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曉(閆)/峰川】吃不到的那顆糖(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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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曉(閆)/峰川】吃不到的那顆糖(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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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閆大夫強行“退了貨”的溫泰臭著臉回去了,和溫長老一番匯報,將閆大夫房里還有個黑衣人的事添油加醋的也一并說了。
“哦?竟有此事?你可知那無名男子是何來路?”前有祖宗季川,后有正牌祖宗閆大夫,如果兩邊都討不得好,他以后的日子……難過??!
“這個……據(jù)屬下觀察,閆大夫對那男人頗為關心,見屬下出現(xiàn)耽誤了給那人穿衣就直接一個‘滾’字將屬下打發(fā)了?!彪m然不能指著這個慫主給自己撐腰,可若是能和此人發(fā)發(fā)牢騷想必也是極好的!粗獷外表下有著一顆細膩玲瓏心的溫泰如是想到。
“穿衣?”經(jīng)過了季川醉酒一事的打擊,溫彬最近對“穿”和“脫”以及“美人”這樣的字眼多少有點敏感。
他這一問,溫泰也想起了不久前才挨過的兩巴掌,忙捂起了臉。
“溫泰。”
“屬下在!”
“速去查明那男子是何身份!及時稟報于我!”不僅季川下趟山弄回來一個不明不白的趙青峰還不知廉恥的公然睡在一起!怎么這閆大夫回個家竟然也帶了一個男人還親自給他穿衣服?!圣教最近的風水發(fā)生位移了吧?!怎么都是……一回頭溫彬就撞見溫泰面如菊花的對他笑,頓時火上心頭,氣的口音都出來了,“笑恁笑!鴿老子滾!”
“是!”溫泰委屈,怎么都叫他滾,他分明長得并不像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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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教的山頭還是挺大的,畢竟叫做青絕峰,總要有個“峰”的樣子才對。而且為了突出圣教的高貴神圣、與眾不同,后山的一切草木都是順應自然之變,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生長著。久而久之下去,后山的風景美則美矣,卻是草長樹茂、密林叢生。山勢使然,偶有懸泉飛瀑,絕巘天塹也都巧妙的掩藏其中,不得辨認。三不五時失蹤一兩個小嘍啰,并無人發(fā)現(xiàn)。陌生人若站在遠處一眼望去,一片坦途……也大致上令“青絕”二字名副其實。
簡而言之,季川找人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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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饃教的人也太懶散了吧?滿山都是去年的秋草,都不收拾一下嗎?若是在浩然盟,師兄們一定早就割了編了草鞋出去賣了。唉!也不知道大師兄賣草鞋能賺幾個錢,夠不夠把盟主的屋頂修補一下,盟主可是曬黑了不少……”
在樹枝上打坐參悟許久——想念浩然盟的瑣事許久,趙青峰看著底下被一人多高的新草掩蓋的大片金黃發(fā)出由衷的惋惜,都是錢啊……
正搖著頭,他坐著的樹杈卻發(fā)出了不和諧的聲音。許是那根樹杈太過高處不勝寒?許是他這些日子在饃教吃得太好?趙青峰一個沒收住,就把那根樹杈坐劈了。
“吱嘎——咔嚓!”樹杈從根上裂開,掉落下去。
即使那棵樹有點高,這點小意外也不能傷到趙大俠毫厘,他輕飄飄的打著旋落在樹下,頭也不抬的一出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掉下來的樹杈。如果他不開口,這幅畫面簡直帥極了。
“可惜了,這么粗的樹杈。不如……帶回去當木柴吧?”
來了饃教這些日子,趙青峰除了在廚房剝蒜就是圍著鍋臺麻油炒雞蛋,實在是令他對煙火之地存了份長久的感情。他才發(fā)現(xiàn)劈個柴添個水燒個飯煮個面什么的,這些在浩然盟根本輪不上他的活兒原來竟然……這!么!有!吸!引!力!
