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特卡切斷了連接。只需一瞬間，他就和遠在萬里之外的王朝墓穴守衛(wèi)完成了交流。瑟特卡在墓穴圣甲蟲群撤退之前向它們發(fā)出了最后的命令。隨后墓穴圣甲蟲又繞回到天花板上，打開之前制造的缺口，像一股水流一樣涌了出去。它們的振動在船上嗡嗡作響，如同一陣模糊的煙霧般在焊熔的裂縫和缺陷中流過。揮之不去的熱量和輻射引導著他們。赫卡頓號的反應堆和發(fā)動機在緊急關閉后還沒有完全冷卻下來。對蟲群來說，它們就像薄霧后面的太陽一樣閃耀。

它們很快就到達了機器艙室并分散成云狀。這里有碳基生物的存在，但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輻射和金屬塵。當蟲群盤旋著下降到機器上時，沒有任何碳基生物注意到它們。這些人類機器非常原始，非常粗糙，蟲群很容易就能找到它們損壞的地方。墓穴圣甲蟲部隊滲入機器的核心并開始執(zhí)行任務。在天堂之戰(zhàn)與敵人的長久戰(zhàn)斗中，它們的職責就是秘密摧毀其他種族的機器?，F(xiàn)在它們將這種能力用在秘密修復設備上。微型切割器切割熔絲。能量顎咀嚼腐蝕著齒輪。裂縫融合。斷開的連接被重新編織。這一切只花了幾分鐘。其實它們本可以花更少的時間，但它們被命令要隱藏自身，不能暴露。修復完成后，蟲群便開始發(fā)電。電荷微粒在微小的金屬胸腔中產(chǎn)生。隨著動力的增長，數(shù)以百萬計的金屬尖腿相互摩擦。電弧在圣甲蟲們之間跳躍。然后蟲群開始痙攣。能量震顫著穿過它們修理的簡陋機器。在一瞬間的沉默后，機器咆哮著啟動了。

伊格尼斯感知到了反應堆中心的等離子被點亮。他聽到了住在它外殼里的惡魔的聲音。外殼上的血瞬間化為灰燼。轟鳴聲中，能量通過導線流出。伊格尼斯轉過身，抬頭看著機械尖頂之間劃過的閃電弧。還幸存的Xrutcari科技狂熱者都在顫抖，用帶靜電的舌頭嘰嘰喳喳地叫著。他感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蒼白的死寂。十步之外，一個有著戰(zhàn)斗泰坦高度的圓柱形充電線圈隨著藍色火焰在其核心中咆哮而迸發(fā)出火花和尖嘯。在他們上方和四周，流明球體閃爍著生命的光芒?？諝庋h(huán)器重新開始運作。在機器艙室的后方，伊格尼斯看到有一道紅光在點亮，是主引擎核心將能量注入它們的心臟。甲板開始顫抖，管道因碰撞而爆裂，冷卻液如雨般落下，在悲鳴的Xrutcari人中滴答作響，就像久旱后的甘霖。伊格尼斯與飛船的連接中開始接收信息，當邪惡的數(shù)據(jù)惡魔在電纜和系統(tǒng)中旋轉時，它發(fā)出咆哮和哭泣的聲音。他開始看到外面發(fā)生的事情。

他眨了眨眼。在他旁邊，克雷登斯的齒輪發(fā)出咆哮般的回應。

“跟上，” 伊格尼斯說著，開始奔跑起來，冷卻液的暴雨在他身邊落下，科技狂熱者們在歡呼雀躍。

?

西爾瓦努斯仍然在裝載機庫的甲板上喘著粗氣，當天花板上的燈光閃爍時，他只有力氣抬頭看了看。它們發(fā)出一秒鐘的嘶聲，然后產(chǎn)生明亮的光。他幾乎要哭出來了。

阿里曼和其他的千子巫師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因為一陣刺耳的刮擦聲已經(jīng)在撼動著機庫的防爆門。

“一旦聞到血腥味，它們就不會輕易離開?！?梅赫克塔說。阿里曼停下腳步看著她。他已經(jīng)摘下了頭盔，汗珠滲入他的皮膚，讓他看起來筋疲力盡?；叵肫鹉强膳碌囊荒蛔阋宰屛鳡柾吲箚柩势饋??！皠e的麻煩也會接踵而至。我們現(xiàn)在必須離開這里?！?/p>

“離開？” 西爾瓦努斯的喊叫脫口而出。他瘋狂地環(huán)顧四周，看著 阿里曼和梅赫克塔。死亡的驚怖已經(jīng)壓過了他對與阿里曼交談的恐懼。他看著他們兩人?！拔覀円趺闯鋈?？你們看到外面的死船了嗎？還有那些骨頭？什么東西都不能離開這里。”

