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干員事件簿·霜星篇

“這個,拿著。”
本應(yīng)在羅德島坐鎮(zhèn)的凱爾希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我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將一個看起來像糖果盒似的物品交到我手上。

“這是?”
“保命用的 ,要死的時候服下一顆,運氣好,說不定能堅持到我們把你救回來?!眲P爾希依舊保持著她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來情緒變化。
“謝謝。”
凱爾希淡淡地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從我布置的、由龍門近衛(wèi)局組成防線中穿過,一道若有若無的紅色身影在她附近閃現(xiàn),風(fēng)中傳來輕不可聞的話語被激烈的打斗聲所掩蓋:“希望你不會有用到它的時候?!?/p>
“boom!”
煌在前線制造出的爆炸可不少,龍門的這條商業(yè)街幾乎找不出一塊兒完整的地面了。陳警司將這一片地區(qū)的指揮權(quán)全部交予了我,還好我也沒出什么岔子,目前已經(jīng)將整合運動的感染者全數(shù)包圍,只需要一點點鞏固推進陣線,清理掉所有的敵人,再與陳警司匯合就行了。
不過話雖如此,煌可不愿意慢悠悠地推進,從側(cè)面切入戰(zhàn)場的她拿著那把電鋸如入無人之境,到處掀起波瀾,撕開臨時搭建、粗制濫造的防御工事,貫穿本就瀕臨破碎、殘缺不全的敵人陣型,消滅負(fù)隅頑抗的整合運動成員。
我小心翼翼地將保命糖放進護袍的內(nèi)兜,和阿米婭一起朝向我們招手的煌走去。

……
“我勸你一句。別再戰(zhàn)斗了,白毛兔子?!被蜌獯跤醯靥嶂婁彛醚凵袷疽馕液桶⒚讒I趕快撤退,“再這么強撐著用法術(shù),你會死的很快。你的力量正在把你的活力榨干?;蛘?,你可以來羅德島,至少我們有辦法延續(xù)你的生命。”
“呵……”霜星虛弱地冷笑,“怎么一副……呼,憐憫他人的樣子?誰需要,你們的憐憫?”
“怎么,我看起來像是在可憐你?你挺強的,我是看得起你?!北Т厝匀宦又?,在光滑的道路上行走對我來說很不容易,不得不保持謹(jǐn)慎,尤其是冰面上還有鋒利尖銳的冰錐的時候,我可不想身上多幾個大窟窿。
“有整合運動在外圍廢墟向我們移動!”通訊耳機里傳來隕星的聲音,隨后便是一連串弩炮開火產(chǎn)生的咆哮,“煌,聽見沒有???”
“可不能,讓你們逃走!”霜星的眼睛泛起了藍光,這一整棟樓都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變形呻吟,裂縫爬滿了墻壁,寒冷從四面八方襲來,卻并不是針對我們。“溫度升高,結(jié)構(gòu),脆化!咳咳咳……咳咳咳咳!”
和第一次見到霜星時一樣,這棟建筑里面升騰起了茫茫的冰霧,悠揚冰冷的歌聲回蕩在室內(nèi),溫度被一絲一絲抽離身體,凱爾希給我的特制護袍也已經(jīng)抵擋不住了?;偷故菦]事,我將已經(jīng)冷得瑟瑟發(fā)抖的阿米婭抱進了懷里。
“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會有建筑的碎裂聲?”隕星焦急的聲音從耳機那端傳來,煌突然明白了:“不好!這片區(qū)域在下沉!”
感覺到腳下的不穩(wěn)定變化,我將阿米婭推向了煌,她穩(wěn)穩(wěn)地單手接住了小兔子后再向我伸出手,大喊道:“跳過來!”
“轟!”