趙青峰號稱天下第一劍客,這天下第一劍可不是浪得虛名,劍法又快又準,力道又重又穩(wěn),用來劈柴……可謂十分便利,再合適不過了。
“趙青峰!給本座住手!你們浩然盟就是這樣砍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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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后山的雞飛狗跳不同,閆大夫的房間里滴水成冰。
手臂還保持著環(huán)抱的動作,薛洋僵坐在榻上,頭頂插著一片明晃晃的銀針,像是在頭上插了把銀扇子。
閆大夫瞇著眼松開了捏著針的手,這還是他出師以來第一次用銀針定住別人的穴道,眼中不禁為此閃過一絲成功人士的得意與驚喜,更是驕傲的半轉身背起一只手,只用高高在上的余光斜眼看著薛洋,清了清嗓子,提高了聲音不屑道,“薛洋?!?/p>
薛洋大睜著雙眼不動。
“咳嗯!無論我爹派你來做什么,你都應該記住,現(xiàn)在你是我的人,任何事都要聽我的吩咐。若我無話,在圣教內你便什么都不能做。你可聽懂了?”
薛洋大睜著雙眼依然不動。
“你可聽懂了?!”身后竟然沒有回音?!一口氣說完這么霸氣的一段話閆大夫期待的反應薛洋卻一點也沒給。面子往哪兒放?!這么一個不聽話的手下留著真的沒問題么?!現(xiàn)在就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將來有事還能順手好用么?!爹您這都派的是什么人啊?!
薛洋的無動于衷使得閆大夫非常想轉過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若就這樣轉過頭去剛才的架子豈不是白端了?!一個下人!竟然想讓他放下身段!真是不知尊卑!簡直就是豈有此理!“薛洋!你若聽懂了就出個聲!”
“……”
最后閆大夫沒有回頭也成功看見了薛洋的反應——門邊立著的穿衣鏡剛好映出了薛洋面無表情一根一根拔針的畫面——閆大夫到底還是受驚回了頭。
“你怎么——”還能動?!
“你扎錯穴位了,不能動的穴位,在這兒?!卑蜗伦詈笠桓?,薛洋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抬手只用一根銀針就定住了閆大夫。
“你!你簡直膽大包天!別忘了我可是你的主子!”身子動不了,閆大夫只能動口。這眼看著就快到正午,快到與季川約定的時間,如果他沒有準時出現(xiàn)的話季川必然會找過來,到時候看到這一幕就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薛洋,我命令你馬上解開!否則我定要將你做成藥渣!薛洋!你!你敢暈一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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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時辰,已是將近正午,頭頂?shù)拇筇栔丝局蟮匾仓丝局敬ǎ瑤缀跻阉睦锏慕辜焙婵境鰧嶓w的小火苗,蒙面的黑巾被他吹得隨風飄揚。
輕功幾起幾落,終于被他發(fā)現(xiàn)目標!眼見著趙青峰“毫不留情”的踩下樹杈又將木材揮劍斬成條正玩得不亦樂乎,季川心頭火起,將出來時準備“借機暗中觀察趙青峰是否聯(lián)系浩然盟是否是打入圣教的浩然盟奸細”一事給忘得一干二凈,火冒三丈的一扯面巾朝幾丈外的趙青峰撲了過去。心中不禁暗自慶幸:還好沒人知道,他,圣教教主季川,居然浪費了一個時辰在后山就為了找這么個玩意兒!簡直有辱圣明!
“趙——青——峰——”
反著來!
一看見季川,趙青峰腦中的一切轟然崩塌,破土重生的就剩下這三個字了,仿佛剛才來不及參透的疑惑一瞬間都解開了。這就對了,書上的對策其實很簡單,只要反著來就行!
“教主是在……找在下?”手里的樹杈已經(jīng)變成了一堆合適大小的木柴,趙青峰慢條斯理的一根一根撿起來收拾好,“教主找在下可是有事?”
“你還真的在‘砍’柴啊!”季川避開草下的深坑,停在趙青峰三丈開外,“快給本座滾過來!”
這個問題他會答!趙青峰胸有成竹,《套路王》里這一章他背得最熟——畢竟季川總是叫他滾過去。
——如果對方又叫你滾,要注意觀察對方的表情。一般有兩種情況,一,對方生氣了,二,對方?jīng)]生氣。如果是第一種,那就不要考慮太多,繃緊了全身的皮肉直接滾過去就好,無論對方做什么,都記住一個字的要訣——“忍”??扇绻堑诙N的話,那就有點復雜了,一般做法也是建議你過去看看,一旦情況不對……送你三個字的要訣——“走為上”。青哄啊,這本《套路王》是本盟的畢生心血,不過有些地方還需要你懂得自己變通啊!
