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十八)獨劍擎天(下)作者:姽姒

十八? ??獨劍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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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在急攻,圍在展昭身邊打圈圈,慕容錦直身上來,一揮手,數(shù)十道紅光激射而出,正是一品堂獨有暗器“星血”。
展昭早有準備,巨闕連挑擊飛暗器,眼角卻看到跟隨星血而后的竟然是一根根黑黝黝的繩索,腦海里剛剛形成疑惑,迎面便碰上其中一根,“哐啷?!卑瞪墓饩€里,亮起一小串火花。而展昭卻被震后退半步,才卸了氣勢洶洶的來勢。
巨闕在手中輕微的顫動,連帶著肩頭的傷口疼痛入骨。
展昭咬牙,一回身將劍交左手,便看到慕容錦有點譏諷的笑容,“展大人好生厲害。你可知這個繩索的名字?”
展昭心頭一震,猛然想到歐陽春曾跟他說起過,一品堂有種奇異的繩索,用的是強壯野牛的筋皮和著價值千金的鋮銅捻制而成。刀槍難入,滿是倒鉤。
看來就是這個了。
“煞蜂刺!”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名字。用沙漠上最兇猛的煞蜂做名字,可想而知,這個繩索是何等的毒辣了。
慕容錦心情很是復雜,沒有想到一個人竟然讓他們動到百年不遇的陣勢。
煞蜂刺雖然厲害,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且不說這繩索沉重無比,舞動起來,非常費力氣,不能持久。就說這繩索上那銳利的倒鉤,一個不留神就會傷到自己,倒鉤都是由鋮銅打造,邊緣銳利,削筋斷骨,猶如刀切豆腐。
砸在這個繩索上的,沒有幾人,可是皆是武林名宿。
歐陽春對這個不在情理中的武器重視也很鄙視?;蛟S是有些預感,歐陽春走時反復告誡展昭,如果碰上這個東西,不要硬碰,智取為上。
展昭微微皺起眉頭,現(xiàn)在面對這樣的場面,想不硬碰已是不可能的了。
松松因疼痛而略顯僵硬的右手,在眾人復雜的眼神中,展昭左手緩緩舉起巨闕,暗青色的光襯著他的眼,亮亮的似隱藏了兩顆星星,“廢話什么,來吧!”
隨著這句話,第三次的爆炸聲驚天動地的響起。
??? ??仿佛從地心深處發(fā)出的戰(zhàn)栗,嘶吼著扭動著,腳下的地面像是被驚動了一樣,不停的彈跳顫動。地宮里響起讓人心悸的斷裂聲。
??? ??突然,毫無預兆的地宮上方的橫梁,在一波震動后,晃悠了幾下,掉下大塊的木屑石塊,就在眾人下意識要退的那瞬間,展昭挾著劍光,毫不猶豫撲上前去。
青色的光穿透灰塵,帶著刺骨的寒意泛濫開來。
展昭用了誰也沒有預料到的速度,只是輕輕一閃,在那石塊還沒有落地前,便出現(xiàn)在眾人跟前。
寸長寸強寸短寸險。
長兵器是寶劍的克星。展昭很明白這一點。
他要得是近身纏斗,讓這毒辣的煞蜂刺發(fā)揮不出作用。
南俠以三技冠絕天下,這第一就是輕功。展昭讓慕容錦見識到了輕功的首要秘訣——速度。
于是,在慕容錦他們看到石塊落下來的那剎,展昭的巨闕已經(jīng)和著漫天讓人窒息的灰塵,從其中一人的胸膛里抽出。
這時,慕容錦他們才如夢初醒般的圍上來。
煞蜂刺帶著讓人驚懼的聲音破空而來。
圍攻八人,在短短時間內(nèi)成了五人。一切都向展昭開始預想的方面發(fā)展。
大旋身,回轉720度,蕩開呼嘯的煞蜂刺。砰砰,劍與繩索上的倒鉤碰撞發(fā)出悶響。硬碰硬,沒有絲毫技巧。展昭左手劍就像是打棒球那樣,一個個把沉重的繩索反擊回去,巨闕回旋如意一如臂指,從容不迫的在慕容錦他們的刀刃前進退。
他要等他們不能聚合之前,單一擊破。
展昭不能夠確認他們究竟有多少人??墒?,能把那麼多的火藥運進來,又連續(xù)爆破了三次,加上在地宮門外放風的八人,展昭只能把人數(shù)不樂觀的往上估計一倍。
而他只單身一個人。
能夠阻攔慕容錦嗎?