地面下陷的速度遠(yuǎn)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快,這個高度已經(jīng)不是我這樣的弱雞能跳上來的了?;蛯⒚讒I交給了趕來的隕星,她站在斷層邊緣朝我喊道:“doctor,我會用氣流和真空壓減緩你的墜落速度,撐開你身邊建筑,放心,它們壓不到你的!不要怕!千萬不要怕!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我平靜地回應(yīng),說實話,現(xiàn)在的我真的很平靜,和凱爾希差不多,為什么她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平靜呢?與我一同身處這塊下沉樓層上的,還有已經(jīng)脫力昏迷了的霜星。雖然精神上處于賢者狀態(tài),但身體還是本能地緊張起來,肌肉繃緊,想都沒有多想,我以我最快的速度向著霜星沖了過去。
……
我被難以抵抗的寒冷凍醒,睡得十分平穩(wěn)的霜星躺在我懷里,而我現(xiàn)在正身處一個狹小的空間內(nèi),一整塊的天花板斜靠在我背后的承重柱上,我的頭頂上則是一整棟大樓的殘骸。
摸索出格雷伊送給我的,一盞設(shè)計精巧的LED小提燈,其內(nèi)部已經(jīng)嵌入了一小粒源石碎片,柔和的白光照亮了這個角落。我站起身,活動下凍僵的身體,拍落護袍正面的碎冰。霜星的體溫低得不正常,正常人的體溫絕不可能會在零度以下,她現(xiàn)在躺著的地面甚至都已經(jīng)泛起了一層白霜。
“爸……爸……”霜星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夢話,“我好冷……”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霜星是羅德島的敵人,但我并沒有那么討厭她,也許以前我們認(rèn)識?我脫下護袍,蓋在她的身上,希望能緩和下霜星過低的體溫,然后搓了搓手,貼到霜星的臉上。
我為什么會這么熟練?我不知道。總之霜星沒有再說過冷,而是開始說一些其他的,支離破碎的詞匯,我很難將它們連成句子。
“唔……”
許久,可能是光線的刺激,霜星有了要蘇醒的跡象,我搓暖和手,再次貼到了霜星的臉上,輕輕拍打:“醒醒……”

然而剛有點響動的霜星又無聲地睡了過去,“還想再睡會兒嘛?好吧?!蔽亿s緊收回才這一小會兒就已經(jīng)麻木了的手掌,隨著我手掌收回來的,還有一柄鋒利的冰劍,懸停在我喉嚨前。躺在地上睜開眼睛的霜星,冷冷地注視著我。
我識趣兒地舉起雙手,等霜星費力地坐了起來,靠在墻上。然后,她開口問道:“你沒有在我昏迷時殺掉我,是因為自信,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這種事似乎發(fā)生過?!蔽依蠈嵈鸬?,我確實忘記了很多事,最起碼,從羅德島的各位對我的反應(yīng)來看是這樣的。但沒想到霜星的冰劍又離我的喉嚨又貼近了幾寸,她似乎并不滿意這個回答。
“好吧好吧,沒有原因,僅僅是我不想。”
從霜星的表情來看,她依舊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不過她手中的冰劍化為碎屑消散了:“不管怎么樣,你沒有這么做?!?/p>
“可能是因為你在說夢話?能咨詢下你的身世嗎?”
“我就當(dāng)你剛才已經(jīng)手下留情過了。現(xiàn)在我不殺你,就當(dāng)我還了你一命……你那副復(fù)雜的表情……是不是因為我把夢里的事情全都說出來了?”
