置，等待自己視力的恢復(fù)。

然后，我第一眼就看見了，在這棟建筑門口倒下的大小姐的身影。

“索拉大小姐！”

不等自己的身體蘇醒，我便跌跌撞撞地走向倒下的大小姐，我發(fā)覺她渾身是傷，一身的衣服都被血色污染，流血流得太多了，她的肌膚幾乎變成了灰白色?？聪蜷T外，柊玉樹的尸體赫然展現(xiàn)在眼前，我大概猜出了現(xiàn)狀。

我把大小姐抱在懷里，她還有呼吸，心臟也仍在跳動，只不過那滾滾的生命大河已變?yōu)殇镐讣?xì)流，呼吸聲輕得都聽不見了。

“大小姐。大小姐？您受傷了……”

“我當(dāng)然知道自己受傷了。”

“大小姐，您醒著嗎？”

“是啊?！?/p>

索拉大小姐睡開雙眼，但似乎半睜著就是極限了。看到她變成這個樣子，我不禁內(nèi)心絞痛，痛得我無地自容。

“對不起……大小姐。明明，不該讓您殺人的。殺人，背負(fù)罪孽，是我身為女仆的責(zé)任。可我卻……”

“……你哭起來的樣子讓我覺得很陌生啊?！?/p>

“實(shí)在是，對不起。我都下好決心，不弄臟您的手，不玷污您清白的人生了。但我什么都沒做好……”

索拉大小姐奄奄一息的身影，讓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柔弱至極。我居然讓這樣柔弱的女性殺了人，就算殺了我也沒法償清我的罪過。無能為力的我只能不停地道歉，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是多么的無力啊。

就算掙扎，就算反抗，命運(yùn)也依舊滴水不漏地包圍著我們，這個事實(shí)令我感到心力交瘁。連報怨的對象都沒有，它沒有形體，無法交談，只會使人不滿。是嗎？這就是命運(yùn)啊。

“瑪爾娜……別想太多了，看著我?！?/p>

我于是又將目光投回大小姐身上，緊緊地注視著她，像是要不讓她溜走一般地緊緊擁抱她，感受著大小姐冰冷身軀的溫暖。

“你真的很過分哦？居然什么都不告訴我，背著我殺了那么多人?！?/p>

“對不起?！?/p>

“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是覺得很悲傷。你是我的女仆，犯了這么多錯，我必須好好懲罰懲罰得意忘形的你了?！?/p>

“我全聽大小姐的?！?/p>

“那也讓我很困擾啊?！比绱苏f著，大小姐抿起嘴笑了。這朗麗的笑容有如春光，讓我的心情也隨之融化。

“那么，就懲罰你，一輩子都必須待在我的身邊吧。不論時隔千秋，或是橫跨七海，我要你永遠(yuǎn)只看著我一個人，不許離開我?！?/p>

就算是面對我這樣的罪人，大小姐也笑著接受了。為何他會如此溫柔呢？為何我忍不住心中的雀躍呢？我知道的，因?yàn)榇笮〗阋掖谒纳磉?，這個事實(shí)代表了一切。

污穢不堪的我唯有泣不成聲。

大小姐啊，您一定已經(jīng)注意到了吧。明知自己的身體快堅(jiān)持不下去了，卻仍要說出這種請求，固執(zhí)地要拯救悲切中的我。大小姐，您是何等的溫柔，又是何等愚笨啊。

“大小姐……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請您吸我的血吧?！?/p>

“……有什么理由嗎？”

“那樣的話，我就有勇氣陪伴著大小姐了?！?/p>

“這樣啊……可以哦?！?/p>

大小姐的頸脖無力地登了上來，與我互相摩挲著，動作輕得像羽毛，似乎隨時都能被清風(fēng)拂去。我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尖牙刺入了皮膚，血液由我的體內(nèi)流入大小姐的口中，微弱的刺痛感讓我更力清晰地意識到了大小姐的存在，就連這種傷痛也令我無比憐愛。

大小姐啜食著我的血液，大小姐渴求著我。只是這樣想著，我就被幸福感包圍。

從大小姐口中呼出的氣息，從我的頸部流趟而去，讓我感覺一陣酥麻。

“好溫暖?！?/p>

大小姐為我?guī)淼臏囟?，比任何火焰都要熾熱，卻又無比溫柔地觸及了我的內(nèi)心。

Final.