這個世界不是有決心就能夠實現(xiàn)任何理想的。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展昭在激戰(zhàn)的空隙里,模模糊糊的想著這句話。
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情況還是不太壞,雖然這個場面他應付的很吃力,但是他明白慕容錦那個笨蛋是不會知道的。
又是一個大旋身,巨闕像是一匹閃著亮光的綢緞,柔軟的從腹部纏出去,回轉的擊開跳躍在身前的冷光。展昭柔韌的腰身,彎成板橋狀,避開了側面而來的像是蝎子尾巴的繩索,鋮銅做的倒鉤,在胸前掠過,掀起陣陣涼意。輕巧的身體像是沒有重量的伴著這股涼風,飄然而起,巧妙的躲開背后的襲擊。巨闕綻開一朵蘭花似的葉瓣,在慕容錦瞠目大叫后退的聲音中,噗的一聲,又沉悶的捅進一個人的胸膛。
展昭也不能幸免的挨了慕容錦一刀。
刀,砍在了后背上。展昭躲得很快,快的讓慕容錦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否傷了展昭。直到刀子再度上撩,在皎潔的月光下,刀鋒上裹著幾縷單薄的血色。慕容錦才知道自己達到了目的。
慕容錦狂笑起來,在幾乎已能看到如洗夜空的地宮中,笑得殘酷狠絕,“展昭,我要讓你嘗嘗活剮凌遲的滋味?!?/p>
舔舔干燥的嘴唇,展昭沒有說話,人若鷹隼凌空撲落,殺向已膽破心驚的四人。
如果說,方才展昭還對自己任務完成有所懷疑的話,那么現(xiàn)在,他幾乎能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可是,是幾乎。
如果,這里沒有林若梅的話。
女人,好像總是在最危急的情況下,出一些小小的意外。比如,摔倒——在奪命狂逃的時候;再比如,暴露——在隱身躲避的情況下。
還有,就是現(xiàn)在這個場面,尖叫,在展昭和余下的四人角斗在一起時,林若梅的尖叫響徹天宇。
??? ??展昭聽出這個聲音是林若梅,心里一喜復又一驚,再顧不得身邊飛繞的煞蜂刺,翻身急退。聽到驚叫聲的慕容錦早料到展昭的想法,一柄圓刀舞的水潑不進,嚴實的封住展昭的退路。
眼簾微抬,只見一塊巨石后,隱約晃動一雙手。那聲驚呼也壓制下來,變成斷續(xù)的呻吟。展昭心急若焚,深吸一口氣,驟然撲向千刃刀影。一時間,猶如爆豆的聲音密集響起。白刃青芒死死的咬在一起,連續(xù)閃亮又驟然而隱,襯著這個陰暗的地宮閃閃爍爍明滅不定。
突聽一聲破空,好似裂錦,展昭身后盤繞的兩根煞蜂刺,崩飛一條。另一條卻牢牢的打在后門大開展昭腰腹之上。與此同時,一條血線從慕容錦的肩胛處迸射開來,狼狽摔倒出去。展昭已借著背后煞蜂刺的力量,飛身來到林若梅的身旁。
定目一看,只暗叫不好。
林若梅所在已下陷成為一個深深的洞口,柔弱的身軀不知被什么死死的絞住,不停地往洞中墜去。此時,林若梅只剩下一雙手在外面拼命的把住洞沿,指甲反撬,血痕累累。
揚手,一枚袖箭射向黑暗的洞內(nèi)。不出所料,里面?zhèn)鱽矸v不息的聲音。
這是展南俠的第二技——袖箭。
想當年,玄衣客孟若虛傳弟子展昭這項技藝時,著實讓小展昭吃了很多的苦頭。不說手帶百斤寒鐵一年四季不曾取下,就說蒙著眼拿著金針在指縫間穿梭,少有怠慢便是一頓鞭子,練下來一天,手上已是千創(chuàng)百口不忍摧睹。
十指連心,痛徹肺腑。小展昭淚水糊了一臉,只是倔強的不肯認輸,小小年紀卻比師兄先行練出。人人只道南俠少年英雄,一帆風順,有誰知道這背后的淚水和血汗?
