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看到照片右下角的日期，人就毛了。因為日期顯示，這張照片拍攝于5天前。

　　吳邪第一反應(yīng)就是胖子被夾喇嘛了，但轉(zhuǎn)念一想又不對：胖子沉寂多年，道上已經(jīng)默認他是金盆洗手歸隱山林那伙兒的，一般不會去招惹。再加上胖子本身心灰意懶，想請他出山，我的面子勉強夠用？這照片里同行的全是外國人，也沒有眼熟的啊？就算有交情好的老外，也不可能有人面子大得過我吧？難不成是旅游團？

　　與周圍那群手舞足蹈滿臉興奮的人對比，胖子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冷淡，仿佛周圍的熱鬧都與他無關(guān)。如果是旅游的話，這表情就顯得相當格格不入。

　　吳邪也不知為什么，感覺胖子看著鏡頭的眼神里有一種絕然。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對勁，便立刻回復(fù)郵件詢問：你是誰？為什么發(fā)這張照片給我？

　　而后合上電腦跑回家，找出手機給巴乃打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起，聽到阿貴的聲音傳來，吳邪淺淺松了口氣：“阿貴叔，胖子去哪兒了？”

　　阿貴一聽是吳邪，似乎盼了這通電話很久，隔著話筒都能聽到他捶胸頓足的聲音：“哎呀！你可算打來了。上個月，寨子里來了個外國人。胖老板跟他們聊完，就跟著走了。他把存款家當都留給了我。那架勢一看就是沒打算活著回來，我勸不住啊，想找你攔著他，可你原來留給我那個號打不通?！?/p>

　　聽到這，吳邪心里咯噔一聲，強裝鎮(zhèn)定：“你先別急。他有沒有說去干什么？”

　　阿貴說話都帶上了哭腔：“他說要去什么歸墟找云彩，云彩都……云彩在后山埋著呢！他去找什么??！”

　　吳邪深吸一口氣：“好，我知道了。放心，胖子不會想不開的，過幾天就回來了?！?/p>

　　放下手機，吳邪連忙翻開電腦，看寄件人信息。

　　這封郵件來自一個毫無特點的outlook郵箱，前綴為rtmiaoyinbuddh，能看出中間夾的是一對漢語拼音，頭尾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于是吳邪開上車，回到咖啡廳，等這個寄件人的回復(fù)。

　　等待期間，吳邪復(fù)制地址前綴去搜索翻譯，發(fā)現(xiàn)去掉rt兩個字母，后面的單詞可以直譯為妙音天女，突然茅塞頓開。

　　miaoyinbuddh其實是藏族名字“央金”的英文直譯，那么前面的rt，就應(yīng)該是一個詞組縮寫。聯(lián)系這個藏族名字，“rt”中的t很可能就是Tibet。

　　“R……什么單詞是R開頭，跟Tibet連一起還有意義的？R……restaurant？靠，柯克帶我去的那家藏餐館？”吳邪小聲嘀咕了一句，又等了大概兩個小時，電子郵箱里依然一片死寂。

　　眼看要到接呦呦放學(xué)的時間，吳邪越等越焦慮，感覺自己都快犯病了。實在沒辦法，便開著車去幼兒園接上呦呦，直奔漢堡。心想著瞎貓碰死耗子全看運氣，反正都得吃晚飯。

　　爺倆到達漢堡時，已經(jīng)快六點了，正是晚高峰。又在市區(qū)里爬了快一個小時，才開到藏餐館門口。

　　好在吳邪抱著呦呦坐一個座就可以，不用預(yù)約等位。于是點了些飯食，一邊觀察店里的兩個服務(wù)員哪個有可能是“央金”，一邊細嚼慢咽吃起來。

　　這一吃，就吃了三個多小時。但吳邪直覺“央金”不會是眼前這兩個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姑娘小子。直到店里客人走的差不多，吳邪抱著賭一把的心態(tài)起身結(jié)賬，問年輕的女服務(wù)員：“央金在店里嗎？”

　　這小姑娘聽到吳邪用漢語問她，有些驚訝：“媽媽去碼頭取貨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嗎？”

　　吳邪一聽這里的“央金”還真是個有點年紀的媽媽，心說有門，趕緊從包里掏出電腦，翻開郵件給小姑娘看：“她今天中午給我發(fā)了朋友的旅拍照，我想問問還有沒有其他的，好多洗幾張寄回國。”

　　小姑娘看那郵件的寄件人還真是她媽媽，立刻熱情起來：“那你在店里等一會兒吧，她快回來啦。”

　　吳邪帶呦呦去上廁所，回來又點了一壺酥油茶。呦呦也不鬧，自己抱著筆記本電腦看動畫片，邊看邊滋遛滋遛喝奶給自己加餐，小嘴兒就沒閑過。但畢竟是小孩子，過了九點實在堅持不下去，便窩在吳邪懷里睡著了。

　　直到晚上十點，吳邪正打著盹兒，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一道視線注視著自己，立刻清醒了過來。一抬頭，就看到個雙頰通紅的中年女人，正坐在他對面，默默的看著他。

　　“央金？”吳邪不是很確定。

　　那女人點了下頭，起身招呼吳邪跟上：“進來吧?！?/p>

　　吳邪抱著呦呦跟上央金，進了上次吃飯的包廂。這包廂里有個小榻，央金一進屋就從旁邊的矮柜里抱出一床被子鋪好，讓吳邪把孩子放上面好好睡。

　　央金的女兒端著套茶具跟進來，央金接過茶具放到桌上，用藏語對她說：“旺姆你去休息吧，媽媽與客人有事情要談?！?/p>

　　旺姆點點頭，又沖吳邪笑了笑，便轉(zhuǎn)身出包廂，順手關(guān)上了門。

　　吳邪雖然心里一直在打鼓，但這女人看起來也有話對她說，便不好表現(xiàn)得太急切。

　　待二人坐定，央金開門見山：“五天前柯克將這張照片發(fā)給我，說到今天早上10點，如果還沒接到他的電話，就把這張照片發(fā)給你，你自然會來找我。”