我點點頭,霜星嘆了口氣,將眼神瞥向了一邊。沒有根據(jù)的,但我就是感覺,霜星似乎對我沒那么有敵意了。停頓了一會兒,她注意到我蓋在她身上的衣服,疑惑地看著我,沒有說話,但我大概明白了這就是詢問的意思:“因為你說冷,而且你的體溫……很低?!?/p>
“多……多管閑事,哼!?!彼瞧^頭,“我的體內(nèi),潛伏著冬天,一件衣服,怎么可能敵得過嚴(yán)冬的寒冷。”話是這么說,她卻沒有把護袍還給我的意思,反而還裹緊了一些。

“周圍……看來一段時間里,我們是沒法離開這個地方了。”霜星四處看了看我們所在的這個小角落,怎么看都不像是會有個可以出去的秘密通道的樣子。
短暫的沉默后,還是霜星率先開口了:“我所稱呼的父親,名叫博卓卡斯替,曾經(jīng)是烏薩斯的一位尉官?!?/p>
好半天我才反應(yīng)過來霜星是在繼續(xù)之前,關(guān)于我咨詢她的身世的話題。所以說女人啊,真難懂,上一秒還在找怎么出去的辦法,下一秒又跳回前前個話題。我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開始聽霜星講述她的過往。
……
“只是……”
霜星頓了頓,“在那片毫無人性的白色大地上,我那些不夠幸運的同伴們,他們身體里的熱血和烏薩斯軍人體內(nèi)的暗紅流至一處,凍結(jié)成冰?!?/p>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這些烏薩斯士兵最開始只是在聽從命令。他們流著和我們相同的血?!彼堑难凵窨粗?,但思緒早已飄回那個西北凍原上,吹刮著刺骨寒風(fēng),堆砌著冰冷礦石,掩蓋著羸弱尸體,孕育著悲傷不幸的礦場。
“鋪天蓋地的言論,添油加醋的事跡,刻意引導(dǎo)的敵意和有意掩蓋的起因,使得殘忍與冷漠在他們的身體里生根發(fā)芽。把他們變成這樣的,是這個烏薩斯……咳咳咳!咳咳……嘶,唔……”作為旁聽者的我一言不發(fā)地聽霜星講完這個故事,然后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扶起霜星,輕拍她的后背,希望能讓她好受些。霜星僵硬地?fù)荛_了我的手:“咳……請你,幫我個忙。在我外套左邊口袋,有幾顆糖,拿一顆……你想嘗嘗的話,也可以為自己拿一顆。這可是烏薩斯北方凍原上特有的糖,吃一顆,就少一顆。”
我繞到她的另一邊,從她的口袋里摸出了兩顆略微帶著點冰霜的小圓球,這就是她所謂的糖果嗎?
“哦?看來你對點心也有興趣。事先提醒,這糖可能和你以前吃過的完全不同?!?/p>
我看到霜星笑了,她居然笑了,帶著點惡作劇般的笑容,很難想象會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不過并不違和。只是,為什么會是和暗鎖崖心捉弄我時,露出的笑容那么像呢?“是很酸嗎?沒事,暗鎖她們已經(jīng)讓我嘗過很酸的那種了糖了?!睕]想到霜星的壞笑不減:“人生很短,試試新鮮事物也不壞,不是嗎?”模棱兩可的話,說不清是承認(rèn)了,還是有意略過。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呢?”
“請把糖放進我的嘴里,小心,不要碰到……不該碰到的地方?!?/p>
本來沒什么的,霜星刻意強調(diào)了一句,反而讓我有點束手束腳了。見我遲遲沒有行動,霜星催促道:“從指間到脖子,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力氣了,只有脖子以上能動,但是,我只要稍稍動一下舌頭,也依然能立刻凍死你,所以不用擔(dān)心其他事情。如果你真的冒犯到我,你一瞬間就會死。”
她都這么說了,我能有什么辦法呢,身為放在哪兒都戰(zhàn)斗力墊底的我,沒有反抗的能力,喂糖就喂糖唄。我小心地拿著糖放進霜星的嘴里,但在收手時不小心觸碰到了她的上唇,微微的寒意中還是有點溫暖的。
哦豁完蛋!
危!?? Doctor ?? 危!
我緊張地閉上眼,準(zhǔn)備好面對死亡,但過了很久,想像中的刺痛感并沒有身體的任何地方傳來。悄悄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霜星在憋著笑,發(fā)現(xiàn)我在偷偷地看著她時,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噗嗤……哈哈哈咳咳……想不到,羅德島的doctor會是這么有趣的人?!毙θ萑绫┫?,春歸花開,明明霜星笑起來很好看,為什么要一直板著臉呢?