展昭對自己的袖箭很有信心。一箭飛出,便撈起林若梅的雙手,提留起來,再顧不上男女有別,牢牢的捂在懷里,一式“銀燕回翅”凌空騰起,側身躲開猶如魅影的煞蜂刺,然后進步直撲,一聲斷喝,左手劍劈開慕容錦的圓刀。這幾下,兔起鶻晤行云流水急若閃電,把慕容錦他們又打了個措手不及。
“媽的!”慕容錦的眼睛都紅了,刀把子上捏的手是指節(jié)蒼白青筋暴起。
八個圍不住一個,倒還折進去一半。
咬住牙,領著剩余幾人便要沖上去,卻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巨石后冒了出來。兩個大燈籠般的暗黃眼睛,狹長黑絲的瞳孔冷冰冰的注視著還在空中翻飛的展昭。
“退后!”懵怔的慕容錦被來人一把推開,一個巨大的尾巴雷霆萬鈞的從方才站立的地方掃過,直直的拍向剛落地的展昭和林若梅。
周圍的人齊齊驚呼,卻沒能壓倒那巨大尾巴帶出的風聲。
沒有海水,卻似身處驚濤駭浪之中。顛簸的地面,撲面窒息的疾風,展昭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去看背后這個驚天動地的偷襲者是誰,抱著林若梅又一次騰空而起。輕飄飄迅疾的乘上冷風,巨大的尾巴,從腳下猛然掃過,啪的拍上墻壁,嘩然作響。
半空中,展昭的紅衣下擺被風吹開,火紅帽穗兩旁斜展,整個人猶如一朵紅蓮綻放在空中。此時此刻,縱有千般恨意萬種不甘,慕容錦也不得不承認,展昭武藝高強,輕功卓越。
輕功不外乎三樣——快、輕、巧。
速度,展昭已經(jīng)讓慕容錦他們已經(jīng)見識到了。只不過,江湖眾人在輕功上似乎鉆進一條死胡同,一昧的追求快速迅捷。俗不料這輕功還有此外的這兩個妙處。
輕巧啊,不受地心引力的影響像鳥兒一樣的輕翩翱翔,是人們不曾變化的夢想。其實說穿了就是——停留在空中的能力——滯空能力。
不是像個炮彈那樣就是輕功好了,那個叫神行太保好不好,還有也可以叫駿馬或者馬車?!
展昭用了這種匪夷所思的滯空能力,進一步的闡述了他成為南俠的可能性和必然性。
西夏人再是兇狠不羈,對英雄的仰慕還是有的。于是,不約而同的發(fā)出贊嘆聲。
但,贊嘆聲還未停止,一條細長柔韌的信子,便舔上展昭。但見,一道銳亮閃過,展昭清叱出聲,左手劍斜插下劈,千鈞之力,凝聚一處,與信子后的巨大腦袋撞在一起,一聲讓人難以形容的巨響充斥在耳,緊接著那個巨大的頭結實的砸進地面,地宮跳了跳,晃悠晃悠的像喝醉酒的醉漢,不穩(wěn)定的搖擺過后又將將站穩(wěn)。
此時此刻,展昭才看清自己對手的模樣。
碧綠青黑色的條紋在斑駁月光下泛著幽幽冷光,一個巨大鏟子般的頭,半昂在空中,暗紅發(fā)紫的信子在緊閉的嘴巴前伸伸縮縮,一對豎長黑色瞳孔浮在灰黃的眼睛里,直直讓人從心里往外打寒戰(zhàn)。
一條想象不到的巨大蟒蛇,帶著被驚醒好夢般的惱怒,盤旋在眾人面前。
龐大的身軀緊緊的盤成一盤,尾尖直立,豎起一小片透明的尾翼,抖動著與空氣摩擦發(fā)出機械空洞的聲音。這個聲音在變得寂靜的地宮內(nèi),猶如死神降臨的冥唱。
“這是……”慕容錦從干啞的嗓子里擠出兩個字,不指望會得到答復。
“就是它,帶進去的七個弟兄沒了兩個?!鄙砗笫腔翌^土面的布魯圖。推開慕容錦又為了躲開那個尾巴,不得已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還有,東西沒拿到!”說完,他指指那個大頭,“應該在它頭頂上!”