　　吳邪心思轉(zhuǎn)了幾圈：“哦？你需要我做什么？”

　　央金回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油畫，又轉(zhuǎn)回身對吳邪說：“去歸墟救他們。也只有你能救他們?！?/p>

　　吳邪深吸了一口氣：“柯克綁了胖子來釣我，就不怕到時候我和胖子匯合，把他們?nèi)窳?？?/p>

　　央金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會的。他們?nèi)サ牡胤?、做的事，你們也同樣需要?！?/p>

　　“我們？”吳邪看了眼在小榻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呦呦，回頭問央金：“咱能不打啞謎嗎？柯克，或者說是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說明白這人命買賣可沒法做?！?/p>

　　央金給吳邪倒茶：“三年前，我的孿生姐姐白瑪托夢給我，說她的兒子諾布肉身去了幽冥。但她只能感覺到，卻找不到，也就無法將他送回人間。我夢醒后找活佛解夢，活佛說只有你能超拔諾布。我卜算到你在德國，但具體位置算不出來，于是開了這家店，等待你的出現(xiàn)。很抱歉，為了讓你犯險，我不得不利用你的朋友們，但他們也確實需要這趟旅程了卻心結(jié)?！?/p>

　　吳邪聽得有點郁悶：“所以，你繞這么大一圈，釣我去那什么歸墟，是為了讓我救個不相干的人？我看起來很像雷鋒嗎？”

　　央金笑著看向呦呦：“也不算不相干。諾布的漢名，叫張起靈?！?/p>

　　吳邪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化央金的說辭：“你是不是至少應(yīng)該告訴我，那個歸墟是個什么地方？怎么救人？”

　　聽吳邪這么問，央金松了口氣：“歸墟是活人往返幽冥唯一的通道。幾千年來，位置一直在水域中無規(guī)律的移動。近二十年，它位移的速度越來越快，活佛說是大災(zāi)難的前兆。直到四年前，歸墟停在南大西洋，一直到今天沒再動過，災(zāi)難似乎被遏制了。我不知道它停下來的原因，但我知道這是進入幽冥千載難逢的機會。具體的施救方法沒有，不過，在我們孔雀部的傳說中，活人進入歸墟，只要他所念之人身處幽冥，便會被吸引而來，無論死活。”

　　吳邪聽完，笑著問道：“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好騙？”

　　央金愣了一下，隨即一笑：“不管我是不是在騙你，你的朋友已經(jīng)在歸墟里了。你可以選擇不救，像縮頭烏龜一樣繼續(xù)待在這里。也可以選擇一舉兩得，事成之后，白瑪?shù)呢敭a(chǎn)和孔雀部人馬，共計2487人，全部歸你調(diào)用，在墨脫，沒有任何人能威脅你和你孩子的安全?！?/p>

　　錢不錢的無所謂，反正姬玉升把新月飯店的賬平了，吳邪現(xiàn)在無債一身輕。但“安全”的誘惑實在太大，很難不動心：“你說的這些，如果最后拿不出來，我拿你也沒轍。何況新中國誕生一甲子了，我不相信現(xiàn)在還有人會像家奴一樣為別人賣命。你許諾的安全，在我看來更像空頭支票，甚至是捕鼠夾上的奶酪。我是一個生意人，不可能為這些虛無縹緲的利潤只身犯險。為了我的孩子的安危，我可以犧牲任何人。別說王胖子了，必要的時候，我自己也可以去死?！?/p>

　　央金皺著眉頭看著吳邪，好像突然不認識他了一樣：“諾布不值得你去冒險嗎？我沒想到你會推拒這件事。”

　　吳邪撇嘴笑著：“你口中的諾布，或者張起靈，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不過是個有過肉體關(guān)系的陌生人。你覺得我會為了他而離開我的孩子、讓他處于危險之中嗎？”

　　央金的表情可以用驚訝來形容了：“你和資料里描述的吳邪，毫無相似之處。你到底是誰？”

　　吳邪故作神秘的一笑：“眼見都不一定為實，何況你所謂的資料不過是二手信息。心里的想法，如果誰都能揣摩，我吳邪也活不到今天。”

　　面對吳邪的冷酷，央金似乎非常失望：“看來你對諾布的感情確實不深。算了，這樣的你無法帶他出來。你走吧，就當我們從沒聯(lián)系過?！?/p>

?

　　吳邪抱著睡得昏天黑地的呦呦回到車上，沒有回家，而是直奔碼頭。路過24小時便利店換了些硬幣。好不容易找到個公用電話亭，吳邪躲過監(jiān)控把車停到巷子里，遮好自己的臉，下車步行去打電話。

　　現(xiàn)在國內(nèi)是早上六點鐘左右，吳邪撥老癢的手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變成了空號。只能退而求其次，撥通了解雨臣的。撥號音響了有十幾聲，解雨臣的聲音才傳來：“不管你是誰，你最好有事?！?/p>

　　“是我。”吳邪說完，就聽到電話另一頭解雨臣起床開燈的聲音。

　　解雨臣：“出事了？”

　　吳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呦呦沒人照顧，你或者黑瞎子至少來一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