猜不透這女人。
我撓了撓頭,不知道怎么接話,索性還是先試試這糖是什么味兒的吧。
將糖塞進嘴里,我沒注意到這是我剛剛觸碰過霜星上唇的手,但她察覺到了,霜星遲疑了一會兒,剛想提醒卻為時已晚??吹轿覍⑻枪瓦M嘴里,片片紅霞染紅了她白皙的臉頰,但我沒有注意到,因為我的嘴里被刺激的辛辣與酒味塞滿了。
這個辣味,估計只有年會喜歡吧,而且會很喜歡。雖然有些受不了,但我沒有吐出來的打算,一是不敢,二是我沒有浪費食物的壞習(xí)。芙蓉的營養(yǎng)餐除外,那個不算食物。
“你的表情,呵呵……”等我注意到她的時候,霜星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狀態(tài),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她剛剛的小女生模樣:“抱歉,忍不住想捉弄你一下?!?/p>
“這個玩笑我對身邊的人開過太多次,已經(jīng)沒人會中招了?,F(xiàn)在總算又……找到次機會。不好意思,我實在有些……忍不住?!彼钦f起這些的時候,嘴角無意間上揚。她身邊的人,應(yīng)該是說那群雪怪吧?
“沒事,我不介意試試新東西?!备惺苤炖锲婀謪s又和諧的味道,我的眼淚應(yīng)該涌出來了,但是礙于面罩擦不到。算了,不管它:“為什么要吃這種糖?”
“……因為我很冷。剛才勸你小心,也是因為……不對,你好像沒有受我的影響。一般人,哪怕僅僅只是接觸到一丁點我的皮膚,都會被嚴(yán)重凍傷。以前似乎有個人也能……你……不,不,應(yīng)該不會……”
我沒注意到她后面聲音越來越小的自言自語,因為我的關(guān)注點一直在她本身的異常低溫上:“這現(xiàn)象已經(jīng)超出了現(xiàn)存學(xué)術(shù)資料的記述,就算是……嗯,沒什么,你繼續(xù)吧?!彼瞧穱L著辣味的糖果,接著說道:“我的冷,甚至超過了冬天本身。外界的熱量終歸無法穿透這已經(jīng)遍布我身軀的嚴(yán)寒。我喜歡熱飲,因為熱流從我的食道滑進胃里時,我能感受到飲料的溫度……”
“但可悲的是,我的內(nèi)臟會被熱飲燙傷。”霜星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樂趣,只剩下這種酒精與刺激性的調(diào)料再加上少許糖分的混合體,勉強算是一種糖。這種溫暖的感受,即使只是短暫的假象,也能給我?guī)硪唤z愜意。不好意思,剛才戲弄了你?!?/p>
“沒事,你已經(jīng)道過謙了。所以,你說很冷是因為……”
霜星點頭:“礦石病創(chuàng)造了我的這副可怕的身軀。然而,在那個時候,博卓卡斯替緊緊抱住了我這具冰冷、不知溫暖為何物的身軀。絲毫不在意他兩只脫下鎧甲的胳膊,幾乎被我凍得壞死。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因為他當(dāng)時的情感感染了我……我保持了清醒,最后活了下來?!?/p>
此時霜星用勉強能活動的手,撫過我的護袍:“他是第一個,敢抱住我人,你是第二個?!?/p>
……
“……這頭巨大的野獸,他在我身上找到了什么?親情?救贖?還是一點點心理慰藉?我不清楚……咳咳!咳咳咳……”
這次霜星的咳嗽比之前要嚴(yán)重些,些許帶著冰碴的鮮血潑灑在我的護袍上,這我倒不是很在意,但翻遍了渾身的口袋,也沒找到紙巾或者手帕:“咳嗽和內(nèi)出血也是你的……感染癥狀嗎?”
沒想到霜星滿不在乎地……用我護袍的袖子擦了擦嘴:“大概吧,沒什么,也許只是過度使用法術(shù)的后遺癥,今天這回比較猛烈而已。這種事情,過去也只發(fā)生過一次??瓤龋杳?,全身癱瘓,意識清醒后不能不自如行動,都發(fā)生過。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最清楚?!?/p>
“既然你自己清楚,為什么一定要這么拼命?明明我們……”我為我自己的話感到可笑,也就沒有繼續(xù)再說下去了。為什么拼命呢?面對敵人,難道還要留有余力嗎?