和以往的應答比起來,這一次趙青峰結合了第一百三十四條——反著來——他決定“隨機應變”。
“教主!可有合適的繩子?在下好把木柴捆扎起來帶回去?!边@干完了的活兒不能浪費,趙大俠深受浩然盟節(jié)儉傳統(tǒng)熏陶。
“信不信本座現(xiàn)在就把你捆扎起來!”他這是終于和木頭“知己知彼”了么?季川腹誹,忍不住低聲抱怨一句。
“教主你說什么?在下聽不清楚。教主你請等一下,待在下這就過去,與教主把臂談心!”季川根本沒想讓他聽見,離得有點遠,趙青峰凝神也著實聽不清,唯恐漏掉什么重要信息,他只能暫時放棄木柴,先顧著季川。
——自古臥底不容易,總是套路得人心!青哄切記!《套路王》的精髓就是:厚顏無恥!
“誰要與你談心?!趙青峰!莫要給本座裝傻!”
季川……到底有沒有生氣呢?隔著這么遠,趙青峰看不清,可聽著不太像是心平氣和。這次沒有小林在一邊傳音入密,趙青峰只覺得季川心思實難拿捏。歸劍入鞘,趙青峰提氣而起,欲在半途草叢中借力躍向季川。
從小在圣教長大,即便季川平日教務繁忙沒空來后山,對后山的溝壑陷阱也是爛熟于胸的,見趙青峰就要跳進坑里,下意識地出言阻止,“那里不可以!”
那里不可以?趙青峰頓時一懵,這個時候翻書是不可能的了,不過他記得《套路王》下冊似乎有寫,而他曾偶然翻到過那一頁……
——那里不可以!當對方向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無論對方是什么表情……青哄!相信本盟!一定要繼續(xù)下去!繼續(xù)下去你會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收獲雙份的快落!
確認無誤,趙青峰毅然決然的撲了過去。
從沒見過這么傻的人,連人話都聽不明白么?季川沒有辦法只能迎頭而上,飛起一腳踩著趙青峰胸口把人踹了出去。馬上就到了開宴的時辰,若是耽誤了正事他一定把趙青峰剁了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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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到開宴的時辰了,閆大夫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定在那里累的腰都快斷了。薛洋現(xiàn)在氣血雙虧,在他面前睡得不省人事。
“薛洋!你快給我起來!”為解困境,閆大夫只能一口一口的吹著薛洋臉上那兩道須須,希望他能趕在季川找上門來之前先醒過來。
“閆大夫?閆大夫在么?”
偏偏這么尷尬的時候外面竟然還有人!
“誰!”
“閆大夫,是老慫啊!老慫有要事想與閆大夫商量,不知閆大夫現(xiàn)下是否方便?可否讓老慫進去說?”溫泰連重要的話都沒帶到,這讓溫長老怎么也坐不住,若是怠慢了這位真祖宗,就算有尊駕的話在,他這日子也過不舒坦!干脆親自上門賠罪。
爹倒是提過這么個人,不過也是不堪重用的草包??赡芙庋矍拔C的貌似只有溫彬了,閆大夫沒得可選。大不了……大不了事后毒啞了他也便是了。想到此,閆大夫便應聲放了他。
“進來?!?/p>
事有湊巧,之前薛洋本就氣力不濟垂死掙扎,那根針也沒扎得有多深,閆大夫多說了幾句話,胸口起伏的重了些牽動了衣物,扎在胸口的銀針便逐漸松脫,溫長老進來時,那根針剛好落地,而閆大夫還在執(zhí)著的吹須須,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呼……”
“……”
“小少主!老慫什么都沒有看到!”那個癡迷的吹氣和曖昧的姿勢是怎么回事他可沒看到!他才沒有看到小少主在吸男人?。∷裁炊紱]看到!?。?/p>
腰疼的閆大夫按著后腰偷偷吸了口氣,說出來的話都疼的變了味兒,“小少主?你這一字一句可真是安的一顆好心!就這么想借刀殺人送我去見我那死去的爹么?!溫彬你到底是誰的人?!唯恐圣教不亂么?!”越說越氣,閆大夫隨手就把什么東西摔了出去,好大一聲響。
“老慫不是!老慫沒有!老慫什么都不知道!”否認三連之后溫彬哪還敢抬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垂得低低的,“小少——閆大夫莫要多心!老慫生是圣教的人,死是閆大夫的鬼!老慫一心為圣教!絕無二心?。 ?/p>