他感到呼吸困難。

阿里曼看了他好一會兒。西爾瓦努斯也看著阿里曼，這一次他沒有眨眼。巫師的眼睛很藍。他準備好迎接那道目光傳來的寒意。在他的內(nèi)心里，他感到有人在對他尖叫，說他褻瀆了神明，說他將因為與亞空間的先知這樣說話而受罰。然后阿里曼做了一件讓西爾瓦努斯感到更加恐怖的事情。他只是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西爾瓦努斯覺得他看到阿里曼有一秒鐘閉上了眼睛。

“網(wǎng)道是精神塑型的，” 梅赫克塔說?！八鼤貞覀兊囊鈭D、我們的本性、我們的欲望和恐懼。這個地方是那些迷失方向和迷失自我之人的墳場。它正在回應你心中絕望的痕跡。這就是我們被困在這里的原因?！?/p>

阿里曼抬頭看著她。

“只是這樣而已？我們只是不要絕望就行？” 西爾瓦努斯突然笑了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短促。他的音調(diào)也在提高，憤怒壓過了他的理智。“迷失在迷宮中，外面怪物成群結隊，還不能絕望。我們只需要懷著希望，某個魔法之門就會打開！然后，一旦這個奇跡到來，我們要如何走出這些隧道？這東西以前沒有正確地引導我們，現(xiàn)在又怎么會發(fā)揮作用？” 他用手掌猛擊夾在他頭上的圣甲蟲?！拔覀円绾蔚竭_我們最初就想到達的重要地方？”

他癱倒在地，精疲力盡，氣喘吁吁，淚流滿面。他的一部分內(nèi)心想要有人對他大喊大叫，發(fā)怒質問他怎么敢這樣說話。但是這種事情不會發(fā)生。如果他抬頭，他知道自己只會看到一雙冰冷的眼睛完全漠不關心地看著他。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周圍只有他自己的抽泣聲和船上系統(tǒng)蘇醒時的嗡嗡聲。

“你是對的，” 阿里曼說。西爾瓦努斯抬起頭。“你們說的都對。我們會找到走出這個死胡同的門，然后我們會到達我們的目的地?！?/p>

“怎么——” 西爾瓦努斯想開口，但阿里曼并沒有看他。

“把他帶回塔里，” 他對梅赫克塔說。“讓他準備好掌舵?！?/p>

然后阿里曼轉身穿過斷斷續(xù)續(xù)的燈光離開了。紅字和其他千子巫師看了西爾瓦努斯片刻，然后轉身追上了他們的導師。

?

“阿里曼，” 伊格尼斯發(fā)送出靈能通訊，“飛船正在恢復運作。我預計發(fā)動機將在95分鐘內(nèi)準備好為我們提供升力，但如果沒有出路，我們必須將動力輸送到艦衛(wèi)防御上。船外的生物肯定會突破進來的，如果它們現(xiàn)在還沒有的話。”

“船會起飛的。”

伊格尼斯的步伐蹣跚了一下。他一直在向上層和橋廟前進。在他周圍，蘇醒之船的龍骨嘎吱作響。

“如果沒有離開這部分網(wǎng)道的出路，” 伊格尼斯又開口說道，“那么我們必須——”

“我可以打開一條路。” 阿里曼的通訊打斷了他。伊格尼斯能感覺到阿里曼思想的鋒芒，就像切開繩結的刀刃?！耙坏┪覀兂鋈?，我們還需要通過網(wǎng)道快速前往我們的目的地。這里有敵人。我們在他們的領地內(nèi)停留的時間越長，他們再次發(fā)動攻擊的可能性就越高?！?/p>

“那個導航員已被證明是不可靠的?！?/p>

“網(wǎng)道會響應穿越他們的人的意志。所以我將成為那個意志?！?/p>

“那誰來引導我們呢？”

“那個異形本人，” 阿里曼回答。

“不，” 伊格尼斯說。

“它的族群曾經(jīng)顛覆過這些路徑。它比我們中的任何人都更清楚如何穿過網(wǎng)道。我們目前還沒有時間了解這些秘密，所以我們必須利用它。它想回到其文明的廢墟中。它會同意的?！薄八且环N不可信任的生物，具有極大的惡意和強大的能力，” 伊格尼斯說。