霜星沒想到我會突然生氣,微微愣神后,用冰冷的語氣問道:“別忘記你現(xiàn)在的處境,doctor?!彪S后,她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剛才是在……關(guān)心我嗎?”這句話里,我能感覺到開心的情緒。
“當(dāng)然?!蔽衣柤?,“我沒什么戰(zhàn)斗力,所以只能幫著注意下干員的身體健康狀況,雖然這大多是醫(yī)療干員們的事。”
“關(guān)心?連敵人也在你的關(guān)心范圍內(nèi)嗎?哼,你還真是爛好人。不……不過……我不討厭。”
……
霜星和我說了許多整合運動內(nèi)部的事情,現(xiàn)在的整合運動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但親手將它拉扯起來的領(lǐng)袖卻毫無作為,甚至默許這些行為的發(fā)生。
“……我答應(yīng)兄弟們會給大家找一個家,在我倒下之前,我得兌現(xiàn)我的諾言。”一直到這,霜星的故事大概就說完了,她長舒了一口氣,寒冷的白色霧氣在已經(jīng)不如最初那般明亮的LED燈下,如同呼出它們的霜星般飄搖虛緲。我莫名的直覺告訴我,如果不做點什么的話,霜星也會似這霧氣一樣消散。
“我這也有糖,想試試嗎?”我忽然想到了凱爾希給我的那包類似糖果的,救命用的物品。
“不,沒什么興趣,你留著自己品嘗吧?!彼堑木芙^是我沒想到的,“不是你說,應(yīng)該多去試試新鮮事物嗎?”我不甘心地繼續(xù)問道,我似乎做了正確的事,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要讓她試試這種糖。
“那不過是為了捉弄你的臨時發(fā)言。”
“試試吧,反正我打不過你,難度你還害怕這糖有毒嗎?”我率先拿出一顆糖扔進了嘴里,意外的,味道還行。外面的這層細(xì)細(xì)包裹,味道適中的糖衣,應(yīng)該是出自末藥之手吧?暖暖的,略帶些甜味。
“真的很好吃,你試試嘛,拜托拜托。”
“你想捉弄回來嗎?好吧,咳咳……就這一次?!彼锹冻鲆桓闭婺媚銢]辦法的表情,我再度小心地將糖送進了她的嘴里,不知為何,這次她有些緊張地看著我的手,臉頰稍稍有些泛紅。
“嗯?”糖果在口中轉(zhuǎn)悠過一圈后,霜星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股股的暖流從口中流進胃里,再向全身擴散,已經(jīng)快要忘記的溫暖的感覺包裹住全身,令她舒服地要呻吟出聲。不過有“敵人”在邊上,她是絕對不好意思發(fā)出這么羞恥的聲音的,只能強忍著溫暖的舒適感,想要將這種美好的感覺刻進記憶中。即使她已時日無多。
“怎么樣?味道不錯吧?”看到霜星將糖吃了下去,我感覺到世界線發(fā)生了某種變化,新的未來誕生了。即使我不知道世界線是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這種奇怪的知識會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
“嗯,還……還能給我一顆嗎?我想留著,記住這種味道。”霜星不再像之前那樣冰冷,或許是她埋藏的感情復(fù)蘇了,或許是其他什么原因,總之,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寒冬的死神。
?我只留下了一顆在兜里,然后將一整包糖都交給了她,“你好像,并不是很怕我。”霜星將糖揣進了她左邊的口袋,和她的糖放在一起。
“因為我覺得我們不是敵人。”我笑了笑,這句話是發(fā)自真心的。
“要不加入羅德島吧?也許我可以請醫(yī)療部幫幫忙,看能不能多搞點這種糖出來。”
這次霜星沒有回答,她在沉思,不過這沉思很快就被上頭挖掘瓦礫的聲音打斷了。一瞬間,她周圍的暖意再次被寒冷驅(qū)散,那個冰冷的霜星又回來了,只是這股寒冷,不復(fù)之前。

“doctor,要不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是你的干員們先挖開了通道,我就會瞬間殺死所有的人?!彼撬酒鹕?,將我的護袍丟給我,“如果是我的雪怪們先清理出通道,我就只殺死你。”
看著霜星玩味般的冷笑,我有些迷茫了.