“大小姐，請張嘴?！?/p>

“啊～～”

瑪爾娜把切好的蘋果送進(jìn)我的口內(nèi)，笑吟吟地看著我咀嚼的樣子。什么??？蘋果是很好吃啦。

不知是吸了瑪爾娜的血還是什么別的原因，我居然沒有死成。被瑪爾娜抱進(jìn)醫(yī)院后，全身被包扎得像木乃伊一樣，不過我沒死。醫(yī)生都為我的頑強(qiáng)吃了一驚。嘛，畢竟是我。

瑪爾娜身上沒什么外傷，于是她便順理成章地?fù)?dān)任起了照顧我的任務(wù)?？傆X得心情有點(diǎn)復(fù)雜。不過能和瑪爾娜一起活下去還是很幸運(yùn)的。

順便一提因?yàn)槲业耐饷脖幻枋鲈趫蠹埳?，幾乎完全是和殺人魔一樣的外貌，而且還是金發(fā)，所以瑪爾娜費(fèi)盡了心思才讓我住進(jìn)醫(yī)院。

那之后殺人魔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了，我再一次遭到懷疑，因?yàn)閳蠹埳厦枋龅臍⑷四墙鸢l(fā)嘛，那時真的讓我很麻煩，最后還把那個目擊者請過來辨認(rèn)。好在目擊者認(rèn)定了我不是殺人魔，而且我們還有機(jī)票做不在場證明，于是順利地洗清了嫌疑。

雖然我也坦白了殺人魔是被我殺的，不過，由于自己受傷實(shí)在太重，被認(rèn)定為是正當(dāng)防衛(wèi)，沒有追究我的責(zé)任。什么啊，居然還能這樣？不，我當(dāng)然是很開心了。就是事情突然順利起來，讓我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

明明早些時候還是諸事不順呢。但我想我還是坦率地高興起來吧。

在我住院的兩個月期間，瑪爾娜甚至去打工了，然后用自己的錢每天給我買來慰問品，因?yàn)闁|西實(shí)在太多了，全部堆在一起，還被醫(yī)生訓(xùn)了一頓。雖然我想如果我沒有制止瑪爾娜就可能不僅僅是訓(xùn)話了，瑪爾娜去和醫(yī)生吵一架也不奇怪。我的女仆在有關(guān)我的事上可以說是相當(dāng)執(zhí)著。

住院的時間相當(dāng)無聊，除了瑪爾娜來探望我的那些時間，其余時間都在無所事事中度過。這么多的時間，我終于能好好地整理自己的記憶，將心情沉淀下來。我覺得有瑪爾娜在身邊實(shí)在是太好了。

不久之后，我出院了，身體像往常一樣有力，精神也恢復(fù)了，讓我不得不感慨生命的強(qiáng)大。就算受了那樣的傷，也能完成重生，奪走這樣生命的我們，都是罪人。不過，我覺得那些事都無所謂了。

時至今日，我的世界已然由瑪爾娜組成。

就由我們兩個人去找出前路吧。

然后，在某一天，我們把收集到的那些物品扔進(jìn)了垃圾焚燒場，不過我把懷表留了下來。這也算是與過去道了別吧，我已經(jīng)不為過去所困，能夠坦然地?fù)肀н^去了。因?yàn)槟切┤兆右埠翢o疑問是我的珍寶。

我學(xué)著她的樣子，在火焰前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

要祈禱些什么呢？我已經(jīng)沒什么遺憾了。那就祝愿瑪爾娜幸福平安吧。

希望那個新許下的約定能持續(xù)到永遠(yuǎn)。

“索拉大小姐，把短刀也扔了，沒關(guān)系嗎？”

“有什么關(guān)系嘛。安心啦，我是仔細(xì)考慮過了的，我想我之后也不需要它了?！?/p>

我估計(jì)自己之后再也不會殺人了，這并不是贖不贖罪的問題，單純是我不喜歡殺人，而

且，我也不想再去過打打殺殺的生活了。

“可是大小姐，為何您單單把懷表留了下來呢？”

“因?yàn)樗同敔柲纫粯雍苊腊?。我自己都很驚訝呢，明明如此美麗的事物就在我的身邊，我卻什么都沒看見?！?/p>

“……這樣啊?！?/p>

不知是不是因?yàn)榛鹧妫哪樕戏浩鸬呐?。還有這副復(fù)雜的表情，瑪爾娜，原來你是這么心思敏感的孩子來著？

“你害羞的樣子也讓我很陌生啊……”