“它的背叛是可以預見的，它的惡意是一個可以控制和為之準備的問題?！?/p>

“準備需要時間，” 伊格尼斯回復道。“我們沒有這樣的資源?！?/p>

“我們有我們需要的東西，兄弟。那個導航員會成為一個接口。他已經(jīng)與瑟特卡有了部分聯(lián)系。我們所需要的只是使用它的意志?！?/p>

“唉，又來這套。” 伊格尼斯心想。阿里曼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一件事實：用意志克服不可能。

伊格尼斯不是釋放第一個紅字法術的陰謀團成員。不需要紅魔馬格努斯的放逐，他自愿成了流放者。后來他加入了阿里曼的隊伍。他的理由很簡單：他更愿意與和自己同類的人并肩作戰(zhàn)。有時候他為自己能做到阿里曼的其他追隨者中很少有人能做到的事而感到自豪：他可以在不帶任何情緒或擔憂的情況下執(zhí)行那些超過他信仰的邏輯的事情。

然后他們釋放了第二次紅字，因此不得不逃離巫師星。第一次流放還沒結束就增加了第二二次。有些人背離了阿里曼。但伊格尼斯留了下來。他在阿里曼的團隊里身居高位，是一個重要的角色。這符合他對秩序的需求。他做了一個可憐的雇傭兵。在某種程度上，他需要適應并成為更大的整體的一部分。阿里曼說明了這一點。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有一個目的。直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他看到了阿里曼行動模式的局限性。第一個和第二個紅字法術，現(xiàn)在又是對不可能的探索：它們都有一個分維。每一個都是過去的重復。細節(jié)改變了，但意圖沒有改變。每一個目標都是一次治愈過去的嘗試，每一個目標要求的東西卻越來越多。因素呈螺旋式上升，價值發(fā)生變化，并且不斷發(fā)展。每一次成功都蘊藏著下一場災難的種子。阿里曼一直都是這樣，永恒不變。伊格尼斯發(fā)覺他自己的生活模式也是這樣。

“在這種情況下，我會聽從你的意愿，” 他回答。他感覺到阿里曼的思維升騰起來，想要說些什么，但他的思維先開口了?！暗绻覀兓钕聛聿@得自由，我會……” 伊格尼斯在他漫長的人生中第一次猶豫了?！拔視x開。”

片刻的沉默。

“如你所愿，” 阿里曼終于回復了。伊格尼斯感覺到阿里曼的靈能鏈接上閃過一絲情緒。 也許是震驚，也許是別的什么。伊格尼斯不確定它是否真的發(fā)生過。情緒不是他了解的領域。

“從籠子里帶走那個異形。與它達成任何必要的協(xié)議。綁定它。把它帶到導航員的塔樓?！?/p>

“如你所愿，” 伊格尼斯回答道。

?

瑟特卡一眼就能感覺到伊格尼斯的混亂。在之前漫長的監(jiān)禁中，他一遍又一遍地檢查并分析過伊格尼斯的表情和身體舉止的變化。他可以讀懂伊格尼斯，而無需他說一個字。伊格尼斯對自己的控制力很強，但他的思緒仍然以他沒有意識到的方式表達出來。那是血肉之軀最大的缺陷之一：你無法完全控制它的本性。錯誤像汗水一樣從皮膚的毛孔中滲出。

“你希望我來引導你們，” 瑟特卡說。

“這是阿里曼的命令?！?/p>

“你為此來找我是不可避免的。我會幫助你們，但要做到這一點，我必須自由。”

伊格尼斯面無表情，但呈軌道運行的銅環(huán)減慢了速度?？刂粕乜ǖ撵`能壓力發(fā)生了變化。他落到圓環(huán)中心的圓盤上，然后站了起來。伊格尼斯在看著他。他身邊，簡陋的自動機用主武器的槍管穩(wěn)穩(wěn)地鎖定著瑟特卡。瑟特卡感覺到炮管中儲存的暗物質讓他渾身發(fā)癢。圓盤慢慢飄到地上。瑟特卡走了下來。他知道周圍仍然會有靈能的力量，有他無法察覺的微妙鎖鏈，但這是可以預料到的。

“帶我去見你們的傀儡向導，” 他說。

“你到底想要什么？” 伊格尼斯問。

“我只想要你們已經(jīng)同意給我的東西，” 瑟特卡舉起雙手說著，示意伊格尼斯解開他的手銬?！拔沂俏彝械淖詈笠粋€幸存者。我只是想回到我家鄉(xiāng)的廢墟。”

伊格尼斯盯著他看了很久。瑟特卡看著伊格尼斯面部紋身的幾何形狀從圓圈變成了鋸齒狀的線條。然后伊格尼斯默默移到一邊，瑟特卡從他身邊走過，從門口離開牢房。