難道我什么都沒改變嗎?為什么我會期望我要改變什么?為什么我要改變什么?
“總之,謝謝你幫我打發(fā)了無聊時間?!彼巧炝藗€懶腰,自從吃下那顆糖后,霜星覺得自己渾身都輕松了不少,完全不像是得了礦石病的人,雖然她很清楚這只是錯覺罷了。
就結(jié)果而言,似乎確實是有什么變了。名為大熊的雪怪小隊成員搬開我頭頂?shù)奶旎ò澹霈F(xiàn)在我和霜星的視野中時,霜星在我耳邊輕聲道:“doctor,你欠我一條命哦?!?/p>
……
“你難道感覺不到疼嗎!?白兔子,你不疼嗎???”我是第一次見到煌如此失態(tài)的樣子,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完全舍棄了一切的樣子,即使我沒有阿米婭特殊的源石技藝,我也能感受到她現(xiàn)在的情緒,無盡的痛苦與憤怒——不是對某個人,而是對這片大地。
“我們面臨的不是嚴(yán)冬,而是雪崩?!边@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接近這種狀態(tài)的霜星的比喻了。
“不,對上雪崩的話,我說不定還能贏。但她現(xiàn)在是那種,類似整片大地的寒冷都聚集到了一具軀體上的東西?!被头浅?yán)肅地說道,霜星身邊的冰晶漂浮著,一股股遠(yuǎn)超之前數(shù)倍的寒流將這間工廠凍成了冰窟。
“作為指揮官,我已經(jīng)輸了——但作為戰(zhàn)士,我還從來沒輸過。”她的所有源石技藝,都避開了我,只作用在阿米婭她們身上,“doctor,請你出去,等待戰(zhàn)斗結(jié)果吧?!?/p>
“不。”我拒絕了,“之前打賭,我輸了。所以現(xiàn)在,我想賭回來,堵上一切。如果你輸了,就加入羅德島,怎么樣?”
“呵,你的選擇不會給她們帶來好處?!彪m然是冷笑,但霜星依然還是想讓我退出戰(zhàn)場,和凜冬一樣,嘴上不饒人。
“我說過,你可以來羅德島。”我整了整護袍,攥緊拳頭:“以及,我要和干員們并肩戰(zhàn)斗。”
“……”
霜星和還想勸我的阿米婭沉默了,刻意避開我的寒流不再圍繞著我轉(zhuǎn)圈,當(dāng)我直接面對它的時候,才知道這幾乎叫血液停止的超低溫是有多么殘酷。
煌發(fā)動了源石技藝,電鋸啟動,朝霜星昂首:“哼,哼哼,看看,白毛兔子,這就是我們的doctor。”熱氣蒸騰,僅僅是緩解了寒冷帶來的不適,作用微乎其微。
“……你們準(zhǔn)備好了?”
“現(xiàn)在就開始!”

……
“啪嚓!”