“沒有最好!你剛說有要事,什么事?說吧。”終于腰疼緩了過來,不想讓溫長老看見薛洋,閆大夫馬上用毯子把人蓋了個嚴實。
藏這么緊?溫彬眼角瞥到榻上那一堆,一點模樣都看不見,他對那個無名男人的身份更是好奇的心癢,不過他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絕對不為所謂的好奇心結賬,所以才能在風起云涌波詭云譎的圣教斗爭里平安活到現(xiàn)在。
“是季川——”
“嗯?!”閆大夫眉頭一皺,不滿的哼了聲。
“哦,不不,是教主,教主此前下山帶回了一個浩然盟的叛徒名叫趙青峰。此后教主便與那叛徒把酒言歡還——還睡在了一起!老慫擔心教主玩物喪志耽擱了教內事務這才出言勸阻,結果教主不但不聽,還讓阿扶那丫頭把老慫的近侍溫泰打了一頓……閆大夫,老慫真是一心為圣教??!老慫——”
“行了住口!我知道了,你多看著點那個趙青峰,若有對季川不利的苗頭,直接殺了便是!”
“可是閆大夫——”
“好了,你身為一教長老,對我一個小醫(yī)官如此恭恭敬敬的,若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去吧!”
“這……那老慫先告退了?!?/p>
“等下教主要設宴為我接風,你也一并前來,我們當眾見個面。”
“是!”
打發(fā)走了溫彬,閆大夫不敢留著薛洋獨自在房里,可又沒人能用,思前想后,找來了一大捆繩子,把薛洋上上下下綁個結實,推到貴妃榻旁邊的書箱里。怕人憋死,就把書箱蓋子開了條縫。收拾妥當,他才換了身衣服,準備赴宴。
不及出門,阿扶與小林便找上門來。
“可是有什么事?”認識這兩人是季川的人,閆大夫還是挺客氣的。
“閆大夫,剛才可曾見過教主?”阿扶面露焦急。
“剛剛未曾,出什么事了?”
“剛剛教主說去后山找趙大俠回來開宴,可這都一個時辰了,兩個人都沒回來!”
小林的話勾起了閆大夫的警覺,擔心季川糟了毒手,閆大夫不及細想便帶著二人直奔后山。
閆大夫走得匆忙,忘了堵上薛洋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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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兩人相隔三丈對峙著。
季川似乎……沒有生氣,甚至他的嘴角還在瘋狂上揚,“趙青峰,你很好!”
這次趙青峰學聰明了,即便季川現(xiàn)在笑著“夸他”,他也能感覺到對方馬上就要拿劍砍了他的憤怒。那就屬于第二種情況,如果不確定對方是否生氣了……走為上!在饃教的地盤和魔頭打起來,怎么想也是自己吃虧,“不勞教主費心,在下……在下這就消失?!?/p>
“趙青峰!給本座站??!”
“反著來……”即使時機似乎不太對,可趙青峰學習了一早晨的《套路王》,現(xiàn)在中毒太深了。
季川叫他回去,等著他的大概又是禁足廚房不知道多少天,他還怎么去探聽饃教虛實?怎么去完成盟主交給他的重要任務?!綜上所述,必須要跑!
幾個起落間趙青峰已經(jīng)越跑越遠。
季川氣得七竅生煙,在后面窮追不舍。
無論因為什么開始追逐已經(jīng)變成了一場輕功競賽,后山少有的衣袂蹁躚,一黑一白,煞是好看。
“趙青峰,隨本座回去!”
“在下不回!”
沒錯!反著來!于是他離季川更遠了。
“趙青峰!你快給本座滾過來!”
反著來。趙青峰腦子里就剩下這幾個字了。
“混蛋!給本座站住!那邊有——”懸崖!季川的話還沒說完,趙青峰已經(jīng)躍上了懸崖邊上倒臥的枯樹上。
這次不用季川說話他也看見旁邊是懸崖了,就是看不出有多高,不知道摔下去會不會死。
“趙青峰你千萬別動!”
這次趙大俠發(fā)誓,他是想聽話不動的,但是那棵老樹……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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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