我小聲呢喃著。在那毫無情感的面孔下，居然也有這樣小情緒。至今為止都沒什么機(jī)會好好地看著她，不過現(xiàn)在我的確覺得她很可愛。銀白色的發(fā)絲在夕陽的照耀下眩目至極，我不禁看得入了迷。

“大小姐？”

“嗯？”

“我們走吧。”

是啊，是時候走了。事件告一段落，生命卻仍在延續(xù)。在這廣闊的時間之海中，有多少時間是屬于我們的呢？我可能不會很快地知道答案，但我決心要用余下的時間來陪伴著她，分擔(dān)她肩上的罪孽。

忽然抬起頭時，夕陽登上了我的臉頰，陽光已不再熱烈。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以為遙不可及的太陽已經(jīng)變得近在咫尺了。只要我伸出手，便能觸碰到她，感受到她的溫度。

我微微抬起手，瑪爾娜便心領(lǐng)神會地牽起了它。我稍微往手上注入力量，瑪爾娜便用力回握了過來。

“大小姐，您有接下來的計(jì)劃嗎？”

“不……暫時還沒有。接下來要去哪呢？”

“大小姐有想去的地方嗎？”

“不好說呢——老去我想去的地方也不好，瑪爾娜有想去的地方嗎？”

“大小姐的身邊。”

“可我就在這里哦？”

我展開雙手，向瑪爾娜示意?，敔柲鹊谋砬橛行├_。

“但我真的沒別的想去的地方了?！?/p>

“你這么喜歡我也讓我很棘手啊?！?/p>

“嫌我麻煩了嗎？”

“怎么會。反而更喜歡你了?！?/p>

“我，我也是，我愛著大小姐?！?/p>

真是熱烈的告白。夕陽點(diǎn)燃了我的臉頰，突然感到十分害躁，臉上發(fā)熱，大腦沸騰了起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

現(xiàn)在她在想什么呢？我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她的表情，卻發(fā)現(xiàn)她似乎很是自豪，一臉得意的樣子。喜歡我是這么值得自豪的事嗎？真是笨蛋，但我沒有說出口，因?yàn)槲乙沧兂闪吮康啊?/p>

“我說過要一輩子追隨大小姐了，所以大小姐您去哪，我就跟去哪。”

“真是不得了的誓言啊。算了，那就去隨便轉(zhuǎn)轉(zhuǎn)吧。”

用手感受著瑪爾娜的力量，沐浴在她那耀眼的光芒之中，我一定可以走到更遠(yuǎn)的地方吧。兩個人的話，總有辦法的。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無所謂了。”

我向前踏出一步，松開瑪爾娜的手，走在了她的前方。然后，猛地回過頭，向愣在原地的瑪爾娜再次伸出了手。

“無論天涯海角，無論滄海桑田，你都愿意與我相互扶持、協(xié)手共進(jìn)嗎？即使痛苦，那怕疾病，也會對我不離不棄嗎？”

瑪爾娜鄭重地握住我的遞來的手，似乎感慨萬千，卻視線躲閃，喉嚨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最終，千思萬緒、千言萬語只匯作一句話。

“我愿意?！?/p>

縱使風(fēng)吹雨打，縱使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不會再放開那只手了。

若將你我相伴之誓譜作一曲詩歌，那或許就是我對你的告白吧。

夕陽的余輝將大地染成茜色，面前的飛機(jī)機(jī)場人來人往，嘈雜不堪。我望向這座城市，在心里默默地向它告別。

真是發(fā)生了好多事呢，我提著包，在那紛紛的人群中穿梭。

陽光透過窗玻璃撒落，沿著光線，我向前看去。銀色的發(fā)絲反射著來自太陽的光，像真正的銀絲一樣閃爍了起來。我的女仆正站在那里，用催促的眼神看著我，嘴里大聲說著什么。

“大小姐，請快登機(jī)。啟航時間要到了?！?/p>

我聽見了那句話，順勢抬頭看了看。

日光與瑪爾娜的身影互相重疊，仿佛是瑪爾娜在發(fā)光似的。實(shí)在過于刺眼，讓我覺得有些恍惚。

“好耀眼。”

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感嘆著，我不再猶豫，避開了來往的人群，徑直登上了客機(jī)。

End

非常感謝看到這里的你，因?yàn)闃?gòu)思時間不長，可能有些情節(jié)會很倉促，有批評可以盡管說。

雖然我開頭說罵輕點(diǎn)，但你都看完了，那……來吧，狠狠地批評我吧。

最后不論新老觀眾都感謝您的陪伴，愿我們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