他意簡言賅的告知了結果,沒有再多余去敘述那噩夢般的過程。
慕容錦默默看著在半空中遮住所有光線的蛇頭,復又打量了一番手下,驚魂未定的神情在這些老江湖的臉上格外刺目。最后,他將目光定在那個紅衣武官的身上。
“不急!”慕容錦把心定下來。他看不到那條蟒蛇頭上究竟是什么情景,但,相比之下先收拾展昭顯得更為急迫。
“展昭?!”布魯圖慢慢道,看到慕容錦毫不遲疑的點頭,也和慕容錦一樣,在這個生死關頭短暫喘息的一刻,將目光毫不吝嗇的全給了這個據(jù)說是大宋最年輕的官員。
角落里的那個少年應該是累了。想想也是,任誰抱著一個成年人,在空中滯留了近似傳奇的五個呼吸,誰都會累。所以他喘息著,鬢角有了點點閃光,卻一步不退牢牢護住身后那個苗條的女子,與盤踞在身前的龐然大物冷然對視。手很穩(wěn),看來他的左手劍應該很有造詣。布魯圖又看看他右肩上的那個傷口,眉間一跳,“老林……”又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不外乎聽到比自己更苦澀的聲音,“也折進去了!”老林是雷旗中最老的前輩,西夏用劍的國手。
英雄少年!
不知為何,腦海里就浮現(xiàn)這樣一個詞。不過心里更是騰騰的燃起瘋狂渴望,想親手撕碎這樣的人,想用這樣強者的鮮血來灌溉獵食者的征服欲望。
在他們的眼里,生命是不屑一顧的,殺人還是被殺都只是征服游戲。他們?nèi)松繕司褪窃僖淮未螝⒙局蝎@取快感。在鮮血四濺里,恐懼、孤獨,游離于人群之外的邊緣感會在這種死亡祭奠里得到病態(tài)的滿足。
展昭明顯的感到投在身上的目光由開始的探詢漸漸變成炙熱的瘋狂,讓他聯(lián)想到野獸看到獵物那種貪婪殘忍的眼睛。他知道,現(xiàn)在的局面再不能被自己掌控,且不說慕容錦那邊加上了五位高手,就是面前這位伸縮吞吐泛著腥味信子的不速之客,如要說安然而退,也無異讓鐵樹開花空口白話。
更何況背后還有一位站都站不直的林若梅。
她的恐懼通過無法掩飾的顫抖一星不差的傳遞過來。
不過,真是感謝她沒有將這種恐懼用聲音表達,否則,怕是連這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了。
三方僵持,各自衡量。
這個喘息的機會對于展昭來說真是太寶貴了。不僅讓他能歇息一下發(fā)麻的雙手平復心胸中翻涌的血氣,最重要的是讓他有了思考時間。
他沒聽明白慕容錦和布魯圖的交談,可是他看到布魯圖他們出來時臉上那種沮喪神態(tài)和瞟向蟒蛇的急切眼神。當下略一沉吟,方才在半空中看到蛇頭上竟然頂著一片圓圓發(fā)出光華的東西。莫非,這便是他們要找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