冬天凝結(jié)的最后一塊冰,被煌融化,然后她幾乎是立刻就跪坐了下來。
與霜星的攻擊一同被粉碎的,還有她掛在胸口的護身符:“碎了……嗎?呵呵,終歸是假貨,連一場戰(zhàn)斗都堅持不下去?!?/p>
“也許就像我們父女一樣……?和現(xiàn)在的,荒誕的整合運動……也一樣。”失去了一切的她眼神只有茫然。
面對霜星的問題,煌還想說什么,但虛弱的身體實在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她說話了。我將兜里預(yù)留了一顆的保命糖塞到她的嘴里,然后朝霜星走去:“阿米婭,照顧好煌?!?/p>
“呵呵,doctor……贏得漂亮,羅德島。”霜星露出一抹令人心疼的慘笑,“我的兄弟姐妹們……我讓他們白白死去了。我們,什么都沒做到。我的生命……一點價值都沒有?!?/p>
“他們是因為你的理念而追隨你的,”我抱起已經(jīng)無力再站著的霜星,從她的左邊口袋里摸出凱爾希給我的糖果盒,倒出幾顆糖拿在手上,然后將剩下一點糖連帶著盒子丟給還能行動的灰喉:“把這個吃下去,給其他人都來一顆?!?/p>
“呵,我的死,不值得任何人久留。去救你們還能救的人吧,趕快??烊?,咳咳咳!咳咳……無論是阻止那些穿雨衣的,還是去追殺唔???”霜星說著像遺言一樣的話,然后直接被我用糖堵住了嘴:“好好嘗嘗,記住這種味道。之前我欠你一條命,現(xiàn)在我們兩清了。等我救了你,就是你欠我的了?!?/p>
“唔唔唔!唔?。俊?/p>
霜星顯然沒想到我還有這種操作,可惜,脫力的她完全沒辦法從我手上逃走。
“這種糖,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維持住你的生命,所以從你把這顆糖放進嘴里的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贏了?!边@次,輪到我露出壞笑了,我終于知道,我要改變的是什么,我應(yīng)該改變的是什么了。
“我認(rèn)為,你的父親是真的愛你的。就像你記得,你的親生父母為你而死,你清楚的記著你父親為你所做的一切。”作為聆聽她的故事的旁觀者,現(xiàn)在我終于有機會把我早就想說的話告訴她,“正因為他受過很多苦,所以他才珍惜你?!?/p>
“霜星,阿米婭和我都希望你能加入羅德島?!?/p>
霜星在我的懷里靜靜地聽著,默默流淚,她迷茫的眼睛就是在詢問我:“我真有這種資格?”
“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了嗎,現(xiàn)在是我們贏了,”我說道,“如果僅僅只是普通的死去,就沒有時間再去改寫錯誤?!?/p>
霜星重重地點頭,縮在我的懷里,終于是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哭聲,卻帶著如糖果般,溫暖甜蜜的溫度。

……
五天后。
當(dāng)霜星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身處羅德島的病房內(nèi)了。
“喲!霜星,你醒啦?!蔽掖┲鍧嵐ぬ籽b,和霜星打著招呼。
“doctor,你這是在?”剛醒過來的霜星還有些虛弱,“啊?你說這個?。俊蔽覔P了揚手里的拖把,“為了把你救回來,醫(yī)療部的各位可是連續(xù)搶救了三天,四班人員輪換著來呢。還有就是把那包很貴很貴的糖都吃完了,所以,未來三個月的衛(wèi)生就由我承包啦?!?/p>
“doctor……對不起?!?/p>
“沒事啦。不過,看你的臉色,恢復(fù)的還不錯哦。餓了吧?我現(xiàn)在就去廚房給你打飯,烏薩斯口味?”我脫下清潔套裝,洗了洗手打算去食堂走一趟,我沒發(fā)現(xiàn)在我提起糖時,霜星一陣變化的臉色。
最后,她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嗯。等等,Doctor,麻煩你先把門鎖一下。”霜星的要求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她還是病號,就先遷就下吧,我把這間單獨病房的門反鎖好:“然后呢?”
“然后請到我身邊來?!?/p>
霜星拍了拍她的病床,給我挪了個小位子。
“總覺得,你沒安什么好心呢……”
奇怪的危字增加了!.jpg
在我猶豫要不要靠近時,完全沒考慮過霜星已經(jīng)能下地的情況,她直接抱住我回到了被窩里:“我還想,再感受下doctor,懷里的溫暖……以及,這是你用糖堵我的嘴……報復(fù)。謝謝你,doctor。”
“害!要抱抱你直說嘛,我還以為你又要……誒?。康鹊?,脫我衣服干嘛???喂,喂!臉貼太近……唔唔